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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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第十三章
與林三柱套她的話不同，朱列玉明顯是踩著點找她的，糊弄是糊弄不過去的，只能迎難而上。
林新知深吸一口氣，對還沒發現朱列玉的魏桂花道：“媽，我突然想起我有件事忘記交代小翠姐了，我去找小翠說事了，你自己先回去吧。”
“哎呀，新知，丟三落四可不是你的性格，以後千萬別這樣了，耽誤她生意咋辦？”
魏桂花埋怨了一句，裝好錢，與林新知道別，“你快去找她吧，我先走小道回家。”
魏桂花走遠了，林新知才去大柳樹旁找朱列玉，冷聲問道：“說吧，你想要多少錢？”
——她對他的印象實在太壞，如果貿然對他好起來，反而會引起他的懷疑，還不如做出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讓他來得安心。
“新知，你這話就沒意思了。”
朱列玉笑瞇瞇道：“我是那種愛財的人嗎？你這樣說我，我可是會傷心的。”
林新知：“......”
就很惡心。
“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
林新知一臉嫌棄：“我知道你愛財，但我的生意是小本生意，給不了你多少錢，你說個差不多的價格，能給我就給了。要不然，你就去公社舉報我投機倒把吧。”
“但是我覺得吧，縣領導前腳我頒大紅花，公社後腳說我投機倒把，這不是打縣領導的臉嗎？為了不讓縣領導難看，公社也會對我輕拿輕放。所以你哪怕真的舉報我，公社也不一定會嚴格處置我，所以我建議你，別獅子大開口，弄得咱倆都討不到好。”
朱列玉一雙眼睛滴溜溜轉，秀氣書生氣的臉上露出幾分精明感，“新知，你這話說的，我要是不收你的錢，好像就是有意要告密一樣。”
——雖說他有意娶林新知為妻，可送上門的錢不要白不要啊，有了錢跟票，豬肉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
再說了，手裏有了錢，他以後追求新知也能大方點，這樣一來，在別人看來他對新知就是十足有心了。
新知再怎麽要強，到底是個女孩，面皮薄，別人都誇他是良配，她還能罵他是人渣不成？
他再使點手段，她不得乖乖嫁給他？
“別廢話，到底多少錢？”
“二十。”
朱列玉伸出兩根手指，“再來點肉票。我的為人你放心，只要錢跟票到位，我絕對不往外透露半個字。”
“二十？還要肉票，你怎麽不去搶？”
林新知咬了一下牙，“你讓我考慮一下。”
畢竟要放長線釣大魚，朱列玉十分有耐心，“不著急，你慢慢想。新知，其實我不想要你的錢，是你非要給我，我才沒辦法才收的，要不然你也不放心不是？”
林新知惡心到無以覆加。
朱列玉笑嘻嘻道：“這樣吧新知，三天後咱倆還在這碰面，你要是想好了，就帶錢票過來，要是覺得不劃算，咱們還可以再商量嘛。”
“我這個人你是知道的，最是憐香惜玉了。”
林新知幾乎想動手打人。
但她還是忍住了，不能打草驚蛇，現在的憋屈，是為了以後徹底解決他。
“朱列玉，你不要臉！”
丟下這句話，林新知轉身就走。
朱列玉摸著下巴，借著星光看她遠去的背影。
嘖，到底是吃得好了，現在的身材比以前幹巴巴的好看多了。
他以後有福了。
......
