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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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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月的駐村工作終於結束了,張浩天回到拉薩已是傍晚.推開家門看見田笑雨,倆人都為對方的變化感到驚訝。

田笑雨把張浩天從頭看到腳,淚汪汪地說:“胡子拉碴的,黑得都不成人樣了!”

張浩天吃驚田笑雨突飛猛進的身材,說:“規模驚人啊!”

田笑雨把他的手放在小腹上,說:“感覺到沒有,兒子聽見你的聲音激動不已,在裏面手舞足蹈呢!”

張浩天的指尖清楚感覺到孩子有力的扭動,這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感覺,奇妙而興奮。他說:“生命以這樣的形式宣布它的存在,太不可思議了!就要當爸爸了,可我還沒有做好思想準備!”

“我一直在問兒子,想不想快點見到爸爸媽媽!”

“你怎麽知道是兒子?”張浩天很是驚訝。

“因為我想給你生個兒子唄!”田笑雨幸福地說。

張浩天扶她坐到床邊,問:“去醫院檢查了沒有,孩子怎樣?”

田笑雨說:“醫生說挺好的。就是我的腿腫得走不成路。編輯部為了照顧我,只讓我上半天班,重活累活他們都搶著幹!”

張浩天把田笑雨的腿架在自己膝蓋上輕輕搓揉,說:“過幾天我就請假送你回去,讓媽媽給你做點好吃的補補。”

田笑雨把桌上幾封信拿給張浩天,說:“媽媽來信說,孩子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就盼著我們早點回去呢!”

“你看媽媽就是操心,被子、衣服、尿布,準備了一大堆!”張浩天邊看邊說。

“媽媽說,連嬰兒車、小玩具都買好了!”說了這麽多,田笑雨才想起張浩天還沒有吃飯,忙站起來。

“我回來了,這些都交給我!”張浩天走到鍋邊。

田笑雨把他拉回來,說:“你教我做的菜我都會了,今天你就嘗嘗我下的手藝!”

張浩天笑道:“好啊,我今天就坐享其成!”說完坐到一旁,拿起桌上的“高原日報”翻看起來,看見副刊的面貌又有了新變化,說:“駐村時我就仔仔細細看了你每一期副刊,太精彩了,耳目一新。我們報社的才女,真是名不虛傳啊!”

“我的副刊已有了自己的名牌欄目,在全國都小有名氣了!”

張浩天說:“比我強!”

田笑雨手忙腳亂地把面端過來,把筷子遞給張浩天:“嘗嘗!”

張浩天低頭吃起來,不鹹,也不淡,沒有味道,不,是很鮮的味道,但鮮得有點怪。張浩天吃完了,把湯都喝盡了也沒有猜出她在湯裏放了什麽。

“好吃嗎?”田笑雨小心翼翼地問。

“好吃,很鮮,就是不知道你放了什麽高級佐料,鮮得我的舌頭都要麻掉了!”

田笑雨端起張浩天的碗,把最後幾滴湯倒進嘴裏,仔細體會了一會,又跑到鍋邊拿起一個瓶子,說:“哎呀,我把味精當鹽放了!你怎麽也不說一聲就全吃完了嘛!”

張浩天笑笑:“你就是什麽都不放,我都覺得好吃!”

田笑雨不好意思笑了:“其實,你走後我很少做飯。羅大姐經常喊我去她家吃飯,有時還做好了端來。丹丹還幫我做過幾頓。”她拿起手邊織好的一件毛衣,說:“看,羅大姐教我織的,試試合適不。”

張浩天接過來捏了一下,溫暖、柔和,但是還是責備道:“什麽時候不能織,累壞了怎麽辦!”

田笑雨又拿起一個枕套,說:“我還給兒子繡了一個小枕套。”

張浩天看見枕套上繡著一只活潑可愛的小猴子,長長的尾巴勾在樹枝上,正伸手去摘一個粉紅色的桃子,說:“辛苦你了!一會燒水給你洗洗頭、揉揉腿,美美睡一覺。”收拾好碗筷,張浩天打水給田笑雨洗頭洗腳,扶她到床上靠著。他摸了摸田笑雨濕漉漉的頭發,轉身拿起電吹風為她吹幹。

電吹風響起,把一股股暖風吹送過來。田笑雨說:“還記得你送給我的這個電吹風嗎?每次拿起它都能感到你的溫暖。”

張浩天笑笑,拿出一個日記本遞給她,說:“這是我駐村時寫給你的日記,看看!”

