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讀書人的道理
關燈
小
中
大
第150章 讀書人的道理
◎全書完。◎
假太監終於辦了件大事。
親率著六個木匠, 每人的肩頭上都挑著扁擔的一頭，將那龐然大物重重地放在黃太子和諸位大人的面前。
“哇！”連趙虎這麽一個粗人都被眼前這個惟妙惟肖的玩意兒給震驚了。
這是一個模型，完全木制的模型；看上去像是一座高塔, 又像是一個祭壇。有四個側邊，每個側邊都朝上延伸成一個三角形，四個三角形在頂端匯聚成一個頂點。
不僅僅是這麽一個外圍的輪廓，在塔身上, 還雕刻了各種精致的階梯石橋、亭臺樓閣。顯然塔是中空的, 分三層, 最下方的空間最大；中間一層則是在塔腰處延伸出的巨大平臺, 平臺上雕刻了假山、噴泉, 還有各式各樣的木頭小人；在網上，是頂端的一層，也是最豪華的一層，一個木頭美人穿一身綢衣，在頂端的高臺之上舞蹈。
整個模型透著精致和磅礴, 雕梁畫棟，美絕人寰。
“皇上！”假太監把這玩意兒擡進來，立刻覺得渾身有勁了，腰桿也直了, “這是我雲土國二十八位頂級木匠設計出來的巨塔，同時我已經匯聚了國內五十七位專業瓦匠, 三百多名勞工, 只等皇上一聲令下，我們就可以破土開工了。”
黃太子被眼前的這個一人高、幾個桌面那麽大的木頭塔給看楞了, 還沒想明白這假太監要幹啥：“破土動工, 動什麽工？”
“皇上！”假太監敢來跟皇上談這件事, 腹稿早就打了十幾遍，也完全覺得自己的這個計策可行，“我們要在城外另建一座甕城，占地二十畝地，主要就是為了建造這樣一座高塔！木工已經完全設計完畢了；據瓦匠估算，建造期大概半年，到時候我雲土國就有了這樣一個建築，高十丈，方圓一裏地，在周圍再配合上琴棋書畫的門店樂坊，威風凜凜，誰看了不說一聲好！”
黃太子和江廣、趙虎、錢蘊都被這假太監說楞了，他到底想幹啥姑且不論，但看這氣魄格局，確已超越了他們所有人。、
“不是----”黃太子撓了撓頭，“你這想法是好，這高塔建造起來也確實威風。可是-----這要花多少錢？”
“木工瓦匠都是現成的！”假太監對答如流，“如今雲土國的木工瓦匠，暫時還沒有那麽多活計可以養活自己，讓這種人才去種地，實在是屈才了，不如就讓他們去造塔！此塔造起來如此氣魄，那麽磚瓦必然要用上好的青磚，木頭要用上好的楊木！其中還要有亭臺樓閣，一樣都不能少！底層各有大小屋子百餘間，塔腰處亭臺樓閣、噴泉造景數十件；塔頂的平臺自然要最好的漢白玉。如此估算下來，所有建材耗材加人力，十萬兩白銀足夠了！”
“十萬兩！！”黃太子臉上的肉都跳了跳。
“只要十萬兩啊，皇上。”假太監道，“如今是亂世，城內的木工瓦匠但求有活幹，能活著，一日三餐供應，每日給幾十文錢便心滿意足了。這座塔要是放在當年的大行盛世，沒五十萬兩根本造不起來。”
“呃---”江廣看著假太監的這個模型，摸了摸胡子，笑問道，“可是，造這麽個塔起來，有什麽用呢？如今雲土國百廢待興，自然我們今年剛有收成，與周圍通商也賺了錢。可是如果花了十萬兩僅僅是為了造一座高塔抖威風，有何意義呢？”
這話問的，也是在座各位心裏所想。
雲土國剛剛有點繁華之景象，連開店鋪都先緊著飯館雜貨鋪，而不去折騰什麽古董文玩店，為何？就是一切都要先有用，沒有用的東西他們都不願去幹。
“皇上您想----”假太監若是沒有考慮周全，根本就不敢來提這麽個主意，所以他心裏自然早就想好了，“如今我雲土國國民八萬多人，皆有活計，莊稼種在地裏，長成了就有收成；那城內各商戶、攤販，一個個都能掙錢了，過個一年半載的工夫，百姓有恒業之後，就會有餘財，兜裏有錢，腰包就鼓了，是不是？”
“是，然後呢？”錢蘊問。
“不僅僅是我們雲土國。”假太監又道，“就說周圍跟我們通商的幾個城池，到時候百姓都安居樂業了，兜裏都會有錢，慢慢就會繁華起來，不許多久，也就一年半載的工夫。到時候我們不僅僅是商路通暢，就是彼此之間的百姓，也會互相來往，絡繹不絕啊！”
“是是是，你說的有道理，可是然後呢？”黃太子問，“這跟你要造這麽一個高塔有什麽關系？”
“老百姓兜裏一有錢，便會想幹啥？”假太監賣了個乖子。
“幹啥？”趙虎冷著臉問。
“飽暖思□□啊！吃飽喝足，兜裏有閑錢。現有吃喝，隨後就有嫖賭。”假太監笑道，“我們要造一座方圓幾百裏，最大、最豪華的青樓！讓城內百姓和周圍五六座城池的百姓，在有錢之後都慕名而來，花錢享樂。我們就靠著這種威風凜凜、有百裏盛名的青樓，就可以做一個實實在在的銷金窟，到時候錢財源源不斷。”
眾人都聽傻了。
