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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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大抵是被夢裏的冰天雪地凍傷了腦子，姜秾秾思緒遲緩，如同一具木偶，呆滯地坐在鏡前，與鏡子裏的自己大眼瞪小眼。
綠衣出門倒水。
紅裳拿起象牙梳，為她梳理著長發。
姜秾秾以手掩唇，疲倦地打了個呵欠。
紅裳為她挽起發髻，問道：“姑娘脖子還疼嗎？”
“好似不疼了。”姜秾秾摸摸耳後頸側的位置。
昨日那灼痛來得毫無預兆，像是有人拿著烙鐵，狠狠地燙了一下似的，紅裳檢查過，沒有查出異樣，只當她是扭傷了脖子，去拿藥油給她用，她太困乏了，沒有等來藥油就睡了過去。
拜昨夜那場夢所賜，現在的她眼皮重如千斤，直往下墜，整個人比睡前還要疲倦。
剛用過早膳，司青就來了，司雅意的車馬停在府外，特地在等她。
想到這以後上學、下學都要和司雅意同乘，再沒機會與司弦音安排好的人接頭，姜秾秾眼前一黑。
司雅意將她放在了思學堂的門口。
世家出來的公子向來推崇風骨傲然，肚子沒點墨水，氣質是培養不出來的，早上的課是詩詞鑒賞，旨在提高各位學子的文學素養，爭取做到腹有詩書氣自華。
夫子搖頭晃腦，聲情並茂地朗誦著前人們的佳作。
“秾秾。”坐在姜秾秾右側的穆嫣羽，用書擋住臉，低聲喚起她的註意力。
姜秾秾轉頭。
穆嫣羽趁夫子背過身去，往她手裏塞了個圓滾滾的東西：“這是五雷珠，我做的，遇火就能炸開，很好玩的，回頭等下雪的晚上我炸給你看。”
姜秾秾聽著夫子念經似的叨叨，早就困得雙眼直淌眼淚，她哈欠連天，將五雷珠塞進口袋裏，順口問道：“為何是下雪的晚上？”
“那樣好看呀。”穆嫣羽疑惑道，“你很困嗎？這一早上，你一直在打哈欠。”
姜秾秾點點頭：“我眼皮快睜不開了。”
“你忍忍，柳夫子的課不能睡，他出了名的脾氣暴，你要是在他的課上睡著，非得告到少君那裏，還會罰你抄寫一千遍他寫的詩。”
“可我忍不住了。”姜秾秾又打了個哈欠，腦袋低垂下去，趴倒在書桌上，額頭與桌面撞出一聲不小的動靜。
那柳夫子轉眼看到呼呼大睡的姜秾秾，吹胡子瞪眼睛，氣得就要摔書，穆嫣羽及時道：“夫子，她不是睡著了，她是昏過去了。”
“胡說八道，老夫能分不清嗎？”
“真的，她突然倒下去的，不是昏了是什麽。夫子，這位姜小姐是少君親自送過來的人，出了事，思學堂擔待不起。”
穆嫣羽的話提醒了柳夫子，思學堂裏誰都不會忘記姜秾秾的背後有兩座大靠山，柳夫子神色鄭重起來：“快，將她背到醫堂裏去。”
能入思學堂的，都是雲州的權貴，公子小姐們千金之軀，出不得一點事，所以思學堂內平時就有大夫坐鎮，應付公子小姐們小傷小痛等突發事件。
穆嫣羽本是隨口扯了個謊，想幫姜秾秾逃過這一劫，熟料她搬出少君後，柳夫子十分謹慎，非要親自看著大夫為姜秾秾看診，穆嫣羽沒法賄賂大夫，急得團團轉。
那大夫替姜秾秾看過，表情凝重道：“這位姜小姐脈象怪異，恕我也診不出是什麽病。”
穆嫣羽長舒一口氣，以為是姜秾秾與自己配合得天/衣無縫，暗自改了脈象，連這經驗豐富的大夫都蒙了過去，她正暗自合計著等大家都走了，向姜秾秾討教這個絕招，忽聽柳夫子說：“如此嚴重，不得了，不得了，快，去通知少君。”
穆嫣羽暗叫不好，連忙坐到姜秾秾身側，借著替她蓋被子的間隙，用力地捅捅她，暗示她別裝了，真等少君來了，這事就不好收場了。
無論穆嫣羽怎麽捅，姜秾秾都沒有反應，望著姜秾秾那張煞白的臉，穆嫣羽意識到姜秾秾好像真的出事了。
