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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鬥詩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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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君之道,人臣之道。

這不是說他們忤逆聖上,有違綱常嗎?這罪名誰背得起?自是有人坐不住了的。

“林狀元這話是何意?難道明知科舉有弊而不出聲,明知有人蒙蔽陛下卻視而不見嗎?莫非林狀元以為這才是你所謂的忠君之道,人臣之道?”

又有人回過神,站出來道:“忠君者,當以陛下為先。莫說朝中有人作亂,便是陛下有錯,也當死諫之。人臣者,當以朝廷社稷為己任,更不能見有人以科舉謀私利而作不知。科舉乃國家取材之道,乃我大周之根本,怎能讓私欲染指?”

“對!林狀元說的不妥吧!還是林狀元認為,忠君為臣,就是媚上欺下嗎?”

說話的都是北方學子,也只有北方學子會抓著“科舉舞弊”四字不放。而今科榜單成績,他們也唯有找出這四個字來殺出一條血路。

林硯無法和他們解釋,未必真的就有舞弊。更不能擲地有聲說,凡事都要講證據,讓他們拿出證據來。因為到得現今這個地步,幾乎人人心裏都清楚,是否舞弊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北方系騎虎難下。若有舞弊自是最好,若無舞弊,也必須要有舞弊。否則,北方不但要敗於南方,還會成為永久的笑柄。

林硯若是說出這種話,便是戳中了北方系所有學子的痛腳,必定會被群起而攻之。

所以,他不能。

林硯拱手作揖,“幾位兄臺說得對。你們理解錯我的意思了。諸位認為,當今聖上可是昏君?”

不說司徒坤絕非昏君,便是,哪有人敢如此光明正大說出口?這問的不是廢話嗎!

林硯笑,“陛下非是昏君。自有人懷疑科舉有弊之後,更是將二十三位考官悉數拿下,著三皇子主事,刑部協理,調查此案。又令翰林院、內閣共同重閱。如此力度難道還不足以表明陛下重視此事的決心?不知諸位可記得,春闈結束至放榜過了幾日?”

怎會不記得!

柳尚元立時明白了林硯的打算,配合道:“十四日。可見考官閱覽一眾考卷也是需要時日的。而科舉舞弊自爆出至得今時不過十一日。”

林硯點頭,“諸位以為,十一日足夠陛下看完所有考卷嗎?再有重閱不比之前,因諸位差點血染朱雀門,事情鬧得這般大,皇上不得不慎重。重閱必然比最初花費的時日更多一些。”

“如今皇上為此事親力親為,日夜批閱考卷不敢懈怠。可諸位在做什麽?每日與宮門前聚眾號令,甚至兩方學子大打出手!你們是不信皇上重閱後能給出公正裁斷,還是連多等幾日,待皇上審閱完全部考卷的時日都沒有了?”

潛臺詞:麻蛋,差這幾天趕著去投胎嗎?是見不到幾日後的太陽了嗎?

柳尚元差點笑出來。

林硯深吸了一口氣,接著道:“諸位有沒有想過,這等時候,皇上最需要的是什麽?是臣子們的信任。諸位難道不覺得,靜待皇上處置結果,再談後續,信君念君,以己之心及君之心,才是忠君之本,人臣之本嗎?”

眾人似是並沒有想到林硯會如此說,面面相覷。更有幾個頭腦靈活,反應得快的,忽然如醍醐灌頂。

是啊!皇上已答應處置,也加大力度查處,更是將所有考官都下獄了。他們難道不應該先等結果嗎?如今結果未出,他們在鬧什麽?就不怕傷了皇上的心,惹得皇上厭煩?

林硯再接再厲,“諸位又可曾想過,這等時候,皇上尚未有言語,重閱之事還在進行。坊中有關重閱未曾發現好人才,北方學子果不如南的流言又是怎麽來的?”

林硯掃視了在場之人一圈。

“諸位不如好好想想,這消息是從何人處聽來,又是因何深信不疑,更該想一想,到底是怎麽發展到跟著同伴一起每日去宮門前示威,又是如何發展到南北學子對打出手的,而這些種種又是否為諸位之初心?”

