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難過的黃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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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難過的黃太子
◎黃太子招誰惹誰了？◎
往往速度快了, 便不知這世界到底有多大。
這是煙凝在夜色中疾行的馬車內，悟出的道理。
想那江湖中，越是武功高強、輕功越好的人, 行得越快走得越遠，不會覺得這天下多大，反而會覺得一切都很近很小。
但若是一個鄉間百姓，一輩子沒出過縣城, 倒是會對縣城外莫名大的世界有一種莫名大的恐懼。
恐懼有時候恰是敬畏。
一個見多識廣的人, 最易丟掉敬畏之心。總覺得自己見過了天下, 不過如此, 也就那樣。
一個人倘若沒了敬畏之心, 怕是離災禍不遠了。
透過縫隙看著車外的月色，煙凝在逃命的旅途中，難得撿回了一點道理。
有那麽一刻，她甚至有些感激莫墨：細細回想之下，亂世三年, 恰是自己最安妥的三年。皆因她知道世上有個莫墨，所以不可以胡作非為。
想自己因為容貌少年出名，當時還是大行盛世，武林中有一個比一個更高的高手, 朝堂裏有一個比一個更大的官。
無數人想得到她，有江湖的, 也有朝堂的。
那江湖群芳譜把她的容貌列為天下第一, 所以她逼迫自己的心氣配得上自己的容貌。女子嫁人，無非是找個靠山, 自己天下無雙的容貌, 自然也要找那天下無雙的靠山。
終於有一天, 她被人偷偷送進了宮。
大行王朝的皇宮。
皇宮裏盡是些繁文縟節，彼時名份尚未敲定，她也不過是被金屋藏嬌而已，沒有正式露面。
一個妃位，分量很足，所以想殺她的人很多。
她不在乎，仗著寵幸。
這天下女子，恃了寵，就一定會嬌了。若是不嬌，何以顯得自己受寵？
所以，得罪了很多很多朝堂的人。
若是沒有發生什麽變故，她的大半生，大概會是一番後宮爭鬥的戲碼。
可人算不如天算，大行王朝突然就垮臺了。
快到她還沒獲得名份，江湖武林中還沒人知道群芳譜榜首煙凝已經入了宮，這個王朝就土崩瓦解了。
到最後，她孤零零一人，被丟在了昆侖山。
怎麽辦？
怕別人殺她，於是她只有先殺人。
若自己是個武功高絕的女俠，她不需要別人去動手。可是自己武功平平，鬥不過，於是只能撒謊騙人，借刀殺人。
然後，她就遇到了莫墨。
然後，就是在入雲山的兩年多。
但此刻回想起來，這兩年多居然是自己最穩妥的時光。
她知道莫墨的武功手段，所以不敢露面，不敢出名，不敢像以前那樣仗著自己的容貌去把江湖的水攪渾。
是不是也挺好？
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對莫墨的恐懼，或者說敬畏。
可一旦仲斐神功大成，她便又忍不住遐想，忍不住想要去挑戰，以致失了那僅有的一點敬畏。
再然後就真的窮途末路了。
煙凝此刻的反思透著股廉價，畢竟，窮途末路的追悔莫及，最不值錢。
馬車就著月色，在一條條山道中奔跑了整整一天。
天亮時分，緩緩進了雲土國的城門。
............
