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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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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七,鑾駕啟程回京。

這行程本來是定在九月底的,奈何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出了行刺之事,便拖了下來。至得一切查明,十月上旬都快完了。

五皇子遣送回京,此事告一段落。可皇上又擔憂起了司徒岳的傷,見他剛好些,慮著路上奔波,唯恐有個萬一覆發了,或是落了根子。

現今,太醫的療程已經結束,跟著的欽天監又說,過些時日,怕有大風雪,若是阻了道就更不好走了。

皇上念及此,才終於開口,下令拔營。

然而天氣漸冷,這速度可想而知。來時秋高氣爽都耗費了十日。如今更是花了十五日。

至得十一月初二,聖駕入京。

二三兩位皇子打頭,領著留京各位官員在城門外相迎。

一聲“恭迎陛下”說出口,個個等著皇上叫起,可皇上沒反應,一個腦袋從聖駕裏鉆出了簾子,揮舞著右手,“三哥!”頓了一下,又叫了聲,“二哥!”

聖……聖駕……九皇子居然在聖駕……

他們這位陛下的聖駕,有別人坐上去過嗎?

而且,皇上都沒現身呢,九皇子在皇上前頭出來了?

這……這……

別說百官,便是司徒嶺都懵逼了。可看著司徒岳麻溜地跳下馬車,那活蹦亂跳的模樣,他心底很是松了口氣。

圍場的消息一點點傳過來,說司徒岳被圈了,被罰了,傷了腿,還受了傷,他的心一直往下沈。便是後來,聽說真相大白,司徒岳得了聖心,他也仍舊不安。

還好,還好,司徒岳沒事!

這般想著,人已至了眼前,“三哥,你……”

話沒說完,司徒坤已隨後追下來,把手中的狐裘給他披上,“毛毛躁躁地,成什麽樣子,沒看見外頭還下著雪嗎?”

又喚了戴權上前,撐了傘為二人遮風雪。

隨行的官員們這十幾日似乎已經見得多了,早就從最初的驚訝變成了現在的平靜。留京的官員們卻是一個個張大了嘴巴。

誰……誰來告訴他們,這個是他們的陛下嗎?

陛下什麽時候對哪個皇子這麽好了?而且,前陣子不還說,寧王涉嫌弒君,給圈了嗎?就是在京裏的康王,也被關了呢!就是現在真相大白,也……也不至於吧?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司徒坤看著他們,淡淡道:“平身!”

啊?平身?哦,平身了!

百官相繼站起來,可這心頭的疑惑,卻半點沒散。

司徒岳很是高興地拉住司徒嶺,“三哥,你沒事,實在是太好了。這些日子,我一直擔心你被那些沒眼色的家夥欺負。”

百官腿肚子打了個哆嗦。九爺!皇上還在呢!也不想想,前兒那一陣風波是怎麽來的,那可是皇上下得令,你這意思是皇上錯了嗎?

就算皇上錯了,可你當著皇上的面這麽說,真的好嗎!

司徒嶺心底焦急,卻見司徒岳背對著司徒坤使勁跟自己眨眼睛。還沒等他回過神來,便聽司徒坤已開了口,“京裏的事,朕是下令給了劉長青的。他可有對你怎麽樣!”

劉長青,刑部左侍郎。從二品,也是留京官員中品級相對較高的,正站在前頭。聞得這一步,身子晃了晃。

“回父皇。劉大人只是讓兒臣呆在府裏,不得外出。並不曾對兒臣做什麽。劉大人也是職責所在。”

劉長青抹了把汗,心道,還是康王厚道。雖然他確實沒將康王怎麽樣,可問話質疑總是有的。語氣也未必客氣。只需康王對皇上稍微上那麽點眼藥,只怕他就得吃掛落,下場還真不好說。

司徒坤淡淡點頭,心道:該是如此。司徒嶺到底是皇子,除非是他這個做君父的,旁人自不敢對他如何。便是關了,也是在府裏。一應俱全。除了不得自由,消息無法往來,別的倒是不妨礙。

如此一想,便又想到了司徒岳。想到在林硯查出疑點,自己去見他之時,他面色蒼白,躺在床上,掙紮著下來,要給自己行禮,可那雙腿遲遲跪不下去,跪下了又起不來。小福子攙著,只默默擦眼淚,卻還不敢叫自己瞧見,怕惹了自己不悅連累自家主子。

司徒坤一嘆,推了推司徒岳,“回車上去,外頭冷!”