田笑雨看見字裏行間除了他對自己的思念外,還有不少日常工作和生活的片段。她翻到“望果節”那一頁念起來:“人們像過節一樣從四面八方聚集起來,轉田祈禱,載歌載舞,盡情釋放著心頭的喜悅,‘望果節’就是期望豐收的節日啊……”田笑雨突然□□了兩聲。

張浩天停下來,問:“怎麽了?”

田笑雨看看窗外,說:“外面是不是下雨了?你兒子一聽到雨聲就手舞足蹈的!”

張浩天側耳聆聽,淅淅瀝瀝的小雨輕輕柔柔,打在窗戶上星星點點,時緊時慢的雨聲帶著迷人的節奏,像天使在唱歌。他說:“拉薩氣候越來越好了,晚上還經常下點雨。”

田笑雨又翻了一頁繼續念道:“準備了好幾天,胡坤終於帶領全村人開始架橋了。橋墩很快屹立在寬闊的河道中,村民看到了希望,對他充滿了感激……”田笑雨又皺了一下眉頭,“你兒子踢了我一腳!”

張浩天笑道:“竟敢對媽媽拳打腳踢,看你出來怎麽收拾你!”

田笑雨喘了一口氣,又翻了一頁:“橋終於建成了,全村男女老少都圍了過來,他們在橋上掛起了彩旗和經幡,敲鑼打鼓,又唱又跳……”這次田笑雨大口地喘氣,痛苦地□□起來。

張浩天把電吹風扔在一邊,問:“怎麽回事?”

田笑雨蜷縮成一團,說:“是不是要生了……”

“不會呀,才八個月……”看見田笑雨痛苦難支的樣子,張浩天很慌張,掀開被子看見一小片血跡,驚叫道:“怎麽辦,怎麽辦?”手忙腳亂一陣後突然想起了羅靜,忙安慰說:“笑雨,你堅持一會兒,我這就去叫羅大姐!”

羅靜和林江濤渾身濕漉漉地趕了過來。羅靜看著田笑雨捂住小腹大口喘氣,臉色煞白,說:“快送醫院,拿上孩子的衣服。”

張浩天說:“我們本想回成都的,沒準備衣服。”

田笑雨指著櫃子,說:“那裏有你小時候穿過的……”

羅靜翻出來看了看,說:“這怎麽行!”轉身囑咐林江濤,“你去叫輛車,我回家再找點舊衣服。”

羅靜挎著一個大包袱回來的時候,車也來了。張浩天把田笑雨抱進車裏,林江濤快速帶上門,他們冒雨來到醫院。

待產室裏傳來田笑雨陣陣撕心裂肺的喊叫,每一聲都讓張浩天頭皮發麻。他在走廊裏來回走動,時不時趴在門縫裏張望。一個女醫生推開門,說:“孩子有些缺氧,大人體力不支。我們正在想辦法!”說完就關上了門。

張浩天的心“咯噔”一下,要推門進去,可一只手把他推出來。羅靜和林江濤雖然不停地安慰張浩天,但內心也很恐慌。

張浩天走到走廊盡頭推開窗戶,看著剛才還溫柔似水的小雨突然變得十分急促,打在冰冷的玻璃上“劈裏啪啦”作響,雨水夾雜著的雪花在夜空中漫天飛舞,他心亂如麻。“孩子缺氧,大人體力不支”他一遍遍重覆著醫生的話。她和孩子不會有什麽危險吧?這個念頭一閃現,張浩天的額頭就冒出層層冷汗。他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把剛才的不詳念頭咽回去。

天微亮的時候,醫生終於走出來,摘下口罩露出了笑臉,說:“生了,兒子!大人孩子都平安!”

張浩天轉身就要沖進去。醫生拉住他:“還不能進!”