司雅意今日並未出城，幾乎是剛將消息遞出去，他就現身思學堂了，身後還帶了幾個須發皆白的老大夫。
青雀問司青：“怎麽不見秦大夫？”
秦大夫是司氏雙生子的禦用大夫，沒有人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從哪裏來，只知他姓秦，面相上來看約莫三十來歲，或許年紀更大些。十年前，大公子司弦音身中陰陽生死蠱，就是這位秦大夫在危急關頭為大公子續了十年的命，這十年來，他留在司府，兩位公子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歸他管。
司青答道：“秦大夫昨日出門去采藥了，說是要七天後才回來。”
青雀擔憂道：“姑娘的病很奇怪。”
司青懂她話裏的意思，寬慰道：“這幾名大夫都是城中的名醫，上回大公子的眼睛就是他們治好的。”言下之意，是醫術有保障。
青雀抿了抿唇，站到一旁去，讓出位置。
司雅意帶來的幾名大夫輪流給姜秾秾把脈，本來胸有成竹的幾人，皆是變了臉色，拱手向司雅意說道：“少君，我等見識淺陋，實在診不出這位姜小姐所患何病。”
司雅意的臉色沈了下來。
幾名老大夫瞬間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少君恕罪。”
窗外寒風凜冽，屋內，思學堂的幾個負責人卻是冷汗都從額頭流下來了。這位姜小姐是在思學堂出事的，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們誰也逃脫不了罪責。
司雅意不發一言，坐到床畔，將手搭上姜秾秾的脈。
青雀不解。
司青站在她身後，小聲為她解釋：“少君會自己制藥，懂幾分醫理的。”
司雅意收回手，替姜秾秾掖了掖被角，轉頭問青雀：“姜小姐近日可接觸過陌生人？”
青雀回道：“並無。”
這兩日姜秾秾上下學都是少君的車馬親自接送，思學堂守衛森嚴，除卻放學時間，學子們不能私自外出，姜秾秾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外人。
司雅意又問：“姜小姐這兩日可有什麽異常？”
青雀認真思索一番，還未作答，一旁的穆嫣羽搶先道：“有，秾秾今早過來的時候看起來非常疲倦，跟一宿沒睡似的。”
青雀亦附和道：“是有這回事，姑娘這兩日異常倦怠，總是想睡覺。”
昨日回府，姜秾秾就在司雅意的馬車裏小睡了一會兒，那時司雅意只當她是累了，今日早上坐在馬車裏，她又閉目打了個盹。
司雅意神思一動。
青雀又道：“還有一事，昨日用過晚膳，姑娘喊脖子疼。”
話音剛落，司雅意扶著姜秾秾上半身坐起，撩起她披垂在身後的發。
在她耳後的位置，印了個血紅色的蝴蝶印記，看起來像是拿烙鐵烙上去的。
青雀也看到了，驚道：“這是什麽，昨日分明替姑娘檢查過，並無這個印記。”
那幾個老大夫也湊了過來看，幾人交頭接耳一陣，俱搖搖頭，言道，無人認識這個印記。
司青說：“姜小姐的昏迷，無疑與這個圖案有關了。”
“將這個圖案畫下來，張貼懸賞令，務必要找到能醫治之人。”司雅意道。
姜秾秾再次被困在了夢裏。
這次的夢境主宰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真正的姜家二小姐，姜明薇。而她的意識寄居在姜明薇的瞳孔裏，借著姜明薇的雙目，仰頭望著眼前這座雕梁畫棟的大宅院。
引路的是個身體壯碩的嬤嬤：“二小姐，這邊走，夫人特意囑咐過，您現在不再是從前鄉下的那個野丫頭了，您的一舉一動代表著姜家，千萬不要給姜家丟臉。”
“我來了姜府啊。”姜秾秾聽這個嬤嬤姜家長姜家短的，又看了看自己豆芽菜的身板，恍然大悟，她這是回到了原身小的時候。