“亂世以來，別的不說，單說那柳兮兮手下有多少暗娼？去跟她們談，做暗娼有個鳥意思，能掙幾個錢？都來做花魁！漂亮衣服一傳，胭脂水粉一撻，弄點讀書人給她們搞點詩詞歌賦，小曲一唱，立時身價百倍。”假太監道，“到時候十裏八鄉，只要願意來的，都來。當然，也不是誰都要的，歪瓜裂棗自然不要。來了之後，要學習，學唱曲學跳舞，學詩文學樂器，要做就做高級的！我們既然造這麽豪華的一座塔，自然要有最好的姑娘！長此以往，不僅是我們雲土國內，就是那鄰城，商道上的各個城市，錢財都會源源不斷地流入我們雲土國！”
黃太子被這假太監的大格局給說楞了，其他所有人都是。不做聲，聽他接著說。
“樓分三層，自然也分三個不同的等級！”假太監道，“那最下面一層，便是尋常姑娘。這是剛入門的姑娘學習之地，要配上上好的詩文師傅、樂器師傅，專門訓練；第二層便是接客的地方，那數十處亭臺樓閣便是供應給客人游玩的地兒。哪裏還像之前暗娼做生意，著急忙慌地在小巷裏拉客？我們就是要讓客人好好游玩，與心愛的姑娘彈琴奏曲、觀花賞月、咬文嚼字的地方，客人若是與姑娘有了感情，那以後還不是源源不斷地把錢財往這裏送？最高層，自然是最上等的花魁住的地兒！花魁可不接客！見一面就是多少兩銀子，喝個茶就是多少兩銀子！不接客，絕對不接客，接了客就不值錢了！”
“幹！”趙虎第一個跳了出來，“哈哈哈，你個假太監，還是有腦子的！這樣一來，不僅我們雲土國威風凜凜，更是有錢財每天都來，比現在賺錢還要快，快得多啊！”
就連黃太子和江廣都不禁心馳神往了，別的不說，這源源不斷的錢財進來，別管它是怎麽來的，只要是錢財，以後都可以用作招兵買馬、開疆拓土，改善民生。
只有錢蘊，皺著眉，不說話。
黃太子也覺得很好，他認為假太監說的有道理：自己當初剛剛得勢的時候，每天幹什麽？就是四處去找姑娘，買□□。人一有錢，可不就這點愛好麽！這個主意實在是好！
就在他即將拍板的時候，突然見到了錢蘊的面沈如水，不禁問道：“錢相，你覺得呢？”
錢蘊不說話，默默走到窗前，看著窗外。
頗為無禮。
實際上他根本沒聽到黃太子的問話。
假太監出了個好主意，他知道。別說是現在，就是當初大行王朝，他錢蘊也是終日在那青樓裏廝混的。
用自己的年輕美貌、學問詩文去騙那有錢婦人的錢，然後再把這錢花在青樓女子身上。
他比他們更加知道這青樓有多銷金，有多賺錢。
他該也心馳神往的。
可是，現在他就是有一點不得勁，很不得勁。
因為就在假太監擡上來這麽一個模型的時候，他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是，這個模型，這個巨大的建築，當然可以是一座豪華的青樓，可是-----是否還有另一種可能呢？
殿上唯有錢蘊想到了這種可能，因為殿上只有他一個讀書人。
實實在在的讀書人。
他差一點都忘了自己是個讀書人，但往往只要讀了書便會不時地想起自己是個讀書人。
就因為他剛剛想起了，所以現在心裏很覆雜。
他很清楚，若是林秀才在此，定然會毫不猶豫地向皇上諫言。
他不是林秀才，他是錢蘊。
可是錢蘊也是個讀書人啊。
“錢相！”黃太子提高了聲音，“你怎麽了？”
錢蘊扭頭，走到黃太子身前，拍了拍雙袖，朝著黃太子跪拜了下去，深吸一口氣道：“皇上，我有話說。”
“你說。”黃太子道。
“剛剛你們說，飽暖思□□，人一有錢就想著淫樂，這自然是一種方向。可是，還有另一種方向。”錢蘊道。
“什麽意思？”黃太子問。
“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錢蘊重重地道，“吃飽喝足了之後，也有這種可能啊，皇上。”
黃太子楞了楞，似乎明白了什麽，道：“你繼續說。”
“若是這麽一座高塔不去做青樓，而是做學宮呢？”錢蘊道，“不去招什麽姑娘花魁，我們可以招識字的秀才、博學的夫子。那塔下層的數百房間，完全可以做成學塾，一次性便可教導上千名孩童識字念書！中層的平臺，可以是那才子夫子探討學問之所；頂層的高臺，住的都是學問最高的先生，教授世間的道理；百姓們吃飽了飯，難道僅僅想到青樓妓院麽？難道他們就不想著讓自家孩子來念書識字、知理做人麽？我們做一個方圓幾百裏最大的學宮，長此以往，各地有識之士都會匯聚而來，各地孩童們都來讀書認字，將來我雲土國的人才也會越來越多！”
錢蘊說完，眾人皆不言。
就連提出青樓方案的假太監和一向看不起錢蘊的趙虎都不說話。
他們似乎也覺得，錢蘊有錢蘊的道理。
江廣沈思良久道：“皇上，我讚同錢大人的想法，跟青樓比起來，學宮才是定國安邦之策。”
黃太子哈哈笑道：“那就造學宮！”
............
