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飯店現點現燒，食材全部擺在大廳裏，一目了然。新鮮的野菜分門別類地放著，綠得茂盛，很是健康，還有些河鮮，小魚小蝦，琳瑯滿目地鋪在碎冰上，種類不多，都很新鮮，老板娘說進貨費用太高，都是村裏現有的食材，不打農藥，自家也吃。

樊祁看著有些陰沈的天，笑問：“這會兒不會下雨吧？”

“不會，雲等下就散了。”不用憑天氣預報，村民看雲簡單辨別天氣的本事都很好。老板娘猜到他想說什麽，問他：“桌子撐在門口？”

桌子很快就被搬出來了，他們坐在半山腰的飯店前，稍平坦一些的地方，視野很開闊，可以看到唯一一條步行上山的路。

有村民牽著騾子，載著貨物，在步道上悠然地上坡，待騾子站定，折返回去清掃一路上的糞便，再吆喝著，牽著騾子繼續往上走。

夕嵐咬著筷子，看他們不緊不慢地走著，回過頭對樊祁笑，眼神裏溢滿驚喜：“這裏環境真好！”

主人家養的看門犬體型很大，聞到飯菜香，甩著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來蹭夕嵐的小腿，夕嵐被小小地嚇了一跳，低頭拍拍它的腦袋，夾了一塊雞肉，丟在地上給它。

“阿旺長大了。”樊祁放下筷子，蹲在阿旺旁邊，揉它的腦袋，仰頭對夕嵐說，“我上次來的時候，它還沒斷奶。”

阿旺當然早就不記得他了，它很親人，不會亂叫，要是有客人來了，就走來看看，要些肉吃。夕嵐給它連著夾了幾塊肉，樊祁看不下去，握住她的筷子，道：“它早吃過飯了，就是嘴饞，小心餵成大胖狗。”

“現在也不瘦呀。”夕嵐收起筷子，讓樊祁回自己座位上，“你看，它都有小肚子。”

“我上大學、沒開始下工地那會兒，有段時間也有小肚子。”樊祁心有餘悸，“高中喜歡打籃球，運動量大，到了本科，忽然松懈下來，八塊腹肌練成歸一大法，後來重新跑工地，才結實回來。”

苦中作樂，跑工地權當自己省去一周三次健身房的錢。

夕嵐卻沒有笑。

在這個滿大街一字眉的時期，她依舊留著自然的眉形，描畫得精致的眉毛蹙在一起，輕聲說：“太危險了……你都不知道意外什麽時候會來。有機會的話，還是不要繼續待在工地裏了吧。”

“我不會一直待著。”樊祁安慰她，“剛畢業，想往上走，總要先腳踏實地做幾年。”

夕嵐的眉頭舒展開，像是相信他的話，樊祁知道她只是不想破壞了游玩的興致，他從二樓摔下來的事，只要他還在一線工作一天，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過幾年也該從工地出來了。

吃罷午飯，樊祁問她：“走得動嗎？去爬山吧。”

他說的那座山，是之前停車的地方，邊看瀑布邊爬山。

這也算個小景區，因而一人付了十塊錢門票，從售票處的石階往上爬，臺階兩側都是郁郁蔥蔥的樹木。石階坡度不大，也有閑思邊走邊觀景，樊祁感慨道：“都十月份了，葉子竟然都沒黃。”

“嗯，馬尾松，濕地松不少。”夕嵐雖然穿著長裙，走路倒是步步生風，絲毫沒在怕的。

樊祁很詫異地瞥了她幾眼，大抵是目光裏寫滿了露骨的懵逼，夕嵐很好脾氣地解釋道：“我學生物的呀，本科受過植物學摧殘。”

“那，你現在還記得多少種？”樊祁玩心大起。

“常見的大概能記兩百多種。”夕嵐看著他的眼神就像關愛智力有殘疾的小朋友們，特別……有耐心，“你問，隨便問，基本都知道。”

樊祁當真指著花花草草問了一路，連沿途石頭縫裏開出的小花都不放過，倒不是為了難為她，純粹是好奇，第一次知道這些植物的名字。

瀑布是三折瀑，他們聽見隱約的水聲，快步向前走了一段，便看到了瀑布的第一折，水勢浩大，拍擊水底，隆隆作響，瀑布周圍俱是一片綠色，景觀美不勝收。

樊祁正準備拿起相機拍幾張，忽然看見腳邊有只小螳螂，小心地抓起來，放在掌心，像寶貝似的捧給夕嵐：“你看！”

“螳螂。”夕嵐剛想嘲笑他“這是常識，不是動物學”，樊祁卻繼續小心翼翼地同她說：“它好像剛換完皮，好軟。”

小螳螂是青綠色的，沖他耀武揚威地揮動自己的鉗子，樊祁可不怕它，放在手裏逗弄一會兒，將它放在石頭上。小螳螂見沒有嚇到他，氣鼓鼓地跑走了。

越向上爬，瀑布水勢越大，飛濺起的水花沾濕了他們的衣角，樊祁一直擺弄著他的相機，被水澆了個透濕，夕嵐早就跑到離瀑布稍遠一些的路上去了，笑著拿手機給他拍了張照，一片水霧之中，青年男子專註地透過鏡頭，拍攝著壯觀的瀑布。

爬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站在比瀑布還要高的地方，靠著欄桿向下望去，一片水霧，水色與綠色交織，美不勝收，夕嵐無端感到畏懼，大自然鬼斧神工著實讓常人難以想象，一不小心跌下去，真正是“萬丈深淵”。

樊祁笑著問她還能不能再爬，夕嵐中午吃得很飽，欣然同意再戰。

游人多數停在瀑布處，再往上走，鮮有人跡，他們停停走走，攀到山頂之時，霧氣彌漫，正逢雲開日現，夕陽的暖光將一片霧氣都捂得溫暖。樊祁眸色更深沈了些，讓夕嵐側身對著自己，擺弄著光圈與快門，一直舉了半個小時的攝影機。

天色快要暗了，他們匆匆地下山，又吃了一頓簡單的晚飯，樊祁一直擺弄著他的相機，把照片存到手機裏，低頭搗鼓著，怎麽喊他也沒動幾下筷子。

飯畢，夕嵐說要回房間換身衣服再出門納涼，在房間裏給手機充電時，順便刷了刷微信，看見樊祁新發的朋友圈。

女子身子窈窕，側顏精致，垂眸立在一片暖色霧氣之中，那團霧隱隱綽綽，仿佛在畫面中移動。

樊祁為這張照片寫的解說也很簡單：夕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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