根據臺詞推斷，應該是初回府那會兒。
姜明薇十歲回到姜家，那之前都是在鄉下住的。剛回姜家，由於不懂規矩，加上其他人的刻意霸淩，出了不少醜，把原身都給整自閉了。後來，姜夫人嫌她畏畏縮縮，上不了臺面，就叫人將她鎖在了後院裏，不許給放出來。
“對啊，這裏就是姜府。”有個稚嫩的聲音答道。
“你是誰？”姜秾秾驚訝。
“我是姜明薇。”
“你能聽見我說話？”
“能聽見，你在我的身體裏，你是另一個我嗎？”
姜秾秾陷入沈思，不知道該怎麽答。
那個引路的嬤嬤繼續警告道：“今兒個府裏的公子小姐們都在，他們知書達禮，見多識廣，個個都是好孩子，待會兒夫人會帶您與他們一一相熟，您別怯了場，惹得夫人不高興。還有，您的長姐也在，大小姐不同於一般的姑娘，生來就是鳳凰的命格，比早晨的朝陽還要耀眼，您要和她好好相處，敬她愛她，不可生嫉妒之心。”
“她好啰嗦。”姜秾秾說。
“我也覺得。”姜明薇答。
姜明薇回府的那天，其實是很丟臉的，書中只用了幾行字，還是用回憶的方式展現出來的。
書中說，那一日滿屋子華光灼然，金尊玉貴的公子小姐們滿身綾羅綢緞，他們知禮節而淡漠，故作謙卑的態度中藏著高高在上的蔑視，姜明薇雖同樣身穿綾羅綢緞，自覺卑微如塵，因不習慣曳地的裙擺，滿頭搖晃的珠釵，栽了個大跟頭，引得哄堂大笑。
也是這個跟頭，給姜夫人留下了很壞的印象。
事實上，姜明薇那個跟頭，是有人私下使壞，伸出腳故意絆了她一下。她跌坐在地上，仰臉見他們笑作一團，已然分不清是誰絆她的，就算指明是誰，姜夫人也會怪責她不懂事。
還好，是表哥陸少商站出來拉了她一把，即便如此，這件事也足夠姜明薇丟臉了。
書中沒說是哪個絆了姜明薇的，自入了廳內，見過姜夫人後，姜秾秾就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眾人的腳。
姜明薇問：“你在做什麽？”
“幫你報仇。”
好的，姜秾秾找到了那只不安分的腳。
她擡起頭來，面帶微笑，在陸少商進行自我介紹後，有模有樣地福了福身：“明薇見過表哥。”
這是姜明薇第一次見陸少商，姜秾秾明顯感覺到胸腔裏的那顆心臟突突地跳了一下。英俊的少年，眼尾綴著朱紅色的痣，比姜明薇以前見過的所有男孩子加起來都要好看一百倍。
姜秾秾平息著這異樣的情愫。
而後，裙子下方的腳，狠狠碾上了準備作亂的那只腳。
“嗷嗚”一聲慘叫，一個作大家閨秀打扮的女孩子，臉色慘白地打翻了茶盞。
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地匯聚到了她的身上。
茶燙，腳疼，女孩子手舞足蹈，扭曲的五官看起來滑稽極了。
經過姜秾秾這一鬧，原書裏姜明薇顏面丟盡的戲份，被這個少女盡數包攬了，姜夫人搖搖頭，滿眼堆著不悅，其他人都是一副忍笑的表情。他們都知道，這個女孩失了姜夫人的喜愛，很快就要被送回本家，算是前程盡毀了。
少一個人競爭，他們自然高興。
姜明薇驚詫道：“你好厲害，能看出來她想害我，不像我，就算知道她想害我，也不知道怎麽反擊。”
姜秾秾說：“你就是太過怯懦，總遭人欺負，記住，你不比這裏的任何一個人差，包括你那光芒萬丈的姐姐。”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在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不可取代的，只要活著，每個人都有活著的價值，別人是無權踐踏的。”
