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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舊恨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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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舊恨新仇

“龍族初始也與麒麟一樣, 代代單傳,直到忽然有一代,出現了一對雙生的兄弟。傳承只有一份,兄長實力更強, 接受了祖宗傳承, 弟弟心中不平, 就開始廣交各族,開枝散葉,試圖以數量彌補實力的差距。”

幽都神女回憶道:“他確實成功了, 斬殺了親哥哥之後將其鎮壓在這裏,自己則成為龍王, 代代延續。不過, 你們也看到了, 血脈分散的惡果早已顯現, 如今龍宮裏住著的龍,與上古龍族差異巨大,為了區分,那時的妖族稱之為真龍與亞龍。”

“萬八千年過去了,這段往事早已被掩埋。不過, 這一代的亞龍王意外開啟龍宮密室得知了這些,此後就不惜一切想要恢覆真龍之身。最開始, 他的想法是覆活困陣中的真龍, 研究血脈融合之法,尋求突破。”

孟嫻訝然:“死了這麽久,還能覆活?”

萬八千年的事情了, 魂魄都不知輪回幾十輩子了。

幽都神女無奈:“只是使身軀恢覆生時的狀態罷了,一個無魂的、供於利用的肉身。”

對小世界而言, 這也相當驚人了,孟嫻奇道:“使白骨生肉,萬年枯骨重煥生機,這要怎樣的靈物才能達成?”

幽都神女目光幽怨,一字一頓的答:“無他,麒麟血,涅槃火。”

場面一時寂靜,孟嫻默然,麒麟與鳳主被針對的原因,終於揭曉了。

抿了抿唇,她道:“他成功了嗎?”

“成了一半吧,不然我怎麽死的呢。”幽都神女幽幽道,神色覆雜:“初時我與麒麟各自追查,並未互通消息,他在途中多次受傷流血也沒在意,直到深入龍宮與我同被困在此陣中,我們才明白龍王所圖為何。”

“最終,麒麟自毀,並放棄了轉生,世上再無麒麟血。而我……如你所見,我也沒有再涅槃,神魂始終沈睡在這座困陣中。”

“麒麟血有肉白骨的功效,他當年意外損失的血液已使陣下的真龍生出了半邊血肉。我不敢賭,當今龍王是上萬年來最為有天賦的一個,若當真被他拿到了涅槃火,半邊真龍軀體或許就足以他突破。”

孟嫻有些怔然,努力消化了許久這個消息。當今龍王確實十分有天分,解開密室得知上古秘史、掌握困陣,區區亞龍同時設計麒麟鳳主兩位頂級大妖,即便目的沒有達成,這兩世一借白化妖族、一借同族血脈,都已接近成功。

思索了片刻,岳峙淵問:“您似乎對龍族的過去十分了解?”

她所說的往事皆發生在萬年之前,就連龍王也是意外打開密室才知曉。

這事倒沒什麽好瞞著的,幽都神女隨意道:“鸞鳳也是鳳,青鳥、玄鳥都屬鳳族。你猜他們為什麽對我忠心耿耿,甘為奴仆?”

孟嫻不解,搖了搖頭。

幽都神女得意道:“笨!當然因為我就是妖皇啊。”

岳峙淵皺眉道:“妖皇隕落,四象元祖同殉,妖國分裂,五方五鎮各守傳承……妖族萬年來紛爭不止,您若是妖皇,為何要這麽做?”

幽都神女微微搖頭,輕描淡寫道:“世界不止是妖族的,更不止是大妖強者的。妖族實力為尊,妖國若仍在,那些凡族小妖與更加弱小的人族當永無出頭之日。”

“九為極數,十階大妖是突破此界規則,近乎神明一般的存在,當年的妖皇就是這樣被捧到了神壇。眾妖以我為標準,信奉實力,仰賴強權,藐視弱小,還口口聲聲說這是對妖皇的仰慕。若不是我涅槃轉生得快,還不知要被扣上多少黑鍋!”

