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公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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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公寓1
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再看到季晏禮的心情十分覆雜。
甚至有很多想問的問題。
她想過自己面對對方時可能會克制自己，避免用質問的語氣去詢問對方；也有可能會破壞在對方內心以往的形象，橫眉冷對，不給好臉色。
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第一反應竟然是躲。
動作甚至比自己大腦反應的還要快。
她又沒做什麽錯事，有什麽好躲的？
背靠在門上，林優優的心還在怦怦跳動著。深吸一口氣，正當她收斂好自己的情緒，要出門時，門板震動的頻率從後背一直蔓延至心臟。
好不容易壓下的心跳，又亂了起來。
是季晏禮敲的門嗎？
猶豫著，最終還是決定開門。
透過開門的小縫，突然擠進的一雙帶紅血絲的眼睛驚到了林優優，手抖了下失去力氣，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是一對看起來有些年紀的夫妻，剛剛那雙眼睛是丈夫的。
站在門外的老人笑瞇著眼睛，隱藏了剛才想要窺探而瞪大的眼睛，令人看不見其中的血絲。而臉上的皮褶子皺在一起，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老年斑。
“優優，你在家啊。”
老人提著個袋子，血淋淋的。對方提起來的時候，熏天的血腥味直接撲鼻而來，令人忍不住皺眉。
“我們今天去宰殺廠，碰到了新鮮的肝臟，拿過來給你補補身子。”
“你看看你，這麽大個孩子，還小小一只的。”
不容她拒絕，對方直接將帶著血漬的袋子塞到林優優的手中，沈甸甸的分量牽扯著她的手往下垂落。
見林優優收下後，兩個老人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老婦人幹瘦如枯枝般的手捏著她的臉頰，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優優的錯覺，感覺對方摩挲了幾下後，又很快收回自己的手，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般。
“這才乖嘛，乖孩子。”
“這孩子真是長得愈發的水靈。”
“要是能一直留下來陪我們就好了。”
兩個老人一言一語中好似沒有什麽異常，只是在說這些話時，視線總是有意無意地在她身上飄忽。
那種感覺讓林優優忍不住多了個心眼。
單看夫妻兩人的面容，就像是和善的老人般，沒什麽異常。
並沒有想象中說要留下來，或者找借口要進她的房間。夫妻兩人在門口一會就要回去了。
老婦人抓著林優優的手，借著親昵拍對方的由頭，輕撫著她的手：“優優有空就下來多陪陪我們，樓下靜悄悄，很孤獨的。”
“我們會在樓下等你。”
她的語氣正常，聽不出什麽問題，可話的意思叫人害怕。林優優抿著唇，不輕易開口答應對方，只是微微點頭，也沒說好與不好。
灰蒙蒙的天，下起了密密小雨，不一會就淅淅瀝瀝；雨水匯成朦朧的一層薄紗，搭在欄桿上發出聲響。
直至那對老夫妻離開，她的餘光瞥到了另一道身影。
季晏禮還沒有離開。
從剛才位置，似乎一直都站在那裏。
目光從她出來之後，也沒有轉移。
並非她不專心聽那一對老夫妻講話，被那樣琉璃般的眼睛盯著，很難不的註意到。
“你說的再見面，是指當下？”
林優優有太多想說的，比如對方為什麽這樣一直盯著她看；他是故意還是無意來到這個世界，又比如有關每個通關者的事情。
她站在門口，站在還屬於房間的陰影裏，看著在門外站著的神明，他的發絲被四濺的水珠凝成一縷一縷垂落。
“算是。”季晏禮回答。
林優優：“那曹叔叔他們……”
她還沒有回答，季晏禮輕嘆，打斷她的話：“遲早你都會知道的，不是嗎？”
又是這樣，打啞謎，什麽都不說。
是會告訴她違背他所謂的公平嗎？
林優優抿著唇，意識到自己跟對方討論也說不出什麽個一二。心裏頓時生起悶氣和煩悶，看著那張臉越發覺得不是滋味，扭身關了門，直接眼不見為凈。
雖然還沒想清楚其中種種，但季晏禮剛才並沒把話說滿的態度，就意味著自己的猜想是正確的。
如果自己猜錯的話，對方會給自己一個肯定的否決。
不是她過於了解季晏禮，而是他會如此做。
只是她不清楚對方回答得這麽模棱兩可的理由，總感覺自己被欺瞞許多。這讓她覺得心裏很不是痛快。
不是作為通關者對主神的埋怨，而是朋友之間的生氣。
“優優，你生氣了？”夢魘小心翼翼地問。
它才不在意林優優是不是真的生主神的氣，它巴不得她離危險越遠越好；但主神威脅它！
被主神揪出來的那一刻，它命都沒嚇沒了。
早該想到主神強大了，但它也沒想到對方說抽離就抽離，還是隔著空間，在不驚擾他們的情況之下。
那意味著……被發現後它一直跟著林優優，是主神的默許。
而不是主神做不到。
可這樣的話……
當神明有了偏愛，就失去應有的公正。
還沒等它琢磨出主神的用意，對方讓它去哄林優優。
夢魘：？？？
優優也只生您的氣，您自己惹生氣的人，它湊什麽熱鬧？
主神的表情跟以往似乎沒有什麽差別，可在提及“林優優”三個字時，眼神有別樣的情緒。
原本還什麽都不懂的夢魘瞬間反應過來，驚愕地看著眼前這個令自己畏懼的存在：“您是……害怕了嗎？”
害怕？
神明從未體會過這樣的情緒，也只在別人身上察覺到。不懂人類情緒的主神眼中閃過一絲茫然。
“如果不想她生氣，不想她用那樣的態度對我，也可以稱之為害怕嗎？”少年低低地問，似是不解地喃喃自問。
他不懂。
他本來就只是單純想要觀察這個特殊的人類。
她不害怕副本裏的鬼怪，也待它們跟正常的人類一樣；她會用自己的溫柔，照拂著每一個存在。
當他意識到自己對這個人類在意的時候，其實就應該遠離了。
沾染太多屬於人類的情緒，神明不再公正，對別的人來說很不公平，會失去這個世界存在的本來意義。
他創建了連神明都無法幹涉的安全區，他只是看著每個人類走自己選擇的道路。
為了強調自己內心的公平性，選擇旁觀。
但他並沒有完全做到。
默許夢魘的跟隨，讓林優優能在別的副本繼續使用它的力量；讓違背規則的程琤還繼續活著，將他們沒有註意到的假玉交給了林優優……
因為神明不再是大家的神明，惡念肆起，最終會針對那個被神明偏愛的人。
他竭力地想要控制自己偏愛的行為，可對於第一次擁有朋友的季晏禮來說，很難。
