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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皇家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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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硯醒來的時候,事情已基本塵埃落定。

秋鳴捧了鞋子來伺候林硯穿上,心底大是松了口氣,“大爺總算是醒了。你若再不醒,只怕姑娘就要哭了。幸虧太醫說你沒事,不過是累著了,等睡足了自會醒來。老爺和太太接連著哄,剛剛才把姑娘哄了回去。”

林硯大是怔楞,“我睡了很久?”

“合著大爺自己竟是一點也不曉得。你已睡兩天了。”

林硯呆呆的。這個……睡得有點久啊!他怎麽不知道自己還有睡神潛質?

不過說來也是。這七日,他腦子裏總繃著一根弦,吃飯上茅房都想著案子的事,更別提睡覺了。也就那日在林如海的眼皮子底下,為了讓他安心,答應睡了。卻也不過是面上睡了,腦子裏一直計算著。

他心裏清楚事情的嚴重性。擔心司徒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更是因為此事直接關系到林家的前程,甚至是性命。

他在聖前接了此事,雖未將話說的決絕,可陛下卻給了期限,他也應了這個期限。這與軍令狀也便差不多了。因此,不必等三皇子敗後誰上位,單就此事,他就難以脫身。而倘若他有事,林家必然受牽累。

林如海一直告訴他,林家有他。可林硯又怎能當真就此舍了後顧之憂呢?

三皇子是他選的。此事是他執意要接的。若是真因著這些置林家於險地,他便是全家的罪人。

他不敢想象這樣的局面,也無法承擔這樣的後果。

就這麽一會兒楞神的功夫,秋鳴已搬了小幾,擺了膳食過來。

“大爺,你睡得有些久,胃裏是空的。太醫有吩咐,不宜直接用飯,也不可吃太過油膩辛辣的。需得吃點粥食湯食養一養,待得胃裏舒服了,才好正常進食。”

林硯點頭,這方面他還有懂那麽一點的。餓得太久的人,最好吃些流質和半流質的東西,避免刺激。只是他端起粥來,卻忍不住皺眉。

誰他媽煮個粥還放一堆中藥?這股味道……這是吃粥呢,還是吃藥呢!

林硯擡眼瞄過去,十分不悅!丫的,跟了他這麽多年,總不至於不知道他的飲食習慣吧!

秋鳴笑嘻嘻地,“大爺,這可是姑娘吩咐人做的,放的都是養胃的食材,每一樣都還是姑娘特意問過太醫的呢!”

要他說是林如海或者賈敏,林硯保準發脾氣丟一邊,最多回頭再同他們撒個嬌混過去。可他說黛玉,林硯頓時沒了聲,怏怏應了,捏著鼻子一口一口往嘴裏塞。

眼見一碗粥見了底,秋鳴欣喜地接過空碗,三兩下收拾了。林硯這才得空問他,“這兩日外頭怎麽樣了?我睡之前,似乎是說安王殿下遇刺?”

秋鳴嗤鼻,“大爺,現在可沒有什麽安王了。只有五皇子!皇上親自寫的聖旨,說五皇子大逆不道,褫奪其安親王的封號,讓人遣送回京,圈禁宗人府!

大爺是沒瞧見。五皇子又哭又跪,就在營地裏,當真所有人的面,是什麽臉子都顧不得了。且他身上還有傷,奴才看著衣服上還滲著血呢。便是這樣,皇上也沒松口,讓拖走了。”

林硯嘴角輕笑,苦肉計也不管用了啊!

行刺皇上不是小事。倘或司徒峰用的是別的法子,那麽便是查出嫁禍兄弟,最多是讓皇上不喜,最壞也不過是剝奪親王爵位。誰家奪嫡沒有個設計陷害?過個兩三年,安分點,好好表現,找個機會,未必不能再恢覆過來。

可偏偏他自己作死,選擇了最不該走的路。即便他沒有弒君之心,純粹只是為了嫁禍又如何?難道弒君行刺的事情就不存在了嗎?不可能的!

林硯又轉頭問:“九爺呢?”

“自然是無事了。帳前的人都撤了。今兒一早,九爺還讓人擡著過來看大爺呢!”