車夫老周是蓬葉島老鴇的姘頭，自己這下半輩子就指著老鴇吃老鴇喝的，所以老鴇的話他不敢不聽。
來的時候老鴇說了，把煙凝拉到雲土國皇宮，見到雲土國皇帝黃太子，開價一萬兩白銀，少一兩都不行。
老周不是第一次來雲土國了，熟門熟路，一進城就丟了個鬥笠面罩給煙凝，讓她帶好，要是被守衛看到她的臉，怕是會狠敲竹杠。
煙凝依言而行。
到了皇宮門口，老周還跟看門的守衛打了聲招呼，扔了十兩銀子孝敬，然後便駕著馬車進了皇宮。
到了皇家馬廄，把馬拴好，拉著煙凝就往裏走。
黃太子還沒起床呢！
黃太子最近越來越睡懶覺了，他也越來越像一個皇帝了！
以往剛做皇帝的時候，他最喜歡一左一右摟著兩個姑娘睡覺，到了天明，還能繼續溫存一番；可現在他不一樣了，他還是喜歡臨幸各種姑娘，但臨幸完畢，就會讓人帶出去，覺還是一個人睡得舒服！想要溫存了，繼續叫人送來就是！
這個習慣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養成的，他問了禮部尚書錢蘊，錢蘊大拍馬屁，說這個習慣恰恰是古今帝王的作風，皇上您越來越有帝王氣相了，來日時機成熟，走出雲土國，一舉拿下整個天下不在話下！
今日馬夫老周帶著煙凝來到宮內，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錢蘊。
錢蘊近來相當勤勉，主要是他覺得，自己作為一個滿腹經綸的讀書人，不能再這麽混下去了。
這亂世自己能有立足之地，能吃飽穿暖，不做些什麽，愧對那一肚子的詩文啊！
看看那趙虎，鬥大的字不識一個，跟自己都是當朝一品，人家怎麽就能家財萬貫，娶了十幾房妻妾？自己身為禮部尚書差哪兒了？怎麽可以小富即安？自己也要想方設法，去娶個十幾二十個老婆，去掙下幾千幾萬兩銀子！
那才對得起自己一肚子學問！
見到老周，錢蘊也沒什麽表情態度：這人他見過，給皇上送女人的。
這種事，司空見慣，跟他錢蘊不挨著。
“見過錢尚書！”老周行了個禮。
煙凝也在身後行了個禮。
錢蘊有個毛病，見到女人就喜歡用那詩文評頭論足一番。比如上個月有一人來送美女，錢蘊瞥了一眼便道“雪沒深山冰不厚，風過淺江水無波”。聽不懂的以為是什麽好話，實則是嘲諷那女子臉不夠白，身段略顯幹癟。
此刻見到煙凝，一瞥之下也想弄詩兩句，卻憋了半晌沒憋出來，實則是沒啥好說的，這女子的身段是真真好，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把鬥笠面罩摘下，我看看！”錢蘊忍不住道，想在她臉上找點瑕疵。
老周用胳膊推了推煙凝，煙凝緩緩將面罩和鬥笠摘下。
錢蘊傻了。
繞著煙凝連轉兩圈，找不到一丁點不足之處，咽了咽口水，問老周：“你打算問皇上要多少？”
“一萬兩白銀。”老周如實說。
“我幫你要一萬二！”錢蘊說，“我跟你一起去，你拿了一萬二，給我一千兩。”
“謝謝錢大人！”老周喜道。
“來來來，事不宜遲，別給那趙虎看到！”錢蘊一邊說一邊急不可待地拉過倆人，直奔黃太子寢宮。
錢蘊走在頭裏，老周第二個，煙凝最後。到了寢宮門口，看守的假太監忙叫停三人：“錢大人，皇上還沒起呢！”
之所以說他是假太監，因為他不是真太監。
黃太子附庸風雅，處處學習那昔日的大行皇帝。聽說皇帝身邊都是太監，所以他也弄了個看上去不男不女的人來伺候。
但是禦醫說，太監要受宮刑。
