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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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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姜秾秾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綠衣進門,見她坐了起來,過來撩起簾帳,面帶關切地問:“姑娘肚子還疼不疼?要不然,我們去找秦大夫開副藥方子,我打聽過了,這秦大夫以前也給女子看過病,這種小毛病肯定是難不倒他的。”

“不疼了。”姜秾秾搖搖頭,昨日那冰刀子切腹的痛楚已恍如隔世,睡了這一覺,她只覺通體舒暢,臉色都紅潤了起來。

就好像做了場夢。

提起夢,昨夜她真的做了夢,她夢見和司弦音出門,嘲笑一條狗兇得像司雅意,結果被狗咬了。

“姑娘不單臉色好,皮膚都變好了。”綠衣伺候著她穿衣。

熬過最冷的幾日,雪化了,日日暖陽高照,風都溫和了許多。綠衣端來熱水,給姜秾秾洗漱。

姜秾秾捧著水,潑在臉上,狠狠搓了兩下。

洗臉有花露用的,入冬後,她整個人倦怠了許多,懶得折騰,索性就省去了這些功夫。

她皮膚底子好,不用這些東西,也是膚若凝脂,綠衣和紅裳都建議過她少用那些脂粉,蓋住本來的顏色。

洗好了臉,姜秾秾閉著眼,伸手去摸架子上的布巾。

一只手捏著布巾遞到她指尖。

“自從阿音走了,我都懈怠了,阿音交待的那些事,我一件都沒完成。待會吃過飯,把阿音給我的劍拿出來擦擦,臨時抱一回佛腳,萬一阿音回來考我呢。還有,你們兩個要串好口供,就說我可勤奮了,日日都在練劍,練的不好嘛,那是我資質愚鈍。”

姜秾秾接過布巾,胡亂擦著臉上的水珠,絮絮叨叨老半天,也沒見紅裳或是綠衣回應一聲,不由睜開眼。

天光勾勒出少年頎長的身形,垂下的雪白衣袂如流動的雲山霧海,幹凈得不染一絲纖塵。

姜秾秾目光上移,對上一雙溫潤含笑的桃花眼。

“唔,偷懶不說,還打算扯謊,你說說,這回我該怎麽罰你。”

姜秾秾像個木頭樁子似的,目瞪口呆,不能反應。

司弦音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的掌心繞著圈圈:“以前我在思學堂講學時,碰到你這般投機取巧的學生,都是狠狠打他們的手心,打到他們長記性了為主。”

司弦音擡起一掌,不輕不重,落在那柔嫩的掌心。

“啪”的輕響,如一記炸雷丟在姜秾秾的耳畔。姜秾秾如夢初醒,哽咽著撲進了司弦音懷中:“是你嗎?真的是你?不會是我還沒睡醒,在做夢嗎?你走了這麽久,就只寄回來一封書信,說好的,要趕在除夕夜前與我團聚,你這個騙子,你都不知道,我每夜做夢,夢裏都是你。”

姜秾秾離魂咒解除後,司弦音寄回來的那封書信,被司雅意還給了她。她每日翻來覆去讀上幾遍,信紙都被她盤得泛黃了。

司弦音擡起雙手,環抱住了她:“抱歉,秾秾,這次是我食言。”

“不是明日才回來嗎?怎麽提早回來了?”

“是我迫不及待想見你,就加快了腳程。”

相思之情,如鋒利的刀,夜夜都在刮他的骨。這一路上,他恨不得能日行千裏,轉瞬出現在姜秾秾身邊。到了逐鹿城外,他索性就丟下馬車和行李,輕裝上陣,帶著姜姒玉和她的貼身女護衛先行一步。

“讓我看看有沒有瘦?”姜秾秾從他懷中掙出,眼圈發紅,認認真真將他打量一圈,“瘦了,也長高了,風吹日曬的,皮膚粗糙許多,硬朗了些,更成熟了。”

總而言之,褪去少年的青稚,逐漸展露出成年男子的魅力了。

姜秾秾伸手撫著他高挺的鼻梁,眼神突然黯淡下來:“對不起,我沒能按照約定,與你安排的接應人聯系上。”

“離魂咒的事情我已知曉,不必自責,你沒事就好,我還有其他的法子。”他雖遠在千裏之外,司府發生的事,包括姜秾秾身中離魂咒,都被綠衣傳書告訴了他。

司雅意命司氏安插在陵州蒼梧城的暗線打探下咒之人時,他也沒閑著,冒著暴露的風險,動用了自己的勢力去搜集離魂咒的相關情報。

後來綠衣又告知他,司雅意已替秾秾解了離魂咒,他就撤回了自己的人手。

“什麽法子?”

