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寧靜的微風中入睡，點了電蚊香，不受蚊蟲困擾，夕嵐竟然睡了個前所未有的好覺。

早上八點，樊祁砰砰拍門，聲音裏帶著笑：“早安！要繞周邊再走走嗎？”

夕嵐抱著被子坐在床上，頭發淩亂，神色迷茫，一臉懵逼地應了一聲“起來了”，呆坐不動五分鐘，撓撓頭，又趴回床上，一副困倦的樣子，屁股還撅著。

等她人模人樣地收拾好，剛打開門，樊祁就聽到動靜，從隔壁房間探出個頭來，露出一口白牙對她笑，是年少時很少見過的爽朗笑意，帶著一點促狹：“賴床了？這兒沒什麽吃的，我去端兩碗餛飩上來。”

夕嵐吃不慣上海餛飩，和水餃似的。

澤市的餛飩，是她心中“餛飩”該有的模樣。

樊祁用托盤端了兩碗小餛飩，不是清湯，不知道女主人加了什麽，很好喝，不油膩。小餛飩皮很薄，玲瓏剔透的，咬開是豬肉餡，夕嵐小心地咬開一個口子，吹吹氣，趁熱一口解決，吃得滿頭汗。

一碗餛飩，老板娘只收五塊錢，房費也只是象征性的一人五十。餐費和房費一起結清，樊祁倚在門邊透氣——他以前就喜歡倚在各種可以倚靠的地方——問老板娘：“現在還有游船嗎？”

“沒有客人就不開船，在家忙活。”老板娘一揮手，“要去湖上玩是吧？我去給你問問。”

樊祁今天換了一身T恤和棒球衫外套，一條休閑九分褲，戴一頂棒球帽，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更年輕一些。夕嵐也不化妝了，保濕和防曬一抹，連口紅都不塗，換上牛仔背帶褲，一雙運動鞋，兩人手拉著手，在村裏閑庭信步一陣，等老板娘給樊祁打電話說約好船家了，他才道：“走吧，去湖上玩。”

小村莊依山傍水，鮮有人造訪，多半也是爬山看瀑布，到了飯店，來此覓食，酒足飯飽便離開了，要不是跟著樊照楷走遍全村，樊祁也不知道村莊附近竟然有如此美麗的湖泊。

給他們撐船的大叔五十多歲，不怎麽講話，詢問之下才得知，他的子女外出打工，和妻子在村裏生活，自己紮了竹筏，體力還算過得去，一月半載的，偶爾有樊祁這樣，想去湖面泛舟的，就賺個外快。

一條竹筏靜謐地浮在湖面上，船槳劃破寧靜的湖水，水面清澈，倒映著一葉小舟，三個人影。

其實活得夠久，看過不少山光水色，難免覺得山就長這樣，湖也就是這樣。夕嵐的父親在她初中以後，再也沒帶她出去旅行過，跟著朋友去了一些地方，沒有一刻像此時這樣心如止水，悠閑怡然。

夕嵐靠在樊祁肩上，閉著眼睛享受著這安寧的時刻。

只要是他，去哪都好。

知墨假期跑回澤市，夕嵐無論如何也要去見她，本來樊祁粗略排了三天的游玩計劃，尊重她的意思，在湖上安靜地沈默了一上午，吃罷午飯，與老板娘和她家的狗作別，拖著行李箱踏上歸程。

“我要和你一起去見她嗎？”樊祁一人提兩個箱子，走在夕嵐前方一米處。

夕嵐笑著搖頭：“暫時還不必，知墨把顧琛丟在上海了，我們兩個人聊天，你在旁邊沒話講，怪尷尬的。噢，顧琛是她老公，是個律師。”

“不見也好。”樊祁玩笑道，“我怕她見了我，會拿刀捅我，我有什麽辦法呢？為了過她這關，知道是刀也要挨。”

“我倒希望她捅你一刀。”夕嵐嗔道，撥弄一下額角的碎發，“我就是心軟，才沒和你仔細計較這七年的事。”

話雖這麽說，心裏卻很清楚，如果樊祁不出什麽意外，她大概會和他好好地清算一下這七年的是是非非吧。

沿著來時的路翻了兩座山，這一次夕嵐沒有睡著，在後座吃薯片，零食咬得啪嗒啪嗒，響聲清脆，兩人沒有說話，也不覺得尷尬。

眼前道路漸漸開闊，在進高速公路收費站前，夕嵐傾身，戳著樊祁的肩膀，笑容很明亮地說：“讓我開一會兒吧。”

“我開個導航。”樊祁利索地靠邊，車開著雙閃，他把駕駛座讓出來，繞到副駕系安全帶。

夕嵐笑著調整好座椅高度、安全頭枕，不懷好意地說：“副駕危險系數很高的喲，現在換到後座還來得及。”

“你……有證吧？”樊祁忽然覺得夕嵐給他挖了個大坑。

夕嵐笑而不語，一腳油門，拐進收費站。

和她平時溫吞的作風不同，夕嵐開車很快，也很穩，幾乎全程在快車道，在不超速的情況下，速度飆得很高，樊祁一只手抓著安全帶，在後視鏡裏看到自己有些驚恐的臉。

“為什麽……突然想開車？”高速上路況很好，樊祁稍放下心來，側頭看著她專註的側顏，睫毛纖長，鼻梁小巧直挺，下顎線的弧度接近完美，一雙嘴唇微微抿著，大約是在認真看路。

夕嵐放緩了一點車速，轉到中間車道上，才略分神去搭理他，語氣很輕快，挺開心的樣子：“回家以後，都沒機會開車，手癢了唄。”

在上海的時候就有機會開車了嗎？

樊祁想問，猶豫半晌，沒有問出口。

這不是什麽很值得他介懷的事情，如果不給彼此一點空間，緊緊逼迫，他也會變成王珺那樣扭曲而畸形的人吧。

“請孟小姐抽空發表一下對本次短途旅行的感受？”

夕嵐瞥了他一眼，看他抿了抿唇，笑著說：“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緊張的時候，還會抿嘴唇啊？我覺得很愉快啊。”

她聽了很多關於情侶旅行途中出現問題，難以磨合，旅行途中吵架，回程就分手的故事，好在她與樊祁足夠合拍，不覺得自己遷就了他，也不覺得結伴旅游是互相將就。

連旅行關都度過了，也許真的會結婚吧。

夕嵐不著邊際地想。

……結婚？

她晃了晃腦袋，把奇怪的想法拋到九霄雲外去。

暫時不著急吧。

雖然認識了這麽久，羈絆了這麽多年，上一次在一起，加上這一次，戀愛都還沒過100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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