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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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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錦局

一行人乘著船,很快便到了薛學義名下的織錦局。

這家織錦局坐落江南於鎮,距離湖州足有兩千裏之遠,於她們來說,是一個最好的起點。

於鎮平原遼闊,碧水連天,是在湖州不曾見過的另一番美景。長安興奮地高呼:“原來,外面的世界這樣大,這樣美!”

為避風頭,阮眉在城郊之處找了家鋪子。先前在旅店做繡工時,還存了一些微薄的銀兩,如今拿來購置了些嬰兒搖床,還剩下少量,足以她們應急備用。

阮眉拿了薛學義給的織錦局地址,正要打聽著問路過去。可不想,幾人剛走到門口,便看見不遠處正圍攏了一群穿著官服的侍衛,手裏還拿著三張畫像,上面刻畫著正是她們三人的容貌。

歡顏第一個反應過來,趁著場面嘈雜,急忙拉了阮眉閃避到墻角。

長安抱著嬰兒趕忙跟上,急得滿頭大汗,壓低聲音追問:“怎麽辦,怎麽辦,我們是被通緝了嗎?”

歡顏很快冷靜了下來:“好在那畫像並不是很真切,和我們只有6、7分的相似,平時喬裝打扮一下,應該也可以蒙混過關。只是,夫人,這織錦局……我們還去嗎?”

阮眉咬著下唇,望著繈褓之中,阮予晴那張懵懂單純的臉。

“去。我還有什麽別的選擇呢,為了活下去,我必須要攢到銀兩。”

歡顏和長安對視一眼,兩人皆是無奈。

“若畫像都有了,那官衙必定也知道了我懷孕生子的事。”阮眉一狠心,收回了撫摸著予晴的手,“歡顏,長安,我們四個一起行動,實在是太惹眼了。”

歡顏很快便明白了阮眉的意思,“可是,夫人,我們怎麽能放心你獨自前去,萬一挨餓受凍,我們卻一點忙也幫不上……”

“我不能拿著晴兒的安危冒險。我在薛公子的眼皮底下幹活,他與我如今是一條船上的人,我自己再小心些,大概不會出什麽差錯的。”阮眉一皺眉,“倒是你們,我很擔心……”

說著,她又從袖口裏拿出那袋僅剩的銀兩,放在歡顏的手心裏。

“這樣吧,你們拿著錢去找個遠郊的客棧暫且住下。官衙的人不可能真的搜城,他們也最多是將可疑之處看看便走了。等避了風頭,我們再想辦法。”

長安紅了眼睛,“夫人,於鎮繁華,我們兩個有手有腳,自然是懂得如何自保生存。再不濟,也可去長街尋些活路補貼家用。可你才是在刀尖上行走,還把所有錢都留給我們,那你又怎麽辦呢……”

阮眉溫柔地笑了笑,伸手輕撫長安的面頰,好似長姐安撫幼妹一般,“我在織錦局做活,自然有酬勞可拿。織錦局平日裏務工繁忙,不過,每隔半個月還是可以出門一趟。到時候,我會想辦法看看你們,再帶些錢回來。”

說著,她頓了頓,“只是,這些日子,晴兒就要托付給你們了。”

“晴兒是夫人的心頭寶,我們早就將她視為己出,萬般寵愛。”歡顏抱著小予晴,嗓音酸澀,“只是,夫人,我們怎能眼看著你如此勞累?如今你在月子裏,本該是在家中好好休養的。”

“不打緊。”阮眉輕輕搖了搖頭,“為了晴兒,我什麽也能做。”

長安不滿地嘟囔著,憤而踢飛一塊小石子:“真是奇怪!我們剛出來那會子,也沒見衙門的人尋人尋得這樣積極,怎麽如今都找到於鎮來了?倒像是刻意沖著薛公子來的一般。可他們又怎麽會查到薛公子頭上來?難道又是將軍的疑心病犯了,刻意去告的狀?”

