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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鬥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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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局。

林硯與柳尚元會合,“如今到底是個什麽情形?”

“今日的狀況比昨日更激烈,南北方學子聚集在狀元樓,差點又打了一架。恰巧葉鶴就在那兒,被人撞見了。南方學子哪裏肯放過,自是拉著不讓走。說了許多難聽的話。葉鶴被這一激,答應設臺鬥詩。”

“恰巧在那兒?”

之前小廝不是說葉鶴是早有準備?

林硯轉頭,但見柳尚元勾了勾嘴角,“是,恰巧!”

二人四目相對,心領神會。以葉鶴的性子,從不打無準備的仗。他是有意為之。可偏偏讓所有覺得這是“恰巧”,是被逼上臺。這般一來,他力壓群儒就更顯得才氣高漲。

林硯想得本也是此道。可沈家動蕩在即,他還沒來得及實施,就已被葉鶴搶了先。而自葉鶴之後,便是他與柳尚元再設臺也會變成了“效仿”,甚至會變成了蓄謀。與這“恰巧”高下立見。

林硯咋舌,這心思可真夠深沈的。可他更欣慰。柳尚元明知此情,也要等著他。這是朋友之義,得友如此,夫覆何求。

林硯一笑,“走吧!”

書局離狀元樓不過兩百米,一路上不乏聽聞消息的行人往那頭趕,探花郎鬥詩南北學子的盛況,誰人不想見?

林硯與柳尚元被人流簇擁著,未至狀元樓,便已被人認了出來。

“呦,這不是林狀元和柳榜眼嗎?”

“林狀元和柳榜眼這也是去鬥詩的?”

林硯暗地裏捅了捅柳尚元,一頭霧水看著那人,“鬥詩?什麽鬥詩?我同尚元約了吃酒,不過這狀元樓今日怎地這麽多人,想來似是沒位子!”

柳尚元暗自偷笑,十分配合,“無妨,那便去醉仙樓好了。左右哪裏吃不是吃,若不是你說夏日不想吃熱鍋子,去你那紅樓更方便。”

說著,二人竟轉身要走。學子哪裏肯,一把拉住,“兩位既然來了,就湊個熱鬧吧!”

“就是就是!兩位不知道吧,葉探花設臺要與人鬥詩呢!怎麽說,兩位也是和葉探花一科的,還都是國子監同窗,葉探花現在願自證才學,難道兩位便不想?”

都這麽說了,他們還能說不想?林硯與柳尚元面面相覷。

在場人察言觀色,立馬將人拉了過去,幾乎是直接推上臺。葉鶴莫名楞了半晌。

柳尚元面容苦澀,“葉兄,實在抱歉。我與衍之本是來吃酒的,結果……”

柳尚元瞄了眼這被圍的水洩不通的臺子,十分無奈。林硯皺眉拱手,“看來今日我們是走不掉了。葉兄,不介意我們借你的臺子用一用吧?”

借你的臺子用一用吧。

你的臺子。

你的……臺子!

葉鶴心頭一緊,卻也知道他的謀算瞞得過別人,卻絕對瞞不過林硯。可看著林硯和柳尚元,他心裏堵得慌。如此一來,他好好的一出戲,也不知會不會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尤其這兩人是真被人路上偶遇推上臺的,而他是自主應了鬥詩的。

看上去,他們比他更似是毫無準備的“恰巧”。

“葉兄?葉兄看來是不願意?”

看著林硯無辜的表情,葉鶴好容易忍住一只手掐上去的沖動,皮笑肉不笑,“當然願意。”

林硯道謝,這才面向眾人道:“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

“就春闈當日的詩賦考題,葉探花已做了四首了!”

林硯朝臺上的桌案看去,那上頭壓著幾張紙,正是葉鶴所作。

“好詩!”

這話林硯是出自真心。別的不談,葉鶴才學智謀都是有的。可聽在葉鶴耳朵裏,卻著實有些刺耳。

“林狀元也來一個!”

“是啊!來一個!葉探花有急才,不過短短兩炷香工夫便已有了四首,每首都不凡。我們甘拜下風。”

作詩不比其他。能出佳句的少,而要四首都為佳品,別說兩炷香,就是兩天、兩個月作出來那也是極為出色的。

“怎麽,林狀元莫非是不敢?林狀元可別說什麽自己不擅詩賦。不擅詩賦如何得做狀元?再說,若是不擅,春闈那日的詩作又是如何來的!”

春闈詩賦流傳已有好些時日。大家都已知道,這點不足為奇。可是……

林硯心頭咯噔一下,這是暗指他作弊嗎?

他看著那人,言道:“詩賦可能治國?”

