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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亮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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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亮的心情

八十

光回撥給伊角,伊角很快接了:“進藤,你打回給我了。”

伊角那邊傳來和谷和本田的吵鬧聲,似乎在居酒屋裏聚餐的樣子。

光解釋剛剛在和亮下棋,所以沒接到電話:“伊角,你急著找我,有什麽事嗎?“

在一片嘈雜聲裏,伊角溫潤的聲音從手機對面響起來:

“也不是急事。是我今日名人戰第三輪第五局剛結束……我打來想跟你和藤原老師討論這一局,也順便問候你們二位……啊,和谷,你先別吵!對了,進藤你可以等等我嗎?我出去找個清凈點的地方再打給你。”

“行,我們也去找餐廳。我等你再打過來。”光善解人意地說,掛上電話。

##

棋盤對面的亮還沈浸在剛才的棋局裏,本想留在北海道棋院不走,直到下贏光為止,但是,光和伊角的這通電話讓亮回到現實。

這是晚飯時間,再這麽對弈下去都要低血糖了。亮這麽想,邊收好棋子,問光想吃什麽。

光一聽這個問題就來勁。“我難得到小樽,要到米其林一星的‘伊勢鮨’餐廳去吃江戶式的海鮮壽司吃到飽!”

少年那饞貓般的模樣,讓旁邊一些觀戰還沒走的北海道棋士都偷偷笑起來。但亮沒有笑。

“江戶式海鮮壽司份量非常多,你確定我倆吃得完?”合上棋盒蓋時,亮問。而且,價格不便宜,光還揚言著要請自己呢。

“吃不完可以打包嘛!佐為也會喜歡這種古代料理的。” 光熱切道。

##

就這樣,亮領著光走在游人如織的小樽壽司小吃街上。光四處張望。

鹹鹹的海水味和新鮮漁獲的氣息蕩漾在鼻尖,繪有海浪和帆船的江戶式帆布隨處可見,櫥窗裏擺滿各種活色生香的魚生壽司,還有令人垂涎欲滴的北極貝和小龍蝦。不僅如此,有一家店面旁邊的墻壁上還裝飾著巨大的紅色龍蝦,讓光看得嘖嘖稱奇。

和興奮的光比起來,亮始終無心欣賞。亮依舊在想剛才不小心輸給光的那一局。

倒也不是因為輸不起,而是因為職業高手一不小心輸了就是這樣,黑白棋形會在腦海裏不停重現,有時候棋子還會自動啪啪地下。類似的毛病,不是只有亮一個人才有。

以前亮不會被像手機鈴這種幹擾影響,但是一涉及到佐為和光,亮總是非常在意,平常引以為豪的精密大腦輕易就失常了。

“居然因為手機鈴這種低級的事敗給進藤一局,哪怕是私下的對弈,也是不可原諒的失誤。“亮的內心響著這種嚴苛的評語,他埋著頭不停往前走。

“你這家夥,走這麽快幹嘛?”光嘟囔道,跟在亮後面一路小跑。

亮沒理睬光。

光看到亮越走越快,就故意刺激他道:“你果然是因為下快棋輸給我不爽。”

“……”亮臉色一黑。

光追上他,還在說:“塔矢亮,你就是太習慣當高手被人家捧著的感覺了。你應該多向我學習,每晚被佐為用新定式宰個五目以上,你就不會這麽輸不起了。“

亮發作道:“你再說一句我輸不起試試看!“

光哈了一聲:“說中了你還不承認。“

“根本就沒有的事,你叫我怎麽承認。“

“你就是有,你就是輸不起。“

“沒有!“

……

兩個人拌著嘴。亮有種再和光下一盤棋,把光在棋盤上狠狠擊敗的沖動。沒錯,過去那個神采飛揚的勁敵回來了,然而,那個大言不慚的小學生也回來了。

佐為回來後那個成熟溫柔又周到的光果然是偽裝的!亮有種驗證了自己猜想的感覺,感到嘆為觀止。

真沒想到,一個人可以“裝”到這種地步,虧得光說亮乖巧的外表是詐欺,現在看來,進藤光的“詐欺能力”也不遑多讓。稍微給點甜頭,真正的進藤光就原形畢露了……

兩人邊吵,光的手機響了起來。

光一揮手,對身邊的亮說:“暫時不跟你吵了,停火!”