林新知在心裏算了一筆賬，她給鄭玉翠的價格是一毛，鄭玉翠不止趕集還走街串巷偷偷賣，好的時候能賣五六十，差的時候也有四十份，一天也就是四五六塊錢，鄭玉翠只在幾個村就能賣這麽多，如果她把價格壓低，再找點人，一天絕對不止四五十份，一百份也是有可能的。
這麽大的量，哪怕她的價格壓到五毛，她還是有得賺，當然，就是累了很多，畢竟一百份比四五十份的涼粉翻了一倍。
但涼粉這種東西沒什麽技術含量，很容易被人琢磨出來，她現在也就掙個新鮮錢，等涼粉被人模仿出來，天再轉涼，她的生意就做不成了，還不如先走量賺一筆，以後再想其他生意。
想到這，林新知心裏有了主意。
三天時間，足夠她做太多事了。
——朱列玉不是自以為抓到她的把柄可以威脅她了嗎，那她就把她的把柄變成她的靠山，讓他幹瞪眼沒辦法！
天剛蒙蒙亮，林新知提著一份涼粉走小道避開人去找婦女主任蘇美華。
這個點蘇美華剛起床，正在院子裏洗臉，見她過來忙用毛巾擦了臉，瞧了瞧她手裏的涼粉，笑瞇瞇把她迎到西屋說話的地方，“新知，你怎麽有空過來了？”
“這不是為我媽的事情謝謝您嘛。之前要不是您替我媽說話，大隊長也不會處置我爸，讓他去農場改造。我爸要是在家，我還得上地掙工分，哪有機會去縣城得大紅花？”
“蘇主任，您就是我們家的恩人啊。”
林新知把涼粉放在桌子上，往婦女主任面前推了推，“這份涼粉是我特地弄來送給您的，你快嘗嘗，看喜歡不喜歡。”
明明是送禮，話卻說得這麽漂亮，讓蘇美華收涼粉收得更加心安理得了，“這都是小事。我是咱們公社的婦女主任，當然要為婦女同志做主了。新知，你太客氣了。”
蘇美華嘗了一口涼粉，林新知便知自己的計劃成功了一半，“蘇主任，您覺得這個涼粉怎麽樣？”
“涼粉？這可是一件緊俏貨，有錢有票也不一定買得到，新知，你是在哪買到的？是在集上嗎？”
蘇美華眼底閃過一抹惋惜，“我聽人說，王集有人賣涼粉，可惜她的涼粉賣得太快了，我去了幾次都沒買到。”
林新知等的就是她這句話，“她的涼粉是賣挺快的，一個早集能賣四五六十份呢！一份一毛五分錢，一早集少說也有六七塊錢，一月就能掙兩百。兩百塊錢，多少人一輩子也不一定能掙這麽多錢。”
蘇美華倒吸一口冷氣，“賣涼粉這麽掙錢？！”
“是啊，就是這麽掙錢。”
林新知看了眼窗外，蘇美華的家人們吃完飯陸陸續續去上工了，家裏只剩下她跟蘇美華，便放心道：“蘇主任，你對我有恩，我不瞞你，這個涼粉其實是我做的。”
蘇美華：“！！！”
“我知道現在抓投機倒把抓得嚴，但你是咱們公社的幹部，別人不知道咱們公社的規矩，你還不知道嗎？”
“民不告官不究，只要沒人舉報，只要沒被抓到現行，那就不是投機倒把，畢竟咱們公社太窮了，幹部們嘴上不說，可心裏都是樂意見到下面的人多一條活路的。”
“地裏刨食真的太難了，只靠幾個工分根本吃不飽肚子。”
“主任，這就是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我想讓咱們這的人換個活法。”
到底是做了多年的婦女主任的人，蘇美華很快反應過來，把剛吃了一口的涼粉推給林新知，“不成，這責任太大了，我擔不起。”
“新知，我就當今天沒見過你，你快走吧。”
林新知沒有接，“主任，兩個早集一月就能掙兩百，要是周邊集市賣開了，一月一兩千也是有的。”
“蘇主任，咱們公社一年的效益才有多少錢？”
蘇美華攥緊了盛著涼粉的塑料袋。
林新知道：“蘇主任，你跟我不一樣，你是城裏人來的知青，雖說在這成了家，可父母兄弟都不在這，這麽多年了，你不想他們嗎？”
這句話幾乎讓蘇美華紅了眼。
林新知看著她的眼睛，繼續道：“還有啊蘇主任，國家不可能一直嚴打投機倒把的，你是知識分子高材生，比我懂得多，應該知道現在抓投機倒把是因為奸商哄擡物價，讓老百姓傾家蕩產也買不到吃的，等市場穩定了，國家就會改變政策了，哪個地方經濟發展好，哪個地方就會被樹典型，蘇主任，這個事情是你來牽頭的，那就是你的功勞，咱們公社在你的帶領下發展得這麽好，國家肯定會提拔你的，到那時，你就能風光回城了。”
捏著塑料袋的手指松開又攥緊，蘇美華長長嘆了一口氣，“新知，你真是把人心摸得透透的。”
勝利就在眼前，林新知十分誠懇，“不，是主任心懷公社，心懷家人，才願意冒這麽大的風險為公社謀福祉。”
既然決定去做，蘇美華便不再猶豫，“新知，這個事情太大，我一個人撐不住，咱們得給上頭透個氣。走，我帶你去找咱們新來的武裝部部長。”
“上次你家出事時他去農場辦事了，你沒見到他，這次我帶你見見，以後遇到事了也好直接找他。”