原來，看到她難過，神明沈寂許久的心臟跳動，是因為害怕。
看過那麽多夢境的夢魘，怎麽不懂這樣的季晏禮像是迷茫中，不知自己情感的少年。
雖然說主神很強大，但優優才是它要護著的人。
它點頭：“對，就是害怕。”
可惡，但凡不是主神，是哪個沒用的男人，就卷巴卷巴丟進噩夢裏了。
季晏禮恍然大悟地點頭，更加理直氣壯：“那你讓林優優不生我的氣了，我就不會有這樣奇怪的情緒了。”
聽說害怕是人類最無用的情緒。
夢魘：……
“主神，人類間惹對方生氣，應該自己道歉比較有誠意。”
它又不是受虐狂，本來就跟自己沒有任何關系。
主神了不起嗎？主神它就一定要幫嗎？
“原來這樣。”季晏禮點頭，夢魘以為他“開竅”了，正準備讓他放自己走。話還沒開口，對方繼續道：“優優還在生氣，應該聽不進去我的道歉，你能幫我看看她什麽時候不生氣嗎？”
夢魘：……
說你開竅吧，好像又沒開竅，這會這麽精明。
“你在別的副本待得時間有點久。”
還沒等夢魘想好怎麽拒絕，大概看出它心思的季晏禮道。
掌心的黑團子抖了抖自己的身體，他又繼續道：“看了這幾次，說來你的能力還可以改造一下。”
改造？聽上去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黑團子立馬應了下來：“我可以告訴您優優什麽時候不生氣，但人類的情緒很多變的，我也不確定她會不會一直生氣。”
少年的眼眸微暗：“好吧。”
在林優優還在翻找線索的時候，季晏禮就已經早早在隔壁間守株待兔，準備好這一切了。
想到這裏，夢魘就忍不住磨牙。
它打不過。
主神怎麽求人還帶威脅的，還一副無辜樣，看上去就很心機。
聽到磨牙聲，林優優眨眼：“團團，你怎麽聽上去比我還生氣？”
怕隔墻有耳的夢魘立即回過神，乖巧道：“怎麽會呢，我只是有點好奇。”
林優優並沒回答它這個問題，將袋子裏的東西放在了小廚房中的水槽。
並沒有紮緊的袋子在放下後口子松開，裏面的血腥味沖了出來，彌漫著整個房間。
皺著眉捏鼻子，林優優撥開袋子。袋子裏裝著一顆心臟，看著跟人類心臟很相像，她拿在手上的時候，微微漲動的幅度好似還是鮮活的般。
看著並不像動物的。
“優優！”
夢魘的聲音並未來得及制止少女的動作，她靠近似乎還在跳動的心臟，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皺著眉聞著上面的味道。
跟印象中動物的味道都不相似。
血腥味中，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蘑菇味。
蘑菇味？
林優優冷著臉，將漲動著的心臟放回了袋子裏。看到裏面其餘的肝臟，默默又將口子給紮上。
她打開了旁邊的冰箱，冷藏室空空如也，倒是冷凍室塞著各個部位的肉類。
雖然不知道“她”的生活習慣為什麽會這麽奇怪，但林優優將紮好的袋子丟了進去。
剛才那對老夫妻說了，會在下面等她。雖然不知道是在哪個下面，但直覺告訴她，自己拎著這些東西下去丟掉會出問題的。
林優優對自己的第六感一直都很有信心。
如果就這樣放在外面也會臭掉，她還不知道在這間奇怪的屋子裏要待多長的時間，可不想自己還沒有被鬼殺死，就率先被這些腐敗的內臟給臭死。
收拾完一切，林優優出門了。
季晏禮不知道去哪了。
或者是回自己的房間，又或者是去別的地方。
林優優的情緒道不明，但很快就壓下，開始敲另一邊隔壁的門。
隔壁的人家或許是不在家，她敲了半天都無人回應；她決定去樓上看看。
——正對樓上的姐姐，是個時而大方，時而斤斤計較的人
林優優敲響門，仔細聽著裏面的動靜。
裏面聽到聲響的人似乎很慌亂，似乎在快速地收拾什麽東西。然後緩緩地開著一條小縫，警惕地盯著門外的人。
“通關者？”
她的樣子跟日記中人的形象都對不上。
林優優試探性地問，裏面的人聽到之後，猛地拉開了門，熱淚盈眶：“你也是？”
點了點頭，裏面的女人猛地拉開門，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我叫張雪然，你叫什麽名字？”
聽到這個名字，林優優一楞。
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的名字了。
她跟對方也相處不多，並不熟悉。
“林優優。”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女人的手一顫，似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聽到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對她來說，很久遠了，但似乎又很熟悉。
畢竟安全區中，大家永遠都會流傳對方這個名字。
她仍舊記得小小的人兒被護在眾人之間的模樣。
並非沒有怨恨，埋怨大家都是普通人，彼此都是一樣的起點，就因為她是個孩子，就應該被大家那樣保護著嗎？
越是往後自己一個人艱難生存，對那一場通關就會愈發的深刻。
她沒想到，自己終有一天還會跟對方再碰上。
以這種方式。
她甚至已經長這麽大，自己都已經認不出對方了。
“你是一個人進來的嗎？”她問。
林優優看著她許久，目光像是將她完全看穿般。對方瑟縮了下脖子，正準備轉移話題時，聽到她給了個模糊的答案：“不算是吧。”
說不上是什麽心情，張雪然對於碰到通關者的欣喜還是大於所有的情緒，她為林優優讓開了一個通道：“進來吧。”
這裏的布置跟她的房間很像，裏面散發著奇怪的味道，說不上來，但卻很難聞；張雪然把窗簾拉上，遮擋住唯一的光源，又沒有開燈，顯得房間很暗。
“我住在你的樓下，我看房間的日記本有記錄鄰居，就上來看看，探求一下日記本的真實性。”林優優道。
關上門的張雪然動作頓住，看上去有些驚訝的樣子：“這麽巧的嗎？”
“是啊，很巧。”她仔細地觀察著女人，對方除了動作有些僵硬之外，就沒有什麽異常。
對方給她倒了一杯水，林優優雙手接過，沖對方露出了一個笑容：“謝謝。”
還沒等張雪然做到沙發上，少女突然出聲：“你看上去很了解這個房間。”
女人攏了攏自己的頭發絲，將其別在耳後，露出一張消瘦的臉，沖她笑道：“畢竟我也在這裏翻找過，自然對這個房間很熟悉。”
“你是剛來的嗎？”林優優問。
張雪然沒有半分地停頓，肯定回答道：“對呀，我應該跟你是同一時間進來的。”
垂眸抿了口水，林優優將茶杯放在了桌面上。聽到杯子與桌面碰撞的聲音，女人似乎有一瞬間的驚慌，坐在沙發上的身體明顯抖了一下。
她的膝蓋撞到了桌子上，卻沒有發出痛呼聲。
“你很害怕？”林優優奇怪地看著她。
女人勉強地笑了笑，眼眶因為過分憔悴而深陷，凸出的眼睛跟樓下那對老夫妻一樣，布滿血絲，只是沒有紅的那麽誇張：“來副本裏誰不會害怕啊，畢竟什麽都要靠自己，沒有人保護。”