黃太子臨了發了善心，於心不忍，也就免了他的宮刑。他實在是搞不懂：那些個皇帝都是變態麽？好端端的人伺候你不好，你非要把他閹了？這有啥意義？
禦醫跟他說，太監不閹會穢亂後宮。黃太子說你可拉倒吧，按你這種說法，你們禦醫也要閹。
禦醫傻了，忙說不閹不閹，皇上所言甚是。
錢蘊此刻也不跟假太監廢話，拉著煙凝上前，讓他好好看看。
假太監見到煙凝，第一個想法就是：嘿，這麽美！可惜我是個太監。不對，我是個假太監啊，這下我可以穢亂後宮了！
一有這想法，就感覺到脖子上冒涼氣。
遂立刻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上下端量煙凝一周，問：“你們準備問皇上要多少？”
“一萬兩千兩！”錢蘊說。
“要一萬五！”假太監說，“完事分兩千給我。”
錢蘊心說你一個假太監比我還黑。
老周心說見識了見識了。
煙凝心說這幫人都什麽德性。
就在眾人各懷鬼胎之時，假太監大叫一聲：“皇上，錢大人送美人來啦！”
黃太子其實早就醒了，此刻正躺在床上思索生命的意義，聽到這一聲喊，不耐煩地道：“往後少送！上次你們就不知道從哪兒弄一女的，我碰都沒碰，那客棧的陳小姐就來了，差點把我一頓好打！惹不起啊惹不起----”
錢蘊急了，到手的銀子可不能飛了，忙道：“此女子是蓬葉島送來的，絕無問題！皇上您先看看嘛！”
黃太子可不傻，心裏門清：這幫家夥，這麽賣力，估計是背後黑了錢了。
跳下床穿了衣服就出來了，把門一開：“你們這大清早的沒事做----”
一句話沒說完，因為他看到了煙凝。
黃太子以往，見過最美的女人就是柳兮兮。
但由於某些誰也不能告訴的原因，他想看柳兮兮了就只能去青樓，不能帶回宮。
剩下的女人，不是從隔壁城裏買來的青樓女子，就是鄉下活不下去的村姑。
他實在是沒見過煙凝這般美貌的女子，從未見過！
所以一見到煙凝，就張大嘴巴，說不出下一句話來。
煙凝心中暗自冷笑：莫說你是一個小縣城的土皇帝，就是當年大行王朝的皇帝，抑或是武林盟主仲斐，見到自己時也是一般模樣！
那仲雄飛雖然不好女色，但也時常誇讚自己美貌天下無雙。自己若年輕個二十歲，如何如何----
這世上男子，不管權大權小，錢多錢少，都一樣的。
但轉瞬她突然又想到了莫墨-----
嗯----他不算男人。
一想到莫墨，煙凝也暗自提醒自己：來這裏可是有正經事的，不是真的來選妃的。
黃太子咽了咽口水，立刻就拉著煙凝道：“有美人兮，見之不忘。裏面說，裏面說。”
黃太子對於送來的女人，也是有眉眼高低的。
但凡是說上一兩句詩文，那定然是相當滿意了。
假太監適時提醒了一句：“皇上----這位先生的賞錢----”
“啊，對，對！”黃太子清醒過來，“錢蘊，去，找戶部侍郎，給兩萬兩白銀，現在就去，你們一起去！”
兩萬兩！
錢蘊，假太監，老周三人眼睛都瞪圓了。
轉身三人就走，把煙凝丟給了黃太子。
一路上，三人就怎麽分錢的問題，吵吵嚷嚷，絲毫不顧及體面。
黃太子拉著煙凝進了門，親手端了張椅子：“坐，坐。這椅子能被美人坐一次，是它的榮幸。”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詞兒！
以往黃太子哪有過這樣，除了柳兮兮，哪次不是霸王硬上弓？
煙凝依言坐下。
“美人從何處來？”黃太子已經不會說話了，盡在那錢蘊跟他講的風月故事裏找詞兒。
煙凝內心早有計較：“從蓬葉島來。”
“好地方，蓬葉仙島才能養出仙女。”