數萬年前的殞神看著面前兩位同僚,頗為感嘆:“神嘛,本就不該與俗世的權力粘連。高居雲上,必要時出世為他們解決些麻煩,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這樣才瀟灑帥氣,能夠彰顯我的英姿。”

她一邊說,一邊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頗為沈醉。孟嫻不禁語塞,上行下效,她算是知道羽族愛美愛端著的風氣是從哪來的了。

萬年來的發展演變確實如她所言,大族在相爭之中漸趨沒落,小族與凡人卻頑強地生長了起來。岳峙淵輕嘆一聲,不再糾結,轉而說起了當前的事,“龍王吞噬同族血脈,已到了最後一步,前輩可知如何離開這裏?”

“這還不簡單?”幽都訝然,指著孟嫻道:“你封閉五感,叫她拉著你,眼睛一閉一睜就出去了。”

孟嫻:“……!”

瞳孔驀地放大,心臟仿佛都驟停了一瞬。短短半刻不到,她再度遭遇身份揭露的危機。

岳峙淵狐疑:“方才落下困陣,殿下亦受掣肘,妖力無法使用。”

孟嫻輕咳了一聲,眼神晦澀地瞧向幽都。

面對質問,幽都也反應過來此時面前人並非自己的老同僚戰神,當即找補道:“這是我們鳳族的天賦秘法,小孟年紀小還沒學過,你先出去,我教她一教。”

岳峙淵滿面狐疑,半信半疑地出了山洞,還囑咐:“殿下盡力即可,淵再仔細看看陣文,或許會有辦法。”

石門緩緩闔上,孟嫻不放心地又多加了幾道結界,方才回身坐到石桌之前,目光幽幽地看向對面的人。

兩次差點暴露對方的身份,幽都心虛不已,尷尬道:“他這張臉,我總覺得是祈元。”兩相對比,反倒是孟嫻於她而言更加陌生些,言談間也就忘了遮掩。

孟嫻嘆了口氣,想到眼前人已經隕落數萬年,又孤身一人被困在這陣中許久,想來也是太過寂寞了。

她不禁問:“您既然還有意識,也還擁有神力,怎麽沒回去看看?”

“沒必要,我已算不得神了。”幽都灑脫道:“我現下和祈元的狀況有些相似,不過,我的神格只剩一塊,落到這個世界中化為鳳凰,不入輪回,只代代涅槃轉生,生時只做新人,只有死後才會恢覆從前的記憶。等你們料理了龍王,我還要涅槃轉生,去開啟新的人生。”

孟嫻啞然,知曉這樣的她定然是無緣重歸神位了。不過,作為一方小世界最為強大的大妖,瀟灑肆意的生活,也沒什麽不好。

幽都想必也是這麽覺得,她面帶笑意,問:“你生的比道祖預言的要早,大家還好嗎?”

抿了抿唇,孟嫻展顏,簡短說了些近年來的事,末了,又道:“我已有三萬歲了,卻仍舊沒能掌握三千界完整的因果道則,只剩不到三千年,道祖預言的極數就要到了。”

這方宇宙能否真正達成自如的圓滿,端看她能否完整掌握自己的道則,孟嫻平日裏不言,心中其實很是焦灼。

“聽聞穢土紅蓮是您做妖皇時布下的,我觀其有輪回之氣,似乎是冥界之物,不知神女從何得來?”

幽都目光忽然柔和了下來,憐愛地看著她,緩緩道:“我主山岳後土,數萬年前,冥界尚未誕生,世間亡魂的往生之願便沈寂在幽黑深重的後土之中。穢土紅蓮正是誕生於此。”

“它確實是你所主輪回道則中的一部分,我也正是因為這部分道則而保存下來部分神格,以鳳凰的身份重生。不過,它和因果輪回之道能否圓滿,並無太大關系。”

柳眉微蹙,孟嫻有些許費解:“神女的意思是?”

“你有沒有覺得,紅蓮現世後,這方小世界的天道變得格外不同,它活潑有情,愛憐世人,在它的主持下有一種冥冥之中的宿命感,因果自然輪轉。”

幽都眼神中帶著幾分不忍,話語到此止住,轉而說起了另一件事,“道祖神隕,為三千界開智,化出天道的雛形,但這還遠遠不夠,這種程度的天道無法真正自如的運轉。”

孟嫻點點頭,歷經多個小世界,她對此亦是深有感觸。世界規則並不完善,除了當下這方世界,其他世界的小天道對自己治下的世界多少都有些力不從心,尤其是寧為玉所在那方世界,發展程度原始,稚嫩的小天道甚至嗚咽著請求她的幫助。

她問:“那應當怎樣完善天道規則,增強它的能力呢?您說此事與穢土紅蓮關系不大,那這方小世界又是因何發生了改變?”

