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明鳳的話，三媳婦點了點頭讚同道：“也是，娘一向喜歡將家裏的事情攤開來講，等她同國民說清楚了應該會召集三壯他們開會。”

四媳婦聽了覺得言之有理，臉上的不滿漸漸淡去，轉為擔憂道：“我看大嫂臉色不是很好，怕是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明鳳掃了眼春秀，眼睛微轉，低聲道：“國民一向莽撞，大哥又不會教孩子，這一次怕是犯下了大事。哎，也不知道事情嚴不嚴重。我和二壯將工資都拿回來了，等會就全部都給娘，好讓她老人家安安心。”

三媳婦向來覺得明鳳聰明，性格好，極為喜歡聽她的話，聽她說要把工資都給葉八妹，半點不帶猶豫道：“我和三壯的工資也給娘，年前廠裏發了補貼，比之前多了五塊錢，娘知道了一定高興。”

四媳婦想了想道：“你們都給我和四壯當然也要給，只是······只是我買了些禮物回娘家，也不知道娘會不會不高興。”

明鳳正想說四媳婦擅自買禮物回娘家不好，還沒開好，站在一旁聽了全部的五媳婦淡淡道：“四嫂，你想多了，咱們娘一向慈愛，你回回拿東西回去補貼娘家，她什麽時候說過你？”

幾個媳婦中，四媳婦的娘家最是不好，每次放假回家，四媳婦都會偷偷留下幾塊錢，要麽直接將錢給了自家娘，要麽偷偷買些葷菜回去讓娘家人解解饞。

偷偷補貼娘家的事情她都做了十幾年了，起初她很擔心會被葉八妹發現，一直擔驚受怕，在葉八妹面前一直不敢擡頭說話。

村裏也有不少小媳婦偷偷補貼娘家，那些小媳婦被婆婆發現後都會被毒打一頓，並且警告再補貼娘家要她們的男人和她們離婚。

有一次她拿東西回娘家被葉八妹撞見，她以為會被葉八妹責打，沒想到葉八妹並沒有打她，還拉她到一邊道：“老四媳婦，我不讚成也不反對你拿東西回家，只是有一點你要記住，你只能用自己的錢補貼娘家，絕對不能動公中的錢。”

那一次，她先是膽戰心驚，然後是狂喜，喜自己有這麽一個善解人意的婆婆。

四媳婦回頭看了五媳婦一眼，嘴角揚了起來，再不覆之前的斤斤計較：“是我想多了，娘一直都很好。”

明鳳還想暗搓搓告訴三媳婦和四媳婦葉八妹打算分家的事情，然後和她們探討這個家該怎麽分。雖然葉八妹沒說分家的時間，但若是給其他幾個媳婦露了分家的低，肯定是有助於提早的分家的。

只是，她的算計都被五媳婦打斷了，看著五媳婦那副對葉八妹全心全意崇拜的樣子，她不由得掐紫了手背，懨懨道：“也不知娘和國民在聊什麽，聊了這麽久也不見回來。”

話落，五媳婦推了她一下，指向門口道：“他們回來了。”

葉八妹拉著葉國民往屋裏走，葉八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看不出喜怒，一如往常般自然。而葉國民眼睛通紅，眼角掛著淚痕，眉心緊促，似乎心有郁氣。

葉八妹掃了幾個媳婦一眼，淡淡道：“今天是年三十，先散了吧，有事過完年再說。”

村裏過完年指的是過完年初七之後，農村有句俗語，說的是：年初七、八，洗盤放盆，意思是一到了年初七或者年初八，家家戶戶的肉菜都會吃完，肉才吃完了自然也要下地了，下地了這年也就過完了。

得了葉八妹的話，屋裏的人三三倆倆散去，年三十雖然是過年，但是家家戶戶都很忙，大都忙著殺雞宰鴨和貼對聯。

春風吹拂，揚起了院子門前的紅紙，紅紙上寫著‘出入平安’四個大字，往院子裏面看，只見整個院子燈火通明，一派熱鬧景象，幾個屋子中尤以正廳最為熱鬧，裏面時不時會傳出嬉笑聲。

葉八妹坐在首位，面前放著雞肉、鴨肉、魚肉，以及豬肉，這些肉被大塊剁開擺放在盤子裏，不管是雞還是鴨都留著完整的頭和尾，一來是寓意有頭有尾，家人齊齊整整的意思，二來是要將頭對象長輩的位置，用來表達對長輩的敬意。

葉八妹家的這頓年夜飯比往年豐盛太多，因而當菜擺上桌，家裏的大人小孩全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桌上的肉菜看，眼裏滿滿的肉，恨不得立刻伸手去拿肉往嘴裏塞。

只是現在還不行，年三十的飯得吃得講究，首先吃飯之前要先舉家舉杯，訴說對來年的暢想。春秀往每個人的碗裏都倒入汽水，家裏的汽水有兩種口味，一種是橘子味的汽水，一種是香蕉味的汽水。

