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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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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風華

找好住處與當地陰陽寮商議好掛名事宜後,千尋開始了她在尾張城內循著妖氣和邪氣探尋異常的工作。而在這女孩兒所不知道的神之國度裏,高天原之所已因她的到來歡騰起來——

歸來也,歸來也!

五百年一度的新神誕生盛季,即將再度於此拉開序幕!

華美艷麗的唐衣搭在肩上,晚霞織作的錦繡舞動在指尖,神明們載歌載舞著,歡快感嘆如輕紗般絮絮掠過鎏金的雲朵,好似神社檐角所掛潔凈的輕瓷白鈴搖曳所發出的空靈輕鳴——

五別天神之後,神世七代之前降生的氣運之姬君啊,即便因體弱早夭不斷輪回而不入神冊,她的神性也始終未被磨去分毫光輝;而在神明因時運所限大量雕零的如今,那位姬君的再臨,便是天大的喜事——

氣運姬的出現,意味著將有大量實力可觀的新生神明填補神位空缺——現如今時,初代五天神早便神魂俱滅,神世七代已入黃泉之國,唯有伊邪那歧與伊邪那美之子女仍存世間,並不斷有新的具有神性的嬰孩出生。然而空憑被不斷稀釋的血緣,自人世間誕生的神位適格者神力已越來越弱,神祗們過於頻繁的更新換代,只會越發顯出“氣數將近”這一可怕的事實。

神之國度需要新血的註入,否則國不覆國,神不覆神,永不流動變換的後果便是在陳腐中消亡。

是以,神位的填補勢在必行!

空出的神位自有不少實力強勁的下位神明和略知神事的大妖怪想要取得,運道頹落欲要自救的神明們,自然也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業火之座啊。]天照傳信的光球浮來,裏頭流出童子嬌嫩嚴肅的話語聲。[大神許你與她再續前緣,無論用時幾何,只要將她扣下,取其氣運上奉與吾主,便有重酬相送——]

“住嘴。告訴那個氣數將盡的女人,我的事她別妄想能分一杯羹——太陽神?不過是騙局罷了。生於此世之神怎可能掌外界之物。若是我不得不除去動不動就以遮蔽太陽光輝斷絕萬物生機來威脅眾神的任性‘主神’,會感謝我的人想必絕不在少數罷。”

酒吞從喉嚨裏低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指尖一動,帶著煞氣的紅光挾著熱氣迅速把白影擊碎——

“尾張嗎。”

高天原業火之神的居所裏,有幽幽嘆息聲落。線條優美蒼白修長的手從殷紅如血的衣袖下伸出,指尖跳動如火的靈力拂過了供在臺前的神器;水升騰起來,在熾熱的紅光驅使下凝成了光華灩灩的水鏡,那裏頭快速閃動著千尋誤入戰國的這些日子來經歷過的每一個細節——

被犬族半妖糾纏不休的聞嗅弄得哭笑不得也好,一本正經地作出成熟樣子教訓著犬夜叉情侶間的相處方法也好,把那半妖小子血統中妖性激發得完全壓過了人類的理性也好,去往巫女所在的村子坦言身份尋求幫助也好,鎮靜地把自己的面容偽裝成黑醜農家女順利溜進尾張城也好……

有著純凈溫柔黑色眼眸的少女一舉一動,通通一分不落地映入了剛轉為正式神祇入住高天原居所的酒吞眼底,化作淡淡悵意。

五百年過,故人來也。光華依舊,卻又不再是自己心中模樣。

上紅下白巫女打扮的少女姿容與平安京中錦衣華服的貴女六條蘭少時有七八分相似,然雖同樣是清麗秀美的清貴之姿,眉目間所含神態卻迥然不同。幹凈堅韌的眼神,明亮輕快的笑容,還有……絕不會迷失的、始終堅定前行的耀眼身影。

那是在幸福與自由中長大的孩子,行事自信個性開朗,疼痛和絕境並不能使她絕望喪氣,反倒是敏銳而堅定地根據處境迅速地開始尋求解決方法了啊。

——更加地,想讓那樣的她為自己顫抖和哭泣了呢。

生於罪惡的鬼神勾起了唇角,猩紅眼瞳裏浮起邪異的淫霏之色——自踏入神道並得知那個倔強的女子竟是遠古氣運之神的轉生之後,他便更加想把那女孩據為己有。

更有趣了不是嗎。與把因自己而染上了怨恨,將墜入凡塵的聖潔巫女拘於手中肆意玩弄相比,讓羔羊一般純潔的神女被染上自己的顏色,永生永世都只能為他所有,豈非更為愉悅?

妖異美艷的少年猩紅血眸色澤一深,手指撫弄著光影明滅的水鏡中女孩的嘴唇,露出了一個勢在必得的笑。

“——哈啾!”

