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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阮心悅踏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大學即將畢業的她，有一份穩定的電視臺手語主播的工作，還有一個正常交往的男友——周紹川。
只是思來想去，阮心悅總覺得自己的心裏空空落落的。
那約莫是因為，她跟葉則衡已經斷了聯系。
整整一個月。
可奇怪的是，她分明與葉則衡不再聯系，卻總能從各個地方，無意探知到他的消息。
例如，上周的午間新聞裏報送了葉則衡又在某地剪彩，昨天的晚報上正在宣傳葉則衡與譚靜月婚期將近的消息。
又比如，上午她無意間路過副臺長陳子越的辦公室，聽見他在嘆氣，說是葉則衡得了肺炎，很嚴重，正在菱湖苑修養。
整個早晨，阮心悅的心裏都悶悶的，播報手語新聞時，也連著錯了好幾處。
直到中午時間，高莉發來短信，說是班主任通知明天返校需要帶上戶口本覆印件辦理檔案轉移的時候，阮心悅空落落的心，才終於充實了起來。
她想起來，她的戶口本是在葉則衡那兒的。
她覺得，她應該回去一趟。
……為了拿戶口本。
菱湖苑的陳設如常。
只是，門口少了雙男士拖鞋，沙發上多了條男式風衣，二樓主臥隙開了一條縫。
阮心悅不難猜到，葉則衡正在家。
她很想繞到三樓，取了戶口本就走的，但手腳卻像是不聽使喚似的，不由自主地走上了二樓長廊。
蜷著腳尖，含著步子，她輕聲輕氣地靠近二樓的主臥。她警告自己，她就悄悄看他一眼，見一眼就走。
然而，正當她將手扶上門把手，試圖透過門縫，朝裏頭張望時，卻忽然有一股熟悉的松木氣息，從她身後襲來。
轉過身，男人深邃的臉就橫在她的面前。
廊燈悠長，他身形高大，將她的周身牢牢圈在他的影子裏，低沈的聲線不辨喜怒：“回來了？”
她將眼壓得很低：“嗯，回來取個戶口本。”
“戶口本？”他玩味地咬著這三個字，眼底閃過一絲疑慮：“你要戶口本做什麽？”
“小叔，你別誤會，我不是為了……”她生怕他誤解自己是要去和周紹川領證，只是話剛說到一半，她又覺得自己的解釋倒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轉而又說：“明天學校辦理檔案轉移需要戶口本，我回來取的。”
“據我所知，本市戶籍學生並不需要辦理戶口轉移。”他眉頭微皺：“而且前段時間我整理文件時，才發現戶口本遺失了。即便是補辦，也需要半個月。”
明天就要辦理檔案轉移，而補辦戶口本需要半個月，時間上顯然無法完成。
阮心悅有些蔫蔫的，不知如何是好。
葉則衡看出了她的擔心，補了一句：“明天我會派人打個電話給你們班主任，如果有需要，我會給學校出個戶籍證明。”
“謝謝小叔。”阮心悅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生疏的感謝後，是長久的沈默。
葉則衡邁步走下樓梯，阮心悅就跟在他的身後，靜默著不說話。
拉開冰箱，他取出一瓶冰礦泉水，兜頭喝了一口。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重新取了一瓶，打開瓶蓋，將水倒入電水壺裏，按下燒水開關。
嘈雜的煮水聲裏，他啟唇與她對話，聲線平靜。
“你跟他在一起了？”
“是。”
“他對你好嗎？”
“挺好的。”
此時此刻，這淡漠且平常的對話，兩人倒真像是關系疏遠的叔侄。
葉則衡把玩著塑料空瓶，瓶身被擠壓地“啪啪”作響：“不打算回家住了嗎？”
“家”這個名詞，令阮心悅微微的心酸。
是啊，這是她的家，她和他的家。
咬了咬牙，抿出一抹笑，她假裝稀松平常：“嗯，等正式工作之後，電視臺會分配宿舍住。”
“別住宿舍了。亭城電視臺的職工樓都快十多年了，裏頭魚龍混雜，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他將空瓶投入垃圾簍：“菱湖苑的房子留給你，我搬出去。你耳朵不好，對外界環境適應很慢，這裏好歹你也住了幾年，外頭的物業保安也都認識，有點事情也能有個照應。”
他將未來的事盤算得很全面、很周到，連物業保安都考慮到了。
阮心悅覺得自己應該感謝他的無微不至，但此時此刻，她卻覺得心頭像是被利刃貫穿了，疼到不能自已。
內心有一股聲音在告訴她，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鼻腔泛著酸意，她深吸一口氣，拒絕他的好意：“不用了小叔，這麽好的房子，還是別留給我了。小嬸最喜歡靠湖的房子了，菱湖苑是亭城最好的湖景房，還是留給你和小嬸吧。”
說完，她也不給葉則衡拒絕的餘地，轉身就要走。
實則，阮心悅真是很想多逗留一會兒，多看他一眼的。
只是眼眶裏的淚水實在太過囂張，她生怕它會恣意地落下來，不得已用落荒而逃地方式，結束這樣的窘境。
然而就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她驀地被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葉則衡從背後將阮心悅禁錮在懷中，將下顎枕在她肩頭，聲音低啞啞地叫她：“阮阮。”