眾人皆楞,有聰明些的仿如被人扔進冰窖,渾身發冷。

既然為科舉考生,那麽大多也都是讀聖賢書的,甚至很多懂得大道理。並不蠢。只需林硯稍加點撥,將他們拉出局外,自會有人發現不尋常。

見諸人神色,林硯松了口氣,擡頭望向進門處,便見秋鳴對他點頭示意。林硯心裏更定了兩分。他來找柳尚元之前,吩咐了秋鳴兩件事。

一件自然是送沈沅回府。另一件嘛,看來也已經辦成了。

林硯再對眾人,語氣緩和了許多。打一棍棒,給一甜棗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在座諸位寒窗苦讀,幾人不是為此?若科舉有弊,一腔心血付諸東流,滿身才華掩埋深山,如何能不憤不怒不悲。諸位的情緒,我能懂,皇上也必然能懂,自不會怪罪。

但也請諸位冷靜沈思,務因一時之氣,被有心之人利用,成為他人私欲之器。諸位應知,我大周境內雖海晏河清,卻難保沒有邊陲小國包藏禍心,欲借機壞我大周太平盛世。諸位都是我大周未來的棟梁之才,不該落了他人圈套。”

“聖上乃明君,相信他必然能還大家一個公道!”

林硯九十度鞠躬,態度謙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眾學子無不動容,更有竊竊私語者,連連點頭附和。

“說得好!”

此聲鏗鏘有力,中氣十足。眾人循聲望去,便見一男子,頭戴東珠冠,身著錦袍,前後兩團五爪龍趾,非親王不能有。他自人群中走來,光耀四座。

林硯當頭喚道:“見過康王!”

康王?陛下第三子?如今風頭正熱的康王?

眾人回過神來,紛紛跪拜。

司徒嶺上得臺來,親自將林硯與柳尚元、葉鶴扶起,又令學子平身,言道:“衍之言之有理。父皇聖明,必會妥善處理此事。本王也知你們當中許多人非是京城人士,久留京城不易。此事不宜拖沓太久。

如今我大周新設玻璃廠,兵器所,國債局。正值用人之際。你們皆是我大周人才,若棄於深谷,不但本王痛惜,父皇更是痛惜。本王已向父皇稟明,可開設南北分榜。每榜一百八十人,盡攬我大周之才。讓每個人都有能為國效力的機會。”

每榜一百八十人。那也就是說,除去此次北方中舉的十五人,南方上榜一百七十八人,無人會落榜,還能加錄兩人。而北方就更好了,會再補錄一百六十五人。這等機會,誰人不歡喜?

學子們竟是熱血沸騰,再次跪拜。

“多謝王爺!”

“諸位請起!”司徒嶺對著天上拱手,“此乃父皇聖明仁義,已是應了。只是此等要事,還需內閣與中書省聯合起草,恐需得過兩日才能正式頒發聖旨明文。還請諸位靜待。”

已是應了?

已是應了!

眾人心潮澎湃,若不是見司徒嶺還在場,只怕就要歡呼起來。

“謝陛下隆恩!”

“謝王爺慨言!”

司徒嶺見此,輕笑起來,轉身退下臺子。林硯跟上,出了門屏退左右才道:“殿下好快的速度。”

司徒嶺轉頭看著他,“不是你讓秋鳴送了紙條給我,叫我速去宮中領旨的嗎?”

林硯摸了摸鼻子,“是。可我本以為皇上若要應允,總要花些工夫。畢竟此次錄取三百六十人,實乃前所未有。我還想著得再找點事拖一拖時間呢。”

沒錯,林硯全程是在打臉,可卻也是在拖時間。鬥詩結束,又硬要把墨義,帖經等都搬上來,為得便是等司徒嶺。

“這人數是多了些,歷朝歷代加一塊,錄取最多的一屆也不多二百一十二人。可現今朝廷用人的地方多,之前兵器所抽調了不少兵部的人;國債局更是都用的戶部的人,再有玻璃廠,本就有些捉襟見肘。”

司徒嶺一頓,接著說,“我瞧著你說的開海禁之事,父皇很是心動。倘或再設市舶司,朝中官員就更不夠了。必要有一批新人註入,倒也不怕。便是退一萬步,真安排不過來也無妨。古往今來金榜高中,得了功名,卻遲遲沒有任命的還少嗎?”

林硯一楞,轉而回過神來,是他想多了。

不少,何止不少,還很多。中榜是中榜,任命是任命。中榜之後,除非家中有門路的,否則還得上下疏通才能有一職位。這還是好的。那等中了榜卻一輩子領不來任命的,也不是沒有。

當然,若你名次靠前,比如一甲前三,那自然是直接進翰林院的。

“你這南北分榜的主意,倒是當真為父皇解了燃眉之急。父皇只有歡喜,如何會不應?”

