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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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葉八妹等人到了，陳東和陳西姐弟倆贏了出來，新店開張，倆人都打扮得很隆重，陳東穿了一身仿西服，滾圓的肚子包裹在純白色的衣服下給人一種隨時會把衣服撐爆的感覺，肥大的褲頭卡在腹部以下，每走幾步則需要拉一拉褲頭，以免褲子滑落。
可能是不習慣穿這樣的衣服，陳東扭捏不已，時不時地扯一扯衣服，時不時地拉一拉褲子，走路的時候下意識夾著大腿，走出了小碎步，那場面真是無法直視。
偏他志得意滿，以為自己帥出了新高度，雖走著小碎步，但走路帶風，昂首挺胸，腰板挺直，視線上挑，下巴上揚，嘚瑟得不行。
而陳西則穿了紅色的上衣，綠色的裙子，紅綠搭配，不是一般的辣眼睛，偏她以為自己穿得很時尚，對著圍觀群眾含笑撩發，每當有人看向她，她都回給對方一個‘我知道我美，但你也別盯著我看，我會害羞’的眼神。
“八嬸子、六壯、七壯、紅梅、國文，你們總算來了，再不來就要耽誤吉時了。”
陳東走了過去，擠在葉六壯和葉七壯中間，葉六壯偏瘦，葉七壯身材頎長，他擠在中間像夾心餅中心的夾心，軟趴趴擠成一團。
葉六壯往旁邊挪了一步，笑道：“我們看著時間來的，不會誤了吉時。”
葉七壯推著陳東往前走，邊走邊打趣道：“吉時快到了，大老板趕緊去準備開張儀式。”
陳東看向葉八妹，尋求她的意見，葉八妹揮了揮手，表示她不管，讓他一切隨意。
陳東臉上的笑容加深，本就肉嘟嘟的臉笑得掀起了好幾層褶皺，針線大小的雙眸笑得被臉頰肉覆蓋，整張臉看起來像一顆鹵蛋，且是皮糙肉厚的加大碼鹵蛋。
他喜滋滋往店裏走，吩咐獅子隊準備采青，又喊人拿了香寶蠟燭。
葉八妹等人被帶到店門口，葉八妹站在中間位置，左手邊站著陳東，右手邊站著陳西。陳東從兜裏掏出一盒火柴，點燃三根香，用其中一根引燃炮仗。
炮仗被他扔了出去，一落地便‘劈裏啪啦’響了起來，圍觀群眾紛紛捂上耳朵，饒有志趣地看向一邊的獅子隊，對著獅子隊聊了起來。
“陳東他們家竟然把獅子隊都請來了，這是要幹大事啊。”
“可不，他娘到處吹他談了大生意，準備把原先的店鋪關了，另開一間。”
“準備開什麽店？”
“這我哪裏知道，不過肯定不一般，沒看他們家連獅子隊都請過來了，除了逢年過節，誰家舍得出錢請獅子隊過來采青。”
“嗨，我收到消息說這家店賣的還是八妹醬菜，只是將批發店改為食品店。”
“確定？”
“之前不確定，現在算是確定了。你們看陳東、陳西姐弟倆中間站著的那個老太太，她就是葉八妹，聽說八妹醬菜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
“那老太太瞧著和我娘差不多，她怎麽就這麽本事呢。”
“要不怎麽說同人不同命呢，我家老太太只會罵人和折騰媳婦，這葉八妹卻會做大生意，看到那邊停著的拖拉機沒，那是葉八妹給她兒子買的。”
“那得花不少錢吧？”
“花幾個錢算得了什麽，聽徐水村的人說，葉八妹出錢給他們村人人建了青磚大瓦房，還給他們村修了路，前幾天，她還買了電視機，每天在家門口放給村裏人看。”
“不止呢，我還聽說她答應要給徐水村的人都買電視機。”
“哇，我家都還買不起電視機呢，徐水村的人竟然都用上了。”
“聽說了沒，徐水村人人有電視機。”
“聽說了，徐水村有十幾輛拖拉機。”
“聽說了，徐水村人手一臺拖拉機。”
“聽說了，徐水村要賣拖拉機。”
圍觀群眾有人添一勺油，有人夾了一少醋，傳來傳去，葉八妹被傳成了給村裏人免費放電視的大方老太太，給村裏人買電視機的有錢老太太，給村裏人買拖拉機的缺神經老太太，以及要賣拖拉機的神奇老太太。
圍觀群眾中不乏徐水村的人，聽到那些誇張的話，徐水村的人非但不出去澄清，還添油加醋說了起來。
“什麽，葉八妹要給村裏人買電視機？當然買了，我家就有一臺，天天放，天天看，看得膩歪得不行，現在都不想看。”
“葉八妹有沒有給村裏人買拖拉機？差點買了，葉八妹堅持要給村裏人買，但咱們村的人心裏敞亮，哪裏平白要她家的拖拉機，都給拒絕了。”
“賣不賣拖拉機啊？不賣，送的東西哪有轉手賣的道理，不賣，不賣。”
徐水村的人說大話一個比一個厲害，十句話裏大概只有半句真話，偏他們表情陳懇，語氣認真，不少人都被他們騙了，紛紛嫉妒徐水村的人命好，村裏出了葉八妹這麽一個人物。
圍觀群眾說的話葉八妹一句都沒聽到，要聽到了，她肯定一邊翻白眼一邊當什麽都沒聽見。
話又說回來，陳東扔了炮仗，捂著耳朵一連退了好幾步，擔心點燃的炮仗彈到他的身上。炮仗聲一停，緊接著響起鑼鼓聲，獅子隊動了起來。
按照約定，獅子隊先是在店鋪門口走幾圈，表演單腳過木樁，然後跳下木樁到店老板目前采青，采下青後再次跳回木樁上，隨後眾人一躍扯下招牌上的紅布。
至此，舞獅子表演全部結束。
紅布一落下，底下的招牌露了出來，只見上面寫著‘八妹食品’四個金漆大字。陳東請了省裏有名的書法大師寫的這幅字，一橫一豎蒼勁有力，一撇一捺渾然有神，只看字足以看出下筆之人書法功底不差。
葉八妹不認字，看著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只覺得好看，卻看不出其他東西來。而那些識字、書法造詣不差的人看著上邊四個大字，一時間心潮澎湃，激動不已，恨不得跳上去好好端詳上面幾個大字。
陳東打發了來祝賀的人，轉身走到葉八妹身邊，拉著葉八妹往店裏走。
隨著陳東往店裏走，請來的工人開始開罐頭派吃的，圍觀的人圍了一層又一層，將整個店門口圍得水洩不通。
華夏人出了名的愛湊熱鬧，只要看到人群聚齊，別管前面發生的是好事還是壞事，都喜歡湊過去瞧一瞧。
因為有吃的，前面圍著的人吃了還想吃不走，後邊圍著的人還沒吃到不走，圍在最後邊的人看前面的人不走，他們也不走。
久而久之，店門口圍著的人越來越多，以至於影響到了街道的正常行走，嚇得巡邏公安以為發生了大事，跑著過來打探情況。
聽說只是新店開張，公安松了一口氣，擠開人去進去找陳東談話。
圍在店門口的人實在太多了，雖然現在沒發生什麽事情，但萬一發生暴動，為了吃的打起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很有必要去找陳東叮囑兩句。
擠進門口，公安累得直喘氣，人太多了，任憑他有一把子力氣，也累得不行。
走進門，公安直接問工人陳東在哪，工人朝裏面指了指，公安轉身快步往裏面走。
陳東正和葉八妹在談事情，聽到腳步聲，倆人同時扭頭看向門口。
