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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到了被叫叔叔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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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到了被叫叔叔的年紀

客廳裏,穿著暗紅色小西裝、站得筆直的小男孩兒一臉疑惑地看著我,配合著他天生往下耷拉的單眼皮,又奶又無辜。

“哇奧。”這是什麽樣的演技啊。我佩服得想給他鼓掌,忍住了。

“誰死了?”毛泰久坐在木沙發上,抿了口茶,“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嗎?”

我坐到毛泰久對面,一指小男孩兒:“這個月中旬發生的社會責任財團的謀殺案,他是殺手之一,而另一個殺手也死在了他手裏。我很好奇,從20層樓那麽高的地方墜落,他怎麽活下來的,又是怎麽變成你的養子的。”

“殺、殺、殺……殺手?”小男孩兒結結巴巴,指了指自己的臉,然後“噗通”一聲雙膝跪地挪到毛泰久身前,想伸出手去攀附他的腿,卻又快速收了回來,撐在地上,“爸爸!爸爸我沒有殺人!我是幾年前跟著大人坐船來的,中途被士兵們發現,跳了江,被人救起之後送進了育幼院,在育幼院住了好幾年!爸爸您要相信我!嗚嗚嗚嗚嗚嗚嗚……”

伴隨著嗚咽的還有腦門磕在地毯上的“pongpongpongpong……”空響。

跪得好TM幹脆!你在社會責任財團的時候不是這樣的!我看得楞住了,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放下茶杯,毛泰久輕輕說:“起來。”

孩子迅速站起,但一直低著頭,一雙手五指並攏,平直放在褲縫處。

也不知道是法布爾教的,還是毛家的要求。

“俊秀啊,”毛泰久看向我,“他確實是我叔叔的兒子,方方面面都已經確認過了。”

什麽意思?孩子殺人了也要認下?

“就算你不在乎他的經歷,那輩分也不對啊。”我指出另一個問題。

毛泰久“呵呵”一笑:“對外,我們可沒說。”

我從沙發上站起來,在毛家大客廳繞圈,走過來,又走過去,反反覆覆。

“俊秀。”幾分鐘後毛泰久叫住了我。

我扭頭看向他。

“他以前做過什麽,都不重要了。現在,他是我的兒子,任何人去查,都只能查到他是我在A國留學期間的風流產物。我知道你在意的是什麽。但他才11歲,殺人是構成了犯罪沒錯,但不會被追究刑事責任,而是需要進行專門的矯治教育。”說到這裏,毛泰久頓了頓,“我向你保證,絕不會再讓他受法布爾控制,做出任何你無法忍受的行為。”

我不理解:“為什麽要收養他呢?”我在“他”這個字上加重音。

男孩雖然還是沒擡頭,但渾身抖了一下。

應該是感受到了威脅。

“我今年32歲了,身為成運通運集團代表,始終零緋聞,沒有男人,也沒有女人,我爸爸媽媽知道為什麽,你知道為什麽,但是別人不知道。”毛泰久也從木沙發上站起來,氣質優雅、身形挺拔、形象健康美麗,誰都會想多看幾眼。

美麗的男人他嘆了口氣,繼續道:“他們會想,啊,這個毛泰久是不是有男性的難言之隱。我個人可以不在乎,但我不僅僅代表了我個人。家庭、集團,我小時候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會被這些絆住。你大概沒見過我媽媽羨慕別家的奶奶有孫子孫女的模樣吧?

“要是我瘋得徹底就好了,把所有質疑我的,統統殺光!

“什麽‘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全是狗屁!不過是殺得還不夠多!”

這種表現,說明確實聽到些風言風語。

一旁的男孩悄悄擡了擡頭,看了看逐漸暴躁、失態的毛泰久,又在被發現之前重新將頭垂下。

不用把聽力加到60以上,我都能猜到他在想什麽。

人不可貌相。謙謙君子瘋起來直要人命。

“俊秀,你說話啊。”

見我沈默,毛泰久湊到我面前,催促我。

很久很久以前,一周目的時候,他12歲,殺完了“至尊派”成員,也對我說——說話,說什麽都行。

他迫切地想知道我的態度。

一直以來,都是我想讓他走一條“正常人”走的路。這麽多年,他表現得太正常,所以需要一個“正常人”都有的孩子。至於女人?怕是有性命之憂。

我還能說什麽呢:“泰久哥,好好教導他。”法布爾那邊應該暫時會消停一段時間,派人多註意就行。

“哈哈!”毛泰久激動得一把抱住了我,在我背後“pongpongpong”連拍三下。

在他松開我之後,我問:“孩子叫什麽?”