林優優假裝沒有聽懂對方的意有所指，只是沖對方笑笑：“也是。”
她想要從張雪然的口中問出別的線索。但對方並不配合，說的話有些顛三倒四，聽上去很是怪異。
一邊盯著她的反應，一邊跟對方分享自己找到的線索。當林優優說出逃離不了這座奇怪的公寓時，張雪然的身體明顯僵住，害怕的情緒浮在臉上，牙齒似乎也在打顫：“這麽恐怖的嗎？”
她害怕了，人之常情。
但她過於害怕了，這過分到有點超出了一些界限。
林優優沈思，見張雪然盯著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她笑著起身：“趁現在天還沒黑，我先去別的房間看看有沒有別的線索了。”
“打擾你了，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等等。”張雪然抓住她的手腕，像是碰到了什麽，蜷縮著自己的手指，輕輕地顫動著像是不安：“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
“我也想早點離開這裏。”
看著她許久，林優優並沒有拒絕對方，點頭應下了。
住在張雪然的兩邊是兩名男性，一名也是剛來的通關者，他在看到她們時，眼中多了幾分沈思；在聽到林優優這個名字時，對方的神色古怪起來，很快便同意了信息共享。
對了信息之後，張雪然說自己沒有日記本。
都有日記本且互通鄰裏之間性格的兩人都看著她，任明哲忍不住追問：“是不是你漏了什麽地方才沒找到的啊？”
“不可能！”張雪然的情緒很激動，像是因為被人誤解般：“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男人還想說些什麽的時候，林優優開口：“這個也不一定每個人都會有吧，說不定剛好雪然姐對應的這個房客並不喜歡寫日記也說不定。”
聽到她幫自己開口，順著她的話張雪然重重地點頭：“對，一定是這樣的。”
見林優優都這麽說了，任國鋒也不好再說什麽。
看著男人遞來的日記本，他的日記本裏出現的有寫街坊鄰裏是固定的。比如樓下的老夫妻，那個需要洋洋灑灑花一頁誇讚的“帥氣鄰居”等等；但有些也不一樣，跟她筆記裏的形象有出入……
張雪然也在她旁邊看著，林優優將手中本子遞了回去：“日記本應該就只是單純記錄我們之間的身份而已，似乎沒有什麽不對的。”
她聽到旁邊女人松了口氣。
“不過，每件東西都有自己存在的意義，還是把這個本子妥善保存好吧，別出什麽意外。”
任明哲點點頭，將那本日記本放好。
林優優在他房間裏轉了一圈，她打開關閉的窗戶，外面的空氣流通進來。少女手撐在窗臺上，放松的樣子看不出正在通關的緊張感。
她轉頭看向男人：“剛剛講了那麽多話，我有點渴了，你可以給我倒一杯水嗎？”
任明哲點頭，他在廚房弄出的聲響引得林優優進去看他。
見少女進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道：“我還不是很熟悉這裏，找杯子費了點時間。”
林優優笑著沖對方擺手：“沒關系。”
“我可以打開你的冰箱看看嗎？”她問。
得到對方的許可之後，她打開發現對方的冷藏室也是空空如也，倒是冷凍室裏面塞滿的都是鮮紅的肉類。
不動聲色地關上了冰箱，她接過男人手中杯子喝水的時候，坐在外面的張雪然靠了過來：“你們在裏面怎麽這麽久啊？”
說著抱怨的話，她的目光不斷地掃著裏面的情況。
林優優指著冰箱如常道：“好奇怪哦，這個冰箱都只有肉類，別的什麽都沒有。”
“是嗎？”雖然是疑問，但是張雪然並沒有一探究竟，直接轉身就回到了客廳裏。
等差不多了，他們決定去另一邊看看。
有大大方方開門，高興地跟他們攀談的npc；還有一個疑似通關者的男人，布滿血絲的眼對上外面之後，甚至沒等他們說完一句話，就直接把門給你關上了。
張雪然苦笑道：“看來我們並不太受歡迎。”
她們把上下的三層樓都敲了個遍，發現了一個同樣也不太配合，欺軟怕硬的男通關者；兩個積極配合一起溝通的；有幾間敲不響的門，還有最後他們都快要放棄，最後卻打開的門。
林優優有些驚訝：“思瑩姐姐？！”
她記得，對方比自己早進副本許多。當時她還去找對方直播來著，卻發現雖然正在播放，卻是黑屏，什麽都看不見。
按理來說，不應該在同一個副本才對。
正要說什麽的時候，周思瑩微微點頭，她將門完全打開：“進來吧。”
壓下內心的奇怪，她跟著其餘的通關者一同進去。
“你們很熟嗎？”旁邊的張雪然咬耳朵問。
林優優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自然樣道：“當然了。”
“只是……”少女看了眼對方的背影，很快就收回自己的視線，語氣裏有幾分失落：“我們很長一段時間不聯系了，沒想到竟然會在同一個副本撞上。”
“她看上去好冷淡哦。”
最後一句像是少女不解的疑惑，聲音很輕，正好被張雪然捕捉到，步伐慢了半步，眼中若有所思。
不過是照常的疑問，當林優優想要問的時候，剛剛一直都是背景板的張雪然，此刻極其積極地問道：“你也是同時間進副本裏的嗎？”
乍一聽好像沒什麽問題。
也只是乍一聽。
大家的註意力全都放在了周思瑩的身上，對方毫不猶豫地點頭，挑眉道：“當然，不然我還是什麽時候進來？”
“你有看過日記本嗎？”女人又繼續問。
周思瑩微笑道：“什麽日記本？你們是找到什麽信息了嗎？”
幾人面面相覷，有人出聲解釋。看起來還很稚嫩，卻又顯現成熟氣質的臉上露出一抹惋惜的笑容：“這樣啊，那太可惜了，我可能運氣不太好，並沒有看到什麽日記本。”
幾人又問了些問題，關於周思瑩有沒有碰到什麽奇怪或異常的事情，她都一一回答，能夠跟他們完全對上，也看不出什麽異樣。
看了眼外面已經沈下來的天色，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她淺淺地打了個哈欠，倦意浮現在臉上：“不如我們約定好時間，明天早上的時候，再找找異常吧。”
眾人也累了一天，沒有人拒絕這個建議。
在大家陸續離開的時候，林優優被周思瑩叫住了。
她轉過身的時候，還沒有來得及看清，就陷入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許久不見得周思瑩瘦了很多，她抱起來的時候，骨頭都膈著她的肩頭。她的語氣還跟記憶中那樣的溫柔高興：“見到你很高興，優優。”
還沒等她說什麽，對方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好好睡一覺吧，之後你就會發現驚喜。”
林優優一楞，不清楚對方的意思。
還想問在副本裏會有什麽驚喜時，她看到停在原地，似乎在等她的張雪然。
收回情緒，她也對周思瑩笑道：“思瑩姐姐，我們明天見。”
後面的門關上，張雪然迫不及待地問：“你們剛剛在說什麽啊？”
“你很在意？”林優優似笑非笑問。