司徒岳眼珠兒轉了轉,將司徒嶺一推,“三哥陪父皇坐車吧,兒臣騎馬!”

話音落,人已經搶了司徒嶺的馬翻上去跑了。司徒坤臉色瞬間黑下來,直接朝身邊兩大侍衛使了個眼色。

於是,沒過多久,眾人便又看到,一溜煙跑了的司徒岳被兩大金剛一左一右連人帶馬架著綁了回來。

“父皇,您不能這麽對我!我都困一個多月了!太醫說了,好了,好了!都好了!兒臣一個大男人,又不是嬌滴滴的小姑……”

娘字沒能出口,砰一聲人已被兩大金剛扔進聖駕。

司徒坤鼻子一聲冷哼,踩著小太監的背登上去,大手一揮,“回宮!”

至於百官?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愛幹嘛幹嘛,朕現在沒工夫搭理你們!

百官:蒼天啊大地啊!誰來告訴他們,這神奇的一幕,是怎麽回事!兩大侍衛那麽熟練的動作,還是對一個皇子,呵呵,別告訴我們這是第一次!誰信啊!

******

林府。

林松隨行,林槐留府,得聞聖駕入京,便吩咐下人將暖氣燒了起來。

一家人進屋,便覺暖洋洋的。林硯忍不住得意,“母親和妹妹覺得如何?可不比以往那些炭盆什麽的好用的多?叫我說,我這暖氣那是必須的,偏父親還怪我!”

林如海瞪眼,他怪的是裝暖氣嗎?他怪的明明是動祠堂!

也不知是不是在帳篷裏呆久了,礞哥兒竟是迷上了在地上爬,想趴地上去被乳母給抱了起來,幾次下來,很是不高興,嘴一扁朝賈敏伸出手,“娘!”

賈敏哄著他,“這地上可不比帳篷內鋪了毯子,由不得你這般耍。”

林硯忙道:“這有什麽。叫人去庫房拿幾塊毯子來鋪一層,專門劃塊地方,任由他玩就是了。”

聽得這話,礞哥兒笑著拍手,“哥哥好!哥哥好!”

林硯捏了捏他的鼻子,“你這小東西,慣會做墻頭草。這會子知道我好了,昨日不還說姐姐好嗎?”

礞哥兒嘻嘻笑著,抓頭去看黛玉,見黛玉笑盈盈的,不曾生氣,伸出手來:“姐姐,抱抱!”

黛玉忙跑了過去,將礞哥兒攬在懷裏。不過,一個不到六歲的小豆丁,抱著一個一歲四個多月的小豆丁,還真不讓人放心。乳母一直伸手拖著,便是賈敏也護著。見她們姐弟二人不肯分開,抿嘴失笑。

林槐進來,瞧了林如海林硯一眼。賈敏會意,帶著黛玉礞哥兒去了外間,一陣陣嬉鬧之聲,將裏頭三人的低語遮了個幹凈。

“近日,京裏倒是出了許多事。都同行獵有些關系。刑部和禁衛軍突然將康王府圍了,京中人人自危,摸不著頭腦。後來突然又撤了,卻是五皇子被送了回來,直接關進宗人府。大家這才曉得發生了什麽。

還有一樣。便是霍家和賈家鬧得很是厲害。霍家姑娘同東府大爺出了那檔子事,清白都毀了,自是想著將錯就錯,直接嫁入賈家。偏賈家覺得是因著霍家的算計,才讓他們糟了皇上的訓斥,沒了昭陽郡主這麽一個好媳婦。死活不答應。

不過,前些日子,霍家老太太接連去了好幾趟西府,同賈老太君不知說了些什麽。賈老太君倒是從中出了不少力。如今,那邊珍爺雖還沒點頭,態度卻緩和了不少。”

賈蓉與霍靈?這一對若是真成了,以霍靈的性子,還不把東府鬧個天翻地覆?那才有好戲看!林硯輕笑,頗有點興奮啊。

“再有,葉家那邊傳了信來。”

林硯精神一震,“說!”

“春燕已在葉老太太身邊伺候,據她說,葉老太太讀書識字,且還彈得一首好琵琶。便是行為舉止間也透著幾分風情姿態,就是老了,容顏及不上少年,仍算得上風韻猶存。”

林硯狐疑,“這有什麽,據說葉老太太也曾是小富人家的女兒,後來家道中落,又遇上災年,親人都死了,才落了難。既以往境況不錯,讀書識字,會些琴棋書畫也正常。”

林槐一笑,“大爺不知春燕的身份。春燕三歲被賣進窯子,只因顏色差了些,媽媽怕賠錢,便不曾花大價錢培養。只是讓她在紅牌姑娘身邊伺候。七年間,她伺候過三四任頭牌。

那些館子裏的勾當,她瞧得一清二楚,對這些倌人們的舉止更為了解。即便都是才情橫溢,但這妓/人與千金,可差得遠了。”

林硯怔楞,“槐叔,你是說那……那葉太太是……”

“正是!一個人便是身份變了,打扮變了,容貌也衰了,可從小到大養出來的習慣是不會變的。春燕自小耳濡目染,在這方面的眼光,不會錯。”

林硯眼珠兒悠悠轉向林如海,眸中微光一閃一閃,“父親,咱們府上怎麽會有春燕這種人?莫非你……”

一巴掌扇過來,林硯頭一低躲了,瞪眼道:“總不會被我說中了,你惱羞成怒吧!”

林如海氣得青筋大跳。林槐直想捂臉,哭笑不得,“大爺,春燕來府上的時候才十歲。沒多久,老爺便帶著太太和您去南邊了。是奴才見春燕不對勁,抓了她來問,才曉得她的過往。

她是跟著最後一任頭牌一起被贖了身出來的。可那頭牌命不好,良人騙了她,帶著財物跑了。頭牌心傷之下吐血而亡。她葬了頭牌無處可去,又不想再回妓/館。便瞞了過去,只說是北邊逃荒來的,將自己賣進了林家。

奴才瞧她心思縝密,頭腦靈活。便存了主意,報給了老爺,留下好好培養。老爺雖知道此事,卻是見都沒見過她!”

林硯十分無辜的呀了一聲,“我何時說父親同她有什麽了?槐叔,你跟了父親這多年,難道還不相信父親嗎?咱們府裏的丫頭顏色好的一大把,母親又不是容不下人。你見父親什麽時候側目過?嘖嘖,你這樣懷疑父親,可不好!”

“大爺,奴才沒有!”

“要沒有,槐叔你幹嘛急著解釋呀!”

林槐要哭了,這不是大爺您懷疑嗎?

林硯眨眨眼:我哪有!

他確實沒有!其實,他只是想問林如海是不是和同僚聚會,或是其他場合,去過那等地方,或者見過那地方出來的人,剛巧遇上春燕被人欺負之類的,伸手救過一把,順便見她可栽培,買回來備用。

他可真沒懷疑林如海和春燕有什麽!別說年紀問題。要真有什麽,早作妾了!就如他自己說的,賈敏又不是容不得人!

林槐閉緊了嘴,沈默。那模樣很是無奈,好似在說:是我懷疑!我懷疑,我還故意解釋,行了吧!這鍋我背!

林硯轉頭瞄了眼林如海陰沈的臉,幹咳了兩聲,“槐叔,你接著說!”

“大爺,奴才說完了!”

林硯轉頭,若無其事般看向林如海:“父親,戶籍乃是小富之家的女兒,卻原來竟是妓/人,這可就不簡單了。要深入查一下吧?”

林如海瞧了林槐一眼。

林槐心領神會,“奴才明白。這就去查!”

說著自是退了出去。林硯一楞,眼珠兒轉了轉,呵呵笑著道:“爹,您累不累,要不,我給你捶捶背?”

“不用!”

惹!聲音好冷。

“那要不,捶捶腿?”

“不用!”

“那捏捏肩呢?爹,你一路奔波,肯定累了,肯定的!”

看著他這副狗腿的模樣,林如海忍俊不禁,嘴角勾笑不止,卻又強硬地壓了下來。

林硯見他不說話,忙起身挪到林如海身後,給他按摩起來,嘴上卻仍是沒停。

“爹,您之前說,五皇子身邊的人,只涉事的幾個死狀慘烈,其他人都沒深究?”

“嗯!”林如海稍頓,“陛下非是暴君。”

林硯皺眉,“便是如此,可身為幕僚。即使和這件事沒關系,以往幫著五皇子做的事也不少。哪有這麽容易全身而退?”

林如海一聽便知,他其實在意的是葉鶴。

“葉鶴是借用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侍衛的身份隨行的。非是幕僚。”

也便是說,人人只當他是一個小侍衛,無權無勢無根底,更接觸不到五皇子的這些密辛。對於這等小卒子,自然無人關心。

皇上不會親自去過問這麽一個人。而知道此事的,只有五皇子和他身邊的二三心腹。如今心腹都死了。五皇子這等處境,滿腦子只怕都想得是怎麽脫身,或是怎麽讓皇上回心轉意,自顧不暇,也沒心思去糾結一個幕僚之事。

可是……

林硯神色閃動,“不對!行刺之事幹系重大,審訊必定十分嚴格。就算此事與葉鶴無關,可到底一起共事這麽久。難道其他幕僚言辭中便一點都沒有提及?

再有,就連五皇子坐下灑掃的奴才都被關了,接受過盤問。葉鶴怎會沒有?還是說,本來有,可被人給抹去了?”

林如海眼底漸漸浮出笑意。

林硯便知,他想到的這些,林如海早想到了。

那麽問題來了!這個幫葉鶴的,是何許人也!

有這個能力的,唯有兩人。便是負責此事的張成業和忠順王。

如果是張成業,那麽他身後站著的是誰?大皇子嗎?大皇子曾被陛下派往刑部協理,當初甄家一案中,更是同張成業有過密切合作。而之前也查到葉鶴與大皇子有暗地裏的牽扯,這般看來並非不可能。

如果是忠順王,那麽他一介王爺,日日鬥雞走狗,買瘦馬養戲子,與朝堂無爭,為何要幫葉鶴?這中間又有什麽蹊蹺?

而他們幫葉鶴,只是單純順手撈出自己的人,還是這中間還有什麽他們不知道的環節?

林硯突然背脊生出一股冷汗來。此事,並沒有完!

林如海站起來,“陛下已經結案,你可明白?”

“明白!”

他們如今所想的一切都只是猜測。不論是張成業,還是忠順王,能夠在行刺陛下這麽大的事情裏面動手腳,那麽這手腳就不是會輕易被人抓住的。

沒有實證,他們要如何對皇上說?恐怕到時候還會被人抓住把柄,反咬一口吧?

再說,是陛下自己對未涉事人員不曾深究。那麽,即便他們有法子證明了葉鶴曾為五皇子所用,只需他不曾參與此事,又如何?

還有一點,如今的局面,對他們,對三九兩位皇子而言,都是最有利的時候。時機難得!若是再翻出此事,難保不會出別的亂子。

因而,此時一動不如一靜。免得打草驚蛇,反而給了對方反撲的機會。

現在,對方不知道他們有所懷疑,暗地裏查探,才是最佳的方法。至少,總得等他們手裏握有更一步的證據!

林硯嘴角一勾,他覺得自己對葉鶴,還真是越來越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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