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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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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蘇霓兒去了盥洗室沐浴。

蜷縮在褐色的浴桶裏, 心口處的玫瑰花瓣堆疊,隨著寥寥霧氣蒸騰的浴水蕩起層層漣漪。

無暇的藕臂隨意地輕搭在浴桶的邊沿,白嫩額間泛起細細密汗。

隔著一間堂屋, 右邊的寢臥裏, 陸衛青躺在拔步床上, 睡在昨晚她睡過的地方。

她並不認為陸衛青真的想同她做什麽, 不過敷衍做戲罷了。

畢竟殷娘下了死命令, 她和陸衛青心知肚明,今晚一定得“同房”。

可他的行為太怪異了。

便是演戲, 也不用做得如此“深情”, 白日裏幹他的公務, 晚上回來走走過場就行。

他這般多情地“陪”著她,倒讓她捉摸不透。

她勾起半塊碎了的玉佩、陸衛青苦苦尋找的玉佩,托在掌心瞧了瞧, 又極其自然地將玉佩放入一個褐色的小瓦罐裏。

小瓦罐生了灰, 可憐巴巴地被遺忘在不起眼的角落裏。

越是尋常的地方越是不惹人懷疑。

自打在小樹林裏,陸衛青對她的小木箱起了疑心後,她便故意當著陸衛青的面埋了小木箱。

也不知陸衛青去挖出來瞧了沒有。

不管了,總歸她得尋個法子把這半塊玉佩還給陸衛青。

洗漱完畢, 蘇霓兒穿衣裳的時候,讓青衣拿來昨晚半透明的薄紗披上。

既然決定和他“同房”, 那該做給外人看的表面功夫不能少。

青衣高興得很,伺候完就從外頭鎖了木門, 還對蘇霓兒眨了眨眼睛, 說——“小姐加油, 奴婢在外頭候著、隨時聽您的吩咐!”

蘇霓兒:“......”

寢臥裏,陸衛青半靠在床頭, 合上眼瞼閉目養神。

床尾一盞繪著白蓮的罩燈,昏暗的燭火拂在他俊朗的面容上,依稀能看到眼尾長睫卷翹的弧度。

畢竟是他的寢臥,處處充溢著男子強烈的荷爾蒙氣息。

置物架上勾著的青色長袍、書桌上放著的黑色佩刀、衣櫃裏疊放整齊的腰封......混在他灼熱的呼吸裏,讓整個臥室變得逼仄又局促。

蘇霓兒不自在地攏了攏單薄的披紗,垂眸斜了眼過於起伏的曲線,有些懊惱這件披紗不僅透、還露得徹底。

她微紅著耳尖,假裝無視時不時探過來的滾燙視線,雲淡風輕地打開衣櫃門,挑了件披風系上,將自個遮得嚴實。

又抱出一床錦被,走到床畔。

陸衛青躺在裏側。

蘇霓兒也不說話,只將錦被打開,橫在大床的正中間,正好隔開裏外的兩人。

再爬上床,仰面躺在外側,用一張薄裘蓋了肚子,睡得規矩又刻板。

陸衛青幽幽睜開眼,琥珀色的眸底蕩漾著說不清的玩味。

他修長的指覆在兩人中間的錦被上,略帶老繭的指腹摩挲過錦被上的牡丹花紋,語氣分外輕松,似愉悅。

“一床棉被能擋得住我?”

他委實被她鼓著桃腮的模樣氣笑了。

整整一個下午,他同她共處一個屋檐下。

她分明緊張得要死,偏生還想在丫鬟們面前掙表現,對他噓寒問暖、溫柔體貼,殊不知她餵他吃瓜果時,拿著葡萄的指抖得厲害。

一如此刻,她中規中矩地躺在他身側,看似毫不在意,可那白嫩額間的香汗淌個不停,大半個身子懸在床榻邊上,稍稍一動,人就會掉下去。

蘇霓兒被迫睜開眼,側眸看向他,想說什麽又看了眼窗外,壓低了聲線。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倘若你沒有齷齪的心思,有沒有棉被隔著又如何?”

陸衛青卻是一嗤,斜挑著眉眼,坦然地勾起唇角。

“你怎知我沒有?”

“你?”

蘇霓兒瞪向他,實在無恥他怎會如此大言不慚地宣洩心中的想法?

想起他今日怪異的舉動,她忽地沒了和他爭論的底氣,將中間的棉被再次整理一番,氣鼓鼓地躺下。

“我不管,反正你不許越界!我們當初說好的,還簽了協議,你不能反悔。”

陸衛青定定地瞧了她一會兒,白皙俊美的面容上沒什麽表情。

陡然,他手指一掀,隔在兩人中間的棉被被掀到了床尾。

蘇霓兒來不及驚呼,陸衛青已經躺下,卻是緊靠在她身側,與她肩並肩,衣袂挨著衣袂。

蘇霓兒忙不疊往外移,對著陸衛青兇巴巴道。

“你過去些,擠著我了!”