“當然！”女人眼中閃過心虛，像是為了遮掩自己這樣的情緒，挺了挺胸膛，仰著頭道：“你們認識的，有什麽不能當著大家的面說，非得留你最後啊。”
林優優有些哭笑不得，湊到她的耳邊道：“她只是說很高興見到我而已。”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
趁著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少女大步往前，輕快的步伐看著很是心情愉悅。她沖後面招了招手：“雪然姐，我們明天見呀。”
回去的時候，走廊的燈是亮的。
一邊的鄰居依舊裏面沒有什麽聲音，另一邊她並沒有看到季晏禮的出現。
心裏冷哼，然後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下意識擡眼看今天那團墨漬，在原來的位置並沒有看到，反而在天花板的另一邊看到了。
這玩意會移動。
但是她今天在張雪然還有思瑩姐姐房間的天花板上並沒有看到，另個通關者的房間也沒有。
是去哪裏了嗎？
“優優。”夢魘察覺到她情緒的波動：“你是在想那個女人跟思瑩嗎？”
“張雪然在說謊，她雖然在害怕，但這份恐懼太過強烈了，像是已經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而且提起日記本的時候，她的態度也很奇怪。明明是剛進來，卻對房間的布置非常熟悉。”
“而且她和思瑩姐姐的房間，還有其中一個通關者中，天花板沒有那團墨漬，窗簾都是拉上的，說辭也很統一，就像是商量好一般。”
“張雪然對思瑩姐姐很激動，似乎是因為看到我們很熟，擔心她說漏什麽，所以在提問時，張雪然會故意將幾個字咬得很重。雖然不明顯，但因為一直在註意她，反而能聽出區別。”
“他們在統一口徑。”
“她們？”夢魘問：“你是覺得思瑩那丫頭跟她統一戰線了？”
林優優搖頭：“不，我覺得不止。今天我們碰到那個不肯開門的男人，他的狀態跟張雪然剛開始的時候有點像，我懷疑他們都是同一時間進來的通關者，比我們還要早。”
按理來說，一個副本裏只有同時期進入的通關者，現在卻出現了本該通關或死亡的通關者們。
就像是……被困在這裏一樣。
聽到她的分析，夢魘很生氣，情緒也有些激動：“思瑩那家夥，經歷了什麽，竟然跟外人合起夥來騙你。”
“不，思瑩姐姐沒有啦。”林優優失笑道：“你沒發現嗎，在回答假話的時候，她的手掌是攤開，手指有意無意地點著沙發；真話的時候，手可是握拳靜放在那。”
“我猜不是她想跟那些人合作，而是她必須要跟那些人合作。”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林優優一頓，不知道在想什麽，夢魘喊了半天，她才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麽啊？怎麽喊你半天都不理我。”
林優優搖頭：“沒什麽，我先去洗漱下睡了。”
水流聲嘩啦啦，掩蓋所有輕微的聲響。臉上還濕著，半睜著眼，林優優胡亂地擦著臉，看著鏡子中淩亂的自己，心情莫名地很好。
她咧嘴笑著，裏面的自己也沖她笑著。
躺到床上的林優優輕聲道：“團團晚安。”
“晚安。”
整個臥室裏靜悄悄的，好似一潭死水。突然，房間裏響起了碎裂的聲音，很快又歸於了平靜。
這一覺睡得特別安穩。
林優優感覺睡覺時間咻得一下就過去了，然後就天亮了，她就該醒了。
大約是昨天下了雨般，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明媚得很，透過玻璃穿進了房間裏，她站在窗臺前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看了眼墻面上的時間，她開門時又看到了季晏禮。
對方跟在自己的身後，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林優優並沒有管對方，她敲了敲隔壁的門，對方依舊沒有回應；她決定先跟樓下的那對老夫妻打招呼。
她正好撞上夫妻倆出門，正準備打招呼的時候，她站在了原地，沒有行動。
不對。
跟昨天的感覺不對了。
老夫妻並沒有像昨天那樣的熱情，反而冷著臉，用一種令人不悅的打量目光掃視著她。兩人在交談時的竊竊私語，並沒有任何的遮掩，也沒有要避開她的意思。
比如對她今天的穿著，覺得她一個女孩子穿沒過膝的裙子，也不知道是給誰看。
又比如這一層樓大部分都是男人，也不知道她一個女孩子下來幹什麽，身後還跟著一個男的。
猜測極盡惡意，說的不清不楚。
與昨天那對會笑瞇瞇拎著東西上樓與她招呼的人完全不同。
本來想說跟對方打招呼，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麽異常。不過現在看來，這個招呼不用打了。
她最終在這層樓停留，打算與其餘的通關者先匯合。
老夫妻走後，整條走廊很安靜。旁邊站著季晏禮，讓林優優覺得很不自在。
她的視線比劃了一下兩人之間的距離，大概是覺得太近了些，默默地往一側挪了幾步。
但這不動聲色拉開的距離，很快對方又站了過來，拉了回來。
林優優：……
她又挪了幾次，每次季晏禮既不肯遠離，又沒有跨過那一步。林優優有些惱了，她擡腳氣沖沖地往樓上走去。
在這裏幹站著看著某人，還不如上去找張雪然看看她又會漏出什麽馬腳。
林優優想甩開對方，但卻是無用功。
少年的心中像是有一把尺，衡量著他們之間的距離。
拐角處她餘光瞥見依舊跟著的人，停下了腳步，對方也停了下來。她皺著眉頭：“你跟著我幹什麽？又想觀察我？觀察人類情緒多樣化，還是觀察人類求生記？”
她是想通了，她想著主神也會身不由己，他也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或許當時在對方的眼裏，自己的行為可能是無理取鬧。
但這麽多年她還是氣，氣的不是主神，是季晏禮。
那個說他們是朋友的季晏禮。
相仿的年紀，對方沒有惡意的靠近，有時候的回答過分耿直顯得呆呆的，但有的時候又神出鬼沒的，在自己需要同伴的時候出現。雖然她惱對方第一次見面時的無理，但早在一次次默認他跟著的時候把對方當朋友一樣看待。
她原本以為對方說的觀察，是朋友之間的審視，審視她是否能成為可靠的同伴；結果人家說的觀察，從頭到尾都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對人類的一次記錄罷了。
他明明可以坐在暗處，看任何一個人。可他偏偏要變成季晏禮，接近她，靠近她，以朋友名義。
“你在討厭我。”少年擡頭看她。
林優優抿著唇，毫不猶豫道：“是。”