幽都輕嘆一聲,道:“自古以來,神構築天道規則的方式都只有一種。”

“以神格殉之?”孟嫻為難,不解道:“可,這世間哪還有元清道祖那般強大的神?數萬年來上神殉道,至多不過是補了神格對應的道則。”

幽都神女默然片刻,輕聲道:“還有你啊。”

“你們是天地孕育的唯二兩個神明,一主生,一主死,構成了完整的循環。穢土紅蓮的力量是有限的,它對應的乃是你的神格,你的神道。”

“有道理。”孟嫻啞然,淡淡地垂下眼睫,良久才道:“多謝神女,我明白了。”

上神各有其對應的劫數,這是他們與生俱來的職責。她與道祖一生一死,同為天地自生的神明,天道的圓滿合該有她的一份神格。

這應當就是她的劫了。孟嫻只希望,這一天不要到來的太早,至少讓她全部將祈元的碎片全部尋回,也讓她這個一貫懶散不管事的孟君,再為冥界做些事情。

時間差不多了,孟嫻起身,指了指門外,輕聲道:“此事別讓他知道,勞煩神女了。”

幽都靜靜點頭,起身相送,將開門的時候又忽然想到了什麽,囑咐道:“穢土紅蓮若有蓮子,會依托人體成長,在成熟之後自行脫出。你若還想要它,就尋一下當日大陣開啟時昆山上的人吧。”

“不必尋了。”石門洞開,孟嫻緩步走出,回首道:“在鴟尾身上,龍族,龍王之子。”

“龍族?”幽都蹙眉,擔憂道:“那你可看著他點,別為非作歹遭雷劈,幼芽細嫩,懼怕雷火。”

孟嫻遲疑道:“這……他應當不至於。”

鴟尾算不得什麽好人,上輩子為非作歹,這輩子為虎作倀,但就他的本性而言,他其實相當孤寂,說是與世無爭也不為過。按孟嫻對他的了解,解決了龍王,他或許會隱居山林也說不定。

“放心,我會看著他的。”岳峙淵走上前道:“紅蓮必須拿回,昆山的使命還將延續。”

岳峙淵對這一世的鴟尾觀感十分覆雜,他一方面壓抑著上一世的仇恨,嚴格的關註和審判著對方,另一方面也看穿他眼中嚴重的自毀傾向,知曉他的絕望與虛無。

這樣的人就像是走在明滅邊緣的分界線上,拉一把旭日暖陽,推一下萬丈深淵。他像是一個空心的人,別人註進去什麽,他便是什麽樣子,岳峙淵不願、也不能成為那個推他入陰霾的人。

他指了指頭頂一線光亮,道:“方才殿下燒了護心麟,龍王似乎傷得很重,初始還怒罵了幾聲,之後就靜寂了。鴟尾不善近戰,或許已經避開了。”

孟嫻點點頭,與幽都神女告別後,拉起封閉五感的岳峙淵飛身出了困陣。

未免殿中的人發覺異樣,將至之時,她背起岳峙淵,掛在巖壁上,收回神力攀爬,並在裂隙邊緣不遠為他解了封禁。

岳峙淵睜開眼看到女子瘦弱的脊背,當即一驚,折身躍上地面後趕緊將她拉上來,驚道:“這麽久的時間,老鳳主就教你攀巖?”