雲土國的學宮一開造，這方圓幾百裏的讀書人紛紛就來了。
亂世，讀書人最難過。
所以一見自己有一個可以發揮的場所，立刻就上了路，哪怕路上有那豺狼虎豹、土匪馬賊，也要拼了命奔一個讀書人的前程！
按照雲土國朝廷的估計，教書的秀才，要招納數十個！至於那德高望重的夫子，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所以他們首先要招夠足夠多的秀才才可以！
這種招納，自然比那廚藝大賽招廚師更加嚴苛！
所以雲土國五巨頭親自做那考官，決心一定要招到“有質量”的書生文人，而不是來濫竽充數的。
這招賢第一天，便陸續來了三個秀才。
黃太子坐中央，各位大人坐身側，眼看著這第一個壯實而又一臉憨厚的男人，穿著一身布衣，進得門來。
“皇上好，諸位大人好！”男人盈盈的笑意，一看就是個老實人。
“你叫什麽？”學問考核，主考自然是宰相錢蘊。既然學宮的意見是他提的，他自然百般上心，此刻一臉嚴肅，心裏已然拿定主意：那些學問不入流的，萬萬不要！
“童夢澤！”男人作揖行禮，“家父童老七，原是雲夢縣的財主，大行垮臺後，流徙他鄉，最近這些天剛回來。我原在金峰城開過私塾，如今見我雲土國要開學宮，覺得這是大事，故特來考核。”
原來是童老七的兒子，在座各位微微點頭。
“若是你做了學宮的先生，你會教孩子們什麽？”江廣問。
“讀書認字自然是基本之理。”童夢澤道，“除此之外，我會教孩子們一些愉悅的詩文，或是帶著他們采風游玩，以玩樂為主！”
“哦？”錢蘊笑問，“以玩樂為主，這是個什麽說法？”
“童年，是一個人最重要的日子。”童夢澤道，“我是個命好的，兒時在童家，雖不是我父親親身，但父親給了我最快樂的童年，這些有趣的童年記憶，鐫刻在腦中永不忘卻。亂世來臨之後，父親留在雲土國，我和母親外逃至金峰城，最初一段日子苦不堪言。受人欺被人辱，每每想到自己是個讀書人，都恨不得立刻去死。那時恰是童年的樂趣讓我可以在痛苦中前行，以至於如今重新過上團圓美好的生活。我深知一個好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也深知一個壞的童年需要用一生治愈。所以當初我在金峰城做私塾的時候，我教給孩子們的，也都是‘春水碧如天，畫船聽雨眠’的美妙，‘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意境，讓他們快快樂樂地讀書。至於枯燥的聖人道理，不妨少一點。畢竟快樂的童年，能給他們面對一生痛苦的勇氣。”
“說得好。”黃太子點頭稱讚，“學宮落成之日，自會有你的一個教學先生的位置，不過到時候若發現你不行，還是要趕走的。”
“好。”童夢澤又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
第二個進來的秀才，無比騷包。
一襲白衣也就算了，居然還有兩個女人跟著他一起進來，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身後。
黃太子一見便皺了眉頭：“你是來應選教書先生的？”
“自然是。”這人似乎傲慢地很，淡淡地道。
“那這兩個女子----”假太監問。
“是我的侍女。”那人道。
騷包，太他媽騷包了！
一個教書秀才，還雇兩個侍女充門面？雇也雇好看一點的呀，其中一個女子還行，另一個女子大方臉，小眼睛，蒜頭鼻，簡直是個醜八怪！
“姓名？”錢蘊問。
“莫墨。”那人說。