司弦音眼底光芒翻湧,想到什麽,隱晦一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姐姐跟你一道來的嗎?”

“她去覲見少君了。”

“提親的事,姜家那邊是怎麽說的?”姜秾秾雖然不在乎姜家的看法,畢竟現在用的是姜家幺女的身份,禮法上越不過姜家。

“他們說,你自己做主。”

“你胡說,我爹媽只把我當掃把星,怎會由我自己做主。我猜猜,他們是不是這樣說的,姜家小女犯下李代桃僵的大罪,是姜家管教無方,請司家將罪女交還,由姜家重重懲治。”

“少君不會再追究這些事,你不必回姜家。”司弦音愛憐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實則,真相比姜秾秾猜的還要殘酷,那姜家人一個個都請求處死姜秾秾,換取善待即將和親而去的姜姒玉。

就算司弦音求娶,他們依舊怕姜秾秾的罪狀連累姜姒玉。司雅意當初斬殺公孫婉等人的舉動,著實震懾到了姜家人,現在的他們滿門心思盼著犧牲姜秾秾一人,保全他們姜氏上下。

司弦音給姜秾秾帶了陵州的禮物,因是提前回來的,好多東西滯留在驛站,暫時只帶了陵州特產的糕點。

姜秾秾睡醒沒多久,吃了幾口糕點就飽了。

她打算去見見姜姒玉。

姜家以姜姒玉患了會傳染的怪病作為借口,一再拖延去雲州和親的日子,姜姒玉臥床的這大半年,雲州那邊毫無動靜,姜家上下都以為司氏嫌棄大小姐的怪病,放棄與姜家的聯姻了,甚至隱隱期盼,那留在雲州至今茍著小命的二小姐,能夠代替大小姐在雲州受苦受難,司家突然派來使者,迎接大小姐去雲州,著實打得姜家一個措手不及。

為表對姜姒玉的看重,這次司家來的是雲州司氏的大公子,大公子帶來的除了司家的聘禮,還有司氏開出的豐厚條件,比如廢除通商的禁令。

雲州與陵州雖為鄰居,祖上有些積怨,這些年來,司氏一直嚴禁雲州與陵州通商,姜家盯著雲州的這塊大肥肉,早就饞得口水直流了。

司家開出的這個條件足以令姜家動搖,姜家內部的幾方勢力,在力保姜姒玉和犧牲姜姒玉的這件事上,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姜姒玉主動請纓,自願去往雲州和親,這件事才塵埃落定。

來雲州的路上,她以病體為由,刻意拖慢了行程,暗中觀察司氏的反應。

邊界線梅花鹿事件,是司氏刻意挑起爭端,陵州和雲州那一戰,司氏的本意並非是血流成河,打的匆匆,結束的也匆匆,以陵州落敗為結果,最終指向的目標卻是姜姒玉,這讓姜姒玉很難不懷疑司氏的居心。

她是有些美名在外面,若是庸俗之輩,或許是為了她陵州第一美人的名頭,司氏的雙生子驚才絕艷,眼界廣闊,絕非貪圖美色,索性她就以自身為餌,孤身入虎穴,探一探司氏的用心。

路上走走停停,還遭遇了暴風雪,比預計的行程要晚了半個月。

抵達逐鹿城地界,司弦音迫不及待的棄車用馬,帶著她和侍劍提前回到司府。

這一步先行,徹底打亂姜姒玉的計劃。

到了司府,不再像來雲州這一路上輕松,接下來的路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姜大小姐,面見少君需卸下所帶兵刃,這是少君的規矩。”守在院門口的侍衛,攔住姜姒玉和侍劍二人。