“我真希望，有一天我能成為你。”姜明薇羨慕地低聲喃喃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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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衣出門倒水。
紅裳拿起象牙梳，為她梳理著長發。
姜秾秾以手掩唇，疲倦地打了個呵欠。
紅裳為她挽起發髻，問道：“姑娘脖子還疼嗎？”
“好似不疼了。”姜秾秾摸摸耳後頸側的位置。
昨日那灼痛來得毫無預兆，像是有人拿著烙鐵，狠狠地燙了一下似的，紅裳檢查過，沒有查出異樣，只當她是扭傷了脖子，去拿藥油給她用，她太困乏了，沒有等來藥油就睡了過去。
拜昨夜那場夢所賜，現在的她眼皮重如千斤，直往下墜，整個人比睡前還要疲倦。
剛用過早膳，司青就來了，司雅意的車馬停在府外，特地在等她。
想到這以後上學、下學都要和司雅意同乘，再沒機會與司弦音安排好的人接頭，姜秾秾眼前一黑。
司雅意將她放在了思學堂的門口。
世家出來的公子向來推崇風骨傲然，肚子沒點墨水，氣質是培養不出來的，早上的課是詩詞鑒賞，旨在提高各位學子的文學素養，爭取做到腹有詩書氣自華。
夫子搖頭晃腦，聲情並茂地朗誦著前人們的佳作。
“秾秾。”坐在姜秾秾右側的穆嫣羽，用書擋住臉，低聲喚起她的註意力。
姜秾秾轉頭。
穆嫣羽趁夫子背過身去，往她手裏塞了個圓滾滾的東西：“這是五雷珠，我做的，遇火就能炸開，很好玩的，回頭等下雪的晚上我炸給你看。”
姜秾秾聽著夫子念經似的叨叨，早就困得雙眼直淌眼淚，她哈欠連天，將五雷珠塞進口袋裏，順口問道：“為何是下雪的晚上？”
“那樣好看呀。”穆嫣羽疑惑道，“你很困嗎？這一早上，你一直在打哈欠。”
姜秾秾點點頭：“我眼皮快睜不開了。”
“你忍忍，柳夫子的課不能睡，他出了名的脾氣暴，你要是在他的課上睡著，非得告到少君那裏，還會罰你抄寫一千遍他寫的詩。”
“可我忍不住了。”姜秾秾又打了個哈欠，腦袋低垂下去，趴倒在書桌上，額頭與桌面撞出一聲不小的動靜。
那柳夫子轉眼看到呼呼大睡的姜秾秾，吹胡子瞪眼睛，氣得就要摔書，穆嫣羽及時道：“夫子，她不是睡著了，她是昏過去了。”
“胡說八道，老夫能分不清嗎？”
“真的，她突然倒下去的，不是昏了是什麽。夫子，這位姜小姐是少君親自送過來的人，出了事，思學堂擔待不起。”
穆嫣羽的話提醒了柳夫子，思學堂裏誰都不會忘記姜秾秾的背後有兩座大靠山，柳夫子神色鄭重起來：“快，將她背到醫堂裏去。”
能入思學堂的，都是雲州的權貴，公子小姐們千金之軀，出不得一點事，所以思學堂內平時就有大夫坐鎮，應付公子小姐們小傷小痛等突發事件。
穆嫣羽本是隨口扯了個謊，想幫姜秾秾逃過這一劫，熟料她搬出少君後，柳夫子十分謹慎，非要親自看著大夫為姜秾秾看診，穆嫣羽沒法賄賂大夫，急得團團轉。
那大夫替姜秾秾看過，表情凝重道：“這位姜小姐脈象怪異，恕我也診不出是什麽病。”
穆嫣羽長舒一口氣，以為是姜秾秾與自己配合得天/衣無縫，暗自改了脈象，連這經驗豐富的大夫都蒙了過去，她正暗自合計著等大家都走了，向姜秾秾討教這個絕招，忽聽柳夫子說：“如此嚴重，不得了，不得了，快，去通知少君。”
穆嫣羽暗叫不好，連忙坐到姜秾秾身側，借著替她蓋被子的間隙，用力地捅捅她，暗示她別裝了，真等少君來了，這事就不好收場了。
無論穆嫣羽怎麽捅，姜秾秾都沒有反應，望著姜秾秾那張煞白的臉，穆嫣羽意識到姜秾秾好像真的出事了。
司雅意今日並未出城，幾乎是剛將消息遞出去，他就現身思學堂了，身後還帶了幾個須發皆白的老大夫。
青雀問司青：“怎麽不見秦大夫？”