他們公社屬於三不管地帶，窮不說，治安也差，書記年齡大了，幾乎不問事，公社的大小事情都是武裝部部長一手抓，前幾個部長剛上任就被公社的人鬧了個人仰馬翻，任期結束，這些部長們躲瘟疫似的跑了，現在剛上任的部長是從首都調過來的人，別看年輕，手段卻厲害得很，把公社的刺頭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別提有多老實了。
當然，作為基層幹部，只來硬的還不夠，該柔的時候也要柔——他到任之後頗為關心民生，有人向他舉報投機倒把，都被他打發了，且沒落一點話柄。
這樣的人，才是人民的好父母官，華國的好幹部，要不然，她也不會有膽量接涼粉。
林新知也聽過新部長的事情，沒直接去找部長，一來是因為她是女人，這事要通過婦女主任，二來是攤上林二柱這樣的爹，又有林大柱林三柱這樣的垃圾伯伯叔叔，讓她對男人實在沒什麽信心，外面瞧著人模狗樣的，其實心都黑透了，一點靠不住，但聽蘇美華這麽信任新部長，不免對新上任的部長有了幾分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人，會讓蘇美華這麽信任他？
當然，好奇歸好奇，原則性的東西她是不會讓步的——涼粉的事情必須以她為主導。
“還是主任想得周到，多一個領導多一份安心。”
林新知恭維著蘇美華，又不著痕跡提示道：“要是部長知道了這件事，那以後是他主導還是咱們主導涼粉呀？”
蘇美華擺擺手，“你放心，他只會裝作不知道這件事，以後哪怕做出成績了，他也不會搶功。”
“他那個人純粹得很，心思沒在升官發財上。”
聽蘇美華這般說，林新知這才放心，放心的同時不免又有些詫異，新上任的新部長到底是何方大神，能讓蘇美華對他評價這麽高？
很快，林新知的疑惑在見到新部長的那一刻全部解開了，熟悉的大長腿，熟悉的白襯衫，熟悉的哪怕扔在人海裏也能一眼看到他的獨特氣質，以及熟悉的他的清冷聲音——
“生活不會一帆風順。”
“你所遇到的人也不會全是好人，但也不會全是壞人。”
他用事實告訴她，在遇到別人刁難時可以有另外一種解決方法，沒必要像個小刺猬一樣把所有人推到對立面。
然後，他買下她所有的涼粉，讓她早點回家。
那是她在經歷世間各種黑暗醜陋後所遇到的為數不多的溫暖。
她看著他淩厲眉眼，想起蘇美華對他的評價——純粹得很。
的確是個很純粹的人。
林新知笑了起來。
新部長是他，朱列玉這次絕對跑不了。
林新知道：“秦部長您好，我是大林村的林新知，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蘇美華在一旁把想做涼粉的事情說了一遍。
秦故看了一眼林新知，似乎絲毫不意外蘇美華跟自己說這件事，聲音漠然如舊：“我只負責公社治安，其他一概不管，這件事你們自己拿主意。”
蘇美華面色微喜。
這就是默認她們放手去做的意思了，而且按照他的謹慎性子，還會讓民兵們勤加巡邏，避免別人發現她們在做涼粉。
蘇美華道：“那治安的事情就拜托秦部長了。”
“新知，快謝謝秦部長。”
“謝謝秦部長。”
林新知笑眼彎彎，態度十分誠懇，“秦部長，雖說民兵們在您的管理下越來越可靠了，可他們畢竟是人，總有累的時候，我聽說城裏的警察現在用狗巡邏，不費人，還省很多事。不知道您能不能托關系弄來一條退休的警犬？”
“當然，費用您可以不用擔心，我來出，絕對不會讓您額外破費的。”
講真，她原本是想自己去找條狗的，可普通的狗哪有警犬兇悍聽指揮？
再說了，面前的人是大長腿，不用白不用。
“退休的警犬？”
秦故微挑眉，“你知道警犬能把人的腿咬斷嗎？”
能把人的腿咬斷？
那可太好了！
林新知立馬道：“呀，警犬這麽兇嗎？”
“秦部長，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看著它，不讓它亂咬人。”
假的。
最好是咬死朱列玉那個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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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新知，丟三落四可不是你的性格，以後千萬別這樣了，耽誤她生意咋辦？”
魏桂花埋怨了一句，裝好錢，與林新知道別，“你快去找她吧，我先走小道回家。”
魏桂花走遠了，林新知才去大柳樹旁找朱列玉，冷聲問道：“說吧，你想要多少錢？”
——她對他的印象實在太壞，如果貿然對他好起來，反而會引起他的懷疑，還不如做出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讓他來得安心。
“新知，你這話就沒意思了。”
朱列玉笑瞇瞇道：“我是那種愛財的人嗎？你這樣說我，我可是會傷心的。”
林新知：“......”