司雅意身為雲州未來的王,謹慎一點無可厚非,這是他的地盤,自然要照他的規矩行事。

姜姒玉沖侍劍點點頭,二人解下腰間所配兵刃,遞給侍衛。

“姜大小姐,請。”引路的婢女伸手將姜姒玉引入院中。

亭臺樓閣自成氣派,隆冬時節,園中皆呈現出一片頹廢的景象,唯獨湖邊梅林花色灼然,如給大地披上一層緋紅的錦緞。

姜姒玉目不斜視,回環往覆地繞了段路,跟著引路的婢女踏入一間豪華敞亮的大殿。

殿內,司雅意著絳紫長衫,外罩一層薄如蟬翼的紗衣,斜倚黃金寶座而坐。

一把長劍被他擎在掌中,以指尖輕拂劍鋒,琉璃燈透出的光暈,照出劍刃上雕刻的蓮花紋路。

“大小姐,那是您的佩劍,蓮歌。”侍劍見自家大小姐的貼身佩劍被司雅意握在手裏,情緒略顯激動。

那佩劍乃大小姐拜入師門時師尊所贈,這麽多年來從不離身,大小姐天生的鳳凰命,身份極其尊貴,她的劍自是一樣貴重無比,無人敢輕賤褻瀆。

此刻這把象征著大小姐身份的劍,被司雅意握在手裏,以一種極其輕慢的姿勢審視著,就好似姜姒玉被戲謔玩弄。

侍劍為姜姒玉感到屈辱。

姜姒玉輕扯侍劍的袖擺,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微微欠身,端莊地施了一禮:“見過少君。”

而後,擡起雙目,瞥了司雅意一眼。

姜姒玉早已見過司弦音,司雅意與司弦音是雙生子,自是曉得司雅意生得是什麽模樣,這一瞥,依舊不免震動。

司雅意眼下一團烏青的顏色,白皙的膚色近乎透明,身著華麗的錦袍,難掩一絲頹然,黑色瞳仁隱隱帶笑,不覺親近,反而有種危險和邪惡的氣息撲面而來。

姜姒玉不由感嘆,他們二人雖長著同一張臉,一個是聖潔的曇花,一個是艷烈的玫瑰,氣質截然不同,若說司弦音如春風拂面,司雅意則是烈酒灼心。

“姜大小姐遠道而來,是稀客啊。”司雅意轉著劍柄,劍刃折射著燈暈,擦過姜姒玉的眼角。

姜姒玉面不改色,目光下移。

傳聞司氏少主使雙刀,果不其然,兩把彎刀懸在他腰間,其中一把刀名叫破軍,殺戮過重,即便被封在刀鞘裏,也掩不住它的殺氣。

“承蒙少君關照,寬限姜家這半年時間,讓姒玉得以養好身子,如今姒玉已按照約定來到雲州,還請少君寬宏大量,不要再計較姜家以往的過失。”

“姜家素以無雙劍法聞名,姜大小姐又是姜家著重培養出來的劍客,不知我是否有幸見識一下姜大小姐的劍技。”司雅意遞出蓮歌。

司青幾步上前,雙手捧住長劍,走到姜姒玉面前:“姜大小姐,請吧。”

哪有剛進了司府,就給人下戰書的道理。侍劍皺眉道:“這不公平,我家大小姐舟車勞頓,還沒有得到充足的休息。”

“我們少君也有五日沒有睡覺了,算起來,你們大小姐還占了便宜。”司青反駁道。

“你!”侍劍氣得小臉通紅。

姜姒玉接過蓮歌:“能得少君賜教,是姒玉的榮幸。”

“姜大小姐來者是客,我讓你三招。”司雅意眉眼堆著不近人情的冷酷,語氣雖淡,透著上位者不容拒絕的威嚴,“但也請姜大小姐明白一個道理,劍之一道,不分男女,我不會因你是女子而手下留情。”

司雅意話音剛落,姜姒玉手中的劍光已刺了過來。

她是名動天下的美人,同時,亦是一名頂尖的劍客,劍客的每一次勝敗,不僅在於劍客的劍技,還有劍客的決心和魄力。

遲疑和退縮,必敗無疑。

司雅意說讓她三招,就真的讓她三招,前三招他只閃避,不攻擊,饒是如此,姜姒玉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與她從前所遇到的對手不太一樣,她手中銀光閃爍,劍花化作千萬朵,如佛前盛開的雪蓮。

垂下的紗簾,被攜著風雷之勢的劍氣削斷,飄然落在二人的腳下。

眨眼間三招已過,司雅意劈出一掌。

這一掌看似輕飄飄,竟有千鈞之勢,姜姒玉不得不撤劍回避,然而還是慢了一步,那一掌的掌風擊中她的劍刃,餘力波及她的手腕,蓮歌險些脫手而出。

姜姒玉額間沁出冷汗,艱難地變幻著劍勢,澎湃的劍氣如潮湧,急速襲去。

司雅意無懼劍鋒,並指夾住劍刃,身形一個優雅的旋轉,繞到姜姒玉的身後,將劍刃彎曲到不可思議的弧度,松手的瞬間,指尖拂過她的發間。

姜姒玉後退數步,腳後跟狠狠碾了下地面,那張絕色傾城的臉孔霎時爬滿煞白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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