秦大夫是司氏雙生子的禦用大夫，沒有人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從哪裏來，只知他姓秦，面相上來看約莫三十來歲，或許年紀更大些。十年前，大公子司弦音身中陰陽生死蠱，就是這位秦大夫在危急關頭為大公子續了十年的命，這十年來，他留在司府，兩位公子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歸他管。
司青答道：“秦大夫昨日出門去采藥了，說是要七天後才回來。”
青雀擔憂道：“姑娘的病很奇怪。”
司青懂她話裏的意思，寬慰道：“這幾名大夫都是城中的名醫，上回大公子的眼睛就是他們治好的。”言下之意，是醫術有保障。
青雀抿了抿唇，站到一旁去，讓出位置。
司雅意帶來的幾名大夫輪流給姜秾秾把脈，本來胸有成竹的幾人，皆是變了臉色，拱手向司雅意說道：“少君，我等見識淺陋，實在診不出這位姜小姐所患何病。”
司雅意的臉色沈了下來。
幾名老大夫瞬間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少君恕罪。”
窗外寒風凜冽，屋內，思學堂的幾個負責人卻是冷汗都從額頭流下來了。這位姜小姐是在思學堂出事的，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們誰也逃脫不了罪責。
司雅意不發一言，坐到床畔，將手搭上姜秾秾的脈。
青雀不解。
司青站在她身後，小聲為她解釋：“少君會自己制藥，懂幾分醫理的。”
司雅意收回手，替姜秾秾掖了掖被角，轉頭問青雀：“姜小姐近日可接觸過陌生人？”
青雀回道：“並無。”
這兩日姜秾秾上下學都是少君的車馬親自接送，思學堂守衛森嚴，除卻放學時間，學子們不能私自外出，姜秾秾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外人。
司雅意又問：“姜小姐這兩日可有什麽異常？”
青雀認真思索一番，還未作答，一旁的穆嫣羽搶先道：“有，秾秾今早過來的時候看起來非常疲倦，跟一宿沒睡似的。”
青雀亦附和道：“是有這回事，姑娘這兩日異常倦怠，總是想睡覺。”
昨日回府，姜秾秾就在司雅意的馬車裏小睡了一會兒，那時司雅意只當她是累了，今日早上坐在馬車裏，她又閉目打了個盹。
司雅意神思一動。
青雀又道：“還有一事，昨日用過晚膳，姑娘喊脖子疼。”
話音剛落，司雅意扶著姜秾秾上半身坐起，撩起她披垂在身後的發。
在她耳後的位置，印了個血紅色的蝴蝶印記，看起來像是拿烙鐵烙上去的。
青雀也看到了，驚道：“這是什麽，昨日分明替姑娘檢查過，並無這個印記。”
那幾個老大夫也湊了過來看，幾人交頭接耳一陣，俱搖搖頭，言道，無人認識這個印記。
司青說：“姜小姐的昏迷，無疑與這個圖案有關了。”
“將這個圖案畫下來，張貼懸賞令，務必要找到能醫治之人。”司雅意道。
姜秾秾再次被困在了夢裏。
這次的夢境主宰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真正的姜家二小姐，姜明薇。而她的意識寄居在姜明薇的瞳孔裏，借著姜明薇的雙目，仰頭望著眼前這座雕梁畫棟的大宅院。
引路的是個身體壯碩的嬤嬤：“二小姐，這邊走，夫人特意囑咐過，您現在不再是從前鄉下的那個野丫頭了，您的一舉一動代表著姜家，千萬不要給姜家丟臉。”
“我來了姜府啊。”姜秾秾聽這個嬤嬤姜家長姜家短的，又看了看自己豆芽菜的身板，恍然大悟，她這是回到了原身小的時候。
根據臺詞推斷，應該是初回府那會兒。