張浩天看著林江濤和羅靜,久久說不出話來。

羅靜癱坐在椅子上如釋重負,說:“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了!”

林江濤給了張浩天一拳,說:“你兒子咋就知道你今天回來了,非急著出來見你不可?”

“那當然,他是誰的兒子!”張浩天拍拍胸脯。

田笑雨和孩子很快就被推回了病房。張浩天伏身親吻著田笑雨的額頭,說:“謝謝你,辛苦了!”然後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剛剛出生的兒子。皮膚毛茸茸的,臉蛋紅彤彤的,鼻子挺拔、小嘴微翹、眼睛黑亮,簡直是個小精靈!

羅靜說:“你看他的眼睛,又黑又亮,長得多像浩天!”

林江濤說:“我看像笑雨,鼻子、眼睛,多麽秀氣!”

羅靜這才想起忘在走廊上的包袱,立刻轉身去取。拿進來翻出一件花棉褲就笑了:“浩天,你小時候的衣服怎麽這麽花哨?”

張浩天笑了起來:“聽我媽說,她以為我是個女孩兒,準備的所有衣褲、被褥都是帶花的。”說完又盯著孩子看起來。

林江濤看見張浩天的鼻子都快貼在孩子臉上了,說:“真是百看不厭啊!以後有你看的時候!”

張浩天笑笑,又轉向孩子。

林江濤看看表,對羅靜說:“我倆回去把最後那只雞殺了,給笑雨熬點雞湯,讓浩天在這裏好好陪陪笑雨。”

他們走後,張浩天抱著孩子看了又看,說:“羅大姐說像我,我怎麽覺得像你。鼻子、眼睛都和你一模一樣嘛!”

田笑雨很虛弱,但滿臉幸福,問:“給孩子取什麽名子呀?”

“我早就想好了,不管叫啥都要有一個你的‘雨’字。而且,你生他的時候一直在下雨,這是天意!”張浩天輕輕放下孩子。

孩子突然哭了幾聲,張浩天又抱起來親了一口,看著田笑雨說:“孩子餓了,你給她餵口奶唄!”

田笑雨笑道:“現在哪有奶啊?你給兒子餵點水吧。”

張浩天溫好水,顫抖著給孩子餵了一口,說:“兒子,人生第一口食物竟是你爸爸餵的水,記住喲!”

中午,洛桑和梅朵帶著三歲的女兒來到病房探望。

梅朵說:“昨天浩天才回來,今天兒子就出生了,真是神了!”

洛桑說:“浩天,你從此就要開始水深火熱的洗尿布生活了。當年我就一邊洗一邊想,為什麽孩子會有那麽多的屎尿!”

張浩天說:“多少我都願意洗!”

梅朵倒了一碗酥油茶給田笑雨:“我們藏族婦女生完孩子就要喝這個,體力恢覆得快!”

田笑雨端起來美美地喝了一口,說:“真香。”

洛桑說:“以後我們每天都來給你送,保準你又白又胖!”

梅朵把女兒拉到床邊,說:“快過來看看弟弟漂亮不?”

梅朵的女兒走到床邊認真看了一會兒,說:“弟弟怎麽這麽小,什麽時候才能長我這麽大?”

梅朵笑起來:“弟弟多喝點奶,能吃飯了就長大了!”

臨走,梅朵的女兒把洋娃娃放在繈褓邊,說要送給小弟弟。

梅朵說:“弟弟是個男孩子,不喜歡洋娃娃!”

她固執地說:“弟弟肯定喜歡!”

田笑雨接過來,笑著說:“我幫弟弟收下了,謝謝你!”

下午,徐致遠和楊丹丹來醫院看望田笑雨時,李小虎和德吉也在病房。楊丹丹進門就說:“我生在了路上,好歹是在回家的路上。你們可倒好,這怎麽回去?你媽媽看見了多心痛!”

張浩天說:“誰知道會這麽快,什麽東西都沒來得及準備,我手忙腳亂的,多虧羅大姐幫忙。”

李小虎笑道:“我現在正式申請當孩子的幹爹啊!”

張浩天說:“美死你吧!有本事自己生去!”