就很惡心。
“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
林新知一臉嫌棄：“我知道你愛財，但我的生意是小本生意，給不了你多少錢，你說個差不多的價格，能給我就給了。要不然，你就去公社舉報我投機倒把吧。”
“但是我覺得吧，縣領導前腳我頒大紅花，公社後腳說我投機倒把，這不是打縣領導的臉嗎？為了不讓縣領導難看，公社也會對我輕拿輕放。所以你哪怕真的舉報我，公社也不一定會嚴格處置我，所以我建議你，別獅子大開口，弄得咱倆都討不到好。”
朱列玉一雙眼睛滴溜溜轉，秀氣書生氣的臉上露出幾分精明感，“新知，你這話說的，我要是不收你的錢，好像就是有意要告密一樣。”
——雖說他有意娶林新知為妻，可送上門的錢不要白不要啊，有了錢跟票，豬肉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
再說了，手裏有了錢，他以後追求新知也能大方點，這樣一來，在別人看來他對新知就是十足有心了。
新知再怎麽要強，到底是個女孩，面皮薄，別人都誇他是良配，她還能罵他是人渣不成？
他再使點手段，她不得乖乖嫁給他？
“別廢話，到底多少錢？”
“二十。”
朱列玉伸出兩根手指，“再來點肉票。我的為人你放心，只要錢跟票到位，我絕對不往外透露半個字。”
“二十？還要肉票，你怎麽不去搶？”
林新知咬了一下牙，“你讓我考慮一下。”
畢竟要放長線釣大魚，朱列玉十分有耐心，“不著急，你慢慢想。新知，其實我不想要你的錢，是你非要給我，我才沒辦法才收的，要不然你也不放心不是？”
林新知惡心到無以覆加。
朱列玉笑嘻嘻道：“這樣吧新知，三天後咱倆還在這碰面，你要是想好了，就帶錢票過來，要是覺得不劃算，咱們還可以再商量嘛。”
“我這個人你是知道的，最是憐香惜玉了。”
林新知幾乎想動手打人。
但她還是忍住了，不能打草驚蛇，現在的憋屈，是為了以後徹底解決他。
“朱列玉，你不要臉！”
丟下這句話，林新知轉身就走。
朱列玉摸著下巴，借著星光看她遠去的背影。
嘖，到底是吃得好了，現在的身材比以前幹巴巴的好看多了。
他以後有福了。
......
