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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不知為何，周紹川見到這副場景的時候，心頭隱隱發酸。
他忽然覺得他們倆似乎很配。
只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那是阮心悅和她的小叔啊……
那樣的親昵，只不過是叔侄與生俱來的親密，他竟然把他們的擁抱臆想成了情侶間的互動。
他暗罵自己的齷齪。
收斂了心底混亂的想法，周紹川重新揚起唇角，走過去，敲了敲路虎的車窗。
大雨初歇的夜裏，積水的地面反著光，一盞敞亮的路燈，就足夠將整個世界照得清明如水。
反光鏡裏，阮心悅早就瞧見了周紹川的靠近。她悄悄將葉則衡的身體掿正到副駕駛座，等周紹川敲動車窗，她才緩緩扣下車窗按鈕。
她也不說話，只是張著唇，幹巴巴地抿出一抹笑：“抱歉，我小叔他喝醉了，我得……送他回家。”
“我來吧。”周紹川將手撐在車門框上，路虎車身較高，他微微低頭，將腦袋枕在手肘裏，探進車窗，眼角皺起的弧度十分溫暖：“你耳朵不好，開車太危險。權當是給我次機會，讓我來當你的司機吧。”
說完，他也不給阮心悅機會拒絕，伸手從車窗裏抽走了車鑰匙，又順便拉開了車門。
對於周紹川的好意，阮心悅著實不好拒絕。更何況她確實失去聽力，駕車困難，她一個人冒這樣的危險倒是無所謂，但當餘光微微瞥見副駕駛座上的葉則衡，她又瞬間放棄了駕車的想法。
她無親無故一人活在世上，確實什麽險都敢冒。
然而，關於葉則衡這個名字，她只要稍稍想起，就覺得舍不得他受一絲的傷。
阮心悅有著這世界上最堅決的孤勇，但碰上葉則衡這個名字，她就懦弱的像只蝸牛。
思及至此，她還是走下了駕駛座，周紹川陪同她將葉則衡轉移到後座之後，車子終於緩緩駛上馬路。
車停到菱湖苑，周紹川幫著阮心悅將葉則衡扶下車。
走到別墅門口，周紹川卻忽然掉轉了方向，笑說，“第一次來這麽富貴的宅邸，一定要好好四處參觀下”，就走開了。
阮心悅何嘗不明白周紹川的心思，葉則衡對他的偏見她看在眼裏，周紹川故意回避，只不過也是怕葉則衡醒來引起三人的不快。周紹川認真妥帖地對待每一個阮心悅所關心的人，不過也是為了讓阮心悅更願意接受他。
但阮心悅心裏卻清楚明白地知道，周紹川再好，她也永遠不能回應。
心裏分明固執地愛了一個男人十多年，要是勉強自己轉頭他人懷抱，不僅是害己，更是害人。
周紹川那麽好的人，她不能害。
推開別墅大門，阮心悅將葉則衡轉移到沙發上，氣喘連連。
此刻，昏黃的落地燈下，男人光潔的微微沁著汗珠。隔得不遠，阮心悅恍惚能聞見他身上汗水，泛著淡淡的松木清香，如同那年火車站裏，急促沖到她面前，將她緊緊抱住時，如出一轍。
當時，阮心悅只覺得他身上的那股氣息，很獨特，很好聞，很安心。
後來，她才從某本書中讀到，當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的時候，會聞見他身上特有的氣息，那是世上獨一無二的。
擰了塊熱毛巾，阮心悅坐在沙發上，輕手輕腳地給葉則衡細細地揩著汗。
毛巾擦過葉則衡的面龐，她屈著指關節，不讓指腹觸到他的臉。她動作小心翼翼，如同只要指尖觸到葉則衡的臉，就會觸發她心底的開關，那些關於葉則衡陰暗晦澀的愛戀就會噴薄而出，從此再也不受限制。
“哢噠——”
突如其來地，有人按開了玄關的開關，頭頂的水晶燈驀地被點亮。
原本，阮心悅正一門心思地替葉則衡擦著汗，忽然點亮的燈光，顯然把失去聽力的阮心悅下了一跳，指腹生生觸到了葉則衡的唇角，冰冰涼的，帶著些莫名的溫度。
她以為是周紹川進來了，便下意識地回過頭去。