受當地全家病重的貴族老爺所派手下邀請,正進行著惡靈退治準備工作的千尋捧著裝滿粗鹽的瓷缽抖了一下,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在那個瞬間竄了起來。黑發黑眸的少女嘴角抽了抽,搖搖頭努力驅散腦海裏某個沒下限的家夥邪肆的笑。

真討厭,這個熟悉的惡寒感!那個變態,該不會是連在這個時代也在想對她這樣那樣這樣那樣吧……不,也許是她想岔了也說不定。嗯,一定是她想岔了,一定是這樣沒錯!

怨氣驟然變濃。嚶嚶的啜泣聲從深井中傳出。

是那裏了。千尋面色一凜,撚起驅邪符往前探去,看見面容美麗黑發濃艷的女子絕望地坐在井底以衣袖半掩紅唇,晶瑩淚水從粉頰上倏然落下——

“巫女大人,為何要將妾身趕盡殺絕?明明,明明是那個惡人將我自丈夫身邊強搶而來,妾身不從便將我淩虐至死!然後……那個惡鬼,他竟在妾身死後,因為不快殺掉了我的丈夫和兒子!妾身恨啊,所求不過讓他償命而已!”

這女妖倒並沒騙她,雖然邪氣和妖氣近乎沒有這一點很奇怪……

千尋蹙起了眉。因恨把靈魂出賣給妖怪成為半妖,然後以自身怨氣浸潤著此處水源嗎。難怪那病得連翻身都遲緩的貴族老爺怨氣纏身卻查不出來源,問他可有與人結怨,就躲躲閃閃閉口不談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若論天道循環,這女妖說的倒也是半分沒錯。

然而她畢竟受人所托。而這女人再恨下去的話,人類之心遲早會被妖怪本性所徹底吞噬,而帶著惡意重生的半妖,必然會不由自主地墜入邪道,然後為害一方,釀成大禍。

妖本無正邪。與六條蘭不同,曾經受過妖怪們諸多恩惠的千尋,並不希望眼前這可憐的女人最終在黃泉之國中永受酷刑。若這女妖成功殺了此間貴族之主的話,那男人的罪業便會被抵消,而這女子的人類之魂,反要背負上屠戮之罪——

“別哭了。你要是殺了他的話,他殺你家人的罪過,就會因為血債血償而被抵消。也就是說,即便入了黃泉之國,他也不再需要再為此在無間地獄之中經受永無盡頭的痛苦刑罰。”少女放下手中符紙,話語裏帶上了勸服的意味。

“那種捐出錢財念念佛經表示悔過就能消除的東西!”井底女妖怨恨之色更盛,“巫女喲,你莫要再……”

“半妖,誰告訴你那真能消除罪業?有從黃泉回來的人告訴過你麽?”

白衣紅裙的少女搖搖頭,純黑色大眼睛看來幽深如夜,“那個只是神明為了得到更多的信仰力和供奉而散布出的美夢罷了,未結成之事,他們尚可通過教義勸化世人從而達成趨利避害之果,但沒有哪個神會為了區區庸常凡人而插手打亂已結成的因果,那是損神運的。也就是說,如果人行百善為一惡,他入黃泉,必先贖罪而後享善。罪一日不贖完,善一日不得享,僅此而已。”

帶著此世真意的話語剛落,肉眼所不可視的奇異波瀾便以少女為中心瞬間蕩漾開去,直達那位自此獲利最多的大神案前——

“阿彌陀佛。”浮島之上借天竺教義化身的尊者雙手合十,心神不動,面目平靜地念了一聲佛號。

在客席上仍是一副形容放浪姿態的須佐之男挑眉一看案上信箋,倒是不由撫掌高聲大笑起來。

“怪道從前家姐曾在強續天皇一系地位後力量大損至今未能恢覆,原來其中門道便是如此啊。妙也,妙也!可惜人這一物,最是喜好自我欺騙,此言一出,信與不信都還難說呢——”

確實如此。如此想法在位高權重之人中尤甚——爬到這個位置、保住這個位置的人們,有誰手中沒有人命與鮮血,又有誰能接受即便夜不能寐地誦經禮佛,曾經犯下的罪孽仍是無論如何作為都不可消去?

“此言當真?”井底女妖與倚在門邊挪著病軀的少年異口同聲問道。

千尋笑了起來。“自然當真。”

“好極,真是好極!”女郎又哭又笑,被井水沾染卻仍不見狼狽的華服灼灼生輝,身上縈繞的黑色怨氣也慢慢散了下去,“想到那惡人日後將日日生受刀剮烹煮之刑,妾身心中快意便難以名說也。”

“開什麽玩笑……你這騙子巫女,那可是我的父親,你竟敢咒他……還不快收回你的話,然後殺掉那個妖孽!”與女妖一同發問的貴族少年蒼白著臉輕咳著想要撲過來,虛弱的身體卻讓他寸步難行,“收回你的話,我……”小少爺被半妖所使法術弄得暈了過去。

千尋帶著憐憫之色的雙眸掃了一眼少年,而後她轉身把手伸向了井中女妖,“你的名字?”