林新知在心裏算了一筆賬，她給鄭玉翠的價格是一毛，鄭玉翠不止趕集還走街串巷偷偷賣，好的時候能賣五六十，差的時候也有四十份，一天也就是四五六塊錢，鄭玉翠只在幾個村就能賣這麽多，如果她把價格壓低，再找點人，一天絕對不止四五十份，一百份也是有可能的。
這麽大的量，哪怕她的價格壓到五毛，她還是有得賺，當然，就是累了很多，畢竟一百份比四五十份的涼粉翻了一倍。
但涼粉這種東西沒什麽技術含量，很容易被人琢磨出來，她現在也就掙個新鮮錢，等涼粉被人模仿出來，天再轉涼，她的生意就做不成了，還不如先走量賺一筆，以後再想其他生意。
想到這，林新知心裏有了主意。
三天時間，足夠她做太多事了。
——朱列玉不是自以為抓到她的把柄可以威脅她了嗎，那她就把她的把柄變成她的靠山，讓他幹瞪眼沒辦法！
天剛蒙蒙亮，林新知提著一份涼粉走小道避開人去找婦女主任蘇美華。
這個點蘇美華剛起床，正在院子裏洗臉，見她過來忙用毛巾擦了臉，瞧了瞧她手裏的涼粉，笑瞇瞇把她迎到西屋說話的地方，“新知，你怎麽有空過來了？”
“這不是為我媽的事情謝謝您嘛。之前要不是您替我媽說話，大隊長也不會處置我爸，讓他去農場改造。我爸要是在家，我還得上地掙工分，哪有機會去縣城得大紅花？”
“蘇主任，您就是我們家的恩人啊。”
林新知把涼粉放在桌子上，往婦女主任面前推了推，“這份涼粉是我特地弄來送給您的，你快嘗嘗，看喜歡不喜歡。”
明明是送禮，話卻說得這麽漂亮，讓蘇美華收涼粉收得更加心安理得了，“這都是小事。我是咱們公社的婦女主任，當然要為婦女同志做主了。新知，你太客氣了。”
蘇美華嘗了一口涼粉，林新知便知自己的計劃成功了一半，“蘇主任，您覺得這個涼粉怎麽樣？”
“涼粉？這可是一件緊俏貨，有錢有票也不一定買得到，新知，你是在哪買到的？是在集上嗎？”
蘇美華眼底閃過一抹惋惜，“我聽人說，王集有人賣涼粉，可惜她的涼粉賣得太快了，我去了幾次都沒買到。”
林新知等的就是她這句話，“她的涼粉是賣挺快的，一個早集能賣四五六十份呢！一份一毛五分錢，一早集少說也有六七塊錢，一月就能掙兩百。兩百塊錢，多少人一輩子也不一定能掙這麽多錢。”
蘇美華倒吸一口冷氣，“賣涼粉這麽掙錢？！”
“是啊，就是這麽掙錢。”
林新知看了眼窗外，蘇美華的家人們吃完飯陸陸續續去上工了，家裏只剩下她跟蘇美華，便放心道：“蘇主任，你對我有恩，我不瞞你，這個涼粉其實是我做的。”
蘇美華：“！！！”
“我知道現在抓投機倒把抓得嚴，但你是咱們公社的幹部，別人不知道咱們公社的規矩，你還不知道嗎？”
“民不告官不究，只要沒人舉報，只要沒被抓到現行，那就不是投機倒把，畢竟咱們公社太窮了，幹部們嘴上不說，可心裏都是樂意見到下面的人多一條活路的。”
“地裏刨食真的太難了，只靠幾個工分根本吃不飽肚子。”
“主任，這就是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我想讓咱們這的人換個活法。”
到底是做了多年的婦女主任的人，蘇美華很快反應過來，把剛吃了一口的涼粉推給林新知，“不成，這責任太大了，我擔不起。”
“新知，我就當今天沒見過你，你快走吧。”
林新知沒有接，“主任，兩個早集一月就能掙兩百，要是周邊集市賣開了，一月一兩千也是有的。”
“蘇主任，咱們公社一年的效益才有多少錢？”
蘇美華攥緊了盛著涼粉的塑料袋。
林新知道：“蘇主任，你跟我不一樣，你是城裏人來的知青，雖說在這成了家，可父母兄弟都不在這，這麽多年了，你不想他們嗎？”
這句話幾乎讓蘇美華紅了眼。
林新知看著她的眼睛，繼續道：“還有啊蘇主任，國家不可能一直嚴打投機倒把的，你是知識分子高材生，比我懂得多，應該知道現在抓投機倒把是因為奸商哄擡物價，讓老百姓傾家蕩產也買不到吃的，等市場穩定了，國家就會改變政策了，哪個地方經濟發展好，哪個地方就會被樹典型，蘇主任，這個事情是你來牽頭的，那就是你的功勞，咱們公社在你的帶領下發展得這麽好，國家肯定會提拔你的，到那時，你就能風光回城了。”
捏著塑料袋的手指松開又攥緊，蘇美華長長嘆了一口氣，“新知，你真是把人心摸得透透的。”
勝利就在眼前，林新知十分誠懇，“不，是主任心懷公社，心懷家人，才願意冒這麽大的風險為公社謀福祉。”