亮看光一眼:“我從來沒有主動跟你吵過。這麽多年來都是你先挑起戰火。”

“你——!”光又想說亮,但忍住了,接了伊角的電話。

伊角那邊總算安靜點了,倒是輪到美食街的光這邊嘈雜了,好在伊角說他不介意,能聽得清光說話。

光說:“伊角,謝謝你打過來。我和佐為在北海道都很好……什麽,你在名人戰第三輪上贏了森下門下的都築八段,贏了兩目,把都築八段淘汰到下一級循環圈了!哇,祝賀你!”

“沒錯,我也認為佐為有很大功勞,我看到了佐為平時是怎麽指導你的,當然你自己也很努力,都在把握機會向佐為學棋,你相當厲害了,伊角!”

聽到佐為的名字,亮不由得停了一下,暗暗留心。

“你問佐為在工作場合上怎麽樣?哎,佐為可擅長禮佛花祭那種古典場合了,指導棋更不用說了,他在京都有很多經驗,也和塔矢老師約了下棋吧……哦,你跟和谷今晚想跟我們在網上覆盤和都築八段的這一局?“

亮和光都走到了“伊勢鮨”餐廳,亮向侍應生拿了兩個吧臺的位置。

光還在拿著手機和伊角繼續:

“我現在沒和佐為在一起……佐為和桐山靖雄、塔矢老師夫婦參加晚宴呢,你知道的,這種名流商業聚餐一吃就要好幾個小時的,不知道他們晚宴什麽時候結束……對,你直接打給佐為,看他今晚回去後能不能上網跟你們聚……”

當兩人在吧臺前並肩坐在高腳凳上時,光結束和伊角的通話,把手機放回到外套口袋裏。

亮向侍應生點了劄幌啤酒,把琳瑯滿目的海鮮餐牌推到光面前。光立刻點了計劃要嘗試的江戶壽司套餐,還說要打包回去拿給佐為。

“伊角贏了森下門下的都築八段?名人戰?”亮試探著問光。他倆都不在名人戰循環圈裏。

光點點頭:“伊角在名人戰循環圈上贏了,不久前也在王座戰上贏了。王座戰下一局,他的對手是我。”

亮想了想自己在東京的賽程:“如果伊角贏下去,我也可能會和伊角在頭銜戰上相遇。”

這樣也好,頭銜戰圈層裏幾乎都是中年高段棋手,偶爾才能遇上倉田和光這些年輕棋手。亮也很希望在頭銜戰上見到伊角。

光說:“伊角的戰績真的很不錯。2005年名人戰新制就實行了,所以今年的名人戰舊循環圈就格外受關註了。新舊交替的關頭,《圍棋周刊》的人都在采訪伊角,說他是我們倆後面殺出的黑馬。”

亮很能理解,和新秀倍出的中韓比起來,日本在二十歲以下的職業選手中,只有亮和光兩人比較耀眼,關西的社清春和目前的他們有段距離,中部和北海道更是沒有能與亮和光匹敵的少年了。

往好聽了說,是雙子星實力超群,實際上是日本存在著人才斷層的問題。許多長輩和棋迷都在擔心這個問題,現在好不容易在頭銜戰圈層中看到了二十出頭的伊角,可不把他們興奮壞了。

“我先前在手合賽中碰到過伊角,感覺他變強了,古典秀策流用得很好。伊角一定和藤原老師下了很多局,在背地裏默默用功。” 亮說。

光的唇角微微上揚:“伊角如果知道他的實力被你認可,會很高興的。”但琥珀色的眼裏了無笑意。

這時,侍應生呈上劄幌啤酒,白色的酒罐上印有“SAPPORO”的英文字符,還有個金色的星星。但兩人都沒去倒酒喝。提起頭銜戰,兩人的心情都變沈重了……連氣氛也肅穆起來。

直覺裏有個想法掠過,亮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來:“進藤,你擔心在王座戰循環圈裏被伊角淘汰?”