李小虎的眼睛瞪得溜圓,說:“你別氣我,上午我剛和德吉去領了結婚證,到時我倆生兩個、三個,氣死你,對吧,德吉?”

德吉笑著捶了他一拳。

徐致遠問李小虎:“你們真的領證了?”

李小虎說:“成天看你們出雙入對的,我早就嫉妒死了!”

楊丹丹問:“什麽時候舉辦婚禮啊?”

李小虎看看張浩天說:“你有兒子我結婚,雙喜臨門!幹脆過兩天我們就把婚事辦了,一起高興高興怎麽樣?”

張浩天說:“好啊,我雙手讚成!”

蓉蓉趴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小寶寶,愁眉不展的樣子。

楊丹丹問:“蓉蓉,你看小弟弟長得像幹爹還是幹媽?”

蓉蓉撇著嘴,說:“原來小弟弟才是幹爹的兒子,我不是!”

大家都笑了起來。

徐致遠摸著蓉蓉的頭,說:“傻兒子,到現在才鬧明白。不過,幹爹幹媽什麽時候都和親的一樣,記住了嗎?”

蓉蓉把頭扭到一邊:“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李小虎逗他:“蓉蓉,以後讓德吉阿姨也給你生個小弟弟,好不好?”

蓉蓉搖搖頭,說:“我不要小弟弟,我要妹妹!”

李小虎氣得想揍他。大家笑成一團。

第二天,田笑雨餵奶時發現孩子精神不好還不停吐奶,焦急地喊:“浩天,你看孩子怎麽了?”張浩天看見孩子微張著嘴無力吸吮,心中一驚。他抱起孩子走到窗戶旁,借著自然光仔細端詳孩子的臉,看見孩子嘴唇青紫,呼吸急促,趕緊去叫醫生。

幾位醫生來到病房做了初步檢查,不安地交換了一下眼色。其中一個握著聽診器的醫生對張浩天說:“孩子有些問題,我們要帶走做進一步檢查。”一聽說要帶走孩子,田笑雨死死抓住孩子不松手,又哭又叫。張浩天心如刀割,輕輕拉開她的手,眼睜睜看著醫生把孩子抱出病房。

很久,醫生才悄悄進來把張浩天叫到辦公室,說:“我們懷疑孩子心臟有些問題,心肺功能很差,目前嚴重缺氧,又是早產兒,我們很擔心……”

張浩天還未等醫生說完,就說:“缺氧就趕緊輸氧啊!”

醫生不忍心看他的眼神,說:“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我們懷疑你的孩子患了高原性心臟病,如果是那樣,就急需做手術。可這麽小的孩子要做這麽大的手術……”

張浩天感覺天旋地轉,懇求道:“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醫生猶豫了一下,說:“我們現在請兒科大夫來會診。”

張浩天拖著沈重的雙腿回到病房。

田笑雨的眼睛一直盯著他,臉色慘白而恐怖。

張浩天握了握她的手,強裝輕松,說:“別急,醫生正在會診!放心吧,孩子不會有事的!”與其說他在安慰田笑雨還不如說是在寬慰自己的心。

天已經黑了,醫生再一次把張浩天叫了出去,說:“經過會診,你孩子得的是高原性心臟病。目前病情發展較快,身處高海拔地區不利於病情控制,就目前孩子的狀況看,就算是脫離缺氧環境恐怕也……”

張浩天如五雷轟頂,渾身不停顫抖,緊緊抓住醫生的手,幾乎要給他跪下,說:“請你一定要救救他……”

醫生輕輕推開張浩天的手,掏出一張病危通知單讓他簽字。

張浩天把通知單撕得粉碎扔在地上,用力搖晃著醫生的手臂,喊道:“請一定要救活我的孩子,求你們了!”

