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休息站, 沙耶走下來活動了兩下, 然後扒在車頂邊沿, 看著萬磁王走進商店裏。

不一會兒, 對方拎著一袋零食出來。

宙斯很好奇，跑過去嗅嗅紙袋, 發覺是食物，於是歡樂地繞著他嗷嗷叫。

“不要把面碰翻了, ”萬磁王躲過大狗的毒嘴, 把一桶便捷食用的意面遞過去，對沙耶說，“吃點東西吧，開了很久了，但可能還有兩個半小時才到目的地。”

沙耶無所謂地接過面桶, 腳踩在車裏, 半個身子探上車頂, 就當它是桌子了。

陽光非常熾烈地撒下來，雖然他們在樹下, 但仍然可以感覺到炎熱。

萬磁王穿了件淺灰色的襯衫, 領口有些被汗濕了。

意識到這點，沙耶拿過一瓶飲料, 用手指一碰，它便迅速變涼了。

她笑瞇瞇地看向萬磁王：“喝點水。”

後者看著她，有一會兒沒說話，大致是之前他們之間的互動太少, 而大半又都是不坦誠的，雖然談不上針鋒相對，但是沙耶一直在逃避是真的。

導致了萬磁王不知道怎麽用自如的態度面對沙耶，總是保持著一副欲言又止的狀態。

但沙耶卻不以為然，她把水放在車頂，然後吃了兩口面，最後掰了一些面包分給宙斯。

宙斯平時吃慣了上好的狗糧和狗飯，現在啃兩口幹面包，委屈地蹭蹭沙耶的小腿，企圖換一點別的來吃。

“裏面有圓桌，要不要去？”萬磁王拽開宙斯，走到沙耶身後，幾乎是把對方攔腰從車頂邊沿抱下來，“別在這裏站著，當心摔下來。”

“不去，”沙耶斷然拒絕，“裏面人多麻煩。”

她又塞了一口面，然後俯身把剩下的都給宙斯。

從紙袋裏拿出一盒通心粉，沙耶揮揮手：“這盒我幫你熱一下，順便看看有沒有別的東西，你暫時別進去了。”

二人心知肚明，之前因為天啟事件，萬磁王在整個歐洲被通緝過，德國附近尤為嚴重，他們剛開出德國沒多遠，在這個地方還是要謹慎，以免不必要的沖突。

雖然在名義上，萬磁王現在並不是逃犯，但民眾卻不能及時更新他們的情報。

萬磁王看著她的背影，沈默著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沙耶走出來，宙斯乖巧地跟著，她把通心粉拌好遞給對方，然後又冰了一瓶橘子汽水擰開喝。

炎熱的夏日，每個人都是汗涔涔的，沙耶走來摸了摸前機器蓋，把溫度整個降下來，然後翻身爬上去，盤膝坐在上面，托著下巴，笑瞇瞇地對萬磁王說：“吃吧，吃過之後好趕路。”

“其實也沒什麽要緊事，”萬磁王猶豫片刻，選擇說了實話，“我不是有事才約你來這邊的。”

沙耶卻揚起嘴角：“我知道啊。”

萬磁王：“……你知道？”

沙耶被逗笑了：“你能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把我喊出來一定是因為別的，不過具體的我還沒想清楚。艾瑞克，你——是在怕我嗎？怕什麽？”

她揚起眼睛，以與對方如出一轍的灰藍色眼珠，靜靜地看著他。

一直看清他眼底的不確定和忐忑。

先前她怕他，現在他怕她。

沙耶想，真是無常。

“我……怕你想起之前的事情，”萬磁王不是邪神，他幾乎不在沙耶面前說謊，“就是想起在阿斯加德的事情。”

沙耶似乎並不意外：“只是這件事嗎？我遲早會想起來的。”

說完這句話，她也沈默下來。

“不過好像沒有這麽簡單，”她伸手撫摸手腕上的一串手鏈，“洛基一天沒有解開詛咒，我就一天不能當回自己。”

“也許我們不該相信他的話，”萬磁王說，“畢竟他是邪神。”

沙耶想了想，低聲說：“我也沒有完全相信他。”

提起洛基，她有些氣不打一處來：“說走就走了，答應我的沒有一條兌現，別讓我再見到他。”

沙耶難得露出趾高氣昂的樣子來，萬磁王看著她不由得發笑。

“那你還和我一起出來？為什麽？”

沙耶意外地看他：“很奇怪嗎？你提出的要求，我很少有拒絕的吧？”

萬磁王：“……”