“在看到佐為和伊角的棋譜時,是有那麽一刻的敬畏。我對自己的圍棋有信心,應該不會被伊角淘汰,但我相信,未來和伊角的棋局,會是一番苦戰。”光理性地說。

亮沒說多餘的話。“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在職業世界裏,來自高手的挑戰是層出不窮的,無論是前輩,還是從底下追上來的棋士。亮和光都有這種終身奮鬥的覺悟。

其實,先別說其他人了,頭銜戰循環圈中最強悍的勁敵,不在其他地方,就在眼前。

亮看向光,光也在這時看著亮。兩人四目交接時像有火星閃爍,顯然都想到同一方面去了。

驟然而起的危機感與競爭意識,彌漫在吧臺前並肩坐的兩人周圍。亮環著雙臂正襟危坐,感到渾身繃緊了。因為光在不停地努力追趕,讓亮總是如芒在背。

光歪在吧臺上,一手握緊了折扇,另一手用手托住自己的臉側思考。

塔矢亮也是個人,私底下也會犯錯,會不小心輸給光,但是亮在勝負場上狀態截然不同。亮在賽場對上年輕棋手,是能夠用“完美”形容的。尤其是在佐為回來後,佐為經常指點亮,不僅是棋藝是心態,還涵蓋了比賽細節中的方方面面。在佐為的影響下,亮這種審慎的特質得到了強化。亮在本因坊戰七番賽的第二局棋譜,甚至讓光想起那種外科手術室裏精密的醫學儀器。

和亮比起來,光就不同。事實上,光恰好相反,在放松的狀態下常能下出意想不到的好棋,但在高手環伺的頭銜戰賽場上常因為緊張而大意,得依靠後面淩厲的翻盤和連環打擊取勝。佐為回來後光這種缺陷有所改善,但仍然存在。

明明是燈光溫暖的米其林餐廳,海鮮的香氣洋溢在周圍,伴隨著柔和的鋼琴聲,兩個年輕的棋士卻陷入奇異的冷寂和沈默之中。

這時,色香味俱全的海鮮壽司被呈了上來。光直起身,給亮遞筷子:“開動吧,吃飽喝足才有精力下棋。”

亮往玻璃杯裏倒劄幌啤酒。光擡起酒杯,亮和他相碰,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就像戰場上金戈相擊的聲音。

上次在這種亦敵亦友的坦率氛圍裏單獨吃飯,好像是佐為回來以前了,亮和光都覺得恍如隔世。

“塔矢,我再問你個事吧。”光邊夾壽司,邊說。

“關於你我的比賽嗎?”亮在想,自己和光下一次在頭銜戰棋賽中正式碰面,好像就在七番賽後。

“不,關於你爸爸。”光說。

耳邊的鋼琴聲好像遠去了。亮實在沒想到光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提起這個。剎那間,內心微涼,亮有種心事被光看透的感覺。

進藤光果然非常了解自己。這段時間以來自己在想什麽,光都一清二楚。

“爸爸還沒和北京隊續約。”亮簡潔地說,低下頭,把一塊海鮮壽司送入口中。

“在禮佛花祭開始前,我跟佐為分析過塔矢老師的心態。”光說,觀察著亮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不過,他是你爸爸,我們都不如你那樣了解塔矢老師本人……”

還沒說完,亮已然了解光想表達的。

亮嘆口氣:“名人戰2005年新制推出後,爸爸遲遲無法決定是否要和北京隊續五年契約。不僅是中國棋院著急,阿含桐山杯讚助方也為此感到焦急。我想,爸爸和藤原老師這一碰面,面對面下棋、交流彼此的看法後,他自會有決定。”

“但我想問的是你。塔矢,我想問的是你本人的心情。”光輕聲說。

“我的心情……”亮稍稍意外地擡起頭。

光用銳利的眼神看著亮,眼裏卻透出一絲絲溫柔。

被光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比起正確的答案,亮還是選擇了真實:

“我希望爸爸能回國發展,見證棋院改革後的光景,親眼見證嶄新的名人戰。他完全可以在日本以非職業棋士的自由姿態,參與到改革後的新浪潮中。”

“更重要的是,我很想念爸爸。我很希望和爸爸相伴著在圍棋之路上繼續精進——就像你和藤原老師。”

光感到欣慰。亮終於卸下鎧甲,敞開心扉。

亮喝口啤酒:“我知道藤原老師說尊重爸爸和我們家人的意見,但事實上,我左右不了爸爸的決定,媽媽也不能。媽媽說她能在中國增長見聞,也不排斥回日本。在圍棋事業這一方面,我想唯一說話有份量的,是藤原老師。”

