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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戰前7月25日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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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戰前

梁綏定元年(炎正元五年), 三月二十四日,布日古德與賀賴烏孤聯軍進入吳郡,莫日根率領的騎兵因實力差距過大, 稍稍接觸探底後, 果斷撤回。吳郡北部歷經戰亂,極少數的幸存者躲入了山林, 再不敢路面。放眼望去, 千裏無人煙, 說不盡的荒涼。賀賴烏孤的軍奴裏不少來自吳郡北部, 馬蹄再次踏過家鄉, 心中已是痛到麻木。舊年風貌,不能想、不敢想、不願再想,只剩“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裏,長煙落日孤城閉”的淒涼絕望。

吳郡地處江淮平原,水路密布。軍奴們需要不停的準備過河,正給了張和順機會。他帶領水軍埋伏在各個水路要道上數次截殺,生生拖住了布日古德的步伐, 讓莫日根的騎兵順利回到大本營。但聯軍足足十幾萬的兵力, 光憑張和順難以撼動。戰爭終究需要消耗敵人足夠多的有生力量才能取勝, 單純的小規模沖突, 很難真正打退敵人。因此,布日古德頑強的突破水路防線,直撲應天!

不論是楚朝還是梁朝, 於應天而言皆是外來的匪類。本地文風興盛,造就了堅如磐石的宗法。鄉賢遍地、宗族勢力犬牙交錯,大敵當前各懷鬼胎,無法統籌,反倒自相殘殺,分崩離析。梁朝接手時間太短,暫來不及與各裏長族老建立聯系。在林望舒等人的消極抵抗下,百姓備戰能力遠遠不如當年的飛水縣城。休說似飛水縣那般全境有序撤離,光是維持治安便用盡了心力。發戰爭財的人什麽時候都有,在急促的警報下,弱勢的鰥寡孤獨再次被瘋狂洗劫。城墻內外皆戰場,哭喊慘叫連成一片。

布日古德一氣沖到了距離應天八十裏外,命全軍原地紮營修整。待紮好了主帳,布日古德帶著副將力微、碎奚,以及賀賴烏孤並其副將涉歸入帳,攤開新近畫出來的輿圖,討論起了戰事。

只見布日古德指著輿圖道:“正中是應天城,城外有江北、江南大營。江北大營便是虎賁軍所在,亦是我們此番攻打的主力。只要把江北大營拿下,餘者不過是烏合之眾。但,如若江北大營佇立,便是把應天城打下來,亦是危機四伏。漢人的兵法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守之,不若則能避之’,細細想來,很有道理。我們如今看著浩浩蕩蕩,實則精銳不到四萬。虎賁軍占據地利優勢,我們想一網打盡是極難的,且求犄角之勢為要。”

賀賴烏孤道:“上回我攻打應天,他們弄出來的地雷幹擾甚大。次後我使人偷挖出幾個送往京中,殿下可用此物訓兵了不曾?”

布日古德嘴角微勾:“虎賁軍確實能工巧匠頗多,那地雷最精妙之處在於簧片打火。舅舅送來樣品後,父皇即刻讓姜老德等人仿造,造價低廉,動靜不小,但殺傷力卻不足,盡是唬人的玩意。我在京中練兵時常用此物,現手下將兵已習慣那爆炸聲。至於些許碎片,於軍中好漢而言,輕傷都不算,不足為懼。倒是前次你說的那壕溝,乃我騎兵之大敵。我已派出探馬去查看戰場,只怕就要回來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帳外響起親兵的聲音:“殿下,勒欽求見。”

勒欽便是探馬的首腦,乃布日古德麾下得意之人。布日古德忙命他進來,開門見山的道:“如何?與前幾日相比,變化大麽?”