“這些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阮眉輕嘆了口氣,“不過,這些日子,我會多加留意著的。”

“好。”歡顏將幼兒繈褓又遞給了阮眉,好讓她再一次看看小予晴的眉眼,“那夫人,你孤身在外,便要更加小心珍重。我一定會照顧好晴兒的。”

緊抱著女兒,阮眉縱有萬般不舍,卻也只能將思念藏在心底,忍著淚水移開目光。

“嗯。”

正式進入織錦局前,阮眉還特意用脂粉化容,又散下頭簾兒,低眉垂眼,一副默不作聲的模樣,便不會有人註意到她。

在被分配做活之前,管事的嬤嬤為她指引道,“在正式做工前,一般的繡娘都要經過一周的培訓。不過,你是薛少爺親自安插進來的人,便也沒有那麽多要求了。那便是你的位置了,本來我該好好教習你一番,只是這會恰好趕上我來了忙事,你就先自己去吧,平日沒有大事也不必來叨擾了。”

見掌事嬤嬤態度似乎並不很耐煩,阮眉便也不敢再多言,只鞠躬行禮道:“是,多謝嬤嬤指點。”

掌事嬤嬤走後,阮眉本想回到繡坊,可去的路上,卻偶然經過一處幽徑,裏面似乎不斷地傳來打罵聲。

“曲娜,我真的沒有見過薛公子,冤枉啊!”

“薛公子?薛公子是你叫的嗎?!你個賤婢,也配這樣叫少爺,不是存了心勾引是什麽?你們快給我打!”

“曲娜你就饒了我吧,嗚嗚……我再也不敢了……”

那辱罵實在太過難聽,被圍攻的女孩叫聲更是淒慘,阮眉本想走近阻止,可一想到自己此時的境地,自身都難保,實在也不好插手別人的事。但倘若真的完全坐視不理,又實在於心不忍。

正在猶豫糾結之時,沒想到,裏面的人卻先一步發現了她。

“是誰?!”曲娜大呼小叫,“是誰在那裏!”

阮眉心一驚,正想轉身逃走,幽徑中的人已然朝她走來。阮眉只好硬著頭皮,停下了步伐。

只見一名紅衣女子張揚地在她跟前停下,身旁還圍了好幾個跟班,一看便不是省油的燈,不是阮眉所能招惹的。

那跟班一見阮眉,先是奇怪地問:“你是誰,怎麽從沒見過?”

阮眉深吸一口氣,決定反客為主,垂著眼大膽地問:“你就是曲娜姑娘,對嗎?”

“是我,怎麽了?”那名叫曲娜的繡娘高傲地擡起頭,冷笑一聲,“怎麽,我教訓不懂事的丫頭,你還想多管閑事嗎?”

“我並沒有想多管閑事……”

阮眉心跳如鼓,偷偷側眼看向一旁,那被打的少女正狼狽倒在地上,身上盡是可怕的烏青,“只是……方才薛少爺來過了,他點名說想找你,讓我到處來找呢。”

“什麽?你說真的嗎!”曲娜一聽薛學義的名字,立馬興奮地站直了,“薛哥哥來了,他在哪裏?!”

阮眉清了清嗓子,閉眼默念薛學義對不住了,只能再利用你一次,一面伸手指向身後:“ 就在正門口那兒……”

“那我可不能讓薛哥哥久等了!”

曲娜忘乎所以,就差找不著北了。她立馬扔下眾人就要過去,旁邊的跟班拉住她,“可是,娜娜,這小丫頭又怎麽處理……”

“放了放了,還有什麽事能比薛哥哥還重要的?”曲娜不耐煩地揮開那人的手,“你們這些蠢材,快給我讓開!”

阮眉心中剛松了口氣,可曲娜沒走兩步,突然又停了下來,“等等。”

阮眉一口氣又猛地吊了起來,曲娜陡然繞回到了她身邊,瞇著眼睛,咬牙切齒地問:“你又是誰?如何會認識薛哥哥的?”