光吃了一塊壽司,又放下筷子:“我有一個沒有證據的猜想。”

“哦?”亮看著光。

“我在想塔矢老師也許會用和佐為的一局棋來決定自己是否要和北京隊續契約。就像四年前,塔矢老師用和sai的一局棋來決定自己要從日本棋壇隱退那樣。”光幹脆地說。

“有可能。”亮說,“我也有過這種猜想,但沒向爸爸確認過。但我同時覺得,狀況和以前不同。現在有更多的不確定性。”

“不確定性?你指出國嗎?”光沒有很懂。

亮又喝口酒說:“四年前,父親昏迷了,導致我和你沒有辦法在手合上下棋。這件事你還記得吧。”

“當然。”光不可能忘記。

亮說:“四年前,爸爸的診斷是心肌梗塞。他昏迷時我們發現得及時,可心胸外科的主任醫師要他休息,不要再為棋賽奔波勞頓。經過一系列檢查後,醫生建議如果短期內再發生昏迷,會建議開刀做心血管造形手術。”

“心胸外科醫生建議塔矢老師開刀?”光嚇了一跳,變色,以前和佐為一起探病時倒沒聽說,以前不是說在病房稍加休息就好了嗎?當年,塔矢行洋還在繼續他和緒方在十段戰上的比賽呢。

不過,當時的他們,甚至是緒方和市河這些外人,能了解多少呢……

亮繼續:“七大頭銜戰本身夠激烈了,舉辦地又分布在劄幌、名古屋、愛媛、愛知、靜岡等不同地點,爸爸再進行這種頻密的戰鬥會很吃力的。因此,和sai四年前的網絡棋局讓爸爸宣布隱退,變相成全了爸爸的棋士生涯,讓他沒有了衛冕頭銜戰的大包袱,能更輕松地繼續追尋‘神之一手’。”

光點頭。14歲剛上職業的光,可能無法理解有人會把衛冕頭銜戰的榮耀形容為“包袱”,然而,時過境遷,在棋院待了四年的光能明白這個邏輯。

“那,現在呢?你父親有進行手術嗎?”光在意地問。

亮說:“最後沒有手術。現在爸爸身體好了很多,在北京隊當客座棋士時,他服用雙抗血小板藥長達一年,加上註重飲食,心率的問題有所改善。中國棋院知道這情況,給了爸爸很多自由。所以爸爸在中國基本上是指哪打哪。”

光驚訝地聽著。第一次聽亮這麽詳細地說起塔矢行洋的事,不曉得佐為知不知道。

不,或許佐為已經知道了……他和塔矢行洋夫婦碰面、吃過飯,想必佐為也了解塔矢行洋的事了吧。

“日本會給爸爸這種客座棋士的自由嗎?還是又要通過一系列漫長的改革,才能給爸爸這種自由?這次改革是因為sai才如此迅速。日本圍棋有史以來的制度改革都是非常漫長的。所以,我心情特別矛盾。” 亮又嘆一口氣。

光不知道能說什麽好。改革的概念對於放浪千年、歷經兩個朝代圍棋的佐為來說,也許是熟悉的,但對於光來說,制度改革意味著什麽,對棋士有什麽樣的影響,光依然陌生。

光原以為中國棋士實力足夠強大,塔矢行洋在他們之中,能更好地追尋“神之一手”。

光再次喝一口酒,在長久的沈默後說:“謝謝你和我分享。你說的這些,我都沒有想過。國際棋壇的很多事情我還在學習,就不評價了。但佐為懂得多。你和佐為聊聊,佐為能給出更好的意見。”

“說白了,爸爸現在面臨的難題很簡單,留在中國和北京隊續約,還是回日本,基於現實的考慮,我想,現在的爸爸不至於那麽兒戲,再用和藤原老師的一局棋來決定他的去向。他會做出更全面的考慮。”

光卻不太認同亮的話:“國際上的事情我評論不了,但高手的心態我還是有發言權的。我想這不是兒戲。”

“哦?”亮看著光。

光繼續:“佐為回來後,那幫九段高手總在找他。我也跟著領教到了這些九段高手的想法。他們好像喜歡用一局棋來決定未來的走向,有些賭徒心態。”

