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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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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臉

蒲池坐上另一張凳子,耳邊終於清凈些了,她重新拿起筷子,低頭細細吃著桌上可口的飯菜。

不去理會那小胖團和柳嬤嬤的視線碰撞,她不至於和一個半大的孩子計較,他的心智難以看透是非,不用細想,肯定是受秦念芳攛掇才來這裏大鬧。

她擡眸看了一眼蒲若久。

他正拿了一個大雞腿大口的啃著,發現她在看他,瑟縮了一下,梗了一下脖子,艱難的咽了下去。

不知道為什麽,蒲若久總覺得面前這個長姐不像原來的長姐,她變得……好兇,可她明明沒有兇自己,只是看了自己一眼。

他想著想著,連雞腿都少吃了一個。

用完飯,蒲連義有事要出門,他走到門口,停了一瞬,回頭和她說:

“池兒,隔壁屋子還是老樣子,爹沒讓她碰。”

說完不等她說什麽,轉身折了出去。

她沈默良久,漸漸想明白了一些事。

蒲連義搬來西廂房,仿佛是為軟弱的過去做出的彌補,他不和秦念芳住在正房,也算得上直面的她們之間的矛盾,不再躲避。

原主出嫁前,就住在偏僻狹窄的西廂院,正是這間屋子的隔壁。

他這是說明,他站在她這個女兒這邊。

蒲連義走後,桌上就剩蒲池和蒲若久二人,氣壓仿佛沈了幾度。

蒲若久偷偷擡起眼睛,發現長姐沒發現自己,兩條短腿在空中晃蕩了幾下,蹭下了凳子,想要偷溜走。

爹爹走了,他也不想待在這裏啊。

這個長姐比私塾的老先生還可怕,她一定會拿筷子敲自己的手心的。

想到這裏,他貓著腰,屏住呼吸。

一步,兩步……

馬上就要跨出這道門檻了。

驀地,他的衣領被人從後面提溜住,整個人仿佛被扼住命運的胖貓,在空氣中撲棱著。

蒲池單手把他提回凳子上,

“吃完才能走。”

他一小碗飯只吃了幾口,竟然就想開溜,她娘沒教她不能浪費糧食嘛?

半個時辰後,正房院子。

一道胖團似的身影邊哭邊跑,一邊喊:

“娘……娘……你在哪兒……”

秦念芳用完飯,正在屋裏喝茶,她見不得蒲連義方才對他女兒那個寶貝勁兒,故意讓兒子去了西廂院,這會兒肯定將他們父女之間攪得不能安生。

不料,院裏傳來蒲若久的哭聲,瓷杯茶碟仍在桌上,急忙出去。

“乖兒,怎麽了?”她心疼的將蒲若久摟在懷裏,

“柳嬤嬤,這究竟怎麽回事?”

柳嬤嬤也覺得納悶,她見少爺已經得逞搶了蒲池的位置,便放下心,去了趟恭房。

她回來時老爺已經出去了,只剩少爺和大小姐在,少爺今日吃飯還不鬧騰,將一碗飯吃得幹幹凈凈。

只是,他回來半路上忽的就哭了起來,她問也不搭理她。只顧哭著往正房這邊跑。

現下被秦念芳一問,她低頭慌忙應道:

“少爺一直都好好的,忽的就哭起來,奴婢也不知道怎麽了。”

秦念芳瞪了她一眼,轉而柔聲哄著蒲若久,

“久兒,告訴娘怎麽了?是不是蒲池那個賤蹄子欺負你了?”

蒲若久哭得慘烈,抽噎的上氣不接下氣,“長姐……長姐……她讓我吃飯……吃完才讓我走……”

秦念芳心下一緊,好你個蒲池,“那飯是不是有什麽怪味?是不是特別難吃?乖兒,趕緊吐出來!快,吐出來。”

她擔心蒲池為了報覆,拿些搜飯給蒲若久吃,慌忙要去掰開他的嘴,讓他嘔出來。

蒲若久哭聲一停,吧唧了一下嘴,

“飯很好吃。”

那你哭什麽……

他嚇得……

蒲池回到她自己的房間,喜雙已經幫她仔細打掃了一遍,欣喜的對她說:

“小姐,這兒還是從前的模樣,半分也未變。”

鏤花的曲水柳木架子床、陳舊但齊整的梳妝臺,窗邊放著一方書案,上邊的紙張展開,一副盛夏粉荷圖仿佛盛開了三個多月。

原主初夏出嫁,這正是她出嫁前,懷著小女兒的情態畫下的。

每一筆都寄予了她對未來的期許。

一切都是蒲池記憶裏的模樣。

她明明沒有來過這裏,這是初次到往,但目光所至,似乎都有自己的身影,一個起身坐下,都熟稔的不像話。

她剛穿來時,和原主的記憶相沖,有時會難以適應這裏的一切。

如今,已經越來越如榫卯契合,嚴絲合縫,兩份記憶交融在一起,縱然血肉身軀如舊,但已然是一個新的人。

她一路駕馬車,也確實感到有幾分倦意,於是躺下打算睡一小會兒。

喜雙見狀,為她拉了簾賬,關上房門,退了出去。

或許是這具身體對環境的熟悉感,讓她一覺睡到了傍晚,直睡了兩個時辰,連外面隱約傳來的叫嚷聲都沒聽見。

西廂房外面,一個女子頭戴金鑲點紅玉石螺紋簪,發髻上還左右墜著兩支牡丹金步搖,一身綾羅彩裙襯得她貴氣逼人,但過於欲蓋彌彰,倒有幾分難掩的俗氣。

她身後的蒲若久躲著不敢出來,她把不爭氣的他硬扯到一旁站著,沖喜雙發怒:

“連本小姐都不認識了?誰給你的狗膽,竟敢擋我的路。”

她正是秦念芳的女兒,蒲若久的親姐姐,蒲若琴。

蒲若琴今日去參加永州一個詩會回來,回來後聽秦念芳說了蒲池“欺負”她弟弟一事。

心想平素任由自己擺布也不敢還手的人,竟敢對她弟弟下手,二話不說就來了西廂房,要和她算賬。

不曾想,那賤蹄子的婢女竟然敢攔她。

喜雙聽她這麽說,依然站在原地,沒有挪動,不讓她靠近房門一步。

小姐吩咐過她,別讓人打擾她休息,況且,她家小姐沒睡醒起床氣便大的很。

她低頭不卑不亢的答道:“二小姐,大小姐正在休息,您晚些再來吧。”

蒲若琴冷哼一聲,“我來了她便給我候著,要我等她休息夠?她也配?”

說罷見喜雙仍然木在原地,絲毫不挪動,俯身蠻狠的用勁在喜雙腰處一推,相把她推開。

沒想到,看起來瘦弱的喜雙,卻沒被她推動分毫,反而巧身一側,險些讓她摔了一跤。

喜雙之前在王府,每天早晨都跟著蒲池學拳腳功夫,如今也練出了幾分定力和招數。

像這種滿是蠻勁,但卻毫無路數的,她能輕松應付。

“好你個死丫頭,”她釵環微松,拿眼睛惡狠狠的剜著喜雙,“竟敢推我!”

喜雙低頭,“奴婢不敢。”

蒲若久在一旁茍著,見蒲若琴占了下風,小聲用氣音說:

“二姐,咱們走吧……”似蚊子的翁叫聲,生怕把屋裏的蒲池吵醒。

“走什麽!”蒲若琴瞪了他一眼。

眼看喜雙死死攔住去路,她根本靠近不了西廂房,於是卯足了氣大喊:

“蒲池!你給我出來!”

喜雙見她喊得一樹的麻雀都被震飛了,臉上不由得有些著急,小姐定會被她吵醒的。

她又不能上去堵蒲若琴的嘴,只能硬著頭和她瞎講道理:

“二小姐,我們小姐一旦睡著,便如同一只可愛的豬一般,”

她特意加上“可愛”二字。

小姐,還是對不住了,她在心裏默念,接著瞎扯,

“您就算喊破喉嚨她也聽不著。”

正打算喊第二句的蒲若琴一楞,半張著嘴,不知道是喊,還是不喊。

茍著的蒲若久聽了卻松了一口氣,終於敢放開嗓子說話,

“二姐,長姐沒有欺負我。”

“蒲若久!你瞧瞧你那慫樣,怎麽怕她怕成這樣,從前也不見你這樣啊。”

正是這時,後面房門拉長聲響,門從裏面被打開,蒲池沒忍住伸了個懶腰,走了出來。

蒲若琴嘲弄了一句:“終於不再縮在裏頭不敢出來了。”

蒲池眨了眨惺忪的眼睛,才看見不遠處的廊下拱門邊有人,她睡太久了,有些暈乎乎的。

“什麽情況?蒲若琴?”

她搖了搖頭,無奈嘆氣,怎麽處處都有人找她麻煩。

睡久了,肚子有些餓了,她打算速戰速決。

“對我有什麽怨念就快點兒說吧。”她走向蒲若琴,雙手抱在胸前,左手食指習慣性的輕叩在右手肘上,

走近了,才發覺石拱門後面藏了一個胖胖的小人兒,臉埋在墻上。

“你竟敢強迫我弟弟吃飯,他何時輪得到你來管了?”

從前,蒲若琴尋了再小的由頭,都能借機教訓辱罵原主一番,這次也不例外。

蒲若久聞言,把臉埋得更深了。

蒲池倒也不惱,只是拍了拍蒲若久的頭。

在他頭頂輕輕如風的問:

“米飯好吃嗎?”

蒲若久頭點如搗蒜。

“我強迫你吃了嗎?”

瘋狂搖頭,搖出了一道幻影。

她攤開手,沖蒲若琴聳聳肩,越過她,直往廚房去,喜雙捂嘴偷笑跟上。

蒲若琴當場被打臉,臉色白一陣青一陣,幫忙動手的還有她的親弟弟。

她咬牙擰著嘴道:“我怎麽教你說的!真是爛泥扶不上墻!”

說完在他的的圓臉上使勁兒擰了一把,掐出個紅印子。

蒲若久一嚎嗓子,小胖手捂著臉,哭著往正房跑去,

“娘……娘……你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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