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打’字，葉國民下意識顫了顫，心有餘悸，他一把抱起葉國文，擰了擰他的鼻尖，否認道：“沒打，大哥和你大伯在玩老鷹抓小雞的游戲呢。”

葉國文伸手抓住葉國民的耳朵，稚氣滿滿道：“騙人，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不會被你騙的。”

若是以前他肯定會信了葉國民所說的他和葉大壯玩老鷹捉小雞的鬼話，現在卻是不信。

在他看來葉國民被葉大壯拿著扁擔追著打，怎麽看都不像是在玩游戲。葉國民性格比較沈靜，懂事後一直都很聽話，雖然不曾被家裏人打過，但是最近跟著袁君讀書寫字時不時地會因為背不上詩句，認不出某個字而被打。

葉國民就著葉國文的屁股輕輕拍了一巴掌，訕笑道：“那你還問，小壞蛋，你這是變相在取笑大哥嗎？”

葉國文咯咯大笑，在葉國民身上不停扭動想要躲開他的魔爪。

葉八妹走上前，從葉國民手上接過葉國文，對著他的額頭輕輕敲了一下，笑道：“文文都學會取笑哥哥了，看來最近跟著袁君學了不少本事。”

葉國文捂著額頭，扁了扁嘴巴道：“大哥，奶奶，我錯了，我再也不笑話大哥了。”

他裝出害怕的樣子，一雙黑黢黢的眼珠子鼓溜溜地轉著，偷偷觀察葉八妹和葉國民的臉色。屋裏的人被他戲精的模樣逗得捧腹大笑。

明鳳從葉國民進屋就開始觀察他，對於葉國民這個侄子，她也是了解的。葉國民此人敦厚老實，嘴巴不滑溜，既沒有高智商也沒有高情商。

她以為他這輩子最大的能耐就是考上大學，然後老老實實學校分配的單位上班，到了年紀後娶上一個門當戶對的媳婦，等老了就靠退休金過活。

次一點的能耐是考不上大學，跟著葉三壯等人出去打工，一個月領著二三十塊的工資，到了年齡後娶一個同是工人的媳婦，應一胎政策只生一個孩子，到老了帶著一家老小回家種田。

最次的能耐是既考不上大學也找不到工廠的工作，娶一個農村的媳婦，雖然有只生一胎的政策，但是農村人不怕超生，最少要生三個孩子，一輩子留在徐水村種田。

以上三種是她對葉國民以後人生的猜想，但是不知道哪一步走錯了，葉國民竟然發了！當然了，她之所以認為他‘發了’是因為他的穿著打扮。

別人看不出來葉國民身上的名堂她卻是看得出來的，葉國民頭上戴著的帽子是舶來貨，西裝是魔都出品，箱子是京都必備的旅行箱，手表是外國貨，全身上下閃閃發光，他穿的不是衣服，穿的是金錢。

她看著葉國民的眼神越來越熱切，見葉八妹、葉國民和葉國文在開玩笑，連忙湊了過去，好奇問道：“國民啊，你這身衣裳不便宜吧，你是不是發了？”

葉國民拉了拉衣袖，心裏得意不已，他穿這一身衣裳回來為的就是‘衣錦還鄉’，但是沒想到回到家後迎接他的不是熱烈的鼓掌聲而是自家老爹的扁擔。

為了搞到身上的衣服，他花了不少錢出去，忽然聽到明鳳的問話，他抿緊雙唇，拿下帽子套到葉國文的頭上，謙虛道：“沒有，沒有，就是談了個合作而已。”

他說得很謙虛，但是神態動作卻一點也不謙虛，眼神似有若無地掃向箱子，似乎在說‘我發了！’

明鳳親切地拉過箱子，三兩下將箱子打開，看到了裏面的東西。

看清楚箱子裏面的東西的瞬間，他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撇了撇嘴角，低聲道：“國民啊，你就買了這些東西回來？”

聞言，葉八妹等人圍了過去。春秀將箱子打開，拿出裏面的絹花和面人，笑瞇瞇道：“好小子，還曉得買東西回來，不錯。”

葉國民湊了過去，拿過一個面人道：“這些面人活靈活現，跟真人似的，特別好看。”

葉八妹粗略看了眼，箱子裏面除了絹花和面人就還剩下兩身衣裳。她掃向葉國民，挑眉道：“賺錢了嗎？”

葉國民摸了摸後腦勺，小聲道：“是賺了點，但是都花了。”

他賺的錢全部花在身上了，不單止賺的錢花了，還跟京都那邊的朋友借了點錢。這話他是打算憋著心裏，打死也不說出來的。

葉八妹無所謂道：“花了就花了吧，左右是你賺的錢。”

春秀猛戳葉國民的腦門，不讚成道：“花了？你怎麽全都花了？敗家子，才賺了錢就學會了花錢大手大腳的臭毛病，跟你爹一模一樣。”

葉大壯何其無辜，他放下鴨子，仰頭道：“媳婦啊，我可沒有花錢大手大腳過。”