眾人一楞,看著林硯面面相覷。葉鶴皺眉,瞬間明白林硯的打算,朝臺下使了個眼色。

“林狀元這是什麽意思?詩賦若無用,清惠長公主每年的梅園文會算什麽?陛下宮宴對答讓群臣賦詩又算什麽?”

“對!詩賦雖不可治國,卻可見一人之才。科舉將詩賦納入其中,便可見一斑。林狀元當知科舉之難,若詩賦不佳,便是其他再好,也必然入不得一甲!”

“林狀元這莫不是在給自己開脫?”

“林狀元……”

質疑之聲此起彼伏。柳尚元側身看過來,“衍之!”

林硯一笑,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向前一步,言道:“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

在場之人盡皆怔忡,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林硯是就春闈詩詞一題所作。

林硯又一步。

“中分豈是無遺策,百戰空勞不逝騅。大業固非人事及,烏江亭長又何知。”

再一步。

“爭帝圖王勢已傾,八千兵散楚歌聲。烏江不是無船渡,恥向東吳再起兵。”

更一步。

“江東誰覆識重瞳,遺廟欹斜草棘中。若比咿嚶念如意,烏江戰死尚英雄。”

進一步。

“百戰疲勞壯士哀,中原一敗勢難回。江東弟子今猶在,肯為君王卷土來?”

緊接一步。

“項籍鷹揚六合晨,鴻門開宴賀亡秦。樽前若取謀臣計,豈作陰陵失路人。”

最後一步。

“當年得意如芳草,日日春風好……”

這首與之前不同,非是詩,而是陸游的一首詞。

“怕是曲中尤帶楚歌聲”落音。四座皆驚。

一共七步,一共七首。

古有曹植七步成詩,可那只是一首。這……這……

幾乎所有人包括葉鶴在內都未曾回過神來。林硯卻是已經笑看著柳尚元。柳尚元猛然回神,這是示意他來!柳尚元甚至可以確定,若非是顧著自己,林硯還能做更多。

他點點頭,走上前去。林硯已經走出了第一步,打了眾人一個戳手不及。如今眾人腦子還沒弄清明,正是他趁熱打鐵,再次狙擊的最佳時期。此時,只需他能做得出來,便是詩詞不甚好,卻也無人能反應過來。

他們已在氣勢上勝了!

林硯將狀元樓的老板叫過來耳語了幾句。柳尚元這頭已經開始了。

一共五首,沒比林硯多,卻是高於葉鶴的。不論是數量還是質量。林硯松了口氣,總算他沒有高看柳尚元,也沒有坑了他。而且,他的詩是抄的,得益於他腹中傲人的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底蘊。可柳尚元卻是真才實學。這點叫他不得不汗顏。

詩詞完畢。眾人依舊沒能回神。

“這些可夠,可有人要上臺面鬥?”

眾人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七步七首詩,每首都可算上品,誰人敢說有這等才能?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正巧狀元樓的老板上臺,摟著一摞的書。林硯和柳尚元一一攤開。

“春闈有五科。墨義,帖經,經義,詩賦,策問。如今詩賦已經比過了。總不能厚此薄彼。這裏是四書五經,墨義帖經莫不出於此。各位可隨意翻開,隨意出題,但凡答錯一句,我這狀元之名,讓給他!”

狀元之名,讓給他。

讓給他……

可是,誰人敢要?誰人能要?

“這……這……大家都知道,林狀元擅記讀。別說對句,便是那個字出自哪一頁哪一行哪一個都能曉得。我們……我們甘拜下風。”

這妖孽,哪個字在哪裏都說得出來的人,要他們怎麽比!這不是給林硯造勢,讓自己出醜嗎?誰會這麽傻!

柳尚元笑了,“衍之此才眾人皆知,自是不用比。便我來吧!”

大家訕笑著:“柳榜眼說笑了。”

柳尚元不為所動,“還是比一比的好。否則只怕日後不好說。”

眾人相視,不知所措。

葉鶴附和,“確實要比一比的好!”

林硯起身攔了一把,“葉兄莫急。總得有個順序,下一個便是你,你且先歇一歇,好好準備。”

柳尚元會意,也不待眾人反應,挺直了腰桿。

“也人知以無,言知不。也立以無,禮知不……”

眾人錯愕,這……這背得什麽鬼?怎麽沒聽過?

林硯卻是悠閑喝著茶,葉鶴眉頭緊鎖。前有林硯七步七詩搶足了他的風頭,如今又有柳尚元倒背論語,叫他這後上場的要拿什麽法子去力壓?

是的!倒背!就是倒背!從最後一個字開始,無一錯漏!