陸衛青卻不動,似一座巍峨的大山,沈穩又霸道地占了大半張床的位置。

蘇霓兒氣不過,用手推他,推不動,而自個本就只有半個身子挨著床,稍稍用力,自個倒跌下去了。

“撲通”一聲,摔得小屁屁生疼。

“陸衛青!”

蘇霓兒咬著牙從床底下爬起來,一把扯開胡亂裹著的薄裘,張開爪子就要饒人,聽見門外響起殷娘的聲音:

——“筠兒,晚了,早些歇息,莫要鬧了。”

......娘來了?還守在門外?

蘇霓兒頓時慌了。

慘了慘了,娘定是聽見她剛才氣惱的言語才出聲的。都怪陸衛青,大晚上的非得惹她!

她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擰了一把,又把他往裏側使勁推,暗示他別說錯話。

陸衛青斜一眼被她抓得皺巴巴的衣袖,也不生氣,微醺著眸子,對屋外的殷娘說。

“娘,知道了,您且回去。”

不多時,屋外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漸行漸遠。

蘇霓兒松一口氣,畏手畏腳地往床上爬。

堪堪爬上床,房門被一把推開。

“吱呀”的聲響,嚇得蘇霓兒魂都快沒了,直直往陸衛青身上撲去,雙手雙腳纏住他,將他摟得緊緊的。

這還不是最誇張的。

她的額頭竟抵在他的額頭上!

她發誓,她絕對不是故意的!!!

額骨相撞,疼著呢,她委實沒必要這般陷害自個。

可他們的距離太近了,近到兩人的鼻尖近乎貼在一起,那獨屬於他的淡淡荷葉氣息灼熱又濃烈,霸道地和她的呼吸纏綿在一塊兒。

她懵住了,一時間忘了該如何反應,呆楞楞地望著他。

而陸衛青的神色似乎比她還要錯愕,清冷幽邃的眸第一次閃過類似於震驚的東西。

接著,那明凈炳然的眸中多了一絲奇怪的光。

她來不及辨別,後腦勺被他強勢地扣住,那張單薄又溫熱的唇朝她壓過來。

楞楞張開的唇兒,被猝不及防地含I住。

殷娘穿過八扇蘇繡屏風,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殷娘腳步一頓,慌忙別過頭,急急往回走,“砰”地一聲,關上門,對外頭候著的何媽媽和青衣交待——“趕緊回去,看什麽看!”

何媽媽似是不放心:“夫人,少爺和小姐......”

殷娘:“瞎操什麽心?快去備水!”

數不清的倒吸聲和驚訝聲同時響起,頃刻後,一連串的腳步聲興奮地消失在屋外的長廊。

蘇霓兒終於醒悟過來,陸衛青在對她做什麽了。

她憤憤然想要推開他,他卻忽地松手,將她一把撈起扔在床的最裏側。

再回首,陸衛青已經熄了床尾的燭火,抱了床棉被躺在地上。

他挺屍般巍然不動,可寬厚的胸腔不住地起伏。

某個地方似有團火在燃燒,那是情I歡毒在發酵。

他幾盡控制不住,只得強行禁I錮心中的狂獸,閉上沸騰著火焰的眼睛。

蘇霓兒再傻也知道他在想什麽,更何況前世兩人那麽多次的魚I水之歡,她早已對他的身子和反應了若指掌。

此刻她的任何話語,都會成為勾他的誘I餌。

她明智地選擇閉嘴。

可氣惱和委屈不減。

氣他故意輕薄她,氣他不打招呼就吻她,哪怕是在娘面前做戲呢?

委屈自個明明可以湊他,卻礙於各種原因只能忍氣吞聲、息事寧人。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食指在拔步床的床柱子上無意識地扣來扣去,扣得“吱吱”響,腦子裏想的盡是天亮後如何折騰他。

他極度暗啞的聲音響在寂寥的深夜。

“要麽搖床,要麽停下。”

蘇霓兒一楞,好半天才讀懂他話中的深意,羞得耳尖紅透了,結結巴巴地咒他。

“你?登徒子,流I氓!”

陸衛青卻是一笑,“再不睡,我就不忍了。”

蘇霓兒瞬間就不鬧騰了,乖巧地縮在被子裏,一動不動,那些積攢醞釀的低氣壓就這樣毫無骨氣地煙消雲散。

陸衛青深吸一口氣,勾起一抹無奈的笑,又抓了一把清心降火的藥丸子,吞下。

*

破天荒的,天亮了,陸衛青還沒離開。

微黃的晨光透過半掩的雕花窗灑進來,灑在房內古樸且典雅的物件上,穿過八扇蘇繡屏風,映照出陸衛青俊朗的面容。

他躺在地上,雙臂枕在腦後,身上蓋了一層薄裘。

他睜著眼,盯著頭頂的懸梁,不知在想些什麽。

蘇霓兒翻身面向他:“......你朝中無事麽?”