這時,李小虎和德吉走了進來,看見張浩天痛苦得要暈倒,忙過來扶住他。張浩天甩開他們的手扶住墻壁,背對著他們無聲哭泣,雙肩劇烈抖動,手指把白墻抓出一道道痕跡。李小虎和德吉安慰他的話一句也沒有聽進去,許久他才慢慢轉過身來,輕聲說:“我要去看看孩子。”

在急救室,張浩天看見了躺在暖箱中一動不動的孩子。他小小的身體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管子,額頭上插著針頭,身上纏滿了膠布,緊閉雙眼,胸口微微起伏,偶爾無力地握一下小小的拳頭。毛茸茸的頭發貼在汗淋淋的額頭上,臉蛋沒有了紅暈,又黑又亮的眼睛也不見了!這就是自己可愛的小精靈嗎?張浩天不忍心再看下去了,退出來無力地靠在墻上,雙眼緊閉,手指顫抖。

李小虎扶住他,說:“你不能倒下,笑雨還需要你!”

德吉不知如何安慰他,呆呆地站了一會,說:“我去找院長。”

院長立即召集幾個科室的醫生趕來會診,之後走出來告訴張浩天:“我們已經和成都華西醫院聯系上了,準備請他們那裏的醫生趕緊安排手術。你們準備一下,明天飛往成都。”

李小虎說:“我現在就去民航局,保證能拿到明天的機票。”

張浩天感激地點點頭,抱著一絲希望回到病房,把驚恐不安的田笑雨緊緊抱在懷中,一遍遍安慰:“不會有事……”

深夜,張浩天趴在田笑雨腳邊瞇了一會兒。一個醫生悄悄走進來把他拉起來,並未閉眼的田笑雨緊緊抓住張浩天的手,說:“讓我去看看孩子。”

張浩天拍拍她的肩,說:“沒事的,我一會兒就回來。”

在走廊裏,醫生難過地對張浩天說:“你的孩子剛才出現了多次窒息性休克,我們經過全力搶救,但是……”

張浩天的腦子一片空白,嘴唇顫抖,呆呆地看著醫生。

醫生停頓了一會兒,說:“但是,沒能挽救過來……”

張浩天感覺電流終於擊穿了自己的心臟,他渾身抖動,身子一晃差點摔倒。醫生一把抓住他,說:“再去看看孩子吧!”

張浩天不知道是怎麽來到急救室的,拖著沈重的腳步,像穿過了一條又黑又長、陰森冰冷、永遠沒有盡頭的隧道。他顫栗著抱起雙眼緊閉、沒有生氣的孩子緊緊貼在胸口,淚如雨下,嘴裏不停地說:“我的小精靈!我的小精靈!”

一個小小的生命來到世上才短短兩天,六十個小時,就這樣悄悄走了,這是為什麽啊!張浩天的手在顫抖,心在流血,感覺孩子就像一只可憐的羔羊,正在自己懷中一點點軟下來,一絲絲冷下去。他緊緊抱住孩子,死死咬住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不知過了多久,醫生從他懷中抱走了孩子,塞給他一張死亡通知書。他抖抖索索握住筆,怎麽也想不起自己的名字,許久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扔掉筆仰天大喊一聲。

聲音穿透黑暗的隧道,飄向陰冷的夜空……

張浩天拖著沈重的雙腳回到病房。田笑雨看見他像掉了魂似地走過來,驚恐的目光突然暗淡下去,楞了兩秒中,便暈了過去。

張浩天急忙跑過來抱住她,拼命喊:“醫生……”

蘇醒後的田笑雨呆呆地看著墻。張浩天坐在木凳上抱著頭。地上的洋娃娃躺在角落裏。倆人不知道這樣坐了多久,也不知道此時是白天還是深夜,是春天還是冬季……

李小虎拿著機票跑了進來,喊道:“拿到了,機票拿到了!”看見他倆死灰一樣的臉,他傻傻地站著,機票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不一會,周逸飛提著一籃雞蛋來到醫院,見他們垂頭喪氣的樣子,拉了拉張浩天的衣袖:“怎麽回事,生兒子還愁眉苦臉的!”

張浩天沒有擡頭,動也不動。周逸飛再看看失魂落魄的田笑雨,不知發生了什麽。旁邊病床上一位婦女小聲說:“生了兒子,可惜又死了。”周逸飛像突然被人敲了一悶棒,手一松,一籃雞蛋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看見楚楚可憐的田笑雨,他心痛不已,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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