葉鶴緊了緊雙拳。他自認才智過人,卻也知林硯柳尚元皆為奇才,尤其林硯。所以他本想先發制人,殺二人一個措手不及。雖為探花,卻能有高於狀元榜眼之名。可如今瞧來,是不能了。而他更知,這一切都因林硯。

似乎他就坐在那,輕松閑適,好似什麽都沒幹一般,卻已將他的滿盤計劃大亂。

臺下也已有人回過神來。

“這是論語?倒背的論語。”

“真……真的是!柳榜眼大才!”

……

待得論語篇完,林硯倒了杯茶給柳尚元。柳尚元一飲而盡,言道:“接下來不知大家想讓我背哪一本?《孟子》《大學》《詩經》還是……”

開什麽玩笑!除卻《大學》《中庸》字數少些,其他都高於論語,甚至《孟子》《詩經》還是論語的三倍。這要一直背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

尤其,人家能氣定神閑倒背完論語,還能輕飄飄問下一本背什麽的人,你以為他背不出來嗎?

“不!不必了!柳榜眼之能,自愧不如。”

“自愧不如!”

見此,柳尚元拱手為禮,將時間讓給葉鶴。然而到得這等地步,葉鶴也只能對句了。別說他未必能倒背。就算能,拾人牙慧也自落了下乘。

柳尚元嘴角輕笑與林硯耳語:“你故意的吧?”

林硯一臉無辜,“我要是故意的,你不也配合我了嗎?”

柳尚元極力忍笑,好奇道:“早就想問你,你們在國子監都沒怎麽說話,何以似是結了天大的仇一般。”

“天大的仇?我和他可沒仇。”

柳尚元眼珠兒一轉,“因為大皇子?”

林硯微楞,葉鶴與五皇子的勾/當在科舉前,鮮有人知。而如今科舉已過,葉家也發家有一段時日,不似當初貧寒,自會有人察覺。只是如今,怕是也只會發現大皇子了。

林硯掩下心頭思緒,“算是吧。你知道,我們家與三殿下是分不開了。”

柳尚元點頭,默認了這種解釋。二人靜下心聽葉鶴對句。葉鶴本是想以最擅長之詩賦來一鳴驚人。並沒打算扯出其他。這後頭的發展實在超出他的預計。可是以他的才學,墨義帖經也不在話下。林硯並沒想著他會在這上頭出錯。若不然,他也不可能為探花了。

待得葉鶴作答完畢。林硯又搶先一步言道:“墨義,帖經,詩賦都已比過了。如今是不是該輪到經義與策問了?”

被人一壓再壓,比試至得如今,先前嚷得最兇說國子監霸占前三必定有鬼的南方學子也已經洩了氣,哪裏還敢再比。

“既然沒人說話,那麽就經義吧。大家覺得如何?”

有人連連擺手,“經義之道卻無可比,不必了。”

經義說白了,差不多就是讀後感,要有選題材料。這個真不是很好比,也不太適合放在這種場合來比。

林硯點頭,從善如流,直接道:“那就策問吧!”

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大家都是同科,更有早早來京準備考試的,都有聽聞。眼前這三位還都在策問上有所長,尤其林硯。

關於他的傳聞不勝枚舉,幼時有前朝宰相之後啟蒙,又有西洋先生教學。其不但對大周古今之事了然於胸,更對西洋之物深有研究,其眼見著實非同一般。

別的不說,但就殿試當日對制夷之策的禦前奏對,他們之間不少人都是聽到的。怕是臺上那柳榜眼葉探花都不及,又何況他們?

有人忍不住又退了兩步,今日硬逼著人上臺,卻讓人打得擡不起頭,著實沒臉見人啊!

林硯面上笑容散去,冷厲起來。

“看來你們是不想比了!你們不想比,但我卻想比一比!沒有你們說比就比,說不比就不比的道理!你們既覺得我們占據一甲三名有弊,心裏不服氣,如今比試已經開始,那還是接著比下去的好!凡事總得善始善終。

依我看,也不必拿什麽此次考題來論。就說說今時之事!我倒是想鬥膽問一問各位,何為忠君之道,何為人臣之道!”

“煽動言論,造謠傳謠,朝廷審查結果未出,可舞弊之事卻已街知巷聞,是何忠君之道?聚眾鬧事,與朱雀門前大打出手,差點血染宮門,威逼陛下,又是何人臣之道?”

眾人怔楞錯愕,腦子裏仿如嗡地一聲,響鳴不斷。

作者有話要說: 林硯:借你的臺子用一用。

葉鶴:什麽都被你搶了先,你丫的連主持都做了,把我的風頭全搶了!這他媽到底是誰的臺子!

柳尚元:我就看看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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