“奴家此次來，有兩件事。”煙凝說，“一是聞言皇上英勇無雙，且相貌非凡，特來投奔。二是奴家在雲土國有親戚，常年不往來了，奴家在蓬葉島已無親人，所以特來探望。”
“你在雲土國的親戚？那從今往後就是皇親國戚了呀！”黃太子呵呵笑道，“是何人啊？我把他們接進宮，從此之後錦衣玉食。”
煙凝起身行了一禮：“奴家替親人謝謝皇上了。親人在雲土國開了一間客棧，叫窮途客棧。”
黃太子楞住了，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不知道說什麽好。
耳邊又響起了上次陳小姐來皇宮搶人的情形----“姓黃的！以後再被我發現你強買民女，要你狗命！”
天可憐見，什麽叫強買啊，那女子自己願意的啊！
可是客棧那幫人就是不講理，你還沒辦法！
黃太子凝視著煙凝的臉，心知自己怕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惹不起呀，真的惹不起呀！
那客棧，那幫人，出入皇宮如入無人之境，隨時隨地要他命啊！
上次買了個村姑就來鬧了，這次要是買了他們親戚----黃太子不由得渾身一抖。
煙凝美貌，舉世無雙。
可是命更值錢啊！
話說回來，要是煙凝去找了王富貴，到時候還願意來皇宮跟著自己，豈不是皆大歡喜？
所以一定是煙凝本身同意，客棧那幫人也同意，千萬不能花錢買，花錢買了他們親戚自己小命不保！
想到此處，黃太子突然一躍而起：“侍衛，侍衛！”
一連喊了四五聲，匆匆而來兩個侍衛：“皇上，有何吩咐？”
“快，快！去戶部，現在就去！把去戶部領賞錢的那三個人截住，什麽兩萬兩，一兩也不給了，我不要了，別給他們拿了錢跑了，快！”
侍衛很少見到皇上如此失態，事關兩萬兩白銀，不敢怠慢，忙飛奔而去。
煙凝皺了皺眉頭，她不理解為何這個黃太子如此失態。
黃太子扭頭看她之時，居然一點色瞇瞇的眼神都沒有了，和善地笑道：“我嘛，不是壞人。你既然有親戚在雲土國，現在就去找他們吧！你去找了他們，跟他們商量商量，回頭再說不遲。”
聞得此言，煙凝轉念一想才明白過來：原來是窮途客棧四個字嚇住了這位皇帝！
這一下，煙凝對這個客棧更加好奇了！
煙凝起身行禮：“既然如此，那奴家先去會過親戚，再來找皇上。”
“好，好！”黃太子忙說，“不急，不急。你跟你家親戚，王掌櫃他們，好好商量商量。”
“是！”煙凝轉身告辭。
黃太子跌坐在床上：“哎呀呀，造孽啊！怕是一去不回了。”
哀嘆了一小會兒，突然又喊道：“侍衛，侍衛！”
又進來一侍衛：“皇上？”
黃太子忙說：“剛剛出去的那女子，瞧見沒有？”
“瞧見了。”
“吩咐下去，誰也不準動她！尤其是趙虎，誰動了誰死！快！”
“是，皇上。”
............
雲土國不大，十字街就只有一條。
所以煙凝很容易就找到了。
一路上她又戴上了鬥笠面罩，所以沒惹什麽麻煩。
站在窮途客棧的門前，門前坐著四個人，三男一女，一個老頭一個大漢一個小白臉一個醜女子。
老頭兒在抽旱煙。
另外三個人在嗑瓜子。
四個人並排坐在那門檻上，正沖著自己看。
煙凝一扭頭，又看到了客棧對面的青樓。
在周年和馮濤那個關於誅殺花和尚的故事裏，對面青樓有一位奇女子，柳兮兮。
莫墨給煙凝三天的時間逃跑，此時時間尚早，似乎不急著進窮途客棧。
那麽不如，先會會這個讓煙凝很好奇的柳兮兮。
遂轉身，進了青樓。
............
