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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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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

接近半夜十二點,姜至給祁鶴發了一條消息。

外面在電閃雷鳴。

她在房間裏,只能看到外面一片黑暗,偶爾有閃電劃破虛空,雷聲轟響,好似整片大海都會倒灌進來。

天氣預報顯示,這場雨會持續兩個小時。

外面傳來敲門聲,姜至從床上跳起來,她拉了拉身上的睡衣,跑過去開門。

當然是祁鶴。

他眼底毫無睡意。

一個小時前外面開始下雨,當時祁鶴正在工作,他看了眼窗外,從陽臺上進來,關上門,繼續他的工作。

他來這裏只是為了陪姜至,並沒有玩的意思,工作在哪裏都能繼續。

哪怕外面天氣那麽極端。

姜至的房間只開著一盞很暗的燈,她看到祁鶴,眼睛笑了起來,先向他解釋:“閃電太亮了,感覺房間裏的燈會和它一起作惡。”

她的意思是,開著燈加上閃電更可怕,所以她把太亮的燈都關掉了。

祁鶴站在門口,問她:“睡不著?”

姜至點頭。

但說實話,這樣極端的天氣,任誰也睡不著,耳朵裏塞著耳塞都無濟於事,炸雷會不停歇的往耳朵裏鉆。

耳朵大概是連著心臟的。

心也跟著這聲響在異常的狂跳。

“我陪著能睡著?”祁鶴又問。

姜至搖頭。

不確定。

不過她喊祁鶴過來是有另外的事。

在某些時間點到達之前,這件事她要暫時的保密。

姜至現在就在進行著這份保密工作。

她退到一邊,讓祁鶴進來。

然後她把房門關上。

姜至的這間房和祁鶴的房間布局很像,唯一不同的是她的陽臺在另一邊,一整面的落地窗臨海,形成一個優美的弧形。

落地窗前擺著沙發。

姜至說:“祁先生,我可以去睡沙發。”

這個沙發太小,祁鶴睡起來肯定不舒服,姜至瘦,她睡哪都不嫌小。

祁鶴坐下,淡聲拒絕:“不用。”

他原本也沒打算現在睡覺。

他在沙發上坐下,打開電腦,想繼續工作。

在這樣的環境下也能工作下去,恐怕只有祁鶴這樣意志力強的人可以做到了。

姜至在他身邊坐下。

她撐著下巴,在好奇的看他,祁鶴沒轉頭就能察覺到她的視線,他開口問:“很好看嗎?”

姜至說:“我只想在想,祁先生這些年裏,都沒有變過。”

她指的是長相。

歲月總容易在人的身上留下痕跡,它或許會給眼角帶來皺紋,會給身體帶來病痛,也或許僅僅是一種成熟滄桑的氣息,它溜走了,總會留下點什麽。

可祁鶴這裏沒有。

他二十多歲時,已經有了高大強壯的身軀,面容俊美的臉龐,坐下時挺直的腰背,偶爾會慵懶下來,可即便是放松依然是優雅的,舉手投足之間自然的風範。

他的腿很長,換句話說是比例好,大腿肌肉緊實有力,透過坐下時緊繃的褲腿能看出來。

一定要說變化,只能是變得更好看。

各種方面的更好。

祁鶴頓了下,說:“你這話的意思,是在說我年紀大了?”

“當然沒有!”姜至反駁。

不過有件事,確實與年紀有關。

“我記得高三百日誓師大會那時候,祁先生你來我們學校,同學們都說,我哥哥長得最好看。”

那是祁鶴對姜至要求最嚴的一段時間,百日誓師大會當晚,他找她談話,向她詢問她的決心和夢想,並且要求她,心中若是有了道路,那就不要輕易放棄。

祁鶴在很認真的為她規劃未來。

即便是真正的親人也做不到像祁鶴這樣為她著想,不管是他強烈濃厚的責任心,還是單純他是這個性格的人,姜至都依舊萬分的,無比的,感激他。

祁鶴沒擡頭,只是應了聲:“嗯。”

姜至又繼續說:“包括現在我們班上的同學,之前他們都猜你大學畢業。”

祁鶴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頭看向姜至,問:“是什麽讓你孜孜不倦拍這個馬屁?”

姜至看到墻上的鐘表,馬上就要走到十二點。

姜至看著秒表也歸零,她視線收回,眼睛明亮起來,晶瑩剔透的亮,她輕快的說:“當然是為了祝我們祁先生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她說。

祁鶴三十二歲生日快樂。

她記得很清楚。

祁鶴明顯楞了一下。

他目光沈下,然後看到姜至從身後拿出一個小禮盒袋子,她說:“這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

她還準備了生日禮物。

生日對於祁鶴來說,只是一個無關重要的數字,這一天與其它任何一天都不會有什麽不同。

而姜至,把它當做了很不同的一天。

她讓他過來,就是為了在十二點在第一秒第一個和他說“生日快樂”。

姜至接著說:“本來我想偷偷買一個大蛋糕藏在房間,但想起你不太喜歡吃蛋糕。”

祁鶴這樣自律的人,他不碰甜品,所以姜至其實並不知道他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姜至從後面拿了個小蛋糕出來。