“擡著?”林硯霍然站起來,“怎麽回事?”

“還是之前的事!奴才偷摸摸問了小福子,小福子一邊說一邊抹眼淚。那日九爺可是跪了一天一夜,還受了皇上一腳。小福子後來得了機會進去伺候,給九爺換衣服才發現,九爺胸口好大一片,全是青紫的。”

林硯臉色越發難看。原來不是他以為的一個時辰,或是一天,而是一天一夜!也不只他看到的頭上那麽點傷口,司徒坤還踢了一腳。難怪當日他見到司徒岳的時候,司徒岳的面色白的跟紙一樣。

那麽這般說來,他所看到的司徒岳的呆滯並不是受了打擊而失了神,而是因著傷已經暈乎,扛不住了吧?

林硯簡直不敢想象,都這樣了,司徒岳是怎麽撐著打起精神來同他說話的!是不是他一出門,司徒岳便倒下了?

秋鳴見他神色不好,忙轉了口,“大爺,福公公也說了。自打你向皇上求了情後,一直有太醫治著,已好了大多半了。

便是腿上的傷,福公公也說,他那日察覺不對,被趕出去前,偷摸摸把之前九爺從你這當笑話一樣順走的跪的容易塞在九爺懷裏。九爺墊著呢!

因此雖受了些罪,倒比想象中好。照太醫的說法,再過幾日也就差不多了。往後註意保養,應當沒什麽大礙。”

林硯眉心未展,擡腳出門,卻被秋鳴攔住,“大爺,你若是要去看九爺,便還是等等吧。這兩天,陛下無事的時候,就呆在那。一日三餐,都是同九爺一起吃的。這會兒正是用午膳的時候,你去,不合適!”

林硯一楞,眼珠一動,“我睡前給你的紙條,你給九爺了嗎?”

“給了!大爺一早吩咐的,奴才自是一直記在心裏。五皇子之事一傳出來,奴才便想著怎麽找機會趁皇上不在的時候,交給福公公。結果九爺便來了。奴才親自給得他。”

林硯點頭,神色稍緩。也好,既然傷害已經造成,不可挽轉。那麽,便只有將傷害轉化為對自己最有利的東西。司徒岳受的罪越大,也就代表司徒坤的愧疚會越大!

但林硯到底還是出了門,卻不是去見司徒岳的,右轉走了幾步,掀簾子入了自家的大帳。

********

司徒岳十分嫌惡地捏著鼻子,“拿走,拿走!快拿著!”

小福子趕緊將中藥熏包扔了出去。司徒岳這才松了口氣,看著立馬又上前了的太醫,緊接著皺起眉。

“父皇,兒臣覺得自己已經大好了,已能下床,也能走動了。這些玩意兒能不能不用了。這每日又是紮針,又是熱熏,又是泡腳的。什麽時候是個頭!一身兒的怪味,難聞死了!”

“少廢話,聽太醫的!”司徒坤一眼瞪過去,見他脖子一縮終於老實了,這才轉頭問太醫,“如何?”

“回皇上。殿下到底年輕,底子好。內傷已無事了,再吃兩日的藥便行。”

“腿呢?”

最重要的便是腿!那一腳雖然踢得有些重,可司徒坤自己明白,未曾用全力,且瞧著司徒岳如今的精氣神便知,不至於有大問題。可腿不一樣。這等天氣,便是帳篷內都鋪了毯子,可一天一夜也不是鬧著玩兒的!

“陛下放心。殿下這幾日恢覆得不錯。今日再行一次針,之後便不必再施針了。只是這泡腳和藥熏,恐不能如殿下的願。此次倒是可以再用幾天便罷。可往後,還得行這法子好好保養,才不會落了病根。

殿下也不必心煩。如今是頭一回,用量大些。往後不必如此,也只是偶爾用一用,並非要日日的。”

然而,就是這樣,司徒岳的眉頭還是皺了起來,卻被司徒坤再次一眼給瞪了回去。

“可會影響往後活動?”

“若按微臣的方子來,尋常走路,跑馬都是不礙的。但若殿下想要行軍打仗,只怕是不能了!”

