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亮：本周內完結，本文是HE.】

樊祁動作輕柔地整理夕嵐被汗濕的頭發。

他托了關系，將夕嵐轉入單人VIP病房休息。

他的妻子安靜地睡著，是這樣疲憊而憔悴，樊祁撥弄著她長而卷的睫毛，撫摸著她微微蹙著的眉毛，當醫生說“母子平安”時，他幾乎熱淚盈眶，感謝上蒼沒有奪走他的夕嵐。

醫生說夕嵐還好，她只是太累了。

樊祁說不出她累的原因，只好將夕嵐說給他聽的借口再重覆給醫生：“我太太第一次任教高三啊，壓力大。”

剛做完一場成功的手術，醫生也稍微放松了緊繃的神經，問他從哪裏趕回來，聽到從省會連夜打車來的，直搖頭：“你們太不容易了。”

“會好起來的。”樊祁在心底對夕嵐保證，“我再也不會讓她一個人承受這些了。”

她應該很久都沒有好好睡過一覺了吧。樊祁坐在病床邊，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他們的孩子被單獨放在小床上，頭發濕漉漉的，又紅又醜，他只看了一眼就放到一邊去了。

抱歉啊兒子，自個睡吧，你媽媽比較重要。

夕嵐慢慢地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白。

嗯……在醫院啊。

樊祁趴在病床邊，握著她的手，似乎睡著了。

夕嵐含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笑意，用空著的左手，一下下地撫摸著他的頭發。

樊祁立刻就醒了，兩眼布滿紅血絲，啞聲問：“還好嗎？”

“你回來啦，”夕嵐說。她習慣性地摸摸自己的肚子，隆起不見了，她慌張了一瞬，四處尋找著自己的孩子，“咱們的孩子呢？”

樊祁沙啞地笑起來，親了親她的額頭：“孩子好著呢，就是長得特醜，我去抱給你看。”

他把孩子抱給夕嵐看，穿著他們選的藍色連體嬰兒服，真如樊祁所說，紅紅的，醜醜的，一直閉著眼睛，小手握成拳頭，夕嵐愛不釋手地撫摸著他皺巴巴的眉眼，含著笑望向樊祁：“是個男孩子。”

“七斤多呢，真是難為你了。”樊祁把孩子抱回嬰兒床上，眼睛很亮，“我覺得他長開以後會像你噢。”

夕嵐像是終於完成了一樁使命，躺回床上：“我再休息一會兒。”

有人拍著VIP病房的薄木門，聲音急促，樊祁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地消失，伸出雙手，按住夕嵐的耳朵：“不要理她。”

“護士！護士！幫我開開門！讓我看看我的孫子！”門外的女人一聲聲地喊著，聲音淒厲，“這是我的孫子——我們老樊家的孫子——讓我看看他！”

“別讓她進來。”夕嵐低聲說，她頭疼欲裂，她心悸不堪。

樊祁聲音低沈柔和，讓她心安：“她不會再傷害你了。也不會傷害我們的孩子。你看，我們的孩子好好的呢……”

拍門聲持續了足足七八分鐘，王珺終於停止了這個行為，大聲地辱罵著夕嵐，她恨之入骨的女人：“孟夕嵐——！你這個心腸歹毒的女人——！挑撥我和我兒子的關系！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教你規矩——你就是不聽！那是我們老樊家的孫子！你憑什麽不讓我見他！你不得好死！”

夕嵐一動不動地躺著，神色平靜。

不得好死？

也許吧。

樊祁的神色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變得冷酷，他披上大衣，擰開門把手，將自己躋身出去，那雙一向含情脈脈的桃花眼裏氤氳著冰寒的氣息，他無視王珺期待的目光：“您還沒冷靜下來嗎？那我們不如開誠布公地來說吧。”

王珺張了張嘴，樊祁將左手食指按在她的嘴唇上，壓低聲音：“噓，別說話。從我出生到離開家讀書的這十八年間，您給予了我極大的心理創傷，在我遇見夕嵐的時候，甚至不知道如何去愛——拜您所賜。念在您是我的母親，成年以後，我從未說不認你，對您避而不見，是我做出的最大的讓步。”

“笑話！”王珺猛地扇了樊祁一記耳光，厲聲說，“沒有媽媽無微不至的照顧，你學習成績能這麽好嗎？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

“……行了。”樊祁的眉頭舒展開，他揉揉自己的左臉，桎梏住王珺的雙手，“您這一巴掌，真是把我打醒了。您是上輩人，本來我不想說的——您這德行，容不下‘一點點秘密’，我父親忍無可忍，才和您離婚，這與夕嵐有關嗎？至於我，是您自己從我小時候起，對我進行無盡的精神折磨，我與您如此疏遠，難道不是您一手造成的嗎？”

王珺的嘴唇哆嗦著，臉上帶著殘妝，顯得滑稽而可笑。

樊祁松開她：“您人生裏的悲劇，從來都是您咎由自取——順便和您說件事兒吧，我是故意不考市立中學的，至於我高中為什麽拼了命努力讀書呢？”

他揚眉一笑：“因為我遇見了此生所愛——她剛給我生了孩子呢——想要為了她變得更好啊。”

王珺一語不發，拎起掉在地上的手包，轉身就走。

樊祁安靜地目送自己母親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似笑非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這樣……應該算結束了吧？

他又碰了碰右眼角的淚痣，濕漉漉的，原來他哭了啊。

從今天開始，他失去了自己的母親……在這樣一個不會再幻想自己能得到母愛的年齡。

他是真的不會再得到任何來自母親的愛與關懷了。

以後的人生路，就這樣昂首挺胸地、與夕嵐互相扶持著走下去吧。

樊祁與王珺在病房外爭執時，夕嵐勉力地支撐著自己，趴在嬰兒床邊，看著她和樊祁的孩子，怎麽看也看不夠。這麽小，這麽柔軟，胖嘟嘟的，只知道睡覺。

夕嵐欣慰地想，他是這樣健康，自己苦苦支撐這麽久，總算有了圓滿的結局。

她終於護送這個頑強的小生命來到這世界上。

夕嵐感到疲憊，前所未有的疲憊。

她躺回病床上，沒有再理會王珺。

我的使命……算是完成了吧。我好累，真想這樣長久地睡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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