“我……”阮眉忙答,“我是新來的繡女。方才在門口恰好碰到了薛少爺而已。”

“你給我擡起頭來,讓我看看!”

阮眉只好慢慢地揚起了下巴,眼簾還垂著,加之細碎的頭簾兒遮擋,一時看不太真切。

“怎麽看著有些眼熟,”曲娜皺著眉,一時竟沒想起來,“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旁邊的跟班笑道,“原來你就是那個新來的繡女啊,據說是薛少爺親自引薦的,也不知是什麽由頭,神秘的很,還不讓我們多問。我還從未見薛少爺如此重視一個人呢。”

聞言,曲娜的眼中燃起妒火熊熊,惡煞地瞪著阮眉:“……你倒是威風得很。”

阮眉神色不驚,忽地打斷道:“曲娜姑娘,你快去吧,別讓薛少爺等久了。”

曲娜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等到一群人終於走遠,阮眉才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她來到那地上的女子身側,溫柔地將她扶起,“你還好嗎?”

少女鼻青臉腫,哭得像個小淚兒人,卻還是倔強地擦幹眼淚,“我沒事,多謝你幫了我。”

“你怎知我是在幫你?”

“薛少爺這個月分明將去南外踏春,今天剛動身離開,一時半會回不來的。你方才那樣說,只是為了幫我引開她們吧。”

“你倒是很伶俐。”阮眉笑笑,“你很清楚薛少爺的行蹤?”

“或許,是因為我曾服侍的主家和薛家有些交情,也和薛少爺搭上過幾句話……所以,曲娜也總是因此暗暗針對我,處處使絆子。”少女無奈地嘆了口氣,“只是,你這樣說,她總會察覺出不對,到時候,她們便會記恨你了。”

阮眉無言,只有眼神布滿了憂愁。

那少女便主動道:“我叫魚嬌,你呢?”

“阮眉。”

“阮眉姐姐,謝謝你今天伸出援手。”魚嬌有模有樣地拱手作揖道,“以後,我也會盡力幫你的!”

“嗯。”阮眉被她逗笑,點點頭道,“那,我們今後就彼此照拂吧。”

“好!”

夜裏,曲娜踏遍了整座織錦局,都沒尋到半個薛學義的人影,四下一打聽,終於後知後覺悟出自己被誆騙了。

她氣得胡亂砸摔東西,將臥房糟蹋得狼藉不堪,嚇得周圍的人都四散躲避,生怕波及到自己。

曲娜正抱起一個茶壺就要往地上仍,卻猛地頓住動作,幡然醒悟、破口大罵:“那賤人——我終於想起來了!”

為何她總是覺得那個狐媚子眼熟,呵呵,她好大的膽子!若是尋常人可能就這樣給她糊弄過去了,可她曲娜日日都關註著薛學義的近態,就連他身邊經過幾個心術不正的狐貍精都一清二楚!

曲娜終於想起來了,今日那誆騙她的賤人不正是薛學義之前連夜上臨水山,送去成箱好東西的堂堂湖州將軍夫人——杜棠嗎!

曲娜憤怒地咬緊牙關,她千辛萬苦來到織錦局,為的就是接近薛學義,有朝一日能成為首富太太。可如今來了織錦局這樣久,薛學義不僅從沒正眼看過她,如今還帶來這麽一個狐媚子在身邊,還是個有夫之婦,叫她怎麽甘心!

報官,一定要去報官,讓這賤人徹底消失!

曲娜正要沖出臥房,可步履突然頓住。

不對,如若就這樣報官,輕易將那狐媚子送回將軍府享福,豈能一洩她的私憤,報覆那狐媚子膽敢勾引薛哥哥的熊心豹子膽?!

萬萬不行!

曲娜狠狠瞪著走廊的遠處,那是阮眉臥房的方向,心中悄然升起了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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