春秀知道葉八妹喜歡喝橘子味的汽水，因而拿了一瓶橘子味的汽水開了瓶蓋，三步做兩步走到了葉八妹身邊，拿起她的杯子，倒入大半杯的汽水。

汽水倒多少也有講究，一來不能少於半杯，少於半杯有看不起人的意思，二來不能倒滿杯，倒了滿杯有蔑視人的意思，倒大半杯最為合適。

放下碗，春秀正要往下一個位置挪動，葉八妹揚了揚手，拿起另外一個空杯子示意春秀再倒一杯。

春秀看了葉八妹一眼，轉頭又看了葉大壯一眼，見葉大壯點頭了，她笑著將橘子味的汽水倒入杯中。

不管是她還是家裏人都知道這一輩汽水是給葉愛國倒的，只是他們都以為葉八妹會將汽水倒入地上，好讓葉愛國也嘗嘗年尾。

葉愛國等人全都轉頭看向葉八妹，擔心她想起葉愛國會傷心，都準備著等葉八妹一哭，他們就輪番安慰她，哄她高興。

葉八妹搖了搖杯中的汽水，隨手放到小白龍的面前，哄道：“別鬧，一會再給你喝酒。”

葉大壯等人瞪大眼睛，這和他們想的不一樣，不是應該給葉愛國祭汽水麽，怎麽給小東西喝了？

葉八妹此時無暇顧及葉大壯等人，因為小白龍正鬧著脾氣。本來她答應他要給他打幾斤米酒，但因為葉國民回來了，她顧著和葉國民聊天，忘了吩咐幾個孩子去打酒。

等開飯了，小白龍吸了吸鼻子，沒聞到酒味頓時就不幹了，一直在葉八妹耳邊吵嚷。

葉八妹對他沒辦法，只好□□秀倒了一杯汽水，想要用汽水堵住小白龍的嘴。

聽了葉八妹的話，小白龍爬到葉八妹的手上，滾了滾道：“你說話不算話。”

葉八妹心虛道：“我忙忘了，明天給你買好嗎？”

小白龍委屈巴巴地看著葉八妹：“剛才還說一會去買，現在又說明天去買，我看你根本就不想要給我買酒，只是在敷衍我。”

葉八妹捏了捏眉心：“買買買，一會就給你買。”

小白龍輕輕咬住葉八妹的手指頭，咬的很輕，只將她的手指頭塗滿口水，一點痕跡也沒咬出來。

他動了動尾巴，哼了一聲道：“我不信，你以前還說每天都要給我親親，你今天就沒給。”

葉八妹楞住，隨後靈機一動，明白了小白龍鬧脾氣的原因。她算是服了他了，不就是想要被親親麽，直接說就是了，用不著撒潑找要酒喝當借口。

她舉起小白龍，在他的額頭上吧唧了一口，笑瞇瞇道：“夠了嗎，不夠再來一口。”

她隨著他的犄角又吧唧了一口，表情無奈。

小白龍揮了揮爪子，用爪子纏著她的手指頭，犄角微微發紅。

“罷了，看在橘子味汽水的份上，我這次就不和你生氣了。但是你下次一定要記好了，說好一天一個親親就得一天一個親親，可以多，絕對不能少。”

葉八妹連連點頭，將小白龍放回桌面。

葉大壯咳嗽一聲，嘗試著開口：“娘，你對小白也太好了。”

葉八妹瞥了他一眼，毫無心理壓力道：“那是，我不對他好對誰好。”

葉大壯被噎了一下，他本來想說吃飯了不要逗蜥蜴，蜥蜴不幹凈。被葉八妹這麽說了，他把接下來的話吞回肚子裏，憨笑道：“您高興就好。”

葉八妹揚起眼角，站了起來，她一站起來，其他也跟著站起來。

“往年都是你們爹領著你們喝，今年由我領著你們喝，喝了這杯年末汽水，祝願我們來年家庭和睦，全家健康。”

“祝願我們來年家庭和睦，全家健康。”

葉八妹仰頭喝完杯中的汽水，往年葉愛國還在，男人喝的是米酒，女人喝的是汽水，但是今年葉愛國不在了，葉八妹不提去買米酒，家裏便沒人提去買米酒，以至於家裏只有汽水。

大半杯汽水下了肚，男人們覺得橘子味汽水甜甜膩膩，味道不如米酒好，女人們覺得橘子味汽水甜甜的挺好喝，喝了心情激動，孩子們則覺得橘子味汽水簡直太好喝了，必須再來一杯！

他們只有過年這幾天才有機會喝到汽水，往年家裏沒有什麽錢，家裏只買得起幾瓶汽水，一家人分了後，也就夠每人嘗一嘗。

今年不一樣了，家裏有了錢，葉八妹大手一揮十分豪氣地吩咐葉國強等人去搬了幾大箱汽水回家，足夠讓他們喝個夠。

喝了汽水之後，孩子們看著肉菜都沒那麽饞了，只眼巴巴地看著地下放著的幾瓶汽水。

葉國強推了推葉國文，葉國文茫然地看著他：“國強哥，你推我幹嘛。”

葉國強哄道：“文文想不想喝汽水？”

葉國文猛點頭，葉國強繼續哄道：“那你和奶奶說你要喝汽水，你說了奶奶肯定讓你喝。”

葉國文一副看傻子的樣子看著葉國強，看了一會才道：“奶奶，國強哥說他要喝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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