看到有公安過來，陳東第一反應是自己犯事了，公安過來抓他了，頓時驚慌不已，眼神閃閃躲躲，低著頭不敢去看公安的眼睛。
葉八妹則坦然多了，從頭到腳將公安打量了一番，輕聲問道：“公安同志，你過來有事？”
公安認識陳東不認識葉八妹，且葉八妹的年紀足以當陳東的娘，外加他看陳東對葉八妹極為尊敬，倆人有說有笑，他以為葉八妹是陳東娘，就算不是親娘，肯定也是岳母娘。
他挺直腰板，嚴肅道：“你家店鋪門口圍觀人數過多，建議疏散人群，以免引起踩踏事件。”
她家店鋪門口？這位公安同志誤會了什麽？
葉八妹挑了挑眉頭，擺出低眉順眼的樣子道：“辛苦公安同志走這一趟了，我們現在就去疏散人群。”
她推了陳東一把，陳東得知公安不是來抓他只是來找他趕人，瞬間滿血覆活，狗腿子似的過去給公安遞煙。
抽了他的煙，公安的態度好了不少，跟陳東說笑起來。
葉八妹留陳東和公安說話，自己出去處理門口的圍觀群眾。
走到門口，看著烏洋洋的人頭，她著實被嚇了一跳，怪不得公安要過來找他們，原來門口的圍觀群眾竟然多到站滿了整條街道，導致街道秩序混亂，想過的過不得，想走的走不得。
這樣下去可不行。
葉八妹叫停幾個派零食的工人，喊他們到一邊說話。
“零食還有多少？”
所謂的零食是八妹食品的試吃裝，有雞爪、鴨爪等等，雞爪和鴨爪雖然是爪子，但畢竟是肉，還是香噴噴、饞得讓人流口水的肉，能引得這麽多人過來排隊拿零食，這些爪子功不可沒。
工人有三個，都是請的臨時工人，兩個四十多歲的嫂子，一個二十歲的小媳婦，聽了葉八妹的話，兩個嫂子不出聲。
小媳婦將籃子往腰上一兜，大喇喇道：“還有一籮筐，大概有五六十斤。”
五六十斤聽著不少，但其實不過是幾百個爪子。
葉八妹點頭表示明白：“先別派了，你去把東西都收好。”
葉八妹點了小媳婦，見她走後，扭頭看向兩個媳婦：“你們可以走了，晚上再過來結工錢。”
陳東和她們說好了請她們做一天，才做了不夠半天就要被趕走，兩個媳婦不滿起來
“說好了做一天就要做滿一天，我們不走。”
葉八妹本來想給她們留點面子，但是她們給臉不要臉，只好不給她們臉了。
她指向左邊的嫂子，挑眉道：“我看見你遞了好幾籃子的零食給同一個人，那個人是你的家人還是你的親戚。陳東花錢請你過來是幹活的，可不是請你過來給自家人占便宜。”
她又指向另外一個人：“還有你，門後邊的一麻袋零食是你藏的吧，藏那麽多零食是想要偷偷帶走嗎，膽子可真大。”
她都看見了，人贓並獲，兩個嫂子想抵賴都抵賴不了。
眼看著真要被趕走了，兩個嫂子做出懊悔的模樣，苦苦哀求葉八妹別告訴陳東。
葉八妹還有事情要做，沒空和她們演戲，直接道：“走吧，再不走我喊陳東過來攆你們走，陳東要是知道了你們做的事情，別說不給你們工錢，你們恐怕還得賠錢。”
這下子兩個嫂子真的怕了，放下東西，悻悻然走了。
處理了兩個手腳不幹凈的嫂子，葉八妹喊葉六壯和葉七壯頂上她們的位置，而她過去找陳西，準備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圍觀群眾見裏面遲遲不派吃的，吃到甜頭的憋著不出聲，那些沒吃到甜頭的覺得不公平，憑什麽前面的人有得吃，自己卻沒得吃，紛紛大聲吵了起來，催促著要拿東西。
一旦有人帶頭叫嚷，自然有人跟風叫嚷，圍觀的人很多，哪怕只有一小部分的人在叫嚷也足夠吵得不安生。
眾人的叫嚷聲驚動了和陳東聊天的公安，公安吊著煙走了出去，板著臉制住了吵得最大聲的那個人。
葉八妹和陳西緊跟其後，葉八妹手上拿著一個大聲公，到了門口，葉八妹將大聲公給了陳東，小聲道：“按照我給你的字條說話。”
前幾天，葉八妹怕陳東撐不住場子，事先喊李喚寫了稿子，大意是感謝街坊鄰居對本店的支持，本店新店開張，有xx以下優惠，希望街坊領居們能夠繼續捧場。
陳東嗯了一聲，拿過大聲公，一手攤開紙條，快速掃了一眼上面的字，清了清嗓子道：“請安靜，讓我說兩句話。”
圍觀群眾哪裏聽他說話，通通你說你的，我說我的，根本不搭理他。
陳東求救地看了公安一眼，公安猛喝一聲‘安靜’，中氣十足，語氣嚴厲，他的話一出，人群有一半人閉嘴不敢說話。
陳東舉起大聲公，張了張嘴巴：“大家夥先安靜，我有話要說。”
人群還是有人在說話，但是說話的人不多，只有三三倆倆在交頭接耳。
陳東深吸一口氣：“感謝街坊鄰居對我陳東的支持，今天是‘八妹食品’第一天開張，店裏不僅有大家夥吃慣了的醬菜，還有新產品八妹鹵菜，剛才派給各位品嘗的是八妹鹵菜的產品之一，名叫鹵雞爪。除了鹵雞爪，店裏還有鹵鴨爪、鹵豬蹄、泡椒雞爪，泡椒鴨爪、鹵雞肉罐頭、鹵豬肉罐頭、鹵鴨肉罐頭。這些鹵肉都很好吃，不止好吃，還有和八妹醬菜一樣的功效。”
他用自己的話念出紙條寫的大概意思，說到一半，聽人群安靜下來，底氣不免足了起來，越說越大聲。
“我想不少人都看過八妹醬菜的廣告吧，小孩吃了八妹醬菜能長智慧，老人吃了能養身體，女人吃了能變漂亮，小夥子吃了能壯身體。這些都是真真實實的情況，沒有半點虛假。新店開張，為了感謝街坊鄰居的支持，本店推出金卡優惠，買五瓶以上醬菜或罐頭的能免費辦理一張金卡，金卡只有一百張，先到先得，還有······”
話還沒說話，有人插話道：“金卡有什麽用？”
陳東看向葉八妹，這是葉八妹提的意見，他雖然知道金卡是怎麽回事，卻解釋不清楚金卡有什麽作用，只好讓葉八妹來說。
葉八妹接過大聲公，解釋道：“所謂金卡，就是優惠卡，凡持有金卡的人逢初一十五可以到店裏免費領取八妹食品最新產品的試吃套餐，不僅如此，凡持有金卡的人在春節、端午、元宵等節日可以到店裏免費領取節日美食套餐一份，全部都免費哦，不需要花一分錢。”
聽說是免費，圍觀群眾心動不已，買五瓶醬菜就可以獲得金卡，獲得金卡就可以經常到店裏免費領吃的，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不拿白不拿，白拿為什麽不拿。
有人激動道：“我要買五瓶醬菜，馬上付錢，什麽時候可以獲得金卡？”
葉八妹看向那個人：“一手交錢一手拿卡，一共只有一百張，先到先得。”
葉八妹朝葉六壯使了個眼色，葉六壯上前領了剛才說話的那個人到店裏付錢，不一會，那個人提著一袋醬菜外加一張金卡走了出來。
眾人看到他手上有卡，只見那張卡黃燦燦，看起來像是鍍了一層金子，價格不菲。原先不心動的人被金卡引得心動不已，紛紛舉手要買醬菜。
葉六壯等人忙活起來，帶著舉手的人依次到店裏付錢。
一百張金卡不多，用不了半個小時就派光了，手上有金卡的人慶幸自己舉手快，拿到了金卡，手上沒金卡的人則抱怨葉六壯等人眼瞎，竟然沒看到自己舉手，以至於他們沒拿到金卡。
總而言之，拿到金卡的人很高興，沒拿到金卡的人很不滿，圍觀群眾再次吵了起來，喧鬧不已。
葉八妹拿起大聲公不緊不慢道：“沒拿到金卡的都別急，你們還有機會獲得金卡。”