男孩這才完全擡起頭來。

毛泰久說:“毛東廷,東,取主人、卓越不凡之意,廷,取權威、至高無上之意。東廷,叫叔叔。”

毛東廷規規矩矩低頭彎腰,叫了聲:“叔叔好。”

“好,好。”我終於也到了被人叫叔叔的年紀了。

送禮也要看人,要是這個孩子的話,來之前準備的支票紅包、兒童超跑是用不上了。我想了想,從儲物格子取了一把收藏的威廉亨利珠寶及刃具公司打造的手工折刀。

“定制的,大馬士革鋼的,有編號。”遞給毛東廷之後,我幹巴巴地介紹。

“謝謝叔叔。”毛東廷也幹巴巴地道謝。

但我看得出來他很喜歡那個黑白二色的波浪紋。

確認自己的地位穩了,他收好刀之後從小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然後展開手心,伸向我。

那是我的寶石袖扣。鄭善雅用來對我施加謗法的工具之一。

在當時那麽短的時間內,他既要殺人滅口,又要自殺斷後,竟然還顧得上拿走我的所有物?!我震驚地看著他。

他一直伸著手,小心翼翼地看著我,一只腳的腳後跟微立,似乎隨時準備跑路。

我將手緩緩伸出,平攤,他輕輕放上寶石袖扣,也是緩緩地收回了手。

此時此刻,我們就像在田間地頭偶遇的一人一狗,人以為狗要咬他,狗以為人要打它,信任危如累卵。

“東廷,你智商很高嗎?”我收起袖扣,問。

“嗯。”他點了點頭,“但比不上從胚胎就開始培育基因的最新一代。”

行了,知道了,我捅了馬蜂窩。

“那麽以你的智商,以你爸爸的地位,你即便不使用暴力也能過得很好,我這麽說,你能明白嗎?”

“嗯。明白。”他再次點點頭。

“當然我也不是讓你放棄維護自己應有的權益。”我又加了一句。

“嗯。”他點頭,再點頭,乖得很。

晚上7點到10點之間是H國電視節目的黃金時間段,而以CX歷史人物為題材的《新張禧嬪》是大河劇,則是在周六日晚上9點55分播出。毛泰久邀請我在毛家留宿,我就順便看看,為拉高收視率貢獻一份力量。

到後來不知怎麽就變成我和毛泰久、毛東廷父子兩個一起在大客廳的組合沙發上排排坐,看我客串的最後一集裏CX英祖李昑(qin,三聲)為了權力罔顧父子之情,下令將兒子思悼世子李愃(xuan,一聲)鎖入米櫃活活餓死的劇情。

要不是毛家兩老睡得早……親子時光,就用來看這個。我抗議過,因為自己看自己的角色,演技還只能算勉強過得去,多多少少有點羞恥,但是被毛泰久否了。

他看得津津有味。

毛東廷竟然和他一樣!

我小聲問毛東廷:“你不應該是喜歡動畫的嗎?”

“在本應該對動畫產生興趣的年紀,我進了法布爾控制下的育幼院,天天做人體實驗材料和新一代基因編輯組的對照組,天天進行體能訓練、和同伴們捉對廝殺,有時候甚至對手還不是人,是豺狼虎豹,幾年下來不是打人、就是挨打、恢覆,沒看過一次電視。”他平靜地說,目光沒有離開電視屏幕,我所飾演的CX英祖李昑的一舉一動都倒映在他的瞳孔裏。

“……”有點難受。這跟天生壞種完全不一樣,是被生存環境逼的。我開始沒話找話:“好看嗎?”

他還是沒轉頭看我:“您是指您的角色,還是指劇情?如果是您的角色,那可真是好看,臉長得好看、衣服好看;如果是指劇情……那還是好看的。”

後面說得好勉強,收視率懸了。

毛泰久背靠沙發,手拿遙控器,笑吟吟地看著我們。

我被他看得臉上發燒:“泰久哥,你夠了啊。我知道我演的這個不像個樣子……”

擺了擺手,毛泰久收斂了笑容,正色道:“近期出門多帶保鏢。”

“啊?”

“俊秀,你會有狂熱粉絲的。”他篤定。

“啊?!”這就離譜了。2012年,H國總人口5020萬,每2000人裏就有一個或天生麗質或人工雕琢的男女演員、愛豆,多如天上繁星,大街上十幾個青少年就有一個是練習生,哪有粉絲會為了個客串角色狂熱。我沒當回事。

看完電視劇我們各自回臥室睡覺,次日一早吃早飯時,我發現毛泰久又是一副眼下青黑的模樣。

“泰久哥,你這樣下去不行啊。”我擔憂道,“別為了工作把身體搞垮了,不值得。去看看醫生吧,該休息休息,該吃藥吃藥。”

他眼睛幹澀,發癢,揉了揉:“好。”

大人說話,小孩兒只顧幹飯。

快是快,毛東廷吃飯是很珍惜的,放下碗的時候,他的碗裏沒有一粒米、一滴湯剩下。看得他爺爺毛基範、奶奶韓氏心疼得不得了,親自給他添飯夾菜,一個勁兒叫他多吃。

毛泰久說:“東廷,你這個習慣要改。”

毛東廷立馬停下刨飯和咀嚼的動作。

我吃得那麽多也沒見你說什麽啊。我說:“喜歡吃就吃唄,有什麽嘛。”

“我是讓他註意餐桌禮儀,有心人一看就知道他之前過的是什麽日子。”毛泰久說,“他以後一定是要繼承毛家家業的,怎麽能因為這個被人看輕?他受得了被人看輕嗎?”

