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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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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司雅意與司弦音是雙生子,假扮彼此是輕而易舉的事。

司青將司弦音送回司雅意的院中,吩咐侍衛嚴加看守。司雅意換上司弦音的衣物,坐上馬車,出發前往乘鶴樓。

馬車內燃著一爐熏香,桌案上擺著綴有流蘇的七弦琴。

司雅意撫著琴弦,撥出一個音節。

他和司弦音不同,司弦音擅長絲竹管弦,從小就愛抱著張琴,彈些咿咿呀呀的他不愛聽的調子。他更喜歡研究些殺人的法子,比如暗器和毒。

“大公子,到了。”侍衛還不知道裏面的人已換,撩起車簾,看到那端坐在車內的白衣公子並未起疑。

司雅意抱起七弦琴,優雅地下了馬車。

與此同時,司府內,姜秾秾悠悠轉醒。

隔著碧綠的窗紗,擡眼便望到掛在樹梢的一彎新月。

夜風徐徐,拂著窗外碧綠的翠竹,將那婆娑的影子倒映在地上。

姜秾秾揉著酸澀的眼睛,坐了起來。

婢女聽見動靜,進來伺候她梳洗。

“天都黑了,我睡了這麽久,怎麽沒人叫醒我?”

“大公子吩咐過,由著您睡,睡足了就是。”婢女端來洗臉水,打濕帕子,遞給她。

“大公子呢?”

“大公子有筆生意要談,去乘鶴樓了,姑娘先用晚膳,別餓壞肚子,傷了脾胃。”

“談生意?乘鶴樓?”

上回聽到乘鶴樓的名字,還是從陸少商的嘴裏說出來的。乘鶴樓是城中最大的酒樓,富商權貴們談生意最喜歡去的地方,據說有位詩人在此提了一首詩,羽化登仙乘鶴而去,因此得名。

姜秾秾想起方才看到的窗外新月,腦海中閃過什麽,疾聲問:“今天是什麽日子?”

“八月初一。”

“八月初一!”姜秾秾霍然起身,臉色驟變,“大公子走了多久?”

“有一炷香的時間了。”婢女被她嚇一大跳,“出什麽事了,姑娘?”

“來不及解釋了。”姜秾秾拎起裙擺,向著屋外跑去。

“姑娘,姑娘。”婢女跟在後面追。

姜秾秾跑得飛快,人竄進樹影裏,眨眼就沒了蹤跡。那婢女怕出事,趕緊去素心閣找紅裳、綠衣姐妹求助。

姜秾秾直奔出府的後門。

八月初一,乘鶴樓,有段關鍵的劇情,她險些給忘了。

原書以武道為背景,群雄爭霸,武技層出不窮,每個世家都有自己不外傳的絕學,比如姜家的無雙劍法,司家的朱雀神功和冰玉神功。

武道一途,無窮無盡,流傳在世上的功法,皆是前人不斷鉆研和創造出來的,有適合後輩修習提升心性的功法,也有違背道法自然的邪魔功法。

司家除雙生子所練的兩門神功,還有一門更厲害的功法,名為《滅字訣》,因過於霸道,以及無法彌補的缺陷,被司家的祖宗列為禁忌,深藏於王陵中,禁止家族子弟修習。

偏司家的這對雙生子,都十分癡迷武道,不顧祖宗的規矩,不約而同地瞞著所有人,私下裏偷偷練了這門武功。

這門功法威力強大,一出手就是滅絕的殺招,唯獨最大的缺陷是損傷自身,每月月初會暫時失去功力十二個生辰,飽受經脈寸裂的痛楚。

姜秾秾記得,這個時候的司家雙生子還未尋到解決之法,彌補這個缺陷。原書裏的八月初一這日,司弦音修為盡失,去乘鶴樓赴約,遭逢了乘鶴樓坍塌事故。

而在這場坍塌的事故裏,司弦音初遇女主姜姒玉,被她順手搭救,從此結下了一段不解之緣。

有姜秾秾的橫插一腳,劇情線已經發生了變化,姜家二小姐沒死,姜家大小姐面對司家的來使,裝病到底,死活不肯邁出姜家大門,這個時候還在千裏之外的陵州。

如果司弦音在乘鶴樓沒有遇到姜姒玉,豈不是會有危險?

想到這裏,姜秾秾拼命地鼓動著全身的肌肉,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乘鶴樓。

千萬、千萬不要出事!

乘鶴樓前,司家的侍衛肅然而立。

司家要談的這筆生意至關重要,已包下了這座乘鶴樓,禁止外人進入。

看到還完好無損的乘鶴樓,姜秾秾暗中松了口氣。

“站住!”侍衛攔住姜秾秾。

“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大公子,快讓我進去,晚一步就來不及了。”姜秾秾亮出司弦音給她的令牌。

能自由出入司府的令牌,到了這乘鶴樓前,絲毫不起作用。侍衛公事公辦地回道:“抱歉,姜小姐,大公子吩咐過,今夜無論是誰來都不許放進去。”

“真的,我有急事,這樓快塌了,你們快去通知大公子,讓他趕緊出來。”姜秾秾眼眶通紅,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侍衛遲疑。

畢竟姜秾秾手裏拿的是司弦音的信物,其中一人入樓,向坐在屏風後的司雅意稟報:“大公子,姜小姐在外面吵著要見您。”

桌案上煮著一壺新茶,裊裊白霧騰空,氤氳了司雅意的眉眼。

司雅意端起茶盞的手頓在半空中,還未表態,那坐在對面的年輕門主饒有興趣地笑道:“哦,姜小姐?是那位陵州姜家的二小姐嗎?”