話落，有人追問：“怎麽獲得？”
葉八妹笑了笑，高聲道：“只要花五十塊錢辦理會員，就可以獲得一張金卡，金卡不限量，誰都可以辦理，想什麽時候辦理就什麽時候辦理。”
先是買東西送金卡，再來是花錢辦會員獲得金卡，拿了金卡的人會覺得高人一等，沒拿到金卡的人被拿到金卡的稍加刺激，很可能會辦理一張金卡。這是葉八妹從後世學來的招數，效果相當不錯。
圍觀人群中有人被慫恿著舉手辦理金卡，有一個就有第二個，有第二個就有第三個，不一會，將近一半的人都表示要辦理金卡。
事情到了這一步，葉八妹功成身退，將大聲公給了陳東，默默退到他們身後。
忙活了大半天，將近下午四點鐘才將所有辦卡的人送走。時間不早了，葉八妹和陳東寒暄幾句後便帶著葉六壯等人離開。
站了大半天，坐上拖拉機，葉八妹揉了揉後腰，挨著護欄打瞌睡。耳邊響著‘噗噗噗’的拖拉機聲音，臉上拂過一陣陣風，葉八妹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不一會便閉上眼睛睡了起來。
紅梅緊挨著葉八妹，見她睡了，拿出帶來的絲巾蓋在葉八妹身上，拉著她的手不讓她倒下。
拖拉機開得不快，兩邊的樹木緩緩後退，兩邊駛過的車輛呼一聲留下一屁股的尾氣。
兩個半小時後，天色暗了下來，葉七壯打開車燈，減緩車速。晚間經常有大貨車經過，若不小心行駛，很容易撞上大貨車。
拐了彎，下了坡，上了坡，拖拉機開到了徐水村和徐水鎮中間位置的一個拐彎處上，這裏地方的彎道很大，是發生車禍的高發地帶。
葉七壯再次減緩車速，雙眼緊盯著車燈，以免發生意外。
但是意外終歸是意外，總是在人們不希望發生的情況下發生，前面並排使過來兩輛大貨車，一輛車燈開到最大，照得前方白光閃爍，看不太清楚前面的路。
葉七壯的心提了起來，擔心前面兩輛車不好拐彎，會撞到自己的車。
三輛車越靠越近，葉七壯的手抖了起來，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
一陣白光閃過，拖拉機劇烈顫抖，發出彭的一聲響。
另一邊，兩輛大貨車的其中一輛被撞得發出劇烈聲響，拐彎不及時被撞得往左邊偏去，被撞得掉進路邊的懸崖。
另一輛強行剎車，車頭被撞得凹了一塊。
葉六壯等人只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然後撞上了後背上的護欄。
葉八妹沒來得及睜開眼睛便昏了過去。
耳邊響起嘻嘻索索的腳步聲的腳步聲，耳朵很癢，似乎有東西在咬她的耳朵。太陽穴一抽一抽發疼，像是有無數根繡花針在紮她太陽穴。
葉八妹疼得睜開眼睛，望著熟悉的蚊帳，熟悉的床尾，一時間有點茫然。
這是她的房間，這是她房間裏的蚊帳，她回家了？
不是發生了車禍麽，她怎麽回家了？
葉八妹伸手入懷，想要拿出小白龍。
只是，原本窩在她懷裏的小白龍不見了，她摸遍了全身都沒有摸到小白龍。
葉八妹頓時急了，扶著床頭站了起來，高聲喊道：“大壯，大壯，春秀，你們在不在外邊。”
聽到她的喊聲，春秀推門而出，驚喜道：“娘，您終於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水，餓不餓，要不要喝粥，廚房裏溫著白粥，我給您端過來？”
葉八妹沒心思喝水吃粥，她擺了擺手，忙問道：“小白呢，你們是不是將他收起來了，快把他給我。”
春秀上前按住葉八妹，低聲道：“小白不見了，可能是掉了。”
葉八妹紅了眼，著急道：“怎麽會不見了呢，你去喊六壯過來，我有話要問他。”
春秀見葉八妹著急，急忙走了出去找葉六壯。
等春秀走了，葉八妹慢吞吞走下床，走到梳妝臺邊坐下，緩緩擡頭看向鏡子。鏡子裏出現了一張稚嫩的臉，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唇紅齒白，嬌艷待放。
這是她十五歲時候的樣子，她又變年輕了。小白龍說過，只有在她發生意外的時候，小白龍喝了她的血的時候，她才會變年輕。
現在她變年輕了，是不是意味著她，或者說他們出了意外？
看向額頭，那裏有一塊拇指大小的傷口，掉了皮，露出裏面的嫩肉，看起來猙獰不已。
看著自己十五歲的樣子，葉八妹反而松了一口氣。
既然她變年輕了，那麽小白龍應該沒事，可能是躲起來療傷了，而不是出了意外不見了。
過了不久，葉六壯匆匆而來，他快步走進屋，著急問道：“娘，您身體還好嗎，頭疼不疼，腳疼不疼，身子疼不疼？”
葉八妹搖了搖頭，打量著葉六壯。葉六壯臉色不太好，眼底烏青，臉色泛黃，眼裏布滿紅血色，嘴唇長泡，明顯睡眠不足外加焦躁不安。
除了臉色不好，他身上一點傷口都沒有，完全不像剛出了車禍的樣子，難道是她記錯了，他們根本沒有出車禍？
“那天是怎麽回事？”
葉八妹張嘴道，不把那天的事情問清楚，她無法安心。
葉六壯坐到她旁邊，細細說了起來，原來那天他們回來的路上遇上了兩輛並排的車，由於那輛車車速過快，外加其中一名司機疲勞駕駛，以至於他們的車和其中一輛車撞上。
好在另一名司機經驗豐富，在葉七壯快要撞過去的時候，他拐彎將左邊的車撞走，兩輛車相撞，一輛往右邊拐，一輛往左邊拐，而他們的拖拉機正好卡在兩輛車中間，在左邊那輛車掉下懸崖的時候，有驚無險地停了下來。
他們幾個人中，葉七壯受了點輕傷，而葉八妹則撞到了腦門。至於那兩個火車司機，一個被車壓到了大腿，傷得比較重，一個受了點輕傷，沒多大問題。
葉八妹記得自己看到了一陣白光，隨後胸口熱了起來，不久後，她感到很困很暈，緊接著昏迷了。
她雖然昏迷了，但仍然記得拖拉機和大貨車碰撞的聲音，聽那聲音不像是簡單的擦到而已。
葉八妹想著事情不出聲，葉六壯見葉八妹在沈思也不出聲。
想了一會，葉八妹問道：“你那天有沒有看到白光？”
“白光？什麽白光？我沒看見。”
葉八妹又問：“我睡了多久？”
“睡了兩天了，我們都以為您出事了，急忙送您去診所，但是醫生說您只是疲勞過度，睡幾天就沒事了。”
說起葉八妹前兩天的情況，葉六壯仍然心有餘悸。事情並不像他說的那麽簡單，葉八妹昏過去之後，拖拉機停了下來。
紅梅見葉八妹傷了腦門，急忙喊葉六壯幫忙止血，葉六壯不小心碰到葉八妹的鼻子，在碰到她鼻子的時候，他明顯感到葉八妹沒了呼吸。
他後來又確認過一遍，只是在他確認的時候葉八妹慢慢又有了呼吸，前後不過是幾秒的時間，他不確定自己是產生了錯覺，還是發生了其他事情。
葉八妹心裏有了猜測，安撫葉六壯道：“別擔心，我就是累了而已，睡一覺就沒事了。”
春秀端著一碗粥進屋，葉六壯拿過粥，舀了一勺送到葉八妹的嘴邊：“您睡了兩天應該餓了，先喝碗白粥墊墊肚子。”
葉八妹不拒絕，張嘴喝下葉六壯餵到嘴邊的粥。
母子倆，一個負責餵，一個負責吃，一碗粥餵了一會就沒了。葉六壯拿了紙巾擦了擦葉八妹的嘴角，輕聲問：“再來一碗？”