姜明薇十歲回到姜家，那之前都是在鄉下住的。剛回姜家，由於不懂規矩，加上其他人的刻意霸淩，出了不少醜，把原身都給整自閉了。後來，姜夫人嫌她畏畏縮縮，上不了臺面，就叫人將她鎖在了後院裏，不許給放出來。
“對啊，這裏就是姜府。”有個稚嫩的聲音答道。
“你是誰？”姜秾秾驚訝。
“我是姜明薇。”
“你能聽見我說話？”
“能聽見，你在我的身體裏，你是另一個我嗎？”
姜秾秾陷入沈思，不知道該怎麽答。
那個引路的嬤嬤繼續警告道：“今兒個府裏的公子小姐們都在，他們知書達禮，見多識廣，個個都是好孩子，待會兒夫人會帶您與他們一一相熟，您別怯了場，惹得夫人不高興。還有，您的長姐也在，大小姐不同於一般的姑娘，生來就是鳳凰的命格，比早晨的朝陽還要耀眼，您要和她好好相處，敬她愛她，不可生嫉妒之心。”
“她好啰嗦。”姜秾秾說。
“我也覺得。”姜明薇答。
姜明薇回府的那天，其實是很丟臉的，書中只用了幾行字，還是用回憶的方式展現出來的。
書中說，那一日滿屋子華光灼然，金尊玉貴的公子小姐們滿身綾羅綢緞，他們知禮節而淡漠，故作謙卑的態度中藏著高高在上的蔑視，姜明薇雖同樣身穿綾羅綢緞，自覺卑微如塵，因不習慣曳地的裙擺，滿頭搖晃的珠釵，栽了個大跟頭，引得哄堂大笑。
也是這個跟頭，給姜夫人留下了很壞的印象。
事實上，姜明薇那個跟頭，是有人私下使壞，伸出腳故意絆了她一下。她跌坐在地上，仰臉見他們笑作一團，已然分不清是誰絆她的，就算指明是誰，姜夫人也會怪責她不懂事。
還好，是表哥陸少商站出來拉了她一把，即便如此，這件事也足夠姜明薇丟臉了。
書中沒說是哪個絆了姜明薇的，自入了廳內，見過姜夫人後，姜秾秾就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眾人的腳。
姜明薇問：“你在做什麽？”
“幫你報仇。”
好的，姜秾秾找到了那只不安分的腳。
她擡起頭來，面帶微笑，在陸少商進行自我介紹後，有模有樣地福了福身：“明薇見過表哥。”
這是姜明薇第一次見陸少商，姜秾秾明顯感覺到胸腔裏的那顆心臟突突地跳了一下。英俊的少年，眼尾綴著朱紅色的痣，比姜明薇以前見過的所有男孩子加起來都要好看一百倍。
姜秾秾平息著這異樣的情愫。
而後，裙子下方的腳，狠狠碾上了準備作亂的那只腳。
“嗷嗚”一聲慘叫，一個作大家閨秀打扮的女孩子，臉色慘白地打翻了茶盞。
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地匯聚到了她的身上。
茶燙，腳疼，女孩子手舞足蹈，扭曲的五官看起來滑稽極了。
經過姜秾秾這一鬧，原書裏姜明薇顏面丟盡的戲份，被這個少女盡數包攬了，姜夫人搖搖頭，滿眼堆著不悅，其他人都是一副忍笑的表情。他們都知道，這個女孩失了姜夫人的喜愛，很快就要被送回本家，算是前程盡毀了。
少一個人競爭，他們自然高興。
姜明薇驚詫道：“你好厲害，能看出來她想害我，不像我，就算知道她想害我，也不知道怎麽反擊。”
姜秾秾說：“你就是太過怯懦，總遭人欺負，記住，你不比這裏的任何一個人差，包括你那光芒萬丈的姐姐。”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在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不可取代的，只要活著，每個人都有活著的價值，別人是無權踐踏的。”
“我真希望，有一天我能成為你。”姜明薇羨慕地低聲喃喃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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