少年的眸色黯淡，默不作聲地往後下了兩個臺階，他接著重新擡頭看著她：“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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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很多想問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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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第一反應竟然是躲。
動作甚至比自己大腦反應的還要快。
她又沒做什麽錯事，有什麽好躲的？
背靠在門上，林優優的心還在怦怦跳動著。深吸一口氣，正當她收斂好自己的情緒，要出門時，門板震動的頻率從後背一直蔓延至心臟。
好不容易壓下的心跳，又亂了起來。
是季晏禮敲的門嗎？
猶豫著，最終還是決定開門。
透過開門的小縫，突然擠進的一雙帶紅血絲的眼睛驚到了林優優，手抖了下失去力氣，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是一對看起來有些年紀的夫妻，剛剛那雙眼睛是丈夫的。
站在門外的老人笑瞇著眼睛，隱藏了剛才想要窺探而瞪大的眼睛，令人看不見其中的血絲。而臉上的皮褶子皺在一起，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老年斑。
“優優，你在家啊。”
老人提著個袋子，血淋淋的。對方提起來的時候，熏天的血腥味直接撲鼻而來，令人忍不住皺眉。
“我們今天去宰殺廠，碰到了新鮮的肝臟，拿過來給你補補身子。”
“你看看你，這麽大個孩子，還小小一只的。”
不容她拒絕，對方直接將帶著血漬的袋子塞到林優優的手中，沈甸甸的分量牽扯著她的手往下垂落。
見林優優收下後，兩個老人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老婦人幹瘦如枯枝般的手捏著她的臉頰，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優優的錯覺，感覺對方摩挲了幾下後，又很快收回自己的手，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般。
“這才乖嘛，乖孩子。”
“這孩子真是長得愈發的水靈。”
“要是能一直留下來陪我們就好了。”
兩個老人一言一語中好似沒有什麽異常，只是在說這些話時，視線總是有意無意地在她身上飄忽。
那種感覺讓林優優忍不住多了個心眼。
單看夫妻兩人的面容，就像是和善的老人般，沒什麽異常。
並沒有想象中說要留下來，或者找借口要進她的房間。夫妻兩人在門口一會就要回去了。
老婦人抓著林優優的手，借著親昵拍對方的由頭，輕撫著她的手：“優優有空就下來多陪陪我們，樓下靜悄悄，很孤獨的。”
“我們會在樓下等你。”
她的語氣正常，聽不出什麽問題，可話的意思叫人害怕。林優優抿著唇，不輕易開口答應對方，只是微微點頭，也沒說好與不好。
灰蒙蒙的天，下起了密密小雨，不一會就淅淅瀝瀝；雨水匯成朦朧的一層薄紗，搭在欄桿上發出聲響。
直至那對老夫妻離開，她的餘光瞥到了另一道身影。
季晏禮還沒有離開。
從剛才位置，似乎一直都站在那裏。
目光從她出來之後，也沒有轉移。
並非她不專心聽那一對老夫妻講話，被那樣琉璃般的眼睛盯著，很難不的註意到。
“你說的再見面，是指當下？”
林優優有太多想說的，比如對方為什麽這樣一直盯著她看；他是故意還是無意來到這個世界，又比如有關每個通關者的事情。
她站在門口，站在還屬於房間的陰影裏，看著在門外站著的神明，他的發絲被四濺的水珠凝成一縷一縷垂落。
“算是。”季晏禮回答。
林優優：“那曹叔叔他們……”
她還沒有回答，季晏禮輕嘆，打斷她的話：“遲早你都會知道的，不是嗎？”
又是這樣，打啞謎，什麽都不說。
是會告訴她違背他所謂的公平嗎？
林優優抿著唇，意識到自己跟對方討論也說不出什麽個一二。心裏頓時生起悶氣和煩悶，看著那張臉越發覺得不是滋味，扭身關了門，直接眼不見為凈。
雖然還沒想清楚其中種種，但季晏禮剛才並沒把話說滿的態度，就意味著自己的猜想是正確的。
如果自己猜錯的話，對方會給自己一個肯定的否決。
不是她過於了解季晏禮，而是他會如此做。
只是她不清楚對方回答得這麽模棱兩可的理由，總感覺自己被欺瞞許多。這讓她覺得心裏很不是痛快。
不是作為通關者對主神的埋怨，而是朋友之間的生氣。
“優優，你生氣了？”夢魘小心翼翼地問。
它才不在意林優優是不是真的生主神的氣，它巴不得她離危險越遠越好；但主神威脅它！
被主神揪出來的那一刻，它命都沒嚇沒了。
早該想到主神強大了，但它也沒想到對方說抽離就抽離，還是隔著空間，在不驚擾他們的情況之下。
那意味著……被發現後它一直跟著林優優，是主神的默許。
而不是主神做不到。
可這樣的話……
當神明有了偏愛，就失去應有的公正。
還沒等它琢磨出主神的用意，對方讓它去哄林優優。
夢魘：？？？
優優也只生您的氣，您自己惹生氣的人，它湊什麽熱鬧？
主神的表情跟以往似乎沒有什麽差別，可在提及“林優優”三個字時，眼神有別樣的情緒。
原本還什麽都不懂的夢魘瞬間反應過來，驚愕地看著眼前這個令自己畏懼的存在：“您是……害怕了嗎？”
害怕？
神明從未體會過這樣的情緒，也只在別人身上察覺到。不懂人類情緒的主神眼中閃過一絲茫然。
“如果不想她生氣，不想她用那樣的態度對我，也可以稱之為害怕嗎？”少年低低地問，似是不解地喃喃自問。
他不懂。
他本來就只是單純想要觀察這個特殊的人類。
她不害怕副本裏的鬼怪，也待它們跟正常的人類一樣；她會用自己的溫柔，照拂著每一個存在。
當他意識到自己對這個人類在意的時候，其實就應該遠離了。
沾染太多屬於人類的情緒，神明不再公正，對別的人來說很不公平，會失去這個世界存在的本來意義。
他創建了連神明都無法幹涉的安全區，他只是看著每個人類走自己選擇的道路。
為了強調自己內心的公平性，選擇旁觀。
但他並沒有完全做到。
默許夢魘的跟隨，讓林優優能在別的副本繼續使用它的力量；讓違背規則的程琤還繼續活著，將他們沒有註意到的假玉交給了林優優……
因為神明不再是大家的神明，惡念肆起，最終會針對那個被神明偏愛的人。
他竭力地想要控制自己偏愛的行為，可對於第一次擁有朋友的季晏禮來說，很難。
原來，看到她難過，神明沈寂許久的心臟跳動，是因為害怕。
看過那麽多夢境的夢魘，怎麽不懂這樣的季晏禮像是迷茫中，不知自己情感的少年。
雖然說主神很強大，但優優才是它要護著的人。
它點頭：“對，就是害怕。”