春秀甩了葉大壯一個‘閉嘴’的眼神，拉著葉國民走到一邊，小聲道：“你也太不像話了，怎麽能全花了呢。家裏還欠著公中八百塊錢，本來還想著你能賺幾百塊錢回來，好歹先把一部分的錢還上，現在看來是指望不上你了。”

葉國民迷茫地看著春秀，小聲問道：“家裏欠公中八百塊錢？怎麽回事，難道是國強他去南鄉闖禍了？”

是了，他去京都之前聽葉六壯說了葉國強要跟著去南鄉，他很了解葉國強這個弟弟，他看著老實，其實做事毛躁，性格跳脫，稍不註意就會闖禍。

聽了葉國民的話，春秀一巴掌拍向他的肩膀，壓低嗓子罵道：“你還好意思問，要不是你偷偷去京都，咱們家也不會欠公中八百塊錢。”

聽到欠錢的事情跟自己有關，葉國民非常茫然，他撓了撓後腦勺道：“娘，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您跟我仔細說一說。”

春秀沒好氣道：“年二十五那天，徐水鎮放印子錢的人找上門來說你欠錢不還，他們手上握有借據，借據不僅有你的名字還寫明了你借了他們五百塊錢，加上利息一共是八百塊錢。

咱們的小家家底薄，統共才存了一百來塊錢，根本拿不出八百塊錢來。但是那些人威脅家裏不還錢就要把咱們家砸了，沒辦法，你奶奶只好先用公中的錢先幫你把錢還了，等你回來再把錢還給公中。”

她簡單將事情說了一遍，說完後，忍不住又拍了葉國民一巴掌，當真是恨鐵不成鋼，這混小子怎麽就把錢全花了呢，留下一半也好啊！

剛聽的時候葉國民尚能維持淡定，慢慢的，他目瞪口呆起來，等聽到春秀說有借據的時候，他開始變得憤怒起來。

他拉了拉領帶，無措道：“娘，我早就把錢還了，不可能還有借據，你們是不是被騙了？”

春秀翻了個白眼：“來拿錢的是一個光頭，他長得很兇，看著雖然不像是好人，但應該不是騙子。”

葉國民將自己借錢的情況快速回想了一遍，發現讓他簽借據的確實是一個光頭，只是他在去京都之前就已經把錢交給黃濤去還了，他們手上怎麽可能還會有借據。

他狐疑道：“不可能的，我早就把錢還了。”

春秀盯著他看，看了一會才沒好氣道：“是，你是將錢給了黃濤，但是黃濤私自將錢吞了，根本就沒去還錢。”

葉國民想也沒想道：“不可能，濤子不是那樣的人。”

春秀不屑道：“傻小子，你怎麽這麽蠢，真是被人賣了還綁著騙子數錢，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蠢貨。”

她接著又道：“你奶奶和你爹去找過黃濤，他已經承認了。”

一時間，葉國民驚詫不已，他和黃濤的感情一直很好，用古代的關系來說可以稱得上歃血為盟的兄弟。他無法想象黃濤會騙他，在他的心裏黃濤是和葉國強等人一樣的兄弟，唯一的不同就是前者沒有血緣關系，後者有血緣關系。

春秀見葉國民不信，將他推轉身，小聲道：“不信的話，你去問你奶奶去。”

葉國民深吸一口氣，走到葉八妹旁邊，將她拉到一邊，小聲問道：“奶奶，娘剛才說黃濤騙了我的錢，真的嗎？”

看著葉國民拉葉八妹往外走，明鳳踱步到春秀旁邊問道：“你們在嘀咕什麽？”

春秀看了明鳳一眼，她深知自家這個二媳婦一向心思重，要是被她知道了葉國民欠了公中八百塊錢的事情，一定會慫恿三媳婦和四媳婦撒潑。

想到會被明鳳幾個人圍攻，春秀搖了搖頭，佯裝淡定道：“沒聊什麽，就是問了問國民在京都吃得好不好而已。”

明鳳審視著春秀，見她左眼珠子不停的轉，雙手無意識地抓住衣角攪拌，兩只腳的腳尖交錯敲打著地面，一看就是心中有鬼的樣子。

就她這副心虛的模樣，怎麽也不可能只問了葉國民吃得好不好而已。

只是既然春秀不說，那她哪怕想知道也問不出東西來。她走到三媳婦和四媳婦中間，壓低聲音道：“他們有事瞞著我們。”

她說得很堅定，半點不帶猶豫。

三媳婦點了點頭，小聲道：“大嫂心虛的時候會無意識動來動去，你們看她的腳，很明顯就是心虛。”

四媳婦跟著點了點頭，輕聲道：“咱們還沒分家呢，有事應該告訴我們，而不是藏著掖著，這對我們來說不公平。”

明鳳暗罵了一句傻子，一家人哪有什麽公平不公平的。

她拉了拉四媳婦的手，安撫道：“別激動，咱們先等等，娘一會說不定就會告訴我們前因後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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