“爸爸您說得對。”毛東廷放下了筷子,抽紙擦幹凈了嘴。

“……”得。你怎麽就這麽聽毛泰久的話呢?

在教育孩子這件事上,毛家父母沒插手。毛基範喜歡玩收音機,這會兒餐廳飯桌上的收音機正在播放早間新聞。

“今天淩晨1點17分,有蒙面人用斧頭砸爛狎鷗亭洞的一家奢侈品商店的玻璃,盜走櫥窗中的十餘件價格昂貴的衣物。據報警的店員反饋,那些衣物都是昨夜播出的《新張禧嬪》中飾演CX英祖李昑的演員穿過的戲服……”

“……”本來就食不知味,這下在毛泰久好笑的眼神中更吃不下去了。

他再次提醒我:“俊秀,近期出門多帶保鏢。”

我狡辯:“那人偷衣服是因為衣服值錢。”

“那些衣服在你媽媽店裏展出多久了?”他無情戳穿。

我掏出手機給保鏢發信息,讓他們開車來接我,發完點進我的社交平臺賬號看了一眼。

漲了30萬粉,一刷新又漲一波,私信也爆炸了。有單純說喜歡我飾演的角色的,也有說想睡我的,還有汙言穢語罵我的。

毛泰久瞄到了,又笑,還是那種低低的“呵哼”氣聲。

他說:“我們俊秀,要比之前更受歡迎了。”

有提前到藝林娛樂的屬下給我發消息,建議我今天從地下停車場進公司,說有不少人舉著我的角色海報在公司門口蹲守。她還告訴我,在播到英祖李昑和郡守徐宗悌之女大婚當天的甜蜜劇情時,收視率沖上了19.8%!

周邊都連夜弄出來了。這行動力,說實話讓我有點怕。

我決定發揮會長兒子的特權,給自己放幾天假,不去公司上班了。

另外,我聯系了在汝矣島開當鋪的車泰植,讓他留意一下那十幾件衣服的去向。趙慧美挺喜歡的,別就這麽沒了。

這情況保鏢也別來接了。我一整天都縮在毛家,忙著應付看我好戲的朋友們。

卓秀浩說早知道也去景福宮拍我了,一定比劇組拍得好。我附和他,啊對對對。

徐仁宇說要買我的角色周邊。我說,啊買買買。

他話音一轉,說難道不應該由我來送嗎。我說,啊送送送。他這才滿意。

【你演的電視劇我看了,好看。】這是徐文祖發來的信息。

但是等我撥過去,就提示我對方已關機。

連李玉都給我打電話,說我屬實給他長了臉,老夥計們當著他的面把我誇得天花亂墜,又舊事重提,說要讓我履行幼兒時期那數不清的婚約。

其他諸如千頌伊、、徐仁靜、劉世美等演員更是開玩笑說要蹭我熱度,劉世美的新男友金鵬道(那個從CX古代穿越而來的弘文館校理)都誇我有君子之風。

但這些都沒黃敏成來得猛。

他說他要正式追求我。

“……”我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但是我們沒可能。他有約會暴力前科,而我只會在他對我實施暴力時比他更暴力。

在我思考怎麽拒絕他比較好的時候,毛東廷告訴我,他聽見有人隔著毛家別墅外大門向我示愛,聽聲音是個男的。

“你的聽力也很不錯啊。”大客廳離別墅外大門好幾十米遠。

“是非、常、不、錯。”他強調,並且給了我建議,“叔叔,你跑吧。”

我爛泥一樣癱在客房的沙發上:“我不明白。這麽多年,見了我多少次啊,他怎麽這次就這麽上頭?是角色的魅力加成?服裝加成?鏡頭懟臉拍?”

這個問題聰明如毛東廷也回答不了我。他還是個孩子。而我還想趁毛泰久不在,從他那裏問出法布爾研究所對他們進行實驗的場所,即便如今那裏人去樓空也不要緊,我聞著味兒也能順藤摸瓜。

速戰速決吧。我給黃敏成打了個電話,說請他吃飯,好好談談。

他卻說他要請我吃飯,地點都選好了,就在三清洞的魔女食堂。

嗯?!

魔女食堂?!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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