可惡，但凡不是主神，是哪個沒用的男人，就卷巴卷巴丟進噩夢裏了。
季晏禮恍然大悟地點頭，更加理直氣壯：“那你讓林優優不生我的氣了，我就不會有這樣奇怪的情緒了。”
聽說害怕是人類最無用的情緒。
夢魘：……
“主神，人類間惹對方生氣，應該自己道歉比較有誠意。”
它又不是受虐狂，本來就跟自己沒有任何關系。
主神了不起嗎？主神它就一定要幫嗎？
“原來這樣。”季晏禮點頭，夢魘以為他“開竅”了，正準備讓他放自己走。話還沒開口，對方繼續道：“優優還在生氣，應該聽不進去我的道歉，你能幫我看看她什麽時候不生氣嗎？”
夢魘：……
說你開竅吧，好像又沒開竅，這會這麽精明。
“你在別的副本待得時間有點久。”
還沒等夢魘想好怎麽拒絕，大概看出它心思的季晏禮道。
掌心的黑團子抖了抖自己的身體，他又繼續道：“看了這幾次，說來你的能力還可以改造一下。”
改造？聽上去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黑團子立馬應了下來：“我可以告訴您優優什麽時候不生氣，但人類的情緒很多變的，我也不確定她會不會一直生氣。”
少年的眼眸微暗：“好吧。”
在林優優還在翻找線索的時候，季晏禮就已經早早在隔壁間守株待兔，準備好這一切了。
想到這裏，夢魘就忍不住磨牙。
它打不過。
主神怎麽求人還帶威脅的，還一副無辜樣，看上去就很心機。
聽到磨牙聲，林優優眨眼：“團團，你怎麽聽上去比我還生氣？”
怕隔墻有耳的夢魘立即回過神，乖巧道：“怎麽會呢，我只是有點好奇。”
林優優並沒回答它這個問題，將袋子裏的東西放在了小廚房中的水槽。
並沒有紮緊的袋子在放下後口子松開，裏面的血腥味沖了出來，彌漫著整個房間。
皺著眉捏鼻子，林優優撥開袋子。袋子裏裝著一顆心臟，看著跟人類心臟很相像，她拿在手上的時候，微微漲動的幅度好似還是鮮活的般。
看著並不像動物的。
“優優！”
夢魘的聲音並未來得及制止少女的動作，她靠近似乎還在跳動的心臟，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皺著眉聞著上面的味道。
跟印象中動物的味道都不相似。
血腥味中，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蘑菇味。
蘑菇味？
林優優冷著臉，將漲動著的心臟放回了袋子裏。看到裏面其餘的肝臟，默默又將口子給紮上。
她打開了旁邊的冰箱，冷藏室空空如也，倒是冷凍室塞著各個部位的肉類。
雖然不知道“她”的生活習慣為什麽會這麽奇怪，但林優優將紮好的袋子丟了進去。
剛才那對老夫妻說了，會在下面等她。雖然不知道是在哪個下面，但直覺告訴她，自己拎著這些東西下去丟掉會出問題的。
林優優對自己的第六感一直都很有信心。
如果就這樣放在外面也會臭掉，她還不知道在這間奇怪的屋子裏要待多長的時間，可不想自己還沒有被鬼殺死，就率先被這些腐敗的內臟給臭死。
收拾完一切，林優優出門了。
季晏禮不知道去哪了。
或者是回自己的房間，又或者是去別的地方。
林優優的情緒道不明，但很快就壓下，開始敲另一邊隔壁的門。
隔壁的人家或許是不在家，她敲了半天都無人回應；她決定去樓上看看。
——正對樓上的姐姐，是個時而大方，時而斤斤計較的人
林優優敲響門，仔細聽著裏面的動靜。
裏面聽到聲響的人似乎很慌亂，似乎在快速地收拾什麽東西。然後緩緩地開著一條小縫，警惕地盯著門外的人。
“通關者？”
她的樣子跟日記中人的形象都對不上。
林優優試探性地問，裏面的人聽到之後，猛地拉開了門，熱淚盈眶：“你也是？”
點了點頭，裏面的女人猛地拉開門，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我叫張雪然，你叫什麽名字？”
聽到這個名字，林優優一楞。
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的名字了。
她跟對方也相處不多，並不熟悉。
“林優優。”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女人的手一顫，似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聽到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對她來說，很久遠了，但似乎又很熟悉。
畢竟安全區中，大家永遠都會流傳對方這個名字。
她仍舊記得小小的人兒被護在眾人之間的模樣。
並非沒有怨恨，埋怨大家都是普通人，彼此都是一樣的起點，就因為她是個孩子，就應該被大家那樣保護著嗎？
越是往後自己一個人艱難生存，對那一場通關就會愈發的深刻。
她沒想到，自己終有一天還會跟對方再碰上。
以這種方式。
她甚至已經長這麽大，自己都已經認不出對方了。
“你是一個人進來的嗎？”她問。
林優優看著她許久，目光像是將她完全看穿般。對方瑟縮了下脖子，正準備轉移話題時，聽到她給了個模糊的答案：“不算是吧。”
說不上是什麽心情，張雪然對於碰到通關者的欣喜還是大於所有的情緒，她為林優優讓開了一個通道：“進來吧。”
這裏的布置跟她的房間很像，裏面散發著奇怪的味道，說不上來，但卻很難聞；張雪然把窗簾拉上，遮擋住唯一的光源，又沒有開燈，顯得房間很暗。
“我住在你的樓下，我看房間的日記本有記錄鄰居，就上來看看，探求一下日記本的真實性。”林優優道。
關上門的張雪然動作頓住，看上去有些驚訝的樣子：“這麽巧的嗎？”
“是啊，很巧。”她仔細地觀察著女人，對方除了動作有些僵硬之外，就沒有什麽異常。
對方給她倒了一杯水，林優優雙手接過，沖對方露出了一個笑容：“謝謝。”
還沒等張雪然做到沙發上，少女突然出聲：“你看上去很了解這個房間。”
女人攏了攏自己的頭發絲，將其別在耳後，露出一張消瘦的臉，沖她笑道：“畢竟我也在這裏翻找過，自然對這個房間很熟悉。”
“你是剛來的嗎？”林優優問。
張雪然沒有半分地停頓，肯定回答道：“對呀，我應該跟你是同一時間進來的。”
垂眸抿了口水，林優優將茶杯放在了桌面上。聽到杯子與桌面碰撞的聲音，女人似乎有一瞬間的驚慌，坐在沙發上的身體明顯抖了一下。
她的膝蓋撞到了桌子上，卻沒有發出痛呼聲。
“你很害怕？”林優優奇怪地看著她。
女人勉強地笑了笑，眼眶因為過分憔悴而深陷，凸出的眼睛跟樓下那對老夫妻一樣，布滿血絲，只是沒有紅的那麽誇張：“來副本裏誰不會害怕啊，畢竟什麽都要靠自己，沒有人保護。”
林優優假裝沒有聽懂對方的意有所指，只是沖對方笑笑：“也是。”
她想要從張雪然的口中問出別的線索。但對方並不配合，說的話有些顛三倒四，聽上去很是怪異。