張二磕著瓜子吐沫橫飛：“真美，算得上天下第二美人！”
老李點頭：“不錯，天下第二！”
王富貴猛吸一口旱煙：“天下第二！”
陳小姐斜眼看他們，笑道：“人家群芳譜榜首，該是天下第一，怎麽到你們這兒就是天下第二了？”
張二瞪眼叫道：“天下第一我們見過啊！”
老李道：“對，天下第一我們見過，比她好看！”
陳小姐面無表情：“誰？”
王富貴又猛吸一口旱煙：“自然是珍珠夫人！”
“對，珍珠夫人！”張二道。
“珍珠夫人！”老李道。
陳小姐立刻紅了臉，嘻嘻笑道：“哪有哪有，過獎過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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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太子招誰惹誰了？◎
往往速度快了, 便不知這世界到底有多大。
這是煙凝在夜色中疾行的馬車內，悟出的道理。
想那江湖中，越是武功高強、輕功越好的人, 行得越快走得越遠，不會覺得這天下多大，反而會覺得一切都很近很小。
但若是一個鄉間百姓，一輩子沒出過縣城, 倒是會對縣城外莫名大的世界有一種莫名大的恐懼。
恐懼有時候恰是敬畏。
一個見多識廣的人, 最易丟掉敬畏之心。總覺得自己見過了天下, 不過如此, 也就那樣。
一個人倘若沒了敬畏之心, 怕是離災禍不遠了。
透過縫隙看著車外的月色，煙凝在逃命的旅途中，難得撿回了一點道理。
有那麽一刻，她甚至有些感激莫墨：細細回想之下，亂世三年, 恰是自己最安妥的三年。皆因她知道世上有個莫墨，所以不可以胡作非為。
想自己因為容貌少年出名，當時還是大行盛世，武林中有一個比一個更高的高手, 朝堂裏有一個比一個更大的官。
無數人想得到她，有江湖的, 也有朝堂的。
那江湖群芳譜把她的容貌列為天下第一, 所以她逼迫自己的心氣配得上自己的容貌。女子嫁人，無非是找個靠山, 自己天下無雙的容貌, 自然也要找那天下無雙的靠山。
終於有一天, 她被人偷偷送進了宮。
大行王朝的皇宮。
皇宮裏盡是些繁文縟節，彼時名份尚未敲定，她也不過是被金屋藏嬌而已，沒有正式露面。
一個妃位，分量很足，所以想殺她的人很多。
她不在乎，仗著寵幸。
這天下女子，恃了寵，就一定會嬌了。若是不嬌，何以顯得自己受寵？
所以，得罪了很多很多朝堂的人。
若是沒有發生什麽變故，她的大半生，大概會是一番後宮爭鬥的戲碼。
可人算不如天算，大行王朝突然就垮臺了。
快到她還沒獲得名份，江湖武林中還沒人知道群芳譜榜首煙凝已經入了宮，這個王朝就土崩瓦解了。
到最後，她孤零零一人，被丟在了昆侖山。
怎麽辦？
怕別人殺她，於是她只有先殺人。
若自己是個武功高絕的女俠，她不需要別人去動手。可是自己武功平平，鬥不過，於是只能撒謊騙人，借刀殺人。
然後，她就遇到了莫墨。
然後，就是在入雲山的兩年多。
但此刻回想起來，這兩年多居然是自己最穩妥的時光。
她知道莫墨的武功手段，所以不敢露面，不敢出名，不敢像以前那樣仗著自己的容貌去把江湖的水攪渾。
是不是也挺好？
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對莫墨的恐懼，或者說敬畏。
可一旦仲斐神功大成，她便又忍不住遐想，忍不住想要去挑戰，以致失了那僅有的一點敬畏。
再然後就真的窮途末路了。
煙凝此刻的反思透著股廉價，畢竟，窮途末路的追悔莫及，最不值錢。
馬車就著月色，在一條條山道中奔跑了整整一天。
天亮時分，緩緩進了雲土國的城門。
............
