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恢覆得很快。

起初, 在剛剛蘇醒的那幾天, 她虛弱極了, 說一會兒話就會睡著。

後來她精神好了很多, 萬磁王會抱著她到樓下曬太陽，獲得了一大半神力的沙耶不再懼怕陽光, 無論氣溫多高，她的身體都是冰冷的, 在陽光下, 就像是一尊擁有生命、亙古不化的冰雪塑像。

但漸漸地，她覆原了，開始神態自如地與人交談。

X教授幾乎是立即就察覺出了沙耶的不對勁。

“她這個樣子多久了？”站在樓前，X教授詢問萬磁王，“你想清楚, 如果邪神所說屬實, 那麽即將回來的寒冬女神應該不是什麽好相處的對象, 我們要提前做好準備。”

在被熾烈陽光灑滿的草坪上，沙耶正盤膝坐著和宙斯玩。

沒一會兒, 勞拉和快銀下了課也加入其中, 這幾個小孩年紀小，沒有那麽敏感的心思, 能察覺出沙耶的與眾不同。

但寒冬女神平日裏唯唯諾諾的表情不見了，面對萬磁王時的緊張和謹慎也消失殆盡。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超然的淡定和平和。

這讓她的的氣質變得疏離起來。

加之臉上和身上的傷疤也逐漸消失，沙耶身上屬於人類的氣息也淡了很多, 野獸漢克在一旁拿出她的體檢報告，憂心忡忡。

“我聯系過覆仇者基地了，他們說邪神和雷神已經離開。”

事件陷入僵局，但萬磁王卻怎麽也不想接受這個可能：“查爾斯，她恢覆記憶之後，屬於中庭的這五百年的記憶呢？會被抹去嗎？”

X教授搖搖頭：“按理說應該不會，但是她會不會在乎這些記憶，就說不準了。”

他說的很隱晦，但是萬磁王還是聽懂了。

五百年對於一個神來說其實並不算長，何況她漫長生命中有更多值得記得的事情，更不要提他們兩人的糾纏不多短短幾十年了。

沙耶的記憶，並不是斯嘉蒂的。

萬磁王閉了閉眼，顯然不希望這件事發生。

但他無能為力。

“我應該一直把她留在澤維爾，”萬磁王低聲說，“這樣她就不會遇見洛基。”

他聲音幹澀，並後悔於自己的不坦誠和不果決。

看著草坪上露出溫和笑容的沙耶，萬磁王忽然開口，艱難地問自己的老友：“查爾斯，我現在可以把她帶走嗎？”

“帶走？”X教授顯然沒想到自己朋友會這麽說，“帶去哪裏？”

萬磁王搖搖頭：“沒想好，隨便哪裏都好。”

X教授的表情嚴肅起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我很清楚。”

年輕的教授仍是不讚同：“但依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她很可能會恢覆記憶，無論她恢覆後是不是洛基描述的樣子，她也不再是沙耶了。”

但萬磁王卻格外執著：“至少她現在還是。”

萬磁王自然知道對方是在提醒自己關於斯嘉蒂的危險程度。

但他並不想顧忌那麽多。

“如果我把她帶走，起碼可以讓她遠離澤維爾，遠離紐約，她離開現在的環境，也許有一定的幾率——”

“艾瑞克，你沒有必要這樣，”X教授皺起眉打斷對方的話，幾乎算得上是語重心長，“她和你其實……你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麽。”

萬磁王沈默了片刻，否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她沒什麽。”

“真的嗎？”X教授無奈地反問，“你確定？”

萬磁王再次陷入沈默。

他沒辦法否認第二次。

萬磁王向來是一個不喜歡講出心事的人，面對X教授，他也只能傾吐一些。

但這次卻不像以往，熟知萬磁王的人幾乎都能感受到他的失控。

X教授看著對方，嘆氣一聲。

“如果沙耶同意的話，我覺得你可以把她帶回兄弟會。”

對方退了一步，萬磁王思忖片刻，發覺這個方法可行。

在與虛無作戰之後，兄弟會的基地從德國撤離，在北歐找了一個新的據點，如果他們離開美國去歐洲，說不定還真是一個好去處。

X教授看著萬磁王的表情，知道他心動了。

“但如果沙耶出了什麽事，我很可能沒有辦法第一時間來幫你，”他說，“你要想清楚。”

“我自己就可以，”後者淡淡地回答，“兄弟會還有信得過的人。”

“你執意要走，我也不攔你，”X教授對他說，“記得要取得沙耶的同意。”