萬磁王：“是，我讓你別出現在我眼前，你就走了。”

沙耶：“……”

提起早年事，沙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這個就不要提了嘛，而且也是你說的我照做啊。”

“我——”

他無奈極了：“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之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你就是嘴硬。”沙耶笑瞇瞇地說。

這麽聰明的對方讓萬磁王感到無所適從，他覺得在對方那雙漂亮的眼睛之下，自己的一切情緒都無所遁形。

他仿佛成了透明的。

這種感覺很不好，就如同他在洛基面前一樣。

但沙耶感覺很好，重生之後的她對於旁人的情緒變化感知敏銳，不費什麽力氣就能猜到想法。

之前的她不聰明也不善解人意，現在看來，應該都是詛咒造成的。

兩個人沈默著，一人站在車前，一人坐在機器蓋上，還有一只大狗在旁邊。

畫面看起來倒是十分和諧。

“不說這個了吧。”沙耶揚起嘴角，率先打破安靜，“如果沒什麽事的話，就當出來轉一圈嘛，反正我也在紐約呆膩了。”

萬磁王：“那邪神呢？”

沙耶很果斷：“不管那家夥，讓他和他哥回阿斯加德吧。”

萬磁王露出了這幾天第一個較為輕松的笑容。

“好，那就不提他。”

過了會兒，兩人在休息站補充了體力，又各自休息了一會兒，準備繼續上路。沙耶在車裏把襯衣外套脫了，只穿著一件單薄的吊帶背心，頭發低低地紮起來，用手扇風。

萬磁王把空調調低了一些，然後俯身幫她把安全帶扣好：“我們先一起回兄弟會基地，我有一點事情要處理完。”

“我都可以，反正也沒事做。”

沙耶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把座位椅背放下去。

冷風吹著，車裏很舒適。

其實有她在，其實不必開空調也能迅速冷下來，不過萬磁王不習慣這樣。

後者在啟動車前，扭頭看著她重新變得光潔的皮膚，猶豫了片刻，忽然問：“那次——你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傷？”

“哪次？”沙耶問，“我好像一見你就受傷。”

萬磁王：“……”

沙耶笑出聲：“對不起，我開玩笑的。”

“不過的確啊，”她側過身體，趴在椅背上看著對方，“兩次我都差一點點就死了，就是現在沒有證據了，唉，這些都是我努力過的痕跡啊。”

萬磁王：“……”

他沒有出聲，繼續目不斜視地開著車。

沙耶在他身邊絮絮叨叨，冷風吹著，外面再怎麽烘烤也和車裏沒有關系。

眼前的公路很長，暫時看不到盡頭。

他忽然有了安定的感覺。

如果時間能停在現在，那再好不過了。

沙耶自言自語了一會兒，發覺對方不太願意搭話。

不過這種情況她早習慣了，於是翻個身，背對這個別扭的男人，繼續說：“其實在以色列的時候，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她低聲說：“我是隔了很久才聽蘇珊的爸爸說了CIA的計劃——”

“你沒必要解釋，”萬磁王打斷她，“都過去了。”

“但我還是要解釋清楚啊，”沙耶說，“我沒辦法面對你，所以只能一直逃避下去，在以色列時是這樣，回到澤維爾了也一樣。”

“現在可以面對了？”對方淡淡地問。

沙耶想了想：“差不多吧，反正已經不怕你了。”

“其實就算你不解釋，我也不會怪你，”萬磁王低聲說，“我——大概是因為之前的經歷，我很容易失控，但我沒想過傷害你。”

沙耶回身看他：“之前我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

萬磁王沈默著，忽然將車靠邊，停在了一旁。

面對突如其來的剎車，沙耶詫異地皺起眉：“怎麽了，艾瑞克？”

後者垂著眼睛，久久沒有說話，他緊抿著嘴唇，雖然整個人是靜止不動的，但從表情來看，卻能感覺到他像在經歷著一場掙紮。

“可我不想和你回到二十年前的狀態，”他用力抓著方向盤，轉過臉看著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不想讓你把我當成一個比你小了幾百歲的小孩，就像是你在面對勞拉他們時一樣，我不希望。”

沙耶笑了：“有什麽關系？還有什麽叫不想回到以前的狀態？難道還是仇人最好當嗎，你——”

隨後，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戛然而止。

沙耶楞住了，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殆盡。

她聽清楚了對方的畫外音。

萬磁王從沒用過現在的眼神看過她，毫不掩飾地、直白地，熾烈的感情幾乎是呼之欲出。

沙耶不再笑了，而是問他：

“你在說什麽，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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