車夫老周是蓬葉島老鴇的姘頭，自己這下半輩子就指著老鴇吃老鴇喝的，所以老鴇的話他不敢不聽。
來的時候老鴇說了，把煙凝拉到雲土國皇宮，見到雲土國皇帝黃太子，開價一萬兩白銀，少一兩都不行。
老周不是第一次來雲土國了，熟門熟路，一進城就丟了個鬥笠面罩給煙凝，讓她帶好，要是被守衛看到她的臉，怕是會狠敲竹杠。
煙凝依言而行。
到了皇宮門口，老周還跟看門的守衛打了聲招呼，扔了十兩銀子孝敬，然後便駕著馬車進了皇宮。
到了皇家馬廄，把馬拴好，拉著煙凝就往裏走。
黃太子還沒起床呢！
黃太子最近越來越睡懶覺了，他也越來越像一個皇帝了！
以往剛做皇帝的時候，他最喜歡一左一右摟著兩個姑娘睡覺，到了天明，還能繼續溫存一番；可現在他不一樣了，他還是喜歡臨幸各種姑娘，但臨幸完畢，就會讓人帶出去，覺還是一個人睡得舒服！想要溫存了，繼續叫人送來就是！
這個習慣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養成的，他問了禮部尚書錢蘊，錢蘊大拍馬屁，說這個習慣恰恰是古今帝王的作風，皇上您越來越有帝王氣相了，來日時機成熟，走出雲土國，一舉拿下整個天下不在話下！
今日馬夫老周帶著煙凝來到宮內，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錢蘊。
錢蘊近來相當勤勉，主要是他覺得，自己作為一個滿腹經綸的讀書人，不能再這麽混下去了。
這亂世自己能有立足之地，能吃飽穿暖，不做些什麽，愧對那一肚子的詩文啊！
看看那趙虎，鬥大的字不識一個，跟自己都是當朝一品，人家怎麽就能家財萬貫，娶了十幾房妻妾？自己身為禮部尚書差哪兒了？怎麽可以小富即安？自己也要想方設法，去娶個十幾二十個老婆，去掙下幾千幾萬兩銀子！
那才對得起自己一肚子學問！
見到老周，錢蘊也沒什麽表情態度：這人他見過，給皇上送女人的。
這種事，司空見慣，跟他錢蘊不挨著。
“見過錢尚書！”老周行了個禮。
煙凝也在身後行了個禮。
錢蘊有個毛病，見到女人就喜歡用那詩文評頭論足一番。比如上個月有一人來送美女，錢蘊瞥了一眼便道“雪沒深山冰不厚，風過淺江水無波”。聽不懂的以為是什麽好話，實則是嘲諷那女子臉不夠白，身段略顯幹癟。
此刻見到煙凝，一瞥之下也想弄詩兩句，卻憋了半晌沒憋出來，實則是沒啥好說的，這女子的身段是真真好，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把鬥笠面罩摘下，我看看！”錢蘊忍不住道，想在她臉上找點瑕疵。
老周用胳膊推了推煙凝，煙凝緩緩將面罩和鬥笠摘下。
錢蘊傻了。
繞著煙凝連轉兩圈，找不到一丁點不足之處，咽了咽口水，問老周：“你打算問皇上要多少？”
“一萬兩白銀。”老周如實說。
“我幫你要一萬二！”錢蘊說，“我跟你一起去，你拿了一萬二，給我一千兩。”
“謝謝錢大人！”老周喜道。
“來來來，事不宜遲，別給那趙虎看到！”錢蘊一邊說一邊急不可待地拉過倆人，直奔黃太子寢宮。
錢蘊走在頭裏，老周第二個，煙凝最後。到了寢宮門口，看守的假太監忙叫停三人：“錢大人，皇上還沒起呢！”
之所以說他是假太監，因為他不是真太監。
黃太子附庸風雅，處處學習那昔日的大行皇帝。聽說皇帝身邊都是太監，所以他也弄了個看上去不男不女的人來伺候。
但是禦醫說，太監要受宮刑。
黃太子臨了發了善心，於心不忍，也就免了他的宮刑。他實在是搞不懂：那些個皇帝都是變態麽？好端端的人伺候你不好，你非要把他閹了？這有啥意義？
禦醫跟他說，太監不閹會穢亂後宮。黃太子說你可拉倒吧，按你這種說法，你們禦醫也要閹。
禦醫傻了，忙說不閹不閹，皇上所言甚是。