結果，卻看到一張女人的臉。
譚靜月。
阮心悅“唰”地一下慘白了臉，她像是一個主人被抓了現行的盜賊，而手上懸在半空的毛巾正是證物。
相比於阮心悅的慌張，譚靜月顯得平靜許多。
端著一張笑靨溫文的臉，譚靜月走到阮心悅跟前，微微俯下身，順手從阮心悅手裏抽走毛巾，轉而坐在葉則衡的身側。她先是將葉則衡的腦袋枕到自己腿上，而後又拿起毛巾，重新替葉則衡擦汗。
而早在譚靜月落座的那一刻，阮心悅早已慌不擇路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又如同掩耳盜鈴似的，跨開一步。
漫長的寂靜裏，譚靜月忽然擡唇，嘴角揚得十分標準，約莫是怕阮心悅看不懂，故意說得很慢。
“心悅，你應該也愛著他吧。”
“小嬸，我沒有！”她回答地急切，慌張地像是個做了壞事，怕被家長發現的孩子。
譚靜月笑得溫婉：“不用解釋，我以前主修過心理學的課程，光是看你的眼睛，我就看得出來。”她的指尖流連到葉則衡的額骨，輕輕擦拭：“他對你的感情，現在……似乎也超乎了叔侄關系了吧……”
“小嬸，你誤會了。小叔他只是覺得虧欠我，他沒有……”
阮心悅還未說完，就被譚靜月打斷：“只可惜，即便是我知道你們兩情相悅，我還是要十分殘忍地拆散你們。”譚靜月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又或者說，我命令你放棄他。”
“他現在還處於事業上升期，和你這個曾經的侄女在一起，會毀了他的。”
譚靜月的語氣十分平靜，但吐出的每一個字，卻字字敲擊在阮心悅脆弱的心房上，“你有想過嗎？他那麽好，那麽優秀，如果有天被人知道，他和他曾經的侄女在一起，而且她的侄女還是個聾子，是個連自己說話的聲音都控制不了的聾子，別人會用怎樣的眼神看他？”
阮心悅被她擊中了要害，她何嘗沒貪心地幻想過和他的以後，只是她的耳聾、她的身份，早就讓兩人之間分割出了一條天塹，任誰都無法跨越。此時此刻，當她那些關於幸福虛無縹緲的幻想從譚靜月的口中說出的時候，她像是被人撥開了傷口，又潑上了熱油，心口火辣辣地疼。
譚靜月將毛巾砸在地毯上，洇出的水漬逐漸散開：“心悅，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真的配不上他。”
譚靜月擡眼望向窗外，橙黃的燈光下，站著一個身形筆直的男人：“外面那個年輕男人是喜歡你的吧。”她說：“我像你這麽年輕的時候，也有很多人追，只是那時候我全身心地愛著一個人，根本容不下別人，再後來，一直等，等到了現在。你還年輕，還能遇到很多喜歡的人，而我等他等得太久了，等到年紀都大了，我不像你，我沒有退路了。”
“心悅，就當是看在過去的情面上，放過我，也放過他。”
鼻頭微微發澀，阮心悅很想說些話來緩解此時的尷尬，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最後的最後，只生生憋出一句：“好的，小嬸我知道了。”
“謝謝。”聽見她的服軟，精明幹練的女人顯得很客氣。只是，譚靜月到底還是明白，壓死龐大的駱駝，總少不了最後一根稻草。而要完全壓倒阮心悅，絕對少不了最後一針：“關於葉韻眉對你做的一切，我和阿衡都覺得很愧疚。這些年來，老爺子和阿衡都在盡力彌補，而老爺子也一直把你當親生孫女。你知道的，韻眉姐精神狀況不好，老爺子也就他這麽一個兒子了。為了你，阿衡這些年已經離家太久太久了，假設他罔顧倫常和你在一起，老爺子該如何承受兒子與孫女被人打上亂倫標簽的壓力。他老了，早已不是當年政壇呼風喚雨的葉懷正了。”
“就當是應著老爺子那麽多年對你的好，心悅，放過阿衡吧。”