葉八妹不是很餓，她只感覺到很窮，沒什麽食欲。
“不了，我不餓。”
說著她打了個哈欠，益處眼淚。
葉六壯見她困了，扶她到床上躺下，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
“醫生說您需要好好休息。”
葉八妹嗯了一聲，眼睛緩緩合上，小聲道：“我先睡一會，你出去吧。”
葉六壯說好，但是他沒走，一直守在床邊看著。
葉八妹這一睡足足睡了一個下午，等她醒來已經是晚上六點多鐘了，這時候，小白龍仍然沒有回來，不知所蹤。
袁君聽說葉八妹醒了，吃過晚飯後便來了葉八妹家，到葉八妹屋裏找她說話。
葉八妹躺在床上沒出去吃晚飯，春秀給她燉了老山參雞湯，袁君到的時候春秀正給葉八妹送雞湯。
葉八妹沒什麽胃口，讓春秀將雞湯放到桌上，她一會再喝。
雞湯是溫的，正好入口，再放下去會放涼了。
春秀勸道：“娘，您都半天沒吃東西了，喝點雞湯吧？”
葉八妹不想春秀等人擔心，只好接過雞湯，小口小口地喝著。
袁君看她喝得慢，拿過雞湯親自餵葉八妹。餵完了一碗雞湯，袁君將碗遞給春秀，留下和葉八妹說話。
“老姐姐，咱們年紀不小了，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能吃的時候得多吃，不能吃的時候也得逼著自己吃，好好養身體，可不能讓孩子們擔心。”
葉八妹知道袁君這是看出了她剛才不想吃東西，在勸她好好吃飯。
“我明白的，今天只是沒胃口，下次不會了。”
葉八妹保證道，她可不想被袁君嘮叨。
袁君坐到床邊，握著她的手：“那天真是嚇死我了，聽說你們撞車了，我嚇得腿都軟了，傻傻站著走不動路。後來我想禍害遺千年，我都還沒和你鬥夠嘴呢，你怎麽可能出事？果不其然，你果真福大命大，只是太累說過去了而已，身體一點事情都沒有。”
她緊揣著葉八妹的手，聲音哽咽道：“老姐姐啊，我可就你這麽一個娘家人了，幸好你沒事，不然我可怎麽辦吶。”
葉八妹感動不已，忍著眼眶的淚水，沒好氣道：“怎麽辦，涼拌唄，就算我真的出事了，不是還有你家瘸子陪著你麽，不會留下你一個人。”
袁君拍了葉八妹一巴掌，一改剛才的傷心模樣，瞪著眼睛道：“瘸子是瘸子，你是你，你們不能相提並論。我娘家可就你一個人了，你得好好活著，給我撐腰。”
葉八妹動容不已，人生在世有這麽一個好姐妹，值了。
她反手握住袁君的手：“我肯定長命百歲，不會走在你前頭的。”
袁君豎起尾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葉八妹勾上她的小拇指：“都一把年紀了還信這一套，幼不幼稚？”
說是這麽說，但她的手勾著袁君的手，大拇指重重按住她的大拇指，一邊吐槽一邊許下承諾。
袁君吸了吸鼻子：“說好了的，可不能反悔。”
葉八妹擦了擦她眼角的淚水：“肯定不反悔。”
養了幾天，葉八妹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額頭上的傷口開始結痂，喝了幾天的大補湯，人精神了不少，不再整天哈欠連天。
這天，葉大壯等人都出門了，只有葉八妹一個人在家。
她搬出椅子坐在院子門口的樹下，曬著太陽小憩，剛閉上眼睛沒多久，耳邊傳來開門的聲音，聲音很小，她若不是正好坐在門口，可能會聽不見。
葉八妹坐了起來，躡手躡腳從旁邊拉出一根棍子，慢慢走到門後邊站著。
來人這麽般小心翼翼，想來不是小偷也是壞人。
等了一會，門外的人打開門鎖，推門準備進入。
葉八妹舉起手，擡起棍子，準備等那人進屋了，一鼓作氣敲他一棍子。
那人踏了一只腳進屋，然後是第二只腳，再然後是半個身子，最後是整個人。
葉八妹舉起手，正要照著他的脖子敲一棍子，被他抓住棍子。
葉八妹張嘴要呼救，那人急忙捂住她的嘴巴。
“別叫，是我！”
葉八妹眨了眨眼睛，張嘴咬住他的手。那人被咬得嘶了一聲，抽回手，隨後上前抱住葉八妹。
“老婆子，你是屬狗的啊，怎麽一張嘴就咬人呢？”
老婆子？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會叫她老婆子！
葉八妹推開他，盯著他的臉看。
這個人五十歲上下，鬢角有幾根白發，臉上掛著淺笑，眼角有幾條皺紋。他的臉方方正正，眉毛粗黑有每逢，眼睛狹長自帶桃花，是一個長得十分帥氣的老大爺。
在這個四十歲能當奶奶的時期，五十歲已經算是大爺了。
葉八妹不認識這個人，這個人和葉愛國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難道葉愛國像曾孫女說的那樣借屍還魂了？
葉八妹伸手掐住他的鼻子，感受著鼻尖下的氣息，以及屬於人體獨有的溫度，松了一口氣。
他有氣，是活人。
不確定是不是葉愛國的男人握住葉八妹的手，拉著她的手劃過自己的眉峰，然後是眼睛、鼻子、嘴巴，最後是下巴。
“這張臉好看嗎？”
他眨巴著眼睛問，眼裏有著打趣。
葉八妹掐了他一把，沈聲道：“你是葉愛國？借屍還魂了？從哪偷的屍體？”
男人嘿嘿笑著，解釋道：“不是借屍還魂，只是給自己換了一張臉。老婆子，我要是頂著葉愛國的臉進村，要是被別人看見了，不得嚇死了？”
葉八妹一想也是，葉愛國名義上畢竟已經死了，若是出現一個長得跟葉愛國一模一樣的人，恐怕會引起恐慌。
“你怎麽才回來，還有你怎麽變人了，是不是出事了？”
她記得他曾經說過，一旦他變成人了，倆人差不多就該入土了。
男人拉著葉八妹進屋，關上門才道：“叫我阿國，我現在的身份是阿國，不是葉愛國，你記住了，可別叫錯。”
“知道了，別岔開話題，告訴我，你怎麽變人了？”
阿國聳了聳肩膀，心虛道：“事情沒那麽覆雜，那天不是出車禍了麽，我一急之下多喝了你兩口血，然後就這樣了。”
葉八妹一點也不信他說的話，審視著他。
阿國被看得更加心虛了，佯裝淡然道：“好吧，我說實話，事實上是我為了救你們，逆天改變了車禍的結果，以至於靈氣不穩，控制不住靈氣變成了人。老婆子，我現在渾身都疼，你心疼心疼我。”
他走近葉八妹，挨著她的下巴蹭了蹭。
葉八妹信了一半，直覺告訴她，事情沒這麽簡單。
但她知道，阿國不想說的事情，不管她怎麽問，他也不會說。
葉八妹摸了摸阿國的頭發，他的頭發又粗又短，摸上去十分紮手。
“對了，你有戶口嗎？”
既然他都變成人了，總該是有戶口的。
阿國撇了撇嘴角，笑嘻嘻道：“沒有，老婆子，我成黑戶了，你以後可得照著我。”
說著，他又蹭了蹭葉八妹的脖子。
葉八妹拍了他一下，皺眉道：“正經點，我倒是想要照著你，但我怕你的幾個兒子不答應。”
他現在可不是葉愛國，只是一個陌生的叫阿國的男人。若是被葉大壯幾兄弟知道她和他有牽扯，肯定不會對他客氣。