錢蘊此刻也不跟假太監廢話，拉著煙凝上前，讓他好好看看。
假太監見到煙凝，第一個想法就是：嘿，這麽美！可惜我是個太監。不對，我是個假太監啊，這下我可以穢亂後宮了！
一有這想法，就感覺到脖子上冒涼氣。
遂立刻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上下端量煙凝一周，問：“你們準備問皇上要多少？”
“一萬兩千兩！”錢蘊說。
“要一萬五！”假太監說，“完事分兩千給我。”
錢蘊心說你一個假太監比我還黑。
老周心說見識了見識了。
煙凝心說這幫人都什麽德性。
就在眾人各懷鬼胎之時，假太監大叫一聲：“皇上，錢大人送美人來啦！”
黃太子其實早就醒了，此刻正躺在床上思索生命的意義，聽到這一聲喊，不耐煩地道：“往後少送！上次你們就不知道從哪兒弄一女的，我碰都沒碰，那客棧的陳小姐就來了，差點把我一頓好打！惹不起啊惹不起----”
錢蘊急了，到手的銀子可不能飛了，忙道：“此女子是蓬葉島送來的，絕無問題！皇上您先看看嘛！”
黃太子可不傻，心裏門清：這幫家夥，這麽賣力，估計是背後黑了錢了。
跳下床穿了衣服就出來了，把門一開：“你們這大清早的沒事做----”
一句話沒說完，因為他看到了煙凝。
黃太子以往，見過最美的女人就是柳兮兮。
但由於某些誰也不能告訴的原因，他想看柳兮兮了就只能去青樓，不能帶回宮。
剩下的女人，不是從隔壁城裏買來的青樓女子，就是鄉下活不下去的村姑。
他實在是沒見過煙凝這般美貌的女子，從未見過！
所以一見到煙凝，就張大嘴巴，說不出下一句話來。
煙凝心中暗自冷笑：莫說你是一個小縣城的土皇帝，就是當年大行王朝的皇帝，抑或是武林盟主仲斐，見到自己時也是一般模樣！
那仲雄飛雖然不好女色，但也時常誇讚自己美貌天下無雙。自己若年輕個二十歲，如何如何----
這世上男子，不管權大權小，錢多錢少，都一樣的。
但轉瞬她突然又想到了莫墨-----
嗯----他不算男人。
一想到莫墨，煙凝也暗自提醒自己：來這裏可是有正經事的，不是真的來選妃的。
黃太子咽了咽口水，立刻就拉著煙凝道：“有美人兮，見之不忘。裏面說，裏面說。”
黃太子對於送來的女人，也是有眉眼高低的。
但凡是說上一兩句詩文，那定然是相當滿意了。
假太監適時提醒了一句：“皇上----這位先生的賞錢----”
“啊，對，對！”黃太子清醒過來，“錢蘊，去，找戶部侍郎，給兩萬兩白銀，現在就去，你們一起去！”
兩萬兩！
錢蘊，假太監，老周三人眼睛都瞪圓了。
轉身三人就走，把煙凝丟給了黃太子。
一路上，三人就怎麽分錢的問題，吵吵嚷嚷，絲毫不顧及體面。
黃太子拉著煙凝進了門，親手端了張椅子：“坐，坐。這椅子能被美人坐一次，是它的榮幸。”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詞兒！
以往黃太子哪有過這樣，除了柳兮兮，哪次不是霸王硬上弓？
煙凝依言坐下。
“美人從何處來？”黃太子已經不會說話了，盡在那錢蘊跟他講的風月故事裏找詞兒。
煙凝內心早有計較：“從蓬葉島來。”
“好地方，蓬葉仙島才能養出仙女。”
“奴家此次來，有兩件事。”煙凝說，“一是聞言皇上英勇無雙，且相貌非凡，特來投奔。二是奴家在雲土國有親戚，常年不往來了，奴家在蓬葉島已無親人，所以特來探望。”
“你在雲土國的親戚？那從今往後就是皇親國戚了呀！”黃太子呵呵笑道，“是何人啊？我把他們接進宮，從此之後錦衣玉食。”
煙凝起身行了一禮：“奴家替親人謝謝皇上了。親人在雲土國開了一間客棧，叫窮途客棧。”
黃太子楞住了，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不知道說什麽好。