“重華。”面容清秀的女郎含淚笑著把手搭上了千尋掌心,然後身體自行化為了螢火一般美麗的金色逐漸消失在了空中,“妾身執念已解,這水妖伴我自小長大,本已可升格為神,卻是我硬把它拖入了如此尷尬境地,望大人勿要傷它……若有來世,願為巫女奉水神贖罪。”

柔柔話音消逝不再,成佛金光也已散盡。那女子的魂魄居然就這樣再入輪回了。而仍留在井中攪動了水紋的,是一條瑩白的美麗水蛇,那生靈瑩綠眼眸滿是悲意。

生來便有神使別名的白蛇啊。難怪一直以來感到的只是怨氣,妖氣倒並不是很明顯……

朦朧的水霧變得愈發濃郁起來。等到霧氣褪盡之時,白蛇的身影已然消失。

重華,重華,倒真是個好名字。只是這時代平民家的女兒撐不起這名字所代表的極致榮華,這時代平民家女兒的美貌,也多半是禍非福。

千尋嘆了口氣,開始著手最後的晦氣清理工作。

怨念已銷,妖邪已去,因此失去了後續妖力作支撐的詛咒很快便煙消雲散。只消半個時辰,貴族老爺便已覺身體輕快了很多。這本就見千尋姿容秀美忍不住意動的中年男子便在兒子攢動下做了決定,覺得把這無甚背景漂泊不定的巫女睡了也算得上艷福一樁,便以盛情邀請救命恩人留下來多住幾日,好盡心感謝一番為由欲要尋機同她雲雨,卻被報酬到手的千尋以有急事為由推拒了去。

“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區區巫女,還以為自己是什麽高潔的姬君嗎,”本以為自己定可把那女孩毫不受阻地任情扣下的男人沈下了臉,“來人,把她拿下!”

如此,便是人心。

看了一眼跟在父親身後面色不明眼神陰戾的少年,千尋搖了搖頭,把手探向了身側前幾日在城中購下的單刃唐刀,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拔|出武器,便覺有熾熱氣流迅速旋過庭院,而後整個人被輕巧地抱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裏——

“螻蟻竟也敢覬覦我囊中之物。如此冒犯之罪,萬死也不能贖其一。”

簡直要把空氣灼燒得沸騰起來的赤色神祇如此高聲宣告著,極為輕蔑地以俯視之姿驅動起神力,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那些開始抱著樹木和房屋努力在狂風驟雨中穩住身形以求不被吹飛滿臉飆淚的家仆和貴族們,“盡情用你們的醜態取悅我吧,凡人,本少爺會為此放爾等一條小命也說不定——”

“誒……?酒吞……?”

千尋楞了楞,然後又氣又羞地伸手按住了酒吞公主抱得很不是地方的右手,“夠了你這變態,誰是你囊中之物啊!!死性不改!!你,你到底在摸哪裏啊!!!”

“胸。”艷麗如火的美貌少年一挑眉,精致五官間全是戲謔和惡意,“沒想到還不小嘛。我救你一命,你以身相許,就這麽定了。這只金毛小畜生就當成你的嫁妝好了。啊對了你的名字叫什麽?”

“……”無論什麽時候他都這麽糟糕,這混蛋果然是個天生的變態色、魔。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肚子上盯著酒吞亂摸的手的金子,臉頰爆紅得像被煮熟了一樣的少女嘴唇動了動,終於忍無可忍地給了沒有第三只手招架的色鬼下巴一拳,頭冒青筋地發出了獅吼之聲——

“先帶我回去,你這變態!!不對你應該先送我回去!!”

那家夥對此只是報以愉悅大笑,然後直接一邊吃千尋豆腐,一邊騰空飛入了尾張城城主的住所裏,其行徑之囂張簡直讓人不可忍耐——

“紅葉,借你側殿小住片刻!”火一樣妖嬈艷麗的少年如此歡樂地吩咐道,大咧咧地闖入了正與臣下商議戰事的城主房中,全然無視了一群跪坐在地正爭辯得臉紅脖子粗的武士們。

“……是你啊,真是稀客。”

位於主座上的青年從沈思中脫身而出擡起頭來,面容與千尋昔年所見紅葉五官一模一樣。他沈靜的目光掃過蕩漾中的妖孽和他懷裏拼命掰著身前那只色手的女孩,手中紙扇點了點一旁隨侍的小姓,“去,帶客人去西殿歇下,讓其他人盡量不要打擾好事。諸君繼續,無關緊要人等而已。”而後武士們繼續圍著圖紙爭論起來。

是織田信長麽。

是、是織田信長,是歷史裏威風無比的織田信長誒!這個初遇真的太糟心了,臉、臉丟大了!!

千尋用袖子遮著臉嗚咽著,兩眼轉成了蚊香,只覺面子裏子今天全都丟了個幹凈。

而那個罪魁禍首……在把侍女小姓都趕走了之後就欺身壓了上去,一雙奇快無比的賊手趁著千尋大腦還在短路的狀態,把少女的外衣除去,解得只剩單衣後,修長漂亮的食指勾起她肩上黑色蕾絲肩帶,好奇地彈了彈:“這是什麽?”

蚊香眼不轉了。千尋的腦袋嗡地一聲巨響,所有的羞怯和理智都在裏面壯烈地炸成了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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