彼時，他側對著她，她根本無法看清他的唇形，但她卻恍惚聽見了他在喊她的小名，阮阮、阮阮……
沈靜如水的嗓音，一如七年前那般平和溫暖。
只是此時此刻，那壓抑的聲線，分明多了幾分痛苦的情愫。
他用力抱緊她，像是要將她揉入骨血：“七年前，在雲亭鎮，我曾經承諾過要照顧一個小女孩一輩子。後來，她漸漸長大了，我明知道身為一個長輩應該給她創造出更遼闊的天空，但我很自私、我不願意她離開我一刻鐘，也不允許除我以外的人接近她。
我起初以為我的本意只是害怕她受傷害，所以刻意放空自己遠走國外。然而，回國以後，我才發覺，我對她的那些占有欲並沒有因時間而消退，反而在無限膨脹，我完全不想把她交托給除我以外的任何一個人。
七年了，我開始意識到了我和她的差距。我慢慢老了，而她卻越發亭亭玉立。我開始嫉妒所有與她關系親密的年輕男人。我明知她的人生還很長，卻貪心地……貪心地要她陪我到老。”
男人氤氳的呼吸有些沈重，粗糙地噴在她的脖子裏。
透過玄關口的鏡子，阮心悅已將他所有的話語，納入眼底。
須臾之後，她看見他薄唇微張，深邃的黑眸裏藏著些不為人知的情愫。他說：“阮阮，我想，我已經愛了一個姑娘——整整七年。”
滾燙的熱烈終究是沒能忍住，順著她的臉頰一路下滑。
冷靜地吸了吸鼻子，她微微仰頭，努力克制住內心地情感。之後，又擡起手，用力將他的手從自己身上掰開。
她跨前一步，與他生疏地隔開一米的距離。
“小嬸愛了你十幾年。”她的聲音幹巴巴地：“剛剛那些話我會當做沒看到。”
阮心悅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直到邁出別墅大門，她才驀地停住腳步，補了一句。
“如果可以，麻煩小叔你盡可能地給我留一些，關於葉則衡的……好的回憶。”
“而不是像剛剛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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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阮心悅踏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大學即將畢業的她，有一份穩定的電視臺手語主播的工作，還有一個正常交往的男友——周紹川。
只是思來想去，阮心悅總覺得自己的心裏空空落落的。
那約莫是因為，她跟葉則衡已經斷了聯系。
整整一個月。
可奇怪的是，她分明與葉則衡不再聯系，卻總能從各個地方，無意探知到他的消息。
例如，上周的午間新聞裏報送了葉則衡又在某地剪彩，昨天的晚報上正在宣傳葉則衡與譚靜月婚期將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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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早晨，阮心悅的心裏都悶悶的，播報手語新聞時，也連著錯了好幾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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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來，她的戶口本是在葉則衡那兒的。
她覺得，她應該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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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湖苑的陳設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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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心悅不難猜到，葉則衡正在家。
她很想繞到三樓，取了戶口本就走的，但手腳卻像是不聽使喚似的，不由自主地走上了二樓長廊。
蜷著腳尖，含著步子，她輕聲輕氣地靠近二樓的主臥。她警告自己，她就悄悄看他一眼，見一眼就走。