耳邊又響起了上次陳小姐來皇宮搶人的情形----“姓黃的！以後再被我發現你強買民女，要你狗命！”
天可憐見，什麽叫強買啊，那女子自己願意的啊！
可是客棧那幫人就是不講理，你還沒辦法！
黃太子凝視著煙凝的臉，心知自己怕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惹不起呀，真的惹不起呀！
那客棧，那幫人，出入皇宮如入無人之境，隨時隨地要他命啊！
上次買了個村姑就來鬧了，這次要是買了他們親戚----黃太子不由得渾身一抖。
煙凝美貌，舉世無雙。
可是命更值錢啊！
話說回來，要是煙凝去找了王富貴，到時候還願意來皇宮跟著自己，豈不是皆大歡喜？
所以一定是煙凝本身同意，客棧那幫人也同意，千萬不能花錢買，花錢買了他們親戚自己小命不保！
想到此處，黃太子突然一躍而起：“侍衛，侍衛！”
一連喊了四五聲，匆匆而來兩個侍衛：“皇上，有何吩咐？”
“快，快！去戶部，現在就去！把去戶部領賞錢的那三個人截住，什麽兩萬兩，一兩也不給了，我不要了，別給他們拿了錢跑了，快！”
侍衛很少見到皇上如此失態，事關兩萬兩白銀，不敢怠慢，忙飛奔而去。
煙凝皺了皺眉頭，她不理解為何這個黃太子如此失態。
黃太子扭頭看她之時，居然一點色瞇瞇的眼神都沒有了，和善地笑道：“我嘛，不是壞人。你既然有親戚在雲土國，現在就去找他們吧！你去找了他們，跟他們商量商量，回頭再說不遲。”
聞得此言，煙凝轉念一想才明白過來：原來是窮途客棧四個字嚇住了這位皇帝！
這一下，煙凝對這個客棧更加好奇了！
煙凝起身行禮：“既然如此，那奴家先去會過親戚，再來找皇上。”
“好，好！”黃太子忙說，“不急，不急。你跟你家親戚，王掌櫃他們，好好商量商量。”
“是！”煙凝轉身告辭。
黃太子跌坐在床上：“哎呀呀，造孽啊！怕是一去不回了。”
哀嘆了一小會兒，突然又喊道：“侍衛，侍衛！”
又進來一侍衛：“皇上？”
黃太子忙說：“剛剛出去的那女子，瞧見沒有？”
“瞧見了。”
“吩咐下去，誰也不準動她！尤其是趙虎，誰動了誰死！快！”
“是，皇上。”
............
雲土國不大，十字街就只有一條。
所以煙凝很容易就找到了。
一路上她又戴上了鬥笠面罩，所以沒惹什麽麻煩。
站在窮途客棧的門前，門前坐著四個人，三男一女，一個老頭一個大漢一個小白臉一個醜女子。
老頭兒在抽旱煙。
另外三個人在嗑瓜子。
四個人並排坐在那門檻上，正沖著自己看。
煙凝一扭頭，又看到了客棧對面的青樓。
在周年和馮濤那個關於誅殺花和尚的故事裏，對面青樓有一位奇女子，柳兮兮。
莫墨給煙凝三天的時間逃跑，此時時間尚早，似乎不急著進窮途客棧。
那麽不如，先會會這個讓煙凝很好奇的柳兮兮。
遂轉身，進了青樓。
............
張二磕著瓜子吐沫橫飛：“真美，算得上天下第二美人！”
老李點頭：“不錯，天下第二！”
王富貴猛吸一口旱煙：“天下第二！”
陳小姐斜眼看他們，笑道：“人家群芳譜榜首，該是天下第一，怎麽到你們這兒就是天下第二了？”
張二瞪眼叫道：“天下第一我們見過啊！”
老李道：“對，天下第一我們見過，比她好看！”
陳小姐面無表情：“誰？”
王富貴又猛吸一口旱煙：“自然是珍珠夫人！”
“對，珍珠夫人！”張二道。
“珍珠夫人！”老李道。
陳小姐立刻紅了臉，嘻嘻笑道：“哪有哪有，過獎過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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