誰都不想莫名其妙多了個繼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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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不習慣穿這樣的衣服，陳東扭捏不已，時不時地扯一扯衣服，時不時地拉一拉褲子，走路的時候下意識夾著大腿，走出了小碎步，那場面真是無法直視。
偏他志得意滿，以為自己帥出了新高度，雖走著小碎步，但走路帶風，昂首挺胸，腰板挺直，視線上挑，下巴上揚，嘚瑟得不行。
而陳西則穿了紅色的上衣，綠色的裙子，紅綠搭配，不是一般的辣眼睛，偏她以為自己穿得很時尚，對著圍觀群眾含笑撩發，每當有人看向她，她都回給對方一個‘我知道我美，但你也別盯著我看，我會害羞’的眼神。
“八嬸子、六壯、七壯、紅梅、國文，你們總算來了，再不來就要耽誤吉時了。”
陳東走了過去，擠在葉六壯和葉七壯中間，葉六壯偏瘦，葉七壯身材頎長，他擠在中間像夾心餅中心的夾心，軟趴趴擠成一團。
葉六壯往旁邊挪了一步，笑道：“我們看著時間來的，不會誤了吉時。”
葉七壯推著陳東往前走，邊走邊打趣道：“吉時快到了，大老板趕緊去準備開張儀式。”
陳東看向葉八妹，尋求她的意見，葉八妹揮了揮手，表示她不管，讓他一切隨意。
陳東臉上的笑容加深，本就肉嘟嘟的臉笑得掀起了好幾層褶皺，針線大小的雙眸笑得被臉頰肉覆蓋，整張臉看起來像一顆鹵蛋，且是皮糙肉厚的加大碼鹵蛋。
他喜滋滋往店裏走，吩咐獅子隊準備采青，又喊人拿了香寶蠟燭。
葉八妹等人被帶到店門口，葉八妹站在中間位置，左手邊站著陳東，右手邊站著陳西。陳東從兜裏掏出一盒火柴，點燃三根香，用其中一根引燃炮仗。
炮仗被他扔了出去，一落地便‘劈裏啪啦’響了起來，圍觀群眾紛紛捂上耳朵，饒有志趣地看向一邊的獅子隊，對著獅子隊聊了起來。
“陳東他們家竟然把獅子隊都請來了，這是要幹大事啊。”
“可不，他娘到處吹他談了大生意，準備把原先的店鋪關了，另開一間。”
“準備開什麽店？”
“這我哪裏知道，不過肯定不一般，沒看他們家連獅子隊都請過來了，除了逢年過節，誰家舍得出錢請獅子隊過來采青。”
“嗨，我收到消息說這家店賣的還是八妹醬菜，只是將批發店改為食品店。”
“確定？”
“之前不確定，現在算是確定了。你們看陳東、陳西姐弟倆中間站著的那個老太太，她就是葉八妹，聽說八妹醬菜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
“那老太太瞧著和我娘差不多，她怎麽就這麽本事呢。”
“要不怎麽說同人不同命呢，我家老太太只會罵人和折騰媳婦，這葉八妹卻會做大生意，看到那邊停著的拖拉機沒，那是葉八妹給她兒子買的。”
“那得花不少錢吧？”
“花幾個錢算得了什麽，聽徐水村的人說，葉八妹出錢給他們村人人建了青磚大瓦房，還給他們村修了路，前幾天，她還買了電視機，每天在家門口放給村裏人看。”
“不止呢，我還聽說她答應要給徐水村的人都買電視機。”
“哇，我家都還買不起電視機呢，徐水村的人竟然都用上了。”
“聽說了沒，徐水村人人有電視機。”
“聽說了，徐水村有十幾輛拖拉機。”
“聽說了，徐水村人手一臺拖拉機。”
“聽說了，徐水村要賣拖拉機。”
圍觀群眾有人添一勺油，有人夾了一少醋，傳來傳去，葉八妹被傳成了給村裏人免費放電視的大方老太太，給村裏人買電視機的有錢老太太，給村裏人買拖拉機的缺神經老太太，以及要賣拖拉機的神奇老太太。
圍觀群眾中不乏徐水村的人，聽到那些誇張的話，徐水村的人非但不出去澄清，還添油加醋說了起來。
“什麽，葉八妹要給村裏人買電視機？當然買了，我家就有一臺，天天放，天天看，看得膩歪得不行，現在都不想看。”
“葉八妹有沒有給村裏人買拖拉機？差點買了，葉八妹堅持要給村裏人買，但咱們村的人心裏敞亮，哪裏平白要她家的拖拉機，都給拒絕了。”
“賣不賣拖拉機啊？不賣，送的東西哪有轉手賣的道理，不賣，不賣。”
徐水村的人說大話一個比一個厲害，十句話裏大概只有半句真話，偏他們表情陳懇，語氣認真，不少人都被他們騙了，紛紛嫉妒徐水村的人命好，村裏出了葉八妹這麽一個人物。
圍觀群眾說的話葉八妹一句都沒聽到，要聽到了，她肯定一邊翻白眼一邊當什麽都沒聽見。
話又說回來，陳東扔了炮仗，捂著耳朵一連退了好幾步，擔心點燃的炮仗彈到他的身上。炮仗聲一停，緊接著響起鑼鼓聲，獅子隊動了起來。
按照約定，獅子隊先是在店鋪門口走幾圈，表演單腳過木樁，然後跳下木樁到店老板目前采青，采下青後再次跳回木樁上，隨後眾人一躍扯下招牌上的紅布。
至此，舞獅子表演全部結束。
紅布一落下，底下的招牌露了出來，只見上面寫著‘八妹食品’四個金漆大字。陳東請了省裏有名的書法大師寫的這幅字，一橫一豎蒼勁有力，一撇一捺渾然有神，只看字足以看出下筆之人書法功底不差。
葉八妹不認字，看著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只覺得好看，卻看不出其他東西來。而那些識字、書法造詣不差的人看著上邊四個大字，一時間心潮澎湃，激動不已，恨不得跳上去好好端詳上面幾個大字。
陳東打發了來祝賀的人，轉身走到葉八妹身邊，拉著葉八妹往店裏走。
隨著陳東往店裏走，請來的工人開始開罐頭派吃的，圍觀的人圍了一層又一層，將整個店門口圍得水洩不通。
華夏人出了名的愛湊熱鬧，只要看到人群聚齊，別管前面發生的是好事還是壞事，都喜歡湊過去瞧一瞧。
因為有吃的，前面圍著的人吃了還想吃不走，後邊圍著的人還沒吃到不走，圍在最後邊的人看前面的人不走，他們也不走。
久而久之，店門口圍著的人越來越多，以至於影響到了街道的正常行走，嚇得巡邏公安以為發生了大事，跑著過來打探情況。
聽說只是新店開張，公安松了一口氣，擠開人去進去找陳東談話。
圍在店門口的人實在太多了，雖然現在沒發生什麽事情，但萬一發生暴動，為了吃的打起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很有必要去找陳東叮囑兩句。
擠進門口，公安累得直喘氣，人太多了，任憑他有一把子力氣，也累得不行。
走進門，公安直接問工人陳東在哪，工人朝裏面指了指，公安轉身快步往裏面走。
陳東正和葉八妹在談事情，聽到腳步聲，倆人同時扭頭看向門口。
看到有公安過來，陳東第一反應是自己犯事了，公安過來抓他了，頓時驚慌不已，眼神閃閃躲躲，低著頭不敢去看公安的眼睛。
葉八妹則坦然多了，從頭到腳將公安打量了一番，輕聲問道：“公安同志，你過來有事？”