孟嫻:“……”

她仰躺在地上,心累地抹了抹額頭,不想發表任何辯解。秉承著做戲做全套的原則,她實打實的背著人爬了一小段。

不過,這卻是她多慮了。坐起身環顧一周,龍王大殿又如狂風過境一般,淩亂不堪。殿中,一只巨大的龍爪斷裂在正中,老龍王身軀仍舊溫熱,身下大片的血跡暈開,瞳孔已然有了散開的趨向。

那斷裂的龍爪呈抓握之姿,一根鋒利的爪尖剛剛好穿透鴟尾的丹田之處,將他死死地釘在地上,他手握長劍,睜著眼,艱難地喘息。

孟嫻心下一驚,連忙和岳峙淵上前查看他的情況。岳峙淵凝聚起妖力,雙臂肌肉隆起,猛地將巨爪擡起扔到一旁。

孟嫻則取出許多丹藥,以妖力化開,流水一般地註入他的身體。

這般狀況遠超她所料,孟嫻急問:“他已然傷重,你避開就是了,何必迎難而上,非要與他近戰?”

鴟尾一貫聰明隱忍,最是懂得蟄伏。久伴老龍王身側,他應當清楚二人的實力差距,怎會以卵擊石,非要在殿中與他近戰交鋒。

長劍鋒銳無匹,邊緣泛著冰冷的青光,也不知曾磨礪過多少個日夜。鴟尾低笑:“他只有一片護心麟,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定要殺他,殺他的只能是我。”

手下的動作一頓,孟嫻陡然明白過來。此次龍宮之行幾人各有打算,她要尋老鳳主的下落,了解當年的真相,鴟尾亦要借她之手毀掉龍王護心麟,為自己解決大患,報仇雪恨。

“孟嫻,我會死嗎?”鴟尾垂著眼,低聲問。

孟嫻抿了抿唇,並未作答,心道十有八九。

岳峙淵扔掉龍爪,又朝老龍王補了幾刀,確認他的死亡,也跟過來察看。鳳族、昆山的靈藥輪番用過,二人的妖力各自游走過他的筋脈,卻是毫無作用。

他傷得太重,丹田完全破損,像一個漏底的容器,存不住一絲一毫的力量。

鴟尾劇烈地喘息著,笑問:“現在,你的藥能治愈我了嗎?”

孟嫻也不確定他這樣算什麽,是倀鬼覺悟、反身斬虎,還是僅僅自保、為自己報仇。在鴟尾期待的目光中,她擡手凝出一滴,試探地落上他的小臂。

劇烈冰冷的痛苦使他瞬間漲紅了臉頰,額頭青筋鼓起,痛苦地蜷縮起了身子。

孟嫻一驚,欲要收回。鴟尾卻是擡手止住,一邊吸著冷氣,一邊慘笑道:“挺好的,沒那麽疼了。”

劇痛過後,鴟尾恢覆了一些精神。

岳峙淵比孟嫻還要急切,妖力源源不斷地註入他的體內,鴟尾擡手推拒,禮貌道:“多謝你,不必費力了,我有旁的方法。”

眸光閃爍,他似乎有幾分感動,“我還以為,你會恨我。”

岳峙淵並未停手,咬著牙道:“穢土紅蓮生在你的體內,你不能死。”

鴟尾不由哽住,神色在那一瞬清明了些許,摸著額上龍角,他喃喃,“或許是在這吧……”

岳峙淵的妖力到底起了些許作用,鴟尾恢覆了些許,緩緩起身,一路踉蹌來到老龍王的屍身旁。

最後回首看了一眼身後的兩人,他眼中泛著些許水光,薄唇翕動:“孟嫻,別看……”

垂眸跪倒在地,鴟尾顫著手,捧起一汪殘血,湊到唇邊吸取其中的血脈之力。

岳峙淵擡了擡手,似是想要阻止,卻又啞然地放下。孟嫻蹙著眉,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現下的情況,要他放下,就相當於是叫他去死,況且,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吞噬同族的血脈了。老龍王傷他害他,他拼盡一切才終於反殺了他,他不願與他一同死在這裏,他們能理解。

鴟尾並非善類,他們都知道。但或許,換一種境遇的話,他也不會很壞,就像他截然不同的兩輩子。

“孟嫻,別看我。”

鴟尾雙眼緊閉,感官卻變得敏銳無比。他的樣子狼狽極了,薄薄的眼皮不住顫抖,似是不敢面對。明明是做慣了的事情,今天卻格外艱難。

他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難看。他到底還是沒能體體面面,做一個話本中最受人喜歡的溫潤公子,但這已經是,他一生能做出最好的選擇了。

孟嫻神色覆雜地垂下眼睫,岳峙淵也主動背過身去。

從血液到斷肢,強大的血脈之力使鴟尾的境況迅速好轉,他仍舊未停。感受著虛空中節節攀升地氣息,孟嫻輕聲問:“還要繼續嗎?”