晨起的聲音帶著尚未睡醒的惺忪,還有些女兒家不經意間的嬌軟。

陸衛青幽幽地瞥過來。

“起早了,會被人懷疑。”

“懷疑什麽?娘昨晚親眼瞧見我們......”蘇霓兒頓住,恍然間意識到他說的弦外之音,拿起枕頭朝地上的他砸過去,“閉嘴!”

她記起前世,他倆入宮後同塌。

外間的公公會記下夜裏帝王的次數和時長,他便不依不饒、不眠不休,直到外間的公公感嘆——“皇上勇猛,無人能及”,他方才戀戀不舍地罷休。

大抵每個男子都尤為在意這些?

陸衛青接過軟枕,倒也不惱,閉上眼小憩了一會兒。

直到天光大亮,外面院子裏響起家丁們忙碌的聲音,陸衛青才將多餘的軟枕和被子收進衣櫃,不知從哪變出一方白色的帕子,咬破手指,擠上幾滴鮮血。

蘇霓兒也跟著起了。

兩人默契地誰也不提昨晚的事,喚了丫鬟進來伺候,寂寥的寢臥一下子就熱鬧了。

陸衛青忙著更衣,丫鬟們便攙扶著蘇霓兒去了隔壁的盥洗室,說是事後泡一泡,對身子好。

沐浴過後,蘇霓兒換了身幹凈素雅的裙裳。

描眉的時候,發現首飾盒裏的血紅色瑪瑙耳墜不見了一只。上回在陳木蓮的及笄宴上才戴過,不知落在哪兒了。

出了寢臥,見陸衛青坐在八仙桌旁,氣定神閑地飲茶。

桌上滿滿一桌子的美食,肉包子、豆漿油條、紅湯小面等,還有兩蠱滋補的藥膳。

而他面前的碗筷沒有動過,似是在等她用早膳。

青衣端了碗黑乎乎的湯藥進來。

青衣:“少夫人,夫人說了,您用過早膳必須得喝了,有利於懷上子嗣。”

不過一個晚上,蘇霓兒在陸府的稱呼,從“小姐”變成了“少夫人”。

上上下下的家丁看她的神色,皆帶著一股子意味難明的笑意。

蘇霓兒應下:“行,替我多謝娘。”

心裏卻尋思著,她和陸衛青還沒同I房呢,哪來的子嗣?喝再多藥也沒用啊!

青衣又道:“外頭來了個公公,說是從宮中來的,奉貴妃娘娘的旨意,請您去宮裏小聚。”

蘇霓兒一怔,“貴妃娘娘?”

她記得清切,前世的她並未曾見過貴妃娘娘,這一世的她同貴妃娘娘也無任何交集。

要說真有什麽......

那就只有個陳木蓮了。

許是瞧出了她眉宇間的不安,陸衛青輕聲道,“不想去就不去,不用勉強。”

青衣也附和道,“奴婢也是這樣想的。奴婢同公公說,您今日身子不適,起得晚。公公說不介意,在外頭等了好一陣。”

不止是青衣拐彎抹角地袒露不便,聽說此事的殷娘更是直接拒絕公公,說纓兒未見過大世面,得罪了貴妃娘娘可罪過。

實際上,殷娘的擔心,誰都懂。

怕就怕纓兒入宮後,故意被貴妃娘娘挑刺。

那人是聖上面前最得寵的,若是讒言幾句,惹得聖上不喜纓兒、壞了纓兒同陸衛青的姻緣,也不是沒可能。

總歸貴妃娘娘不是個善茬,冒犯不起。

蘇霓兒喝了口雪蛤粥,淡淡道,“沒事,去。”

既然人家都派人來請了,不去也不合禮數。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遲早都要經歷一遭。

而且,她也想見見傳言中的惑國妖妃到底生得有多美,能將老皇帝迷成這樣。

陸衛青的眸暗沈了些,許久沒有說話。

用過早膳,那一碗黑乎乎的湯藥讓蘇霓兒為難了。

濃濃的中藥味,不用喝就能知道有多苦。

那麽大一碗喝下去,保管喉間一天都是中藥味。

她沒膽倒了。

府上裏裏外外都是娘的人,稍不註意被娘發現了,可該氣著她。

遲疑間,陸衛青讓伺候的下人們都退下,然後端起藥碗,仰頭一口氣飲下。

看他無所謂的樣子,連眉都沒皺一下,似乎一點不苦。

罷了,取了一張織荷花的絹子輕拭唇側的湯漬,擡眸看向蘇霓兒。

“不是要入宮麽?我送你,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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