公安認識陳東不認識葉八妹，且葉八妹的年紀足以當陳東的娘，外加他看陳東對葉八妹極為尊敬，倆人有說有笑，他以為葉八妹是陳東娘，就算不是親娘，肯定也是岳母娘。
他挺直腰板，嚴肅道：“你家店鋪門口圍觀人數過多，建議疏散人群，以免引起踩踏事件。”
她家店鋪門口？這位公安同志誤會了什麽？
葉八妹挑了挑眉頭，擺出低眉順眼的樣子道：“辛苦公安同志走這一趟了，我們現在就去疏散人群。”
她推了陳東一把，陳東得知公安不是來抓他只是來找他趕人，瞬間滿血覆活，狗腿子似的過去給公安遞煙。
抽了他的煙，公安的態度好了不少，跟陳東說笑起來。
葉八妹留陳東和公安說話，自己出去處理門口的圍觀群眾。
走到門口，看著烏洋洋的人頭，她著實被嚇了一跳，怪不得公安要過來找他們，原來門口的圍觀群眾竟然多到站滿了整條街道，導致街道秩序混亂，想過的過不得，想走的走不得。
這樣下去可不行。
葉八妹叫停幾個派零食的工人，喊他們到一邊說話。
“零食還有多少？”
所謂的零食是八妹食品的試吃裝，有雞爪、鴨爪等等，雞爪和鴨爪雖然是爪子，但畢竟是肉，還是香噴噴、饞得讓人流口水的肉，能引得這麽多人過來排隊拿零食，這些爪子功不可沒。
工人有三個，都是請的臨時工人，兩個四十多歲的嫂子，一個二十歲的小媳婦，聽了葉八妹的話，兩個嫂子不出聲。
小媳婦將籃子往腰上一兜，大喇喇道：“還有一籮筐，大概有五六十斤。”
五六十斤聽著不少，但其實不過是幾百個爪子。
葉八妹點頭表示明白：“先別派了，你去把東西都收好。”
葉八妹點了小媳婦，見她走後，扭頭看向兩個媳婦：“你們可以走了，晚上再過來結工錢。”
陳東和她們說好了請她們做一天，才做了不夠半天就要被趕走，兩個媳婦不滿起來
“說好了做一天就要做滿一天，我們不走。”
葉八妹本來想給她們留點面子，但是她們給臉不要臉，只好不給她們臉了。
她指向左邊的嫂子，挑眉道：“我看見你遞了好幾籃子的零食給同一個人，那個人是你的家人還是你的親戚。陳東花錢請你過來是幹活的，可不是請你過來給自家人占便宜。”
她又指向另外一個人：“還有你，門後邊的一麻袋零食是你藏的吧，藏那麽多零食是想要偷偷帶走嗎，膽子可真大。”
她都看見了，人贓並獲，兩個嫂子想抵賴都抵賴不了。
眼看著真要被趕走了，兩個嫂子做出懊悔的模樣，苦苦哀求葉八妹別告訴陳東。
葉八妹還有事情要做，沒空和她們演戲，直接道：“走吧，再不走我喊陳東過來攆你們走，陳東要是知道了你們做的事情，別說不給你們工錢，你們恐怕還得賠錢。”
這下子兩個嫂子真的怕了，放下東西，悻悻然走了。
處理了兩個手腳不幹凈的嫂子，葉八妹喊葉六壯和葉七壯頂上她們的位置，而她過去找陳西，準備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圍觀群眾見裏面遲遲不派吃的，吃到甜頭的憋著不出聲，那些沒吃到甜頭的覺得不公平，憑什麽前面的人有得吃，自己卻沒得吃，紛紛大聲吵了起來，催促著要拿東西。
一旦有人帶頭叫嚷，自然有人跟風叫嚷，圍觀的人很多，哪怕只有一小部分的人在叫嚷也足夠吵得不安生。
眾人的叫嚷聲驚動了和陳東聊天的公安，公安吊著煙走了出去，板著臉制住了吵得最大聲的那個人。
葉八妹和陳西緊跟其後，葉八妹手上拿著一個大聲公，到了門口，葉八妹將大聲公給了陳東，小聲道：“按照我給你的字條說話。”
前幾天，葉八妹怕陳東撐不住場子，事先喊李喚寫了稿子，大意是感謝街坊鄰居對本店的支持，本店新店開張，有xx以下優惠，希望街坊領居們能夠繼續捧場。
陳東嗯了一聲，拿過大聲公，一手攤開紙條，快速掃了一眼上面的字，清了清嗓子道：“請安靜，讓我說兩句話。”
圍觀群眾哪裏聽他說話，通通你說你的，我說我的，根本不搭理他。
陳東求救地看了公安一眼，公安猛喝一聲‘安靜’，中氣十足，語氣嚴厲，他的話一出，人群有一半人閉嘴不敢說話。
陳東舉起大聲公，張了張嘴巴：“大家夥先安靜，我有話要說。”
人群還是有人在說話，但是說話的人不多，只有三三倆倆在交頭接耳。
陳東深吸一口氣：“感謝街坊鄰居對我陳東的支持，今天是‘八妹食品’第一天開張，店裏不僅有大家夥吃慣了的醬菜，還有新產品八妹鹵菜，剛才派給各位品嘗的是八妹鹵菜的產品之一，名叫鹵雞爪。除了鹵雞爪，店裏還有鹵鴨爪、鹵豬蹄、泡椒雞爪，泡椒鴨爪、鹵雞肉罐頭、鹵豬肉罐頭、鹵鴨肉罐頭。這些鹵肉都很好吃，不止好吃，還有和八妹醬菜一樣的功效。”
他用自己的話念出紙條寫的大概意思，說到一半，聽人群安靜下來，底氣不免足了起來，越說越大聲。
“我想不少人都看過八妹醬菜的廣告吧，小孩吃了八妹醬菜能長智慧，老人吃了能養身體，女人吃了能變漂亮，小夥子吃了能壯身體。這些都是真真實實的情況，沒有半點虛假。新店開張，為了感謝街坊鄰居的支持，本店推出金卡優惠，買五瓶以上醬菜或罐頭的能免費辦理一張金卡，金卡只有一百張，先到先得，還有······”
話還沒說話，有人插話道：“金卡有什麽用？”
陳東看向葉八妹，這是葉八妹提的意見，他雖然知道金卡是怎麽回事，卻解釋不清楚金卡有什麽作用，只好讓葉八妹來說。
葉八妹接過大聲公，解釋道：“所謂金卡，就是優惠卡，凡持有金卡的人逢初一十五可以到店裏免費領取八妹食品最新產品的試吃套餐，不僅如此，凡持有金卡的人在春節、端午、元宵等節日可以到店裏免費領取節日美食套餐一份，全部都免費哦，不需要花一分錢。”
聽說是免費，圍觀群眾心動不已，買五瓶醬菜就可以獲得金卡，獲得金卡就可以經常到店裏免費領吃的，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不拿白不拿，白拿為什麽不拿。
有人激動道：“我要買五瓶醬菜，馬上付錢，什麽時候可以獲得金卡？”
葉八妹看向那個人：“一手交錢一手拿卡，一共只有一百張，先到先得。”
葉八妹朝葉六壯使了個眼色，葉六壯上前領了剛才說話的那個人到店裏付錢，不一會，那個人提著一袋醬菜外加一張金卡走了出來。
眾人看到他手上有卡，只見那張卡黃燦燦，看起來像是鍍了一層金子，價格不菲。原先不心動的人被金卡引得心動不已，紛紛舉手要買醬菜。
葉六壯等人忙活起來，帶著舉手的人依次到店裏付錢。
一百張金卡不多，用不了半個小時就派光了，手上有金卡的人慶幸自己舉手快，拿到了金卡，手上沒金卡的人則抱怨葉六壯等人眼瞎，竟然沒看到自己舉手，以至於他們沒拿到金卡。
總而言之，拿到金卡的人很高興，沒拿到金卡的人很不滿，圍觀群眾再次吵了起來，喧鬧不已。
葉八妹拿起大聲公不緊不慢道：“沒拿到金卡的都別急，你們還有機會獲得金卡。”
話落，有人追問：“怎麽獲得？”
葉八妹笑了笑，高聲道：“只要花五十塊錢辦理會員，就可以獲得一張金卡，金卡不限量，誰都可以辦理，想什麽時候辦理就什麽時候辦理。”