不管喜不喜歡,蛋糕都是儀式感,他怕祁鶴覺得是她想吃,才特地買了個小巧精致的。

好歹算有了。

不吃也沒關系,總之該有的都得要有。

又一道閃電劃過,光打在祁鶴的側臉,亮起又暗下,掩蓋住他那瞬間的神色,他擡眼,眼裏壓下一片漆黑。

她說:“祁先生,連外面的閃電都在祝你生日快樂。”

她說那道劃破虛空的閃電是在祝祁鶴生日快樂,於是連囂張的光亮都變得驕傲耀眼起來,姜至站起來,蹭蹭往門口跑。

門口的冰箱裏還存著東西。

是一瓶紅酒。

祁鶴有一點酒精過敏,可不是完全不能喝,姜至只是在這一刻覺得,外面這樣狂風暴雨的天氣,如果有酒的話,會非常愜意。

她把這歸結於一種放肆。

在她的秘密被揭開後,在遠離家的狂風驟雨的海邊,心情急需一種放松的渠道,上次喝過酒之後,她覺得喝酒不失為一種不錯的方式。

可以用來放松,也可以用來慶祝。

於是它在現在這個情景下變得異常合適。

在祁鶴開口之前,姜至先截下他的話,她說:“我就喝兩口,請您相信我。”

姜至拿了兩個杯子,她給自己倒了一杯,倒完還記得問祁鶴:“祁先生你可以喝嗎?”

祁鶴沒有回答。

她指尖捏著杯子,已經把它送到了祁鶴面前,而她重新坐了下來。

祁鶴沒有制止她,那就是同意,姜至捧著杯子,先用舌頭小心翼翼舔了一下。

不辣,她反而覺得是甜的。

“祁先生,我覺得我酒品應該還不錯,我不是會酒後發瘋的人。”姜至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又喝了一口。

難怪說這是很貴的紅酒。

貴的東西一定有它貴的道理。

祁鶴淡聲道:“任何醉鬼都是像你這麽說的。”

姜至皺眉:“您用醉鬼來形容我太不貼切。”

她覺得她並不是。

“祁先生,這酒很香。”姜至強調,然後又補充道:“雖然我喝過的酒也不多。”

祁鶴拿起來,他喝了一口,很小的一口。

所有容易令人沈迷的東西他都不沾,酒是其中一樣,至於他的過敏……其實不礙事。

頂多就是脖子紅一點點。

姜至捧著杯子來和他幹杯。

“祝祁鶴生日快樂。”她再一次的說。

多麽好的氛圍。

在這樣的天氣下喝酒,姜至以前都沒想過。

更何況是和祁鶴一起。

“我好喜歡祁先生身上的味道,超級好聞。”這句話姜至說過不止一次,在他身邊容易睡著的原因,除了莫大的安全感,另外就是這個。

“所以我買了和你身上味道很像的香水。”

姜至指了指他身邊的小禮盒,獻寶似的說:“要打開看一看嗎?”

祁鶴拿過盒子,他慢慢的把它拆開。

禮盒是她親自打的蝴蝶結,一瓶不及他手掌大的香水,精巧的瓶子,在打開時味道已經飄了出來,是接近於祁鶴身上的,極其相似的味道。

落在他手心冰冷的觸感。

祁鶴沒有動,只是把它放到了一邊。

外面雷聲轟鳴。

在這樣的臨海落地窗前,昏暗的燈光下,耳邊只有雷聲轟響,和偶爾劃過瞳仁裏的閃電,在那瞬間能清晰看到他臉上的神情。

也僅僅是那一瞬間。

“砰”一聲響,房間裏唯一的一盞燈也滅掉,外面雷聲閃電不絕,姜至握著酒杯的手抖了一下,她放下杯子,下意識抓住祁鶴的手。

“停電了嗎?”她問。

祁鶴回答:“是。”

姜至沈默了很久。

祁鶴任她。

黑暗裏她有一種近乎怪異的安靜,膝蓋彎在沙發上,隱約在靠近祁鶴的大腿,然後她長長的舒氣,唇齒間是酒的濃香,她朝他愈近時,開口喊他:“祁先生。”

聽語氣不對。

懵懵的。

才喝了兩口又醉了?

祁鶴轉頭時,姜至往前挪了挪。

已經很近了。

他正要喝止她。

姜至,不能再靠近。

只是他話還來不及說出口,姜至的聲音已經先他一步響起。

“我偷偷告訴你……我剛剛也用了這瓶香水。”

雪白的高峰上,香氣落在山谷的溝壑中,它有專屬的守山人,將它輕輕捧起,送到他面前。

柔軟的波紋,和清淡的香水味。

“你聞一聞。”

我噴在這裏了哦。

她說。

一陣強過一陣的電閃雷鳴,昭示著極端又瘋狂的天氣,極度刺激著人每一處的感官,它瘋狂鉆進人的心底,往外每一個角落猖狂肆虐,即便再強大的意志力也無法壓制住它。

它竟瘋狂的那麽強大。

而高高在上的掌控者,在這香氣被浸滿的瞬間——

他在很深,很深的,緩著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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