然而，正當她將手扶上門把手，試圖透過門縫，朝裏頭張望時，卻忽然有一股熟悉的松木氣息，從她身後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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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口本？”他玩味地咬著這三個字，眼底閃過一絲疑慮：“你要戶口本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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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心悅有些蔫蔫的，不知如何是好。
葉則衡看出了她的擔心，補了一句：“明天我會派人打個電話給你們班主任，如果有需要，我會給學校出個戶籍證明。”
“謝謝小叔。”阮心悅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生疏的感謝後，是長久的沈默。
葉則衡邁步走下樓梯，阮心悅就跟在他的身後，靜默著不說話。
拉開冰箱，他取出一瓶冰礦泉水，兜頭喝了一口。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重新取了一瓶，打開瓶蓋，將水倒入電水壺裏，按下燒水開關。
嘈雜的煮水聲裏，他啟唇與她對話，聲線平靜。
“你跟他在一起了？”
“是。”
“他對你好嗎？”
“挺好的。”
此時此刻，這淡漠且平常的對話，兩人倒真像是關系疏遠的叔侄。
葉則衡把玩著塑料空瓶，瓶身被擠壓地“啪啪”作響：“不打算回家住了嗎？”
“家”這個名詞，令阮心悅微微的心酸。
是啊，這是她的家，她和他的家。
咬了咬牙，抿出一抹笑，她假裝稀松平常：“嗯，等正式工作之後，電視臺會分配宿舍住。”
“別住宿舍了。亭城電視臺的職工樓都快十多年了，裏頭魚龍混雜，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他將空瓶投入垃圾簍：“菱湖苑的房子留給你，我搬出去。你耳朵不好，對外界環境適應很慢，這裏好歹你也住了幾年，外頭的物業保安也都認識，有點事情也能有個照應。”
他將未來的事盤算得很全面、很周到，連物業保安都考慮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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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腔泛著酸意，她深吸一口氣，拒絕他的好意：“不用了小叔，這麽好的房子，還是別留給我了。小嬸最喜歡靠湖的房子了，菱湖苑是亭城最好的湖景房，還是留給你和小嬸吧。”
說完，她也不給葉則衡拒絕的餘地，轉身就要走。
實則，阮心悅真是很想多逗留一會兒，多看他一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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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則衡從背後將阮心悅禁錮在懷中，將下顎枕在她肩頭，聲音低啞啞地叫她：“阮阮。”
彼時，他側對著她，她根本無法看清他的唇形，但她卻恍惚聽見了他在喊她的小名，阮阮、阮阮……
沈靜如水的嗓音，一如七年前那般平和溫暖。
只是此時此刻，那壓抑的聲線，分明多了幾分痛苦的情愫。
他用力抱緊她，像是要將她揉入骨血：“七年前，在雲亭鎮，我曾經承諾過要照顧一個小女孩一輩子。後來，她漸漸長大了，我明知道身為一個長輩應該給她創造出更遼闊的天空，但我很自私、我不願意她離開我一刻鐘，也不允許除我以外的人接近她。
我起初以為我的本意只是害怕她受傷害，所以刻意放空自己遠走國外。然而，回國以後，我才發覺，我對她的那些占有欲並沒有因時間而消退，反而在無限膨脹，我完全不想把她交托給除我以外的任何一個人。
七年了，我開始意識到了我和她的差距。我慢慢老了，而她卻越發亭亭玉立。我開始嫉妒所有與她關系親密的年輕男人。我明知她的人生還很長，卻貪心地……貪心地要她陪我到老。”
男人氤氳的呼吸有些沈重，粗糙地噴在她的脖子裏。
透過玄關口的鏡子，阮心悅已將他所有的話語，納入眼底。
須臾之後，她看見他薄唇微張，深邃的黑眸裏藏著些不為人知的情愫。他說：“阮阮，我想，我已經愛了一個姑娘——整整七年。”
滾燙的熱烈終究是沒能忍住，順著她的臉頰一路下滑。
冷靜地吸了吸鼻子，她微微仰頭，努力克制住內心地情感。之後，又擡起手，用力將他的手從自己身上掰開。
她跨前一步，與他生疏地隔開一米的距離。
“小嬸愛了你十幾年。”她的聲音幹巴巴地：“剛剛那些話我會當做沒看到。”
阮心悅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直到邁出別墅大門，她才驀地停住腳步，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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