林硯眼珠一動,“皇上知道主意是我出的?”

司徒嶺輕笑,“父皇沒點破,可我瞧著應是猜到了。”

猜到了,卻不點破。很顯然,是默許了將這份功勞給司徒嶺。畢竟不論是以林家需要中立在南北派系之外的立場,還是以他今科舉子的身份,此計都不應由林家來提。

更甚者,有些東西,皇家的人可以沾,林家不能沾。

比如民心。

沒瞧見嗎?司徒嶺將南北分榜之事一說,南北學子是如何感恩戴德?而皇上默認了是司徒嶺獻策,還將此事交給司徒嶺全權負責,便也是明擺著想將此功給他。

林硯笑起來,他們離成功又進了一步。

“天色不早了,你與學子們鬥了兩個多時辰,想來也累了。不必送我,回去吧!”

林硯躬身,目送司徒嶺離開,轉頭才發現人流已是散了。葉鶴走了,柳尚元也已不見了蹤影。

狀元樓老板上前來說:“柳三爺讓小的轉告林大爺,他遠遠見您與三殿下在車馬前敘話,不好打擾。又不知你們還要說多久,見天色已晚,便先回去了。說改日再找您吃酒。”

林硯點頭,喚了秋鳴回府。

路上,柳尚元靠在馬車內假寐。

今日,他的詩作雖比葉鶴多了一首,可質量卻未必勝過他許多。且葉鶴是珠玉在前,若非林硯七步七詩,將眾人打蒙了,他未必能有那般順利。

再有倒背之事。也是林硯挑起墨義帖經來,又幫他攔住了葉鶴。否則以葉鶴之能,倒背自也不在話下。又是他設的臺,只需他一開口。自己只怕就無用武之地了。

林硯三兩下,將葉鶴的全盤計劃大亂不說,反而借機讓其成了自己和他二人的揚名工具。非但如此,最後三皇子出場,那一番言辭,可謂盡得人心。

好厲害的手段啊!衍之不愧是衍之!

柳尚元輕笑起來,只怕葉鶴現在是要嘔出血了。當然,林硯自是開心得很!

葉府。

葉鶴將準備好的奏折慢慢拿起,置於油燈上,燒了。小廝見狀,訝異非常。

“大爺,這不是你辛辛苦苦費了好幾日想出來的計策,說是可解皇上之急,乃立功良策嗎?”

葉鶴眼睫閃動。確實是他想的解決之法沒錯,但如今南北分榜一出,他這計策也便沒用了。本來他是想今日揚名之後再獻上。雖則他無官無職,沒有上奏的資格,但不代表他沒有上達天聽的方法和門路。

只可惜……

林硯,林硯。莫以為他不知,三皇子之策便是他林硯之策。

他到底是輸了林硯一步。此事是,今日擂臺文鬥也是。

將他苦心謀算化為己用,還讓自己有苦說不出。果真厲害!

既生瑜,何生亮!

葉鶴一聲嘆息,可看著那奏折燃盡的火光,眼底又明亮起來。

不,不一樣!他同林硯是不一樣的!林硯充其量不過是一介臣子,如何能與他相比!他,是皇家血脈,是要承繼天下之人!他的眼界不能被一個林硯所禁錮!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沒能引起朝堂慌亂,讓司徒坤失了臣心民心不要緊!沒能借機立功,一躍龍門更好地接近聖駕也不要緊!

便是南北分榜,解決了學子相爭一事。那些考官也還在獄中!恐怕是保不住了!

去了杜繁,沈雲舟兩大肱股之臣。這位子空出,便是他們動手的好機會!

葉鶴嘴角微彎,招手將小廝叫過來,“你去一趟錦和茶樓,同廖掌櫃說,過幾日天氣恐有驟變,風起了,該添衣了。”

小廝如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轉頭看著窗外天色,這黑燈瞎火的,他們家大爺何時學會了預知天氣?過幾日是要變天嗎?

“你去便是。”

小廝但見葉鶴已皺了眉,不敢多問,口中應著忙退了出去。

葉鶴輕笑起來。如今五皇子被圈,這錦和茶樓盡在自己掌握之中,倒是個好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葉鶴:既生瑜,何生亮。

林硯:神他媽既生瑜,何生亮。老子才不和你既生瑜,何生亮呢!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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