一邊盯著她的反應，一邊跟對方分享自己找到的線索。當林優優說出逃離不了這座奇怪的公寓時，張雪然的身體明顯僵住，害怕的情緒浮在臉上，牙齒似乎也在打顫：“這麽恐怖的嗎？”
她害怕了，人之常情。
但她過於害怕了，這過分到有點超出了一些界限。
林優優沈思，見張雪然盯著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她笑著起身：“趁現在天還沒黑，我先去別的房間看看有沒有別的線索了。”
“打擾你了，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等等。”張雪然抓住她的手腕，像是碰到了什麽，蜷縮著自己的手指，輕輕地顫動著像是不安：“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
“我也想早點離開這裏。”
看著她許久，林優優並沒有拒絕對方，點頭應下了。
住在張雪然的兩邊是兩名男性，一名也是剛來的通關者，他在看到她們時，眼中多了幾分沈思；在聽到林優優這個名字時，對方的神色古怪起來，很快便同意了信息共享。
對了信息之後，張雪然說自己沒有日記本。
都有日記本且互通鄰裏之間性格的兩人都看著她，任明哲忍不住追問：“是不是你漏了什麽地方才沒找到的啊？”
“不可能！”張雪然的情緒很激動，像是因為被人誤解般：“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男人還想說些什麽的時候，林優優開口：“這個也不一定每個人都會有吧，說不定剛好雪然姐對應的這個房客並不喜歡寫日記也說不定。”
聽到她幫自己開口，順著她的話張雪然重重地點頭：“對，一定是這樣的。”
見林優優都這麽說了，任國鋒也不好再說什麽。
看著男人遞來的日記本，他的日記本裏出現的有寫街坊鄰裏是固定的。比如樓下的老夫妻，那個需要洋洋灑灑花一頁誇讚的“帥氣鄰居”等等；但有些也不一樣，跟她筆記裏的形象有出入……
張雪然也在她旁邊看著，林優優將手中本子遞了回去：“日記本應該就只是單純記錄我們之間的身份而已，似乎沒有什麽不對的。”
她聽到旁邊女人松了口氣。
“不過，每件東西都有自己存在的意義，還是把這個本子妥善保存好吧，別出什麽意外。”
任明哲點點頭，將那本日記本放好。
林優優在他房間裏轉了一圈，她打開關閉的窗戶，外面的空氣流通進來。少女手撐在窗臺上，放松的樣子看不出正在通關的緊張感。
她轉頭看向男人：“剛剛講了那麽多話，我有點渴了，你可以給我倒一杯水嗎？”
任明哲點頭，他在廚房弄出的聲響引得林優優進去看他。
見少女進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道：“我還不是很熟悉這裏，找杯子費了點時間。”
林優優笑著沖對方擺手：“沒關系。”
“我可以打開你的冰箱看看嗎？”她問。
得到對方的許可之後，她打開發現對方的冷藏室也是空空如也，倒是冷凍室裏面塞滿的都是鮮紅的肉類。
不動聲色地關上了冰箱，她接過男人手中杯子喝水的時候，坐在外面的張雪然靠了過來：“你們在裏面怎麽這麽久啊？”
說著抱怨的話，她的目光不斷地掃著裏面的情況。
林優優指著冰箱如常道：“好奇怪哦，這個冰箱都只有肉類，別的什麽都沒有。”
“是嗎？”雖然是疑問，但是張雪然並沒有一探究竟，直接轉身就回到了客廳裏。
等差不多了，他們決定去另一邊看看。
有大大方方開門，高興地跟他們攀談的npc；還有一個疑似通關者的男人，布滿血絲的眼對上外面之後，甚至沒等他們說完一句話，就直接把門給你關上了。
張雪然苦笑道：“看來我們並不太受歡迎。”
她們把上下的三層樓都敲了個遍，發現了一個同樣也不太配合，欺軟怕硬的男通關者；兩個積極配合一起溝通的；有幾間敲不響的門，還有最後他們都快要放棄，最後卻打開的門。
林優優有些驚訝：“思瑩姐姐？！”
她記得，對方比自己早進副本許多。當時她還去找對方直播來著，卻發現雖然正在播放，卻是黑屏，什麽都看不見。
按理來說，不應該在同一個副本才對。
正要說什麽的時候，周思瑩微微點頭，她將門完全打開：“進來吧。”
壓下內心的奇怪，她跟著其餘的通關者一同進去。
“你們很熟嗎？”旁邊的張雪然咬耳朵問。
林優優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自然樣道：“當然了。”
“只是……”少女看了眼對方的背影，很快就收回自己的視線，語氣裏有幾分失落：“我們很長一段時間不聯系了，沒想到竟然會在同一個副本撞上。”
“她看上去好冷淡哦。”
最後一句像是少女不解的疑惑，聲音很輕，正好被張雪然捕捉到，步伐慢了半步，眼中若有所思。
不過是照常的疑問，當林優優想要問的時候，剛剛一直都是背景板的張雪然，此刻極其積極地問道：“你也是同時間進副本裏的嗎？”
乍一聽好像沒什麽問題。
也只是乍一聽。
大家的註意力全都放在了周思瑩的身上，對方毫不猶豫地點頭，挑眉道：“當然，不然我還是什麽時候進來？”
“你有看過日記本嗎？”女人又繼續問。
周思瑩微笑道：“什麽日記本？你們是找到什麽信息了嗎？”
幾人面面相覷，有人出聲解釋。看起來還很稚嫩，卻又顯現成熟氣質的臉上露出一抹惋惜的笑容：“這樣啊，那太可惜了，我可能運氣不太好，並沒有看到什麽日記本。”
幾人又問了些問題，關於周思瑩有沒有碰到什麽奇怪或異常的事情，她都一一回答，能夠跟他們完全對上，也看不出什麽異樣。
看了眼外面已經沈下來的天色，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她淺淺地打了個哈欠，倦意浮現在臉上：“不如我們約定好時間，明天早上的時候，再找找異常吧。”
眾人也累了一天，沒有人拒絕這個建議。
在大家陸續離開的時候，林優優被周思瑩叫住了。
她轉過身的時候，還沒有來得及看清，就陷入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許久不見得周思瑩瘦了很多，她抱起來的時候，骨頭都膈著她的肩頭。她的語氣還跟記憶中那樣的溫柔高興：“見到你很高興，優優。”
還沒等她說什麽，對方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好好睡一覺吧，之後你就會發現驚喜。”
林優優一楞，不清楚對方的意思。
還想問在副本裏會有什麽驚喜時，她看到停在原地，似乎在等她的張雪然。
收回情緒，她也對周思瑩笑道：“思瑩姐姐，我們明天見。”
後面的門關上，張雪然迫不及待地問：“你們剛剛在說什麽啊？”
“你很在意？”林優優似笑非笑問。
“當然！”女人眼中閃過心虛，像是為了遮掩自己這樣的情緒，挺了挺胸膛，仰著頭道：“你們認識的，有什麽不能當著大家的面說，非得留你最後啊。”