“如果讓你當教書先生，你會教什麽？”錢蘊又問。
“聖人道理。”莫墨答。
“哼！”假太監早看這人不爽了，於是用剛剛從童夢澤那裏聽到的道理來諷刺他，“聖人道理何等枯燥？剛剛認字的小孩子如何能懂？這麽學有什麽樂趣可言？”
莫墨笑了：“不需要懂，記住即可。”
“一派胡言！”假太監道，“我看你只會不求甚解地死記硬背而已！”
“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莫墨笑道，“這種道理，豈是剛認字的孩子能懂的？可是他們不需要懂，記住即可。等到他們將來成年了，遇到了困頓之時、恰逢了難以抉擇之事，便會回想起這句話，那時候才會真正地懂它的道理，一瞬間便會領略到古人的意境，並且在這意境中找到前行的力量；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這種聖人道理，小孩如何能懂？不需要懂，記住即可。等到將來長大成人，窮苦不堪之時，回想這句話，立刻便懂了，原來聖人也有如此境地，但是聖人沒有放棄，卻在這困境中找到了堅守道心的意義。從來沒有哪位先生能讓孩子們自小便懂得聖人道理，其實很多聖人道理先生自己也不懂。但這不妨礙，只要記住即可。記住了，背下來了，早晚有一天，遇到類似心境，便會豁然開朗。學習是一生之事，而不是孩童之事。先生要做的，就是先把道理教給他們，而不是教會他們。先生其實教不會的，要等到他們長大了自己去學會。”
這段話說得在座所有人都頗有體會。
“好，待到入學之時，有你一個教書的位置。”黃太子拍板道，“但倒是若是發現今日你所言都是吹牛，我要打你板子的！”
一說打板子，莫墨沒反應，身後的兩個侍女都笑了。
莫墨告辭之後，趙虎問錢蘊：“我不識字哈，也不是很懂他們說的啥意思。但是我明顯感覺，這個童夢澤跟這個莫墨，說的是相反的意思呀！怎麽都入選了？”
錢蘊笑道：“這便是學問！”
............
第三個進來的秀才，眾位考官一見他便笑了。
“你可以免考。”錢蘊道。
林秀才笑道：“初時不願與你們摻合，但近來發現，雲土國確實好起來了。造這麽一個龐然大物的建築，我原以為你們要造青樓，後來聽說是學宮，頗為感動。在雲土國三年，未曾做過什麽，如今這學宮，我該出一把力的。”
黃太子知道眼前這個秀才如今已經神功蓋世天下無敵了，但他並不怕林秀才，因為他知道此人最講理。
“若你當了先生，你教什麽？”黃太子問。
“教對錯。”林秀才道，“今人皆道，小孩子才講對錯，成年人只論利弊，我便不信這個道理。我覺得說這話之人，往往是那兒時沒學過對錯的人。不論對錯的利弊，不過是那私利而已。只能利己而不能利人，從高處看便不是利而是害了。成年人拗不過來，孩子還有希望。我若當先生，先教這個。”
“好。”黃太子笑道，“你愛教什麽教什麽，朕信你不會瞎教。話說，你與柳兮兮何日成婚？”
林秀才傻了：“這-----為何這麽說？”
“你不願娶她？”錢蘊笑問，“嫌棄她？”
“柳兮兮是女中豪傑！”林秀才鄭重道，“三年蟄伏，一朝雪恨，救萬千黎民於水火，強我林雲百倍，談何嫌棄？”
“那就是願意咯。”江廣道。
“我----”
“萬事通透的林秀才，怎會如此扭捏？”黃太子道，“你是講理之人，難道還講不出自己的心意嗎？”
林秀才笑了，坦然拱手道：“我自是願意得很。”
眾人皆笑。
眾位大人身後的案板內突然傳出一女聲：“須得八擡大轎明媒正娶才行！”
林秀才聞言，錯愕之下滿臉通紅。
黃太子笑著沖林雲道：“朕借你錢，給你做足排場！”
............