回想起記憶裏那個笑容溫暖的老人，阮心悅心頭鈍痛。她不曾忘記，當年葉則衡負氣帶她離開葉家，向來身體硬朗的老爺子，被氣得進了好幾天病房。後來，葉家老管家也曾嘗試將葉則衡勸回，甚至還帶了葉韻眉立誓不再傷害阮心悅的字據過來，但葉則衡卻是鐵了心腸，再也不肯回去。其實，從葉家老管家的到來以及葉韻眉的字據看來，這分明是老爺子授意的結果，而向來呼風喚雨、頑固不化的葉懷正，也是第一回自己的兒子服了軟。
但因為阮心悅這個橫在中間的障礙，這場和解終究沒能生效。
阮心悅明白，即便是葉韻眉待她再刻薄，但葉懷正卻是打心眼裏對她好的。
目光微微瞥見沙發上熟睡的男人，阮心悅用力閉了閉眼，將拳頭攥得死緊：“我會的，我會離你們遠遠的。”
老爺子上了年紀，經歷女兒患病的變故之後，早已禁不起任何打擊。倘若日後，有人將亂0倫的標簽打在他唯一的兒子身上，阮心悅難以想象，他會變成什麽樣。葉則衡是老爺子的心頭肉，阮心悅真的不忍心害他的唯一。
或許，將這場不能言明的愛意，埋入內心深海，才是最好的解決途徑。
轉身，她含著呼吸，悄悄邁步走出別墅。
路燈旁，年輕男人的身影，被燈光拉得好長。
她靠過去，將食指與中指附在聲帶上，控制著自己的發聲：“抱歉，讓你久等了。”
“沒事。”男人陽光的笑靨並未因黑夜失色：“你小叔安頓好了吧？”
“嗯。”
“那你是在這兒住一晚，還是回學校？”
“回學校。”
“那我送你。”
拉長的身影在路燈下挪了一步，似乎是要往前走。
頭一回，阮心悅大著膽子，扯住了周紹川的襯衣袖口：“周紹川，我的耳朵可能這輩子都聽不見了。”
“沒事，我說過，我願意當你的耳朵。”
“我家境不好，父母都已經過世了。”
周紹川微笑著，揉揉她的腦袋，故意轉移話題：“怎麽忽然說這個了？”
“我想說……”阮心悅的腦袋壓得很低很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在一起吧……”
此刻，周紹川眼底的情緒瞬息萬變，先是錯愕，又是震驚，而後是狂喜。
“阿阮，我沒聽錯吧！”
如果阮心悅的耳朵聽得見，那她此刻定然能聽見他話音裏的顫抖與激動。只可惜，她是聽不見、無法感同身受的。又或者，她即便是聽得見，也是無法感同身受的。
狂喜之中，周紹川伸手試圖去抱住她。
但阮心悅卻不落痕跡地避開了他的懷抱。
一時間，氣氛有些僵硬。
然而，片刻之後，阮心悅卻又極其主動地擡起雙手，將周紹川抱住。
回應她的，是周紹川突突的心跳。
她將雙手攥得極緊，因為過於用力，指節微微泛白。
她將臉側到一邊，不讓周紹川看見她的表情。
這是她第一次，敞開懷抱去擁抱葉則衡以外的男人。
她分明應該慶幸，自己原來也是可以接受別人的懷抱的。
她堅信，關於葉則衡那些無法言明的愛意，也必定會隨著時間漸漸淡忘。畢竟，有另外一個人陪著她，十年，二十年，總能忘得了的。
只是為什麽……
為什麽，眼淚就那麽不爭氣呢？
坑太久了，實在不好意思啊大家……
這周沒上榜，所以更新會少一點，抱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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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不知為何，周紹川見到這副場景的時候，心頭隱隱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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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那是阮心悅和她的小叔啊……
那樣的親昵，只不過是叔侄與生俱來的親