麻木地動作停下一瞬,鴟尾反問:“我會成為真龍嗎?”

“或許會。”這次,回答的是岳峙淵:“但你若突破真龍,雷劫會損傷體內的穢土紅蓮,昆山將失去傳承。”

“紅蓮?”鴟尾摸了摸額上龍角,問:“世界還會再重來嗎?”

岳峙淵默然片刻,誠實地說出了自己一直不願面對的事情:“世界重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你養育出了穢土紅蓮,也未必能重建昆山古陣。”

“最重要的是,如今,你是昆山的祭司了。大陣需要祭司一族闔族血祭,而龍族,只有你自己了。你會是最後的大祭司,即便你選擇留在昆山,這份傳承也終將斷在你手。”

他本是龍族與鮫人的混血,龍王又是萬年前雙生龍王那一代以來,融合了不知多少血脈的結果。天下間再沒有龍,鮫人也幾近滅絕,鴟尾即便願意成婚,後代的血脈也只會更加駁雜難辨,斷然無法再傳承下去了。

鴟尾怔然,竟是有些遺憾。青墟山初次獲得上一世的記憶時,他也曾惶惑,猶豫過是否要按照上一世的經驗去做,那會輕松很多,但他會變成另一個人。

他畢竟不同,他不僅是鴟尾,也是曾在鳳凰島,得小鳳主親自教導過的小鹿。他不敢想,若是沒有那段經歷,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

可以說,是昆山和這朵紅蓮給了他成為自己的機會。

他神色有些懨懨,跪坐在原地思索了許久,嘆息道:“機會,還是要有的。”即便是最後一次。

他是最後一個龍族,再做一個最後的祭司也沒什麽,他這一生都在被拋下,於他而言,這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孟嫻,再給我一碗藥吧。”鴟尾起身,忽然道:“龍宮邪法秘術頗多,找到你們想要的東西之後,就毀了這裏吧。”

修長蒼白的手指有些顫,他一遍遍地整理著染血的衣擺,面容平靜。

孟嫻問:“你要去哪裏?”

鴟尾溫和一笑:“我會去做祭司,九日之後,你們可以來昆山看我。”

轉頭看向岳峙淵,他挑了挑眉,刻意咬著字句:“介時,歡迎狼族來昆山做客。”

傳承為他人所得,老家拱手讓人,還要被人如此嘲諷。岳峙淵握著拳,忍了又忍。

鴟尾卻忽然正色,走近他兩步,認真道:“上一世的事,我代他說句對不起。昆山永遠屬於狼族,希望我們不會是敵人。”

岳峙淵微瞇著眼,拍了拍他的肩,也道:“我也希望,你能承擔起昆山的使命。”

一修長有力,一蒼白細瘦,兩只同樣骨節分明的手握拳對碰,鴟尾笑道:“我會盡力的。”

鴟尾沒再理會地上的殘血冷屍,笑意溫潤,舉止有禮,像是話本裏真正的公子一般,彬彬有禮地與兩位友人告別後,信步走出了龍宮。

岳峙淵任由他做出選擇,從始至終沒有強求。穢土紅蓮追溯時空,這個世界的每個人都擁有重新選擇的權利,至少目前為止,鴟尾並沒有傷害過龍族以外的任何人。

這並非信任,也並不代表著原諒,岳峙淵的眼神中仍舊帶著審視,若有可能,之後的歲月中他會一直關註著他,避免他再度行差踏錯。

只是……他看著龍王的屍首,心中暗想,世界的軌跡已然發生根本性的改變,如無意外,這裏再不會有種族滅絕的大難發生了。

世界很大,往後的時日還很長,每個人都會有他們不同的選擇,千百年之後,或許又會有新的野心家、新的大難發生,但那些都與他無關了。

他只是一個逆時空而來的旅人,如今也快到作別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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