“我現在就去問。”萬磁王站起來，徑直走到學生聚集處。

萬磁王一來，平日裏有點怕他的孩子們都紛紛不說話了，仰著頭，好奇地看著不速之客。

“你找沙耶嗎？”勞拉誰也不怕，直白地問，“她在給我們講故事呢。”

萬磁王楞了一下，下意識問：“什麽故事？”

“唔，大狗雪橇和弓箭的故事，”她回答，“還有一個神明在風雪裏，幫助旅人找到回家的路。”

“這是斯嘉蒂的故事嗎？”萬磁王又問。

這下換沙耶回答，她彎著眼睛，點點頭：“是，我在神話書裏看到的。”

“你喜歡這個故事？”他問。

沙耶眨眨眼：“還好吧，我覺得故事裏的斯嘉蒂很有趣。不，其實是故事中的北歐神族們都很有趣。”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古怪，學生們看看沙耶，又看看萬磁王，都不說話了。

快銀一向怕這人，於是舉手：“午餐時間到了，今天有雞排！”

“走走走，我也想吃了。”鐳射眼率先響應，立刻呼啦啦帶走了李千歡等一幹不想惹事的學生。

只剩勞拉還仰著臉看著沙耶：“沙耶，你還會給我們講故事嗎？”

“會啊，”她笑著捏捏對方的臉，“隨時都可以。”

但勞拉的小臉上卻充滿了郁悶：“我覺得你明天就要離開了。”

聽到這句話，萬磁王的表情多少有些意味深長。

這頭小狼，還真是擁有野獸一樣敏銳而準確的直覺。

“真的嗎？”沙耶笑起來，用哄孩子一般的語氣說，“就算是我會離開也沒關系啊，等我回來，再給你講故事也是一樣的。”

勞拉點點頭，認真地說：“那你記住了哦。”

“我記住啦，”她摸摸小姑娘濃密的頭發，“去吃飯吧。”

勞拉走後，沙耶看向萬磁王，表情與面對小朋友勞拉時如出一轍：“怎麽了艾瑞克，表情那麽嚴肅。”

“沒事，”後者有些猶豫，“就是有件事，想征得你同意。”

沙耶很好奇：“什麽事？”

“我——”他只說了一個單詞，便卡住了。

然後表情變得糾結起來。

沙耶托著腮看著對方，很好奇：“難道你又要去統治世界了嗎？”

萬磁王表情無語：“我最近已經沒有這個想法了。”

“你成長了，”她揚起嘴角拍拍對方的肩，“不過為什麽忽然失去夢想？”

萬磁王：“……”

沙耶笑吟吟地看著他，伸出手把自己披在肩上的頭發綁起來，她的發色變得淺了很多，灰色裏摻雜著不明顯的白色，

男人看著她的低頭綁皮筋時後頸的皮膚和纖細的手腕，別扭地移開視線，繼續沈默。

“沒什麽，有點累了。”

“累了？”沙耶綁好頭發，用手撐著下巴看他，“是不是因為虛無？”

萬磁王搖搖頭：“與他無關，是我自己的原因。”

沙耶很好奇，剛想追問，忽然，她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思索著這個可能，她的嘴角慢慢地放平了。

沙耶很清楚兄弟會成立的時間，雖然年代久遠，但應該就在對方與CIA決裂不久之後，如果自己想的沒錯的話，對方招攬變種人入夥，應該和她突如其來的‘死亡’有關聯。

這個猜測長久以來一直在沙耶的心中，模模糊糊地如同一道影子，她每次試圖觸及這段回憶的時候，都會被莫名的情緒打斷。

她很少能像現在一樣思維連貫。

現在想清楚了，沙耶免不了心情覆雜。

原來在流浪在異鄉的那些年裏，她不知道的是，有一個人一直在為她覆仇。

想到這裏，沙耶的眼神變得柔軟起來。

“那我很慶幸你可以……半途而廢。”

“我也是，我也很慶幸。”

萬磁王意識到她表情的變化，聳聳肩，兩人心照不宣。

“不過你要和我說什麽？”沙耶問。

“我想問你，願不願意陪我回兄弟會，基地在歐洲，我有些事情要處理，”萬磁王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可能需要你幫忙。”

沙耶很好奇：“我？”

“你願意嗎？”對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表情鄭重。

沙耶看著萬磁王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你為什麽這麽嚴肅？可以啊，反正我最近也沒什麽事做，願意的，只要你不覺得我會添麻煩的話——”

“不覺得，”他打斷對方，“我……從來就沒覺得過。”

作者有話要說： 啊這章……寫得我還有點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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