司徒坤面色一沈,轉而又松了口氣,也罷。好在老九走得不是老大的路子,不行軍便不行軍吧。只需還能如往常一般跑馬玩鬧便好。若不然,以老九喜動不喜靜的性子,怕是要悶出個好歹來。

他看著司徒岳額頭已經結痂脫落的傷口,“可會留疤?”

“傷口細長卻不深,微臣的藥裏也有祛疤的東西。這方面倒是無妨。”

那就好!司徒坤心頭一松,揮手讓太醫退了,看著司徒岳道:“這次是朕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帝王便是錯了,也是輕易不會認錯的。如今司徒坤卻說出“朕不好”三個字來,司徒岳一時楞了神,想到那幾日的情形,便覺眼睛酸澀,瞬間盈出淚來。他再如何也是皇子,便是宮中有爭鬥,可有母妃護著,有三哥護著,哪裏受過這等苦。

還不只身體上的。好容易同司徒坤建立起來的感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更擔心三哥!元達是三哥的人。他都這樣了。身處京城的三哥,會是什麽場景?

幸好,幸好!如今既然真相大白,他沒事了,想來,司徒坤對京都那邊也會有吩咐。三哥必然也就沒事了。

司徒岳指尖輕輕顫抖,動一下又縮了回來,再動一下,再縮了回來。隨後,心頭一緊,想了又想,最終咬牙大著膽子伸過去,一把抱住司徒坤,將頭埋在他懷裏。

司徒坤渾身頓時僵硬起來。他兒子不少,可真正抱過的沒幾個,還都是小時候,多少年了,何曾有人這般大膽,敢如此摟緊他不撒手!

這讓他竟不知該如何反應。本能想要把人推出去,手都擡起來了,卻沒有動。他看著司徒岳埋在他懷裏,那一抖一抖的肩膀,雖未見聲,卻也知他在哭。這心不知怎地就軟了下來。

“只需父皇知道不是兒臣,曉得兒臣的委屈,兒臣便不委屈了。”

聲音都是啞的,卻還故作強硬,脫出身來,偏過臉,裝什麽事都沒有。眼角一點點瞄向他,似是怕他生氣一般,又低了頭,看著他衣服上的淚漬道:“是兒臣逾矩了。”

逾矩?逾什麽矩?這些年來,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麽,才會讓兒子覺得,對著父親撒個嬌都成了逾矩?都得小心翼翼,怕他不喜?

司徒坤心尖兒突然一陣陣鈍痛,耳邊回想起昨日與林如海的談話。

一個兒子為了嫁禍另外兩個兒子,不惜謀害自己的父親。而這個父親卻因為疑心,暴怒之下,差點讓其中一個兒子落下殘疾。

他問林如海,自己是不是錯了。

林如海並未正面回答,只說:“當年,師兄與我同在老師處求學,雖比我入門晚,卻事事強過我。只一樣,我覺得,自己是勝過師兄的。”

“師兄,您做了這麽多年的帝王,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當為一代明君,世人稱頌。可我卻覺得,師兄總少了些什麽。師兄,師弟鬥膽說一句,您是時候試著學學怎麽做一個父親了。”

這等話,如果不是他一再強調師兄師弟的情面,不談君臣,林如海是怎麽都不會說的。可也正是這些話說明,便連林如海都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可他是嗎?對比林如海與林硯,司徒坤恍然發現,他似乎確實不是。

司徒坤伸手揉了揉司徒岳的頭,笑道:“自家父子,何來逾矩一說?不過,朕看著你確實是同衍之處的久了,不但學了他的胡鬧,連他的嬌氣都學了!朕以往可沒見過你哭。”

司徒岳心頭大喜,嘴上反駁道:“衍之說了,這才不是嬌氣。父皇可別亂給我們扣帽子。若換做其他人,其他事,只管叫他來,便是十八般酷刑加身,若是我們吭上一句,算我們輸!”

“說什麽呢!還十八般酷刑加身!誰敢對你用刑!”