林優優有些哭笑不得，湊到她的耳邊道：“她只是說很高興見到我而已。”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
趁著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少女大步往前，輕快的步伐看著很是心情愉悅。她沖後面招了招手：“雪然姐，我們明天見呀。”
回去的時候，走廊的燈是亮的。
一邊的鄰居依舊裏面沒有什麽聲音，另一邊她並沒有看到季晏禮的出現。
心裏冷哼，然後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下意識擡眼看今天那團墨漬，在原來的位置並沒有看到，反而在天花板的另一邊看到了。
這玩意會移動。
但是她今天在張雪然還有思瑩姐姐房間的天花板上並沒有看到，另個通關者的房間也沒有。
是去哪裏了嗎？
“優優。”夢魘察覺到她情緒的波動：“你是在想那個女人跟思瑩嗎？”
“張雪然在說謊，她雖然在害怕，但這份恐懼太過強烈了，像是已經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而且提起日記本的時候，她的態度也很奇怪。明明是剛進來，卻對房間的布置非常熟悉。”
“而且她和思瑩姐姐的房間，還有其中一個通關者中，天花板沒有那團墨漬，窗簾都是拉上的，說辭也很統一，就像是商量好一般。”
“張雪然對思瑩姐姐很激動，似乎是因為看到我們很熟，擔心她說漏什麽，所以在提問時，張雪然會故意將幾個字咬得很重。雖然不明顯，但因為一直在註意她，反而能聽出區別。”
“他們在統一口徑。”
“她們？”夢魘問：“你是覺得思瑩那丫頭跟她統一戰線了？”
林優優搖頭：“不，我覺得不止。今天我們碰到那個不肯開門的男人，他的狀態跟張雪然剛開始的時候有點像，我懷疑他們都是同一時間進來的通關者，比我們還要早。”
按理來說，一個副本裏只有同時期進入的通關者，現在卻出現了本該通關或死亡的通關者們。
就像是……被困在這裏一樣。
聽到她的分析，夢魘很生氣，情緒也有些激動：“思瑩那家夥，經歷了什麽，竟然跟外人合起夥來騙你。”
“不，思瑩姐姐沒有啦。”林優優失笑道：“你沒發現嗎，在回答假話的時候，她的手掌是攤開，手指有意無意地點著沙發；真話的時候，手可是握拳靜放在那。”
“我猜不是她想跟那些人合作，而是她必須要跟那些人合作。”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林優優一頓，不知道在想什麽，夢魘喊了半天，她才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麽啊？怎麽喊你半天都不理我。”
林優優搖頭：“沒什麽，我先去洗漱下睡了。”
水流聲嘩啦啦，掩蓋所有輕微的聲響。臉上還濕著，半睜著眼，林優優胡亂地擦著臉，看著鏡子中淩亂的自己，心情莫名地很好。
她咧嘴笑著，裏面的自己也沖她笑著。
躺到床上的林優優輕聲道：“團團晚安。”
“晚安。”
整個臥室裏靜悄悄的，好似一潭死水。突然，房間裏響起了碎裂的聲音，很快又歸於了平靜。
這一覺睡得特別安穩。
林優優感覺睡覺時間咻得一下就過去了，然後就天亮了，她就該醒了。
大約是昨天下了雨般，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明媚得很，透過玻璃穿進了房間裏，她站在窗臺前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看了眼墻面上的時間，她開門時又看到了季晏禮。
對方跟在自己的身後，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林優優並沒有管對方，她敲了敲隔壁的門，對方依舊沒有回應；她決定先跟樓下的那對老夫妻打招呼。
她正好撞上夫妻倆出門，正準備打招呼的時候，她站在了原地，沒有行動。
不對。
跟昨天的感覺不對了。
老夫妻並沒有像昨天那樣的熱情，反而冷著臉，用一種令人不悅的打量目光掃視著她。兩人在交談時的竊竊私語，並沒有任何的遮掩，也沒有要避開她的意思。
比如對她今天的穿著，覺得她一個女孩子穿沒過膝的裙子，也不知道是給誰看。
又比如這一層樓大部分都是男人，也不知道她一個女孩子下來幹什麽，身後還跟著一個男的。
猜測極盡惡意，說的不清不楚。
與昨天那對會笑瞇瞇拎著東西上樓與她招呼的人完全不同。
本來想說跟對方打招呼，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麽異常。不過現在看來，這個招呼不用打了。
她最終在這層樓停留，打算與其餘的通關者先匯合。
老夫妻走後，整條走廊很安靜。旁邊站著季晏禮，讓林優優覺得很不自在。
她的視線比劃了一下兩人之間的距離，大概是覺得太近了些，默默地往一側挪了幾步。
但這不動聲色拉開的距離，很快對方又站了過來，拉了回來。
林優優：……
她又挪了幾次，每次季晏禮既不肯遠離，又沒有跨過那一步。林優優有些惱了，她擡腳氣沖沖地往樓上走去。
在這裏幹站著看著某人，還不如上去找張雪然看看她又會漏出什麽馬腳。
林優優想甩開對方，但卻是無用功。
少年的心中像是有一把尺，衡量著他們之間的距離。
拐角處她餘光瞥見依舊跟著的人，停下了腳步，對方也停了下來。她皺著眉頭：“你跟著我幹什麽？又想觀察我？觀察人類情緒多樣化，還是觀察人類求生記？”
她是想通了，她想著主神也會身不由己，他也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或許當時在對方的眼裏，自己的行為可能是無理取鬧。
但這麽多年她還是氣，氣的不是主神，是季晏禮。
那個說他們是朋友的季晏禮。
相仿的年紀，對方沒有惡意的靠近，有時候的回答過分耿直顯得呆呆的，但有的時候又神出鬼沒的，在自己需要同伴的時候出現。雖然她惱對方第一次見面時的無理，但早在一次次默認他跟著的時候把對方當朋友一樣看待。
她原本以為對方說的觀察，是朋友之間的審視，審視她是否能成為可靠的同伴；結果人家說的觀察，從頭到尾都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對人類的一次記錄罷了。
他明明可以坐在暗處，看任何一個人。可他偏偏要變成季晏禮，接近她，靠近她，以朋友名義。
“你在討厭我。”少年擡頭看她。
林優優抿著唇，毫不猶豫道：“是。”
少年的眸色黯淡，默不作聲地往後下了兩個臺階，他接著重新擡頭看著她：“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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