窮途客棧。
四人坐在門檻上，嗑瓜子的嗑瓜子，抽旱煙的抽旱煙。
“莫墨也來湊熱鬧了？”老李道。
“此城如今有莫墨，有林秀才，亂不起來了。”王富貴道，“其實事到如今，就算沒他們，也未必會亂。”
陳小姐一聽便覺得王富貴話裏有話：“你什麽意思？”
“他的意思是，我們該走了。”張二悠悠地道。
“去哪裏？”
“再找個城。”王富貴抽了口旱煙，“再開家客棧。”
（全書完）
作者有話說：
全書完結。
沒湊滿榜單要求的四萬字，我會在後面寫兩篇感言。
關於此文的一切問題和我的想法，都在感言裏。
謝謝所有讀者的，一路陪伴。
感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全書完。◎
假太監終於辦了件大事。
親率著六個木匠, 每人的肩頭上都挑著扁擔的一頭，將那龐然大物重重地放在黃太子和諸位大人的面前。
“哇！”連趙虎這麽一個粗人都被眼前這個惟妙惟肖的玩意兒給震驚了。
這是一個模型，完全木制的模型；看上去像是一座高塔, 又像是一個祭壇。有四個側邊，每個側邊都朝上延伸成一個三角形，四個三角形在頂端匯聚成一個頂點。
不僅僅是這麽一個外圍的輪廓，在塔身上, 還雕刻了各種精致的階梯石橋、亭臺樓閣。顯然塔是中空的, 分三層, 最下方的空間最大；中間一層則是在塔腰處延伸出的巨大平臺, 平臺上雕刻了假山、噴泉, 還有各式各樣的木頭小人；在網上，是頂端的一層，也是最豪華的一層，一個木頭美人穿一身綢衣，在頂端的高臺之上舞蹈。
整個模型透著精致和磅礴, 雕梁畫棟，美絕人寰。
“皇上！”假太監把這玩意兒擡進來，立刻覺得渾身有勁了，腰桿也直了, “這是我雲土國二十八位頂級木匠設計出來的巨塔，同時我已經匯聚了國內五十七位專業瓦匠, 三百多名勞工, 只等皇上一聲令下，我們就可以破土開工了。”
黃太子被眼前的這個一人高、幾個桌面那麽大的木頭塔給看楞了, 還沒想明白這假太監要幹啥：“破土動工, 動什麽工？”
“皇上！”假太監敢來跟皇上談這件事, 腹稿早就打了十幾遍，也完全覺得自己的這個計策可行，“我們要在城外另建一座甕城，占地二十畝地，主要就是為了建造這樣一座高塔！木工已經完全設計完畢了；據瓦匠估算，建造期大概半年，到時候我雲土國就有了這樣一個建築，高十丈，方圓一裏地，在周圍再配合上琴棋書畫的門店樂坊，威風凜凜，誰看了不說一聲好！”
黃太子和江廣、趙虎、錢蘊都被這假太監說楞了，他到底想幹啥姑且不論，但看這氣魄格局，確已超越了他們所有人。、
“不是----”黃太子撓了撓頭，“你這想法是好，這高塔建造起來也確實威風。可是-----這要花多少錢？”
“木工瓦匠都是現成的！”假太監對答如流，“如今雲土國的木工瓦匠，暫時還沒有那麽多活計可以養活自己，讓這種人才去種地，實在是屈才了，不如就讓他們去造塔！此塔造起來如此氣魄，那麽磚瓦必然要用上好的青磚，木頭要用上好的楊木！其中還要有亭臺樓閣，一樣都不能少！底層各有大小屋子百餘間，塔腰處亭臺樓閣、噴泉造景數十件；塔頂的平臺自然要最好的漢白玉。如此估算下來，所有建材耗材加人力，十萬兩白銀足夠了！”
“十萬兩！！”黃太子臉上的肉都跳了跳。
“只要十萬兩啊，皇上。”假太監道，“如今是亂世，城內的木工瓦匠但求有活幹，能活著，一日三餐供應，每日給幾十文錢便心滿意足了。這座塔要是放在當年的大行盛世，沒五十萬兩根本造不起來。”
“呃---”江廣看著假太監的這個模型，摸了摸胡子，笑問道，“可是，造這麽個塔起來，有什麽用呢？如今雲土國百廢待興，自然我們今年剛有收成，與周圍通商也賺了錢。可是如果花了十萬兩僅僅是為了造一座高塔抖威風，有何意義呢？”
這話問的，也是在座各位心裏所想。
雲土國剛剛有點繁華之景象，連開店鋪都先緊著飯館雜貨鋪，而不去折騰什麽古董文玩店，為何？就是一切都要先有用，沒有用的東西他們都不願去幹。
“皇上您想----”假太監若是沒有考慮周全，根本就不敢來提這麽個主意，所以他心裏自然早就想好了，“如今我雲土國國民八萬多人，皆有活計，莊稼種在地裏，長成了就有收成；那城內各商戶、攤販，一個個都能掙錢了，過個一年半載的工夫，百姓有恒業之後，就會有餘財，兜裏有錢，腰包就鼓了，是不是？”
“是，然後呢？”錢蘊問。
“不僅僅是我們雲土國。”假太監又道，“就說周圍跟我們通商的幾個城池，到時候百姓都安居樂業了，兜裏都會有錢，慢慢就會繁華起來，不許多久，也就一年半載的工夫。到時候我們不僅僅是商路通暢，就是彼此之間的百姓，也會互相來往，絡繹不絕啊！”
“是是是，你說的有道理，可是然後呢？”黃太子問，“這跟你要造這麽一個高塔有什麽關系？”
“老百姓兜裏一有錢，便會想幹啥？”假太監賣了個乖子。
“幹啥？”趙虎冷著臉問。