先是買東西送金卡，再來是花錢辦會員獲得金卡，拿了金卡的人會覺得高人一等，沒拿到金卡的人被拿到金卡的稍加刺激，很可能會辦理一張金卡。這是葉八妹從後世學來的招數，效果相當不錯。
圍觀人群中有人被慫恿著舉手辦理金卡，有一個就有第二個，有第二個就有第三個，不一會，將近一半的人都表示要辦理金卡。
事情到了這一步，葉八妹功成身退，將大聲公給了陳東，默默退到他們身後。
忙活了大半天，將近下午四點鐘才將所有辦卡的人送走。時間不早了，葉八妹和陳東寒暄幾句後便帶著葉六壯等人離開。
站了大半天，坐上拖拉機，葉八妹揉了揉後腰，挨著護欄打瞌睡。耳邊響著‘噗噗噗’的拖拉機聲音，臉上拂過一陣陣風，葉八妹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不一會便閉上眼睛睡了起來。
紅梅緊挨著葉八妹，見她睡了，拿出帶來的絲巾蓋在葉八妹身上，拉著她的手不讓她倒下。
拖拉機開得不快，兩邊的樹木緩緩後退，兩邊駛過的車輛呼一聲留下一屁股的尾氣。
兩個半小時後，天色暗了下來，葉七壯打開車燈，減緩車速。晚間經常有大貨車經過，若不小心行駛，很容易撞上大貨車。
拐了彎，下了坡，上了坡，拖拉機開到了徐水村和徐水鎮中間位置的一個拐彎處上，這裏地方的彎道很大，是發生車禍的高發地帶。
葉七壯再次減緩車速，雙眼緊盯著車燈，以免發生意外。
但是意外終歸是意外，總是在人們不希望發生的情況下發生，前面並排使過來兩輛大貨車，一輛車燈開到最大，照得前方白光閃爍，看不太清楚前面的路。
葉七壯的心提了起來，擔心前面兩輛車不好拐彎，會撞到自己的車。
三輛車越靠越近，葉七壯的手抖了起來，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
一陣白光閃過，拖拉機劇烈顫抖，發出彭的一聲響。
另一邊，兩輛大貨車的其中一輛被撞得發出劇烈聲響，拐彎不及時被撞得往左邊偏去，被撞得掉進路邊的懸崖。
另一輛強行剎車，車頭被撞得凹了一塊。
葉六壯等人只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然後撞上了後背上的護欄。
葉八妹沒來得及睜開眼睛便昏了過去。
耳邊響起嘻嘻索索的腳步聲的腳步聲，耳朵很癢，似乎有東西在咬她的耳朵。太陽穴一抽一抽發疼，像是有無數根繡花針在紮她太陽穴。
葉八妹疼得睜開眼睛，望著熟悉的蚊帳，熟悉的床尾，一時間有點茫然。
這是她的房間，這是她房間裏的蚊帳，她回家了？
不是發生了車禍麽，她怎麽回家了？
葉八妹伸手入懷，想要拿出小白龍。
只是，原本窩在她懷裏的小白龍不見了，她摸遍了全身都沒有摸到小白龍。
葉八妹頓時急了，扶著床頭站了起來，高聲喊道：“大壯，大壯，春秀，你們在不在外邊。”
聽到她的喊聲，春秀推門而出，驚喜道：“娘，您終於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水，餓不餓，要不要喝粥，廚房裏溫著白粥，我給您端過來？”
葉八妹沒心思喝水吃粥，她擺了擺手，忙問道：“小白呢，你們是不是將他收起來了，快把他給我。”
春秀上前按住葉八妹，低聲道：“小白不見了，可能是掉了。”
葉八妹紅了眼，著急道：“怎麽會不見了呢，你去喊六壯過來，我有話要問他。”
春秀見葉八妹著急，急忙走了出去找葉六壯。
等春秀走了，葉八妹慢吞吞走下床，走到梳妝臺邊坐下，緩緩擡頭看向鏡子。鏡子裏出現了一張稚嫩的臉，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唇紅齒白，嬌艷待放。
這是她十五歲時候的樣子，她又變年輕了。小白龍說過，只有在她發生意外的時候，小白龍喝了她的血的時候，她才會變年輕。
現在她變年輕了，是不是意味著她，或者說他們出了意外？
看向額頭，那裏有一塊拇指大小的傷口，掉了皮，露出裏面的嫩肉，看起來猙獰不已。
看著自己十五歲的樣子，葉八妹反而松了一口氣。
既然她變年輕了，那麽小白龍應該沒事，可能是躲起來療傷了，而不是出了意外不見了。
過了不久，葉六壯匆匆而來，他快步走進屋，著急問道：“娘，您身體還好嗎，頭疼不疼，腳疼不疼，身子疼不疼？”
葉八妹搖了搖頭，打量著葉六壯。葉六壯臉色不太好，眼底烏青，臉色泛黃，眼裏布滿紅血色，嘴唇長泡，明顯睡眠不足外加焦躁不安。
除了臉色不好，他身上一點傷口都沒有，完全不像剛出了車禍的樣子，難道是她記錯了，他們根本沒有出車禍？
“那天是怎麽回事？”
葉八妹張嘴道，不把那天的事情問清楚，她無法安心。
葉六壯坐到她旁邊，細細說了起來，原來那天他們回來的路上遇上了兩輛並排的車，由於那輛車車速過快，外加其中一名司機疲勞駕駛，以至於他們的車和其中一輛車撞上。
好在另一名司機經驗豐富，在葉七壯快要撞過去的時候，他拐彎將左邊的車撞走，兩輛車相撞，一輛往右邊拐，一輛往左邊拐，而他們的拖拉機正好卡在兩輛車中間，在左邊那輛車掉下懸崖的時候，有驚無險地停了下來。
他們幾個人中，葉七壯受了點輕傷，而葉八妹則撞到了腦門。至於那兩個火車司機，一個被車壓到了大腿，傷得比較重，一個受了點輕傷，沒多大問題。
葉八妹記得自己看到了一陣白光，隨後胸口熱了起來，不久後，她感到很困很暈，緊接著昏迷了。
她雖然昏迷了，但仍然記得拖拉機和大貨車碰撞的聲音，聽那聲音不像是簡單的擦到而已。
葉八妹想著事情不出聲，葉六壯見葉八妹在沈思也不出聲。
想了一會，葉八妹問道：“你那天有沒有看到白光？”
“白光？什麽白光？我沒看見。”
葉八妹又問：“我睡了多久？”
“睡了兩天了，我們都以為您出事了，急忙送您去診所，但是醫生說您只是疲勞過度，睡幾天就沒事了。”
說起葉八妹前兩天的情況，葉六壯仍然心有餘悸。事情並不像他說的那麽簡單，葉八妹昏過去之後，拖拉機停了下來。
紅梅見葉八妹傷了腦門，急忙喊葉六壯幫忙止血，葉六壯不小心碰到葉八妹的鼻子，在碰到她鼻子的時候，他明顯感到葉八妹沒了呼吸。
他後來又確認過一遍，只是在他確認的時候葉八妹慢慢又有了呼吸，前後不過是幾秒的時間，他不確定自己是產生了錯覺，還是發生了其他事情。
葉八妹心裏有了猜測，安撫葉六壯道：“別擔心，我就是累了而已，睡一覺就沒事了。”
春秀端著一碗粥進屋，葉六壯拿過粥，舀了一勺送到葉八妹的嘴邊：“您睡了兩天應該餓了，先喝碗白粥墊墊肚子。”
葉八妹不拒絕，張嘴喝下葉六壯餵到嘴邊的粥。
母子倆，一個負責餵，一個負責吃，一碗粥餵了一會就沒了。葉六壯拿了紙巾擦了擦葉八妹的嘴角，輕聲問：“再來一碗？”
葉八妹不是很餓，她只感覺到很窮，沒什麽食欲。
“不了，我不餓。”
說著她打了個哈欠，益處眼淚。
葉六壯見她困了，扶她到床上躺下，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