亮聽在耳裏,感到訝異。

再一次,光用準確的語言說中了亮小時候若隱若現的感覺。沒錯,就是“賭徒心態”,最典型的莫過於桑原本因坊,用緒方的話來說,就是“越老越好賭,好像賭博能防止失智癥似的。”

當然,和桑原本因坊下了兩盤七番賽,亮可一點兒看不出老人有失智癥的跡象,相反,亮覺得對方隨著年歲的增長,直覺越發敏銳了。本因坊戰,固然非常激烈,但也讓亮前所未有地對桑原產生了敬意。

光繼續給自己倒酒:“我覺得吧,九段前輩分兩種,一種就是在日本棋院這圍城裏死守,思想變得越來越封建;另一種就是像我說的有賭徒心態,因為九段高手們生活穩定,橫豎都有對手能下圍棋,唯一的煩惱就是身體素質大不如前,所以對什麽都不太有所謂了。森下老師和桑原本因坊都屬於後一種,我看,你爸爸也屬於後一種。”

亮聽了,忽然忍俊不禁。

雖然這樣想很不厚道,但是,這個時候的光,真的很人小鬼大!光也才十八歲而已,就說得很懂其他中老年人在想什麽一樣。

光煞有介事地說完一段話,沒想到亮竟然笑了,光頓時孩子氣地鼓起臉頰:“我可是很認真地在分析哎。你就說,認不認同我分析的老家夥們的心態吧。”

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亮竟然還在笑。他既沒說認同,也沒說不認同,只道:“進藤,你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無知。”

“佐為說我雖然不在課業上用心,但聰明在其他地方。世事洞明皆學問嘛。”光很少看到亮笑成這個樣子,覺得疑惑又窘迫,“哎,你怎麽笑成這樣,我都懷疑你被鬼附身了?”

“我又不是你,還被鬼附身……”亮還在笑。

“別喝了,才喝這麽一點你就醉了。”光挪開亮面前的酒杯。

##

不知道亮有沒有喝醉,到了亮在小樽住的民宿,亮招待今晚讓光在客房裏睡,問光臨睡前要不要下棋。

把打包的壽司放進冰箱裏,光剛參觀完花園,就看到亮又把棋盤拿了出來,看向光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鋒利和好戰。

光心裏頓時咯噔一下。這家夥,這麽快就醒酒了?

兩人又下起棋來。在亮的強烈要求之下,光給佐為傳了短信後就關掉了手機。

在安靜和沒有幹擾的情況下,亮兩盤快棋都下贏了,贏得又狠又快,仿佛要報在北海道棋院光贏了他一局的仇似的。

“你幹嘛對我下這種腰斬大龍的狠手,今晚我沒發揮好,我吃了好多海鮮、喝了好多酒,飽到胃脹,你勝之不武!”光悻悻地收著棋子。

“我和你喝得同樣多,喝酒不是你輸棋的借口。”亮強硬地說。

連著贏了光兩盤,亮才松了口氣。這時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多麽害怕被光追上來,多麽害怕被光超越……

原來,進藤在通過我的眼睛定義他自己是誰,我也在通過進藤定義我是誰。亮產生了這樣的感想。

光剛剛輸掉一局,腦子沒清醒過來,排著棋子打算覆盤,忽然聽到亮坐在對面問:“回到東京後,你會再來車站前的棋會所找我下棋嗎?”聲音裏有說不出的在意。

光收拾著棋子的手一頓。他大概知道亮想說什麽。

“在藤原老師面前,你很少對我說你的意見。歸根結底,你還是敬畏藤原老師的棋,覺得自己的棋渺小,覺得會被那種沒有盡頭的力量吞噬。其實我也同樣,在他面前,我也不時會顫栗,沒辦法很好地說出我的思想。“亮認真地說。

光笑了,沒想到亮把自己的感覺描述得那麽精準,更感激亮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好。我倆回東京後,我會來會所找你下棋的。”

“你明天怎麽安排啊?”亮問,從衣櫥裏拿出備用的枕頭和被褥給光。

“明天先回富良野找佐為,看佐為和你爸爸什麽時候對局,我再回東京打頭銜戰。”光說,從亮手裏接過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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