“飽暖思□□啊！吃飽喝足，兜裏有閑錢。現有吃喝，隨後就有嫖賭。”假太監笑道，“我們要造一座方圓幾百裏，最大、最豪華的青樓！讓城內百姓和周圍五六座城池的百姓，在有錢之後都慕名而來，花錢享樂。我們就靠著這種威風凜凜、有百裏盛名的青樓，就可以做一個實實在在的銷金窟，到時候錢財源源不斷。”
眾人都聽傻了。
“亂世以來，別的不說，單說那柳兮兮手下有多少暗娼？去跟她們談，做暗娼有個鳥意思，能掙幾個錢？都來做花魁！漂亮衣服一傳，胭脂水粉一撻，弄點讀書人給她們搞點詩詞歌賦，小曲一唱，立時身價百倍。”假太監道，“到時候十裏八鄉，只要願意來的，都來。當然，也不是誰都要的，歪瓜裂棗自然不要。來了之後，要學習，學唱曲學跳舞，學詩文學樂器，要做就做高級的！我們既然造這麽豪華的一座塔，自然要有最好的姑娘！長此以往，不僅是我們雲土國內，就是那鄰城，商道上的各個城市，錢財都會源源不斷地流入我們雲土國！”
黃太子被這假太監的大格局給說楞了，其他所有人都是。不做聲，聽他接著說。
“樓分三層，自然也分三個不同的等級！”假太監道，“那最下面一層，便是尋常姑娘。這是剛入門的姑娘學習之地，要配上上好的詩文師傅、樂器師傅，專門訓練；第二層便是接客的地方，那數十處亭臺樓閣便是供應給客人游玩的地兒。哪裏還像之前暗娼做生意，著急忙慌地在小巷裏拉客？我們就是要讓客人好好游玩，與心愛的姑娘彈琴奏曲、觀花賞月、咬文嚼字的地方，客人若是與姑娘有了感情，那以後還不是源源不斷地把錢財往這裏送？最高層，自然是最上等的花魁住的地兒！花魁可不接客！見一面就是多少兩銀子，喝個茶就是多少兩銀子！不接客，絕對不接客，接了客就不值錢了！”
“幹！”趙虎第一個跳了出來，“哈哈哈，你個假太監，還是有腦子的！這樣一來，不僅我們雲土國威風凜凜，更是有錢財每天都來，比現在賺錢還要快，快得多啊！”
就連黃太子和江廣都不禁心馳神往了，別的不說，這源源不斷的錢財進來，別管它是怎麽來的，只要是錢財，以後都可以用作招兵買馬、開疆拓土，改善民生。
只有錢蘊，皺著眉，不說話。
黃太子也覺得很好，他認為假太監說的有道理：自己當初剛剛得勢的時候，每天幹什麽？就是四處去找姑娘，買□□。人一有錢，可不就這點愛好麽！這個主意實在是好！
就在他即將拍板的時候，突然見到了錢蘊的面沈如水，不禁問道：“錢相，你覺得呢？”
錢蘊不說話，默默走到窗前，看著窗外。
頗為無禮。
實際上他根本沒聽到黃太子的問話。
假太監出了個好主意，他知道。別說是現在，就是當初大行王朝，他錢蘊也是終日在那青樓裏廝混的。
用自己的年輕美貌、學問詩文去騙那有錢婦人的錢，然後再把這錢花在青樓女子身上。
他比他們更加知道這青樓有多銷金，有多賺錢。
他該也心馳神往的。
可是，現在他就是有一點不得勁，很不得勁。
因為就在假太監擡上來這麽一個模型的時候，他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是，這個模型，這個巨大的建築，當然可以是一座豪華的青樓，可是-----是否還有另一種可能呢？
殿上唯有錢蘊想到了這種可能，因為殿上只有他一個讀書人。
實實在在的讀書人。
他差一點都忘了自己是個讀書人，但往往只要讀了書便會不時地想起自己是個讀書人。
就因為他剛剛想起了，所以現在心裏很覆雜。
他很清楚，若是林秀才在此，定然會毫不猶豫地向皇上諫言。
他不是林秀才，他是錢蘊。
可是錢蘊也是個讀書人啊。
“錢相！”黃太子提高了聲音，“你怎麽了？”
錢蘊扭頭，走到黃太子身前，拍了拍雙袖，朝著黃太子跪拜了下去，深吸一口氣道：“皇上，我有話說。”
“你說。”黃太子道。
“剛剛你們說，飽暖思□□，人一有錢就想著淫樂，這自然是一種方向。可是，還有另一種方向。”錢蘊道。
“什麽意思？”黃太子問。
“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錢蘊重重地道，“吃飽喝足了之後，也有這種可能啊，皇上。”
黃太子楞了楞，似乎明白了什麽，道：“你繼續說。”
“若是這麽一座高塔不去做青樓，而是做學宮呢？”錢蘊道，“不去招什麽姑娘花魁，我們可以招識字的秀才、博學的夫子。那塔下層的數百房間，完全可以做成學塾，一次性便可教導上千名孩童識字念書！中層的平臺，可以是那才子夫子探討學問之所；頂層的高臺，住的都是學問最高的先生，教授世間的道理；百姓們吃飽了飯，難道僅僅想到青樓妓院麽？難道他們就不想著讓自家孩子來念書識字、知理做人麽？我們做一個方圓幾百裏最大的學宮，長此以往，各地有識之士都會匯聚而來，各地孩童們都來讀書認字，將來我雲土國的人才也會越來越多！”
錢蘊說完，眾人皆不言。
就連提出青樓方案的假太監和一向看不起錢蘊的趙虎都不說話。
他們似乎也覺得，錢蘊有錢蘊的道理。
江廣沈思良久道：“皇上，我讚同錢大人的想法，跟青樓比起來，學宮才是定國安邦之策。”
黃太子哈哈笑道：“那就造學宮！”
............