“醫生說您需要好好休息。”
葉八妹嗯了一聲，眼睛緩緩合上，小聲道：“我先睡一會，你出去吧。”
葉六壯說好，但是他沒走，一直守在床邊看著。
葉八妹這一睡足足睡了一個下午，等她醒來已經是晚上六點多鐘了，這時候，小白龍仍然沒有回來，不知所蹤。
袁君聽說葉八妹醒了，吃過晚飯後便來了葉八妹家，到葉八妹屋裏找她說話。
葉八妹躺在床上沒出去吃晚飯，春秀給她燉了老山參雞湯，袁君到的時候春秀正給葉八妹送雞湯。
葉八妹沒什麽胃口，讓春秀將雞湯放到桌上，她一會再喝。
雞湯是溫的，正好入口，再放下去會放涼了。
春秀勸道：“娘，您都半天沒吃東西了，喝點雞湯吧？”
葉八妹不想春秀等人擔心，只好接過雞湯，小口小口地喝著。
袁君看她喝得慢，拿過雞湯親自餵葉八妹。餵完了一碗雞湯，袁君將碗遞給春秀，留下和葉八妹說話。
“老姐姐，咱們年紀不小了，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能吃的時候得多吃，不能吃的時候也得逼著自己吃，好好養身體，可不能讓孩子們擔心。”
葉八妹知道袁君這是看出了她剛才不想吃東西，在勸她好好吃飯。
“我明白的，今天只是沒胃口，下次不會了。”
葉八妹保證道，她可不想被袁君嘮叨。
袁君坐到床邊，握著她的手：“那天真是嚇死我了，聽說你們撞車了，我嚇得腿都軟了，傻傻站著走不動路。後來我想禍害遺千年，我都還沒和你鬥夠嘴呢，你怎麽可能出事？果不其然，你果真福大命大，只是太累說過去了而已，身體一點事情都沒有。”
她緊揣著葉八妹的手，聲音哽咽道：“老姐姐啊，我可就你這麽一個娘家人了，幸好你沒事，不然我可怎麽辦吶。”
葉八妹感動不已，忍著眼眶的淚水，沒好氣道：“怎麽辦，涼拌唄，就算我真的出事了，不是還有你家瘸子陪著你麽，不會留下你一個人。”
袁君拍了葉八妹一巴掌，一改剛才的傷心模樣，瞪著眼睛道：“瘸子是瘸子，你是你，你們不能相提並論。我娘家可就你一個人了，你得好好活著，給我撐腰。”
葉八妹動容不已，人生在世有這麽一個好姐妹，值了。
她反手握住袁君的手：“我肯定長命百歲，不會走在你前頭的。”
袁君豎起尾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葉八妹勾上她的小拇指：“都一把年紀了還信這一套，幼不幼稚？”
說是這麽說，但她的手勾著袁君的手，大拇指重重按住她的大拇指，一邊吐槽一邊許下承諾。
袁君吸了吸鼻子：“說好了的，可不能反悔。”
葉八妹擦了擦她眼角的淚水：“肯定不反悔。”
養了幾天，葉八妹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額頭上的傷口開始結痂，喝了幾天的大補湯，人精神了不少，不再整天哈欠連天。
這天，葉大壯等人都出門了，只有葉八妹一個人在家。
她搬出椅子坐在院子門口的樹下，曬著太陽小憩，剛閉上眼睛沒多久，耳邊傳來開門的聲音，聲音很小，她若不是正好坐在門口，可能會聽不見。
葉八妹坐了起來，躡手躡腳從旁邊拉出一根棍子，慢慢走到門後邊站著。
來人這麽般小心翼翼，想來不是小偷也是壞人。
等了一會，門外的人打開門鎖，推門準備進入。
葉八妹舉起手，擡起棍子，準備等那人進屋了，一鼓作氣敲他一棍子。
那人踏了一只腳進屋，然後是第二只腳，再然後是半個身子，最後是整個人。
葉八妹舉起手，正要照著他的脖子敲一棍子，被他抓住棍子。
葉八妹張嘴要呼救，那人急忙捂住她的嘴巴。
“別叫，是我！”
葉八妹眨了眨眼睛，張嘴咬住他的手。那人被咬得嘶了一聲，抽回手，隨後上前抱住葉八妹。
“老婆子，你是屬狗的啊，怎麽一張嘴就咬人呢？”
老婆子？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會叫她老婆子！
葉八妹推開他，盯著他的臉看。
這個人五十歲上下，鬢角有幾根白發，臉上掛著淺笑，眼角有幾條皺紋。他的臉方方正正，眉毛粗黑有每逢，眼睛狹長自帶桃花，是一個長得十分帥氣的老大爺。
在這個四十歲能當奶奶的時期，五十歲已經算是大爺了。
葉八妹不認識這個人，這個人和葉愛國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難道葉愛國像曾孫女說的那樣借屍還魂了？
葉八妹伸手掐住他的鼻子，感受著鼻尖下的氣息，以及屬於人體獨有的溫度，松了一口氣。
他有氣，是活人。
不確定是不是葉愛國的男人握住葉八妹的手，拉著她的手劃過自己的眉峰，然後是眼睛、鼻子、嘴巴，最後是下巴。
“這張臉好看嗎？”
他眨巴著眼睛問，眼裏有著打趣。
葉八妹掐了他一把，沈聲道：“你是葉愛國？借屍還魂了？從哪偷的屍體？”
男人嘿嘿笑著，解釋道：“不是借屍還魂，只是給自己換了一張臉。老婆子，我要是頂著葉愛國的臉進村，要是被別人看見了，不得嚇死了？”
葉八妹一想也是，葉愛國名義上畢竟已經死了，若是出現一個長得跟葉愛國一模一樣的人，恐怕會引起恐慌。
“你怎麽才回來，還有你怎麽變人了，是不是出事了？”
她記得他曾經說過，一旦他變成人了，倆人差不多就該入土了。
男人拉著葉八妹進屋，關上門才道：“叫我阿國，我現在的身份是阿國，不是葉愛國，你記住了，可別叫錯。”
“知道了，別岔開話題，告訴我，你怎麽變人了？”
阿國聳了聳肩膀，心虛道：“事情沒那麽覆雜，那天不是出車禍了麽，我一急之下多喝了你兩口血，然後就這樣了。”
葉八妹一點也不信他說的話，審視著他。
阿國被看得更加心虛了，佯裝淡然道：“好吧，我說實話，事實上是我為了救你們，逆天改變了車禍的結果，以至於靈氣不穩，控制不住靈氣變成了人。老婆子，我現在渾身都疼，你心疼心疼我。”
他走近葉八妹，挨著她的下巴蹭了蹭。
葉八妹信了一半，直覺告訴她，事情沒這麽簡單。
但她知道，阿國不想說的事情，不管她怎麽問，他也不會說。
葉八妹摸了摸阿國的頭發，他的頭發又粗又短，摸上去十分紮手。
“對了，你有戶口嗎？”
既然他都變成人了，總該是有戶口的。
阿國撇了撇嘴角，笑嘻嘻道：“沒有，老婆子，我成黑戶了，你以後可得照著我。”
說著，他又蹭了蹭葉八妹的脖子。
葉八妹拍了他一下，皺眉道：“正經點，我倒是想要照著你，但我怕你的幾個兒子不答應。”
他現在可不是葉愛國，只是一個陌生的叫阿國的男人。若是被葉大壯幾兄弟知道她和他有牽扯，肯定不會對他客氣。
誰都不想莫名其妙多了個繼父。
作者有話要說：
要是有蟲，明天再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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