勒欽行禮畢,眾人才發現他身上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不待布日古德發問,他自己先道:“探路的時候,撞上了虎賁軍的探馬,他們功夫好生了得,我們兄弟死傷了幾個。不過大致的地形倒是探到了幾分。”

看來虎賁軍已有防備,布日古德沈聲道:“說來聽聽。”

勒欽不識得字,更不會畫圖。縱然聰慧過人,一時間竟是不知如何用語言描述江北大營外的溝壑縱橫。忍不住苦笑:“不知虎賁軍會甚妖法,前幾日我來探,且只有數條戰壕。今日再去,竟是翻了一倍,彼此串聯,有些底部還埋了箭,恐怕有硬仗要打。”

布日古德冷笑:“使此般下作手段,他們不怕士氣有損?”

布日古德嘴上硬罷了,誰不知道兵不厭詐的道理。將兵只怕沒有嫌主將太奸詐的。姜戎論心思靈巧,絕不是漢人的對手。只得強調己方優勢,企圖一力降十會,用實力碾壓。

賀賴烏孤心下泛苦,當年他生生被虎賁軍打到潰散,左右副將皆損,實在不想正面攻打應天。沒吃過虧的自是覺著區區女人算個甚?真吃過虧的才知道那等陣法軍紀當前,是何等的恐怖。不是他膽小怕事,實則賀賴家族也不能全折在海右郡不是?

哪知布日古德偏問道:“舅舅,你與她打過,可知道她有甚弱點?”

賀賴烏孤糟心的看了布日古德一眼,有弱點老子還能被打的那麽慘?但不好在外甥面前丟了舅舅的氣勢,只得道:“我跟姓管的不熟,姓孔的倒是看著長大的,知道他的些許軟肋。”

布日古德挑眉。

賀賴烏孤道:“管平波當了皇帝,理應守在皇宮裏。則外出迎戰的必為孔彰。孔彰在阿速衛長大,然他叛出我大炎,不就是因他姓孔麽?隋時楊堅世代與胡人聯姻,到底只認他楊家宗族,想來孔彰亦是同理。既如此,我索性抓了孔家族人為前鋒。漢人講究孝悌,我看他要不要做那不孝不悌之人。”

副將碎奚皺眉道:“他只怕都不曾去過海右郡,孔家族人與他何幹?”

賀賴烏孤道:“你有所不知,漢人的那套三綱五常,很是絕妙。孔彰既要做漢人,便得守著那套規矩。他兵權在握,早晚得叫管平波卸磨殺驢,他自家心裏難道沒點防備?如若他膽敢屠殺親族,到時候管平波殺他的理由都是現成的。不孝不悌,人人得以誅之,這便是漢人的規矩。”

碎奚目瞪口呆:“還能這樣啊?”

草原為了保證部族的強悍,尤其忌諱幼子即位。以至於多半兄終弟及,卻又導致繼承次序混亂。待到雄主那輩亡故,所有的堂兄弟都自認為自己才是大汗根正苗紅的繼承人,常常親族殺的天昏地暗。休說族人,便是親兄弟互砍的都實屬常見,大敵當前,孔彰豈能不顧輕重緩急?布日古德無甚興致的道:“亦是小巧,聊勝於無吧。”

賀賴烏孤見布日古德不大認同,有些訕訕的。誰料布日古德略作沈思,又忽然道:“且慢,孔彰親族有多少人?”

賀賴烏孤道:“有他祖母,不過不是親生的,他老子就是庶出。伯父與姑娘倒是親的。伯父有一大家子,我全抓著了,姑娘是陳朝完蛋的時候,帶著夫婿跑回海右郡的,我順手也逮了。”

布日古德嘆道:“父皇說要善待他家,你怎地還去他家公然抓人?”

賀賴烏孤冷笑道:“我又沒抓了衍聖公家。他們族老有意思的很,我略說了意思,他家倒齊齊整整的替我指路了。不然強龍難壓地頭蛇,光他們家的土地就占了海右郡的一成半,炸刺起來,我還真未必能撈個齊全。”

布日古德嗤笑:“昔年孔褒對友人張儉以命相護,現他們自家的族人都不管了,不知老祖宗泉下有知,會不會氣詐屍了。”

賀賴烏孤不曾讀過那多書,好奇的問:“孔褒和張儉是哪個?”