雲土國的學宮一開造，這方圓幾百裏的讀書人紛紛就來了。
亂世，讀書人最難過。
所以一見自己有一個可以發揮的場所，立刻就上了路，哪怕路上有那豺狼虎豹、土匪馬賊，也要拼了命奔一個讀書人的前程！
按照雲土國朝廷的估計，教書的秀才，要招納數十個！至於那德高望重的夫子，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所以他們首先要招夠足夠多的秀才才可以！
這種招納，自然比那廚藝大賽招廚師更加嚴苛！
所以雲土國五巨頭親自做那考官，決心一定要招到“有質量”的書生文人，而不是來濫竽充數的。
這招賢第一天，便陸續來了三個秀才。
黃太子坐中央，各位大人坐身側，眼看著這第一個壯實而又一臉憨厚的男人，穿著一身布衣，進得門來。
“皇上好，諸位大人好！”男人盈盈的笑意，一看就是個老實人。
“你叫什麽？”學問考核，主考自然是宰相錢蘊。既然學宮的意見是他提的，他自然百般上心，此刻一臉嚴肅，心裏已然拿定主意：那些學問不入流的，萬萬不要！
“童夢澤！”男人作揖行禮，“家父童老七，原是雲夢縣的財主，大行垮臺後，流徙他鄉，最近這些天剛回來。我原在金峰城開過私塾，如今見我雲土國要開學宮，覺得這是大事，故特來考核。”
原來是童老七的兒子，在座各位微微點頭。
“若是你做了學宮的先生，你會教孩子們什麽？”江廣問。
“讀書認字自然是基本之理。”童夢澤道，“除此之外，我會教孩子們一些愉悅的詩文，或是帶著他們采風游玩，以玩樂為主！”
“哦？”錢蘊笑問，“以玩樂為主，這是個什麽說法？”
“童年，是一個人最重要的日子。”童夢澤道，“我是個命好的，兒時在童家，雖不是我父親親身，但父親給了我最快樂的童年，這些有趣的童年記憶，鐫刻在腦中永不忘卻。亂世來臨之後，父親留在雲土國，我和母親外逃至金峰城，最初一段日子苦不堪言。受人欺被人辱，每每想到自己是個讀書人，都恨不得立刻去死。那時恰是童年的樂趣讓我可以在痛苦中前行，以至於如今重新過上團圓美好的生活。我深知一個好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也深知一個壞的童年需要用一生治愈。所以當初我在金峰城做私塾的時候，我教給孩子們的，也都是‘春水碧如天，畫船聽雨眠’的美妙，‘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意境，讓他們快快樂樂地讀書。至於枯燥的聖人道理，不妨少一點。畢竟快樂的童年，能給他們面對一生痛苦的勇氣。”
“說得好。”黃太子點頭稱讚，“學宮落成之日，自會有你的一個教學先生的位置，不過到時候若發現你不行，還是要趕走的。”
“好。”童夢澤又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
第二個進來的秀才，無比騷包。
一襲白衣也就算了，居然還有兩個女人跟著他一起進來，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身後。
黃太子一見便皺了眉頭：“你是來應選教書先生的？”
“自然是。”這人似乎傲慢地很，淡淡地道。
“那這兩個女子----”假太監問。
“是我的侍女。”那人道。
騷包，太他媽騷包了！
一個教書秀才，還雇兩個侍女充門面？雇也雇好看一點的呀，其中一個女子還行，另一個女子大方臉，小眼睛，蒜頭鼻，簡直是個醜八怪！
“姓名？”錢蘊問。
“莫墨。”那人說。
“如果讓你當教書先生，你會教什麽？”錢蘊又問。
“聖人道理。”莫墨答。
“哼！”假太監早看這人不爽了，於是用剛剛從童夢澤那裏聽到的道理來諷刺他，“聖人道理何等枯燥？剛剛認字的小孩子如何能懂？這麽學有什麽樂趣可言？”
莫墨笑了：“不需要懂，記住即可。”
“一派胡言！”假太監道，“我看你只會不求甚解地死記硬背而已！”