既然決定去做，蘇美華便不再猶豫，“新知，這個事情太大，我一個人撐不住，咱們得給上頭透個氣。走，我帶你去找咱們新來的武裝部部長。”
“上次你家出事時他去農場辦事了，你沒見到他，這次我帶你見見，以後遇到事了也好直接找他。”
他們公社屬於三不管地帶，窮不說，治安也差，書記年齡大了，幾乎不問事，公社的大小事情都是武裝部部長一手抓，前幾個部長剛上任就被公社的人鬧了個人仰馬翻，任期結束，這些部長們躲瘟疫似的跑了，現在剛上任的部長是從首都調過來的人，別看年輕，手段卻厲害得很，把公社的刺頭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別提有多老實了。
當然，作為基層幹部，只來硬的還不夠，該柔的時候也要柔——他到任之後頗為關心民生，有人向他舉報投機倒把，都被他打發了，且沒落一點話柄。
這樣的人，才是人民的好父母官，華國的好幹部，要不然，她也不會有膽量接涼粉。
林新知也聽過新部長的事情，沒直接去找部長，一來是因為她是女人，這事要通過婦女主任，二來是攤上林二柱這樣的爹，又有林大柱林三柱這樣的垃圾伯伯叔叔，讓她對男人實在沒什麽信心，外面瞧著人模狗樣的，其實心都黑透了，一點靠不住，但聽蘇美華這麽信任新部長，不免對新上任的部長有了幾分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人，會讓蘇美華這麽信任他？
當然，好奇歸好奇，原則性的東西她是不會讓步的——涼粉的事情必須以她為主導。
“還是主任想得周到，多一個領導多一份安心。”
林新知恭維著蘇美華，又不著痕跡提示道：“要是部長知道了這件事，那以後是他主導還是咱們主導涼粉呀？”
蘇美華擺擺手，“你放心，他只會裝作不知道這件事，以後哪怕做出成績了，他也不會搶功。”
“他那個人純粹得很，心思沒在升官發財上。”
聽蘇美華這般說，林新知這才放心，放心的同時不免又有些詫異，新上任的新部長到底是何方大神，能讓蘇美華對他評價這麽高？
很快，林新知的疑惑在見到新部長的那一刻全部解開了，熟悉的大長腿，熟悉的白襯衫，熟悉的哪怕扔在人海裏也能一眼看到他的獨特氣質，以及熟悉的他的清冷聲音——
“生活不會一帆風順。”
“你所遇到的人也不會全是好人，但也不會全是壞人。”
他用事實告訴她，在遇到別人刁難時可以有另外一種解決方法，沒必要像個小刺猬一樣把所有人推到對立面。
然後，他買下她所有的涼粉，讓她早點回家。
那是她在經歷世間各種黑暗醜陋後所遇到的為數不多的溫暖。
她看著他淩厲眉眼，想起蘇美華對他的評價——純粹得很。
的確是個很純粹的人。
林新知笑了起來。
新部長是他，朱列玉這次絕對跑不了。
林新知道：“秦部長您好，我是大林村的林新知，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蘇美華在一旁把想做涼粉的事情說了一遍。
秦故看了一眼林新知，似乎絲毫不意外蘇美華跟自己說這件事，聲音漠然如舊：“我只負責公社治安，其他一概不管，這件事你們自己拿主意。”
蘇美華面色微喜。
這就是默認她們放手去做的意思了，而且按照他的謹慎性子，還會讓民兵們勤加巡邏，避免別人發現她們在做涼粉。
蘇美華道：“那治安的事情就拜托秦部長了。”
“新知，快謝謝秦部長。”
“謝謝秦部長。”
林新知笑眼彎彎，態度十分誠懇，“秦部長，雖說民兵們在您的管理下越來越可靠了，可他們畢竟是人，總有累的時候，我聽說城裏的警察現在用狗巡邏，不費人，還省很多事。不知道您能不能托關系弄來一條退休的警犬？”
“當然，費用您可以不用擔心，我來出，絕對不會讓您額外破費的。”
講真，她原本是想自己去找條狗的，可普通的狗哪有警犬兇悍聽指揮？
再說了，面前的人是大長腿，不用白不用。
“退休的警犬？”
秦故微挑眉，“你知道警犬能把人的腿咬斷嗎？”
能把人的腿咬斷？
那可太好了！
林新知立馬道：“呀，警犬這麽兇嗎？”
“秦部長，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看著它，不讓它亂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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