司家雙生子乃人中龍鳳,又至今尚未娶親,外頭最為津津樂道的就是二人的姻緣,稍微有點動靜,就鬧得人盡皆知。近日司弦音紅鸞星動,身邊有了一位形影不離的佳人,這件事早就傳遍了十二州。

司雅意擱下茶盞,淡聲問道:“她在鬧什麽?”

“姜小姐看起來很著急的樣子,她說,這裏很危險,樓會塌。”侍衛老實答道。

“這位姜小姐難道還有未蔔先知的能力?”六道門的門主擡頭望了望屋頂。

司雅意臉色沈了沈:“放她進來。”

侍衛得了命令,放姜秾秾進去。

乘鶴樓不愧是城中最大的酒樓,饒是姜秾秾已來過一次,依舊被裏面豪華氣派的裝修晃得眼花繚亂,目光打轉一圈,好不容易在重重燈影間找到了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少年。

“阿音!”姜秾秾面露欣喜,正要出口提醒,空氣裏突然有了一絲波動,她循聲望去,目光微變,高聲提醒,“快,阿音,離開那個地方,有危險!”

話音剛落,伴隨著乘鶴樓那號稱天穹之頂的坍塌,一根粗壯的房梁砸向司雅意。

六道門的那位年輕門主武功高強,身姿輕盈,像一只燕子掠出了窗外,而司雅意暫時沒有修為,體內還有經脈斷裂般的痛楚折磨,動作凝滯一瞬,右腿已被房梁壓住,痛得他眼前黑了黑。

書中描寫姜姒玉聰穎,提前看出乘鶴樓金玉在外,內部早已腐朽,離坍塌只剩一步,因此與侍衛大打出手,強闖進樓提醒,剛巧房屋傾塌時,她立在一方繪有金色鶴羽的柱子前,坍塌形成的三角區域,使她躲過一劫。

姜秾秾一進來,便瞅準原書姜姒玉所立方位,避免了被壓倒的風險。

乘鶴樓以花燈為噱頭,營造出亮如白晝的效果,整座樓燈火通明,上下共三樓,每一層樓都懸有各式各樣的燈燭,裏面註滿燈油,加上數之不盡的美酒佳釀,這一塌,酒水淌了一地,燈油潑下來,再幸存一小簇火苗,霎時間,火焰騰空而起,吞噬著各種絲織品做成的垂簾、屏風,將整座乘鶴樓變作了火海。

“阿音!”姜秾秾望見司雅意被火焰吞噬的一幕,肝膽俱裂,毫不猶豫地沖進了那明黃火焰裏。

司雅意被壓在房梁下,右腿傳來的劇痛,幾乎叫他神志盡失。周遭火焰彌漫,高溫炙烤著他的身體,他躺在那亂石堆裏,難以動彈。

當初被困在冰谷裏,九死一生,都未感受過這般強烈的瀕臨死亡的體驗。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大哥,這是你的算計,還是一場意外?

司雅意無聲地笑了起來,想他聰明一世,居然會栽在這裏。

司雅意越笑,越覺得可笑。他闔上雙眼,等待大火將他的靈魂焚毀。

“阿音,你別睡過去,快醒醒。”渾渾噩噩間,少女的低泣猶如天邊的一道驚雷,滾過他的耳畔。

司雅意眼底逐漸映出一道秀麗的輪廓。

姜秾秾淚眼婆娑地跪在他的身畔,不顧滾燙的火星子,用力抱著那根斷裂的房梁,拖離他的身體:“你再堅持一下,會沒事的。”

她這是將自己認作了大哥?

司雅意想要否認的聲音堵在喉嚨裏。

要是她知道自己不是司弦音,會不會就此轉身離去?

火太燙了,濃煙滾滾,熏得姜秾秾眼睛疼,眼淚控制不住嘩嘩地淌著。

她的喉嚨裏嗆了煙,止不住地咳嗽著,閉著眼睛,摸到了司雅意的腿,怕他神志已迷糊,她緊張地問:“你還認得我嗎?”

“……秾秾。”那個無數次盤旋在舌尖的名字,終於借著大哥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喚了出來。

司雅意看向姜秾秾的手。

那雙白皙如玉的手,被火焰舔舐,變作了刺目的紅,指間傷痕累累,有的地方露著猩紅的血肉。

聽見司雅意的聲音,姜秾秾覆滿汙痕的面容,綻出一抹明媚的笑顏。

司雅意只覺右腿力道一輕,束縛著他的那股力道終於消失。

司雅意撐著身體,狼狽地站了起來。

他的衣擺染上烏黑的印子,雪白的錦緞被血色浸透,垂下的衣角灼出了好幾個焦黃的洞。

姜秾秾再沒有力氣,跌坐在地上,一面喘著粗氣,一面流著淚水。眼淚沖刷著眼睛裏的臟東西,終於露出那雙明亮清澈的眼。

司雅意拖著傷腿,緩步走到她跟前,垂著腦袋,眼神覆雜地看向她。

從頭到尾,姜秾秾的眼淚都沒停過,她一直哭,一直挖,黑不溜秋的臉皺成團,明明那麽疼,手下的動作卻沒有一絲遲疑。

“阿音,我好疼。”姜秾秾伸著布滿傷痕的雙手,整個人弓著身子,疼得直打顫。

司弦音說過,有時候,她可以同他撒撒嬌。想到這句話,她心裏的委屈便如開了閘的洪水一洩而出。

她很想他哄一哄她。

“知道了。”司雅意輕聲說。

“還很想睡。”姜秾秾臉上皆是倦色,閉了閉眼。

“不要睡。”司雅意伸出手,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聲音裏藏著自己從未有過的溫柔,“聽話,出去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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