“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莫墨笑道，“這種道理，豈是剛認字的孩子能懂的？可是他們不需要懂，記住即可。等到他們將來成年了，遇到了困頓之時、恰逢了難以抉擇之事，便會回想起這句話，那時候才會真正地懂它的道理，一瞬間便會領略到古人的意境，並且在這意境中找到前行的力量；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這種聖人道理，小孩如何能懂？不需要懂，記住即可。等到將來長大成人，窮苦不堪之時，回想這句話，立刻便懂了，原來聖人也有如此境地，但是聖人沒有放棄，卻在這困境中找到了堅守道心的意義。從來沒有哪位先生能讓孩子們自小便懂得聖人道理，其實很多聖人道理先生自己也不懂。但這不妨礙，只要記住即可。記住了，背下來了，早晚有一天，遇到類似心境，便會豁然開朗。學習是一生之事，而不是孩童之事。先生要做的，就是先把道理教給他們，而不是教會他們。先生其實教不會的，要等到他們長大了自己去學會。”
這段話說得在座所有人都頗有體會。
“好，待到入學之時，有你一個教書的位置。”黃太子拍板道，“但倒是若是發現今日你所言都是吹牛，我要打你板子的！”
一說打板子，莫墨沒反應，身後的兩個侍女都笑了。
莫墨告辭之後，趙虎問錢蘊：“我不識字哈，也不是很懂他們說的啥意思。但是我明顯感覺，這個童夢澤跟這個莫墨，說的是相反的意思呀！怎麽都入選了？”
錢蘊笑道：“這便是學問！”
............
第三個進來的秀才，眾位考官一見他便笑了。
“你可以免考。”錢蘊道。
林秀才笑道：“初時不願與你們摻合，但近來發現，雲土國確實好起來了。造這麽一個龐然大物的建築，我原以為你們要造青樓，後來聽說是學宮，頗為感動。在雲土國三年，未曾做過什麽，如今這學宮，我該出一把力的。”
黃太子知道眼前這個秀才如今已經神功蓋世天下無敵了，但他並不怕林秀才，因為他知道此人最講理。
“若你當了先生，你教什麽？”黃太子問。
“教對錯。”林秀才道，“今人皆道，小孩子才講對錯，成年人只論利弊，我便不信這個道理。我覺得說這話之人，往往是那兒時沒學過對錯的人。不論對錯的利弊，不過是那私利而已。只能利己而不能利人，從高處看便不是利而是害了。成年人拗不過來，孩子還有希望。我若當先生，先教這個。”
“好。”黃太子笑道，“你愛教什麽教什麽，朕信你不會瞎教。話說，你與柳兮兮何日成婚？”
林秀才傻了：“這-----為何這麽說？”
“你不願娶她？”錢蘊笑問，“嫌棄她？”
“柳兮兮是女中豪傑！”林秀才鄭重道，“三年蟄伏，一朝雪恨，救萬千黎民於水火，強我林雲百倍，談何嫌棄？”
“那就是願意咯。”江廣道。
“我----”
“萬事通透的林秀才，怎會如此扭捏？”黃太子道，“你是講理之人，難道還講不出自己的心意嗎？”
林秀才笑了，坦然拱手道：“我自是願意得很。”
眾人皆笑。
眾位大人身後的案板內突然傳出一女聲：“須得八擡大轎明媒正娶才行！”
林秀才聞言，錯愕之下滿臉通紅。
黃太子笑著沖林雲道：“朕借你錢，給你做足排場！”
............
窮途客棧。
四人坐在門檻上，嗑瓜子的嗑瓜子，抽旱煙的抽旱煙。
“莫墨也來湊熱鬧了？”老李道。
“此城如今有莫墨，有林秀才，亂不起來了。”王富貴道，“其實事到如今，就算沒他們，也未必會亂。”
陳小姐一聽便覺得王富貴話裏有話：“你什麽意思？”
“他的意思是，我們該走了。”張二悠悠地道。
“去哪裏？”
“再找個城。”王富貴抽了口旱煙，“再開家客棧。”
（全書完）
作者有話說：
全書完結。
沒湊滿榜單要求的四萬字，我會在後面寫兩篇感言。
關於此文的一切問題和我的想法，都在感言裏。
謝謝所有讀者的，一路陪伴。
感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