布日古德也只是預備入住中原時,對漢人要緊的歷史囫圇吞了些許,就知道孔褒、孔融與他們的母親爭相赴死的典故,再細便講不出來了。雖然在他看來,孔家從來地位超然,果真耍無賴,尋常人未必真的敢拿他們怎麽樣,無非是有恃無恐,但比出賣親族卻是強太多了。然這些都是細枝末節,遂布日古德道:“派人去陣前喊話,限孔彰三日內投降,遲一日殺一人,從他侄孫子開始!”

碎奚皺眉道:“有用麽?”

布日古德笑的高深莫測:“聊勝於無。”

碎奚沒聽懂,總覺得不止字面上的意思。賀賴烏孤卻是明白了,主將陣前被挾持,足以擾亂軍心。他之前想的是帶著那些小娃娃上戰場,好叫虎賁軍放不開手腳。但如若虎賁軍夠心狠手辣,倒容易叫他們打著幫孔彰“報仇”旗號的反撲,布日古德的手段更為老道些。姜還是老的辣啊!賀賴烏孤由衷的感嘆。他雖是舅舅,卻是小舅舅,年紀比布日古德小十好幾歲,心裏挺服氣外甥的。

幾人又圍著輿圖,再次確認了如何進攻、如何策應。順便把姜老德說的戰前動員學起來,分頭鼓勵騎兵,許諾美酒美人;又鼓動軍奴,道是戰勝後可脫離奴隸身份獲得土地,若有軍功,甚至可以當軍官。舌燦蓮花的把全軍說了個熱血沸騰,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打馬往應天沖去。

管平波沒有像賀賴烏孤想的那樣呆在城中。伊德爾很會挑時機,只要再等兩年,她收拾完江南豪強,再多幾倍的騎兵都不怕。奈何她初登基的時刻,又絕不想與江南妥協,兵馬更是不足,此時對戰是很有壓力的。縱然即便戰敗,以她的家底,東山再起不難,但最好不要走到那一步。如果她追求的僅僅是做個雄才大略的皇帝,那年僅三十歲的她真是時間充裕,再遲十幾二十年統一都是歷史書上濃墨重彩的帝王。

然,管平波並不止想做個皇帝,更想以皇帝的身份,推動華夏的科技文明發展,以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的基本人性,為華夏奠定真正的科技基礎,而不是後世皇漢們按圖索驥般強行尋出來的“偉大勞動人民智慧的傑作”。古代華夏至始至終歧視商人,所以從來沒有過真正的資本主義萌芽;至始至終歧視奇技淫巧,所以從來沒有過真正的科技沈澱。炮兵出身的拿破侖癡迷數學,造就了當年法國火炮與數學的輝煌。能一己之力扭轉整個社會認知的,唯有開國帝王。

任何時候都沒有十全十美。大敵當前,當有取舍。換言之,應天城可丟,但江北大營不能。管平波命張和泰帶領江南大營入城守衛,依托城墻,死守總是容易的。真正的硬仗,自是虎賁軍來打。

虎賁軍營地外的壕溝繁覆到令人眼花繚亂,管平波半點不怕姜戎學了壕溝戰,因為打仗打的是後勤,而游牧,從來沒有過後勤。

天色漸暗,稽查部與基層軍官在營地不停的穿梭,作著最後的戰前準備。演完了《江城殤》的宣傳司安安靜靜的退入了應天城,只在將兵與百姓心中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霾——被虎賁軍救回來的趙俊峰終是死了,而虎賁軍淪陷,還有誰能來救?春夜裏難得的繁星閃爍下,恐懼、仇恨、哀傷、憤怒、同情、守護與對未來的美好暢想等覆雜情緒交織在一起,化作了沈穩而內斂的士氣。

保家衛國是軍人的天職,侵略者在前,虎賁軍為家國而戰,為未來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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