司徒岳撇撇嘴,“不是兒臣說的,衍之說的。”

司徒坤一瞪眼,心底又愧疚了兩分。是沒人敢對他用刑,只是自己那日的言語和舉措,對他來說,只怕比用刑還難受吧。否則,他也不會說其他人,其他事。

別人能傷他的只有身,可自己傷的,卻是心。

司徒坤一嘆,“都是朕的錯,是朕對不住你。”

司徒岳睜大了眼睛,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甚至懷疑眼前的司徒坤是和林如海掉包了的。

好半晌,他才找回神智,搖頭起來,“這如何是父皇的錯。人證物證俱在,若是換了兒臣,也是會生氣的。要怪也只能怪兒臣沒用。身邊的人都管不住,出了事都不知道。

若是兒臣早曉得元達失蹤,敏銳些早發現疑竇,許就能順藤摸瓜,在事情沒發生之前把一切都扼殺了。父皇也便不會因此遭遇行刺受驚。”

看!老五想得永遠是撇清自身,便是東窗事發,還想著棄車保帥。從來沒問過一句他的安危。可老九呢?便是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想得卻是自己沒用,沒能及時發現問題,盡早阻止,讓自己受驚。

這就是一個人是不是在意你的區別吧。

司徒坤眼底笑意漸漸蔓延,不想再糾纏在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上,開口轉移了話題,“聽說,你今日一早去見衍之了?”

“兒臣聽說衍之睡了許久一直沒醒,便想去瞧瞧他。其實兒臣早能下床走動了,偏父皇您不許。兒臣不能抗旨,便只能讓人擡著去。父皇,您可沒說不許讓人擡著出門!”

司徒坤呆了呆,不能抗旨……不能抗旨……

所以,其實那天,自己並沒有讓他一直跪著,只說讓他反省,可也沒說讓他起,他便也不敢起。

如今想來,反省?錯的又不是司徒岳,他反什麽省!

司徒坤的目光不自覺又落在他的腿上,心頭內疚再次蔓延,“你不是說想養老虎嗎?回頭朕讓人把虎豹房重新收拾出來,給你養著。那個叫什麽阿紮克的,是這個名字吧?聽說他養得還不錯,你若願意,便還讓他養。十七那邊,朕再給他尋兩個奴才。”

“養在宮裏啊?”

“你王府才多大,困得住嗎?京裏也沒別的地方能養。難道你想讓他們闖出去傷人?宮裏虎豹房是現成的,只因朕沒這等愛好,便放在那沒管。如今讓人整理出來便是。宮裏也有這等好手!你若是想看,隨時進宮來看便是!”

司徒岳有一瞬間的失望,可轉頭又高興起來,“也好!兒臣可以氣氣衍之!”

司徒坤大是疑惑,“這同衍之有什麽關系?”

“父皇,您是不知道,自打兒臣抓了這老虎,說要養。衍之就在兒臣耳邊叨嘮了好半天,說老虎是猛獸,就該活在山林裏。讓家養著,反倒去了野性,對他們來說,未必是好事。兒臣便說,老虎在山林不知禍害了多少小動物,兒臣怎麽也算是拯救了一批。

衍之偏說,那是叢林法則,弱肉強食,素來如此。兒臣就奇了怪了,要說弱肉強食。兒臣能把他們抓回來,那兒臣就是強的!養也好,殺也好,都隨兒臣的意,不正是弱肉強食的道理嗎?”

這都什麽跟什麽,多大點事,還想特意為這個找場子?

司徒坤苦笑不得,可突然又有點明白了林如海的那句話:到得那時,師兄便會發現,即使有時候氣得要死,可心裏卻還是快活的。

他想,大概自己此時心裏那從未有過的又是溫暖又是欣慰又是喜悅的東西,便是林如海所說的“快活”吧。

“好好好!養也好,殺也好,都隨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小傻九算是因禍得福吧。下一章回京。

哈哈哈,你們覺得讓霍靈嫁給賈蓉怎麽樣?哈哈哈,有這麽一個霸氣的兒媳婦,看賈珍還敢不敢染指!我其實一直想看,如果賈蓉的兒媳婦是個囂張跋扈,娘家還不比賈家差的。

賈珍和賈蓉這對父子要怎麽辦!

我說過,霍靈的結局你們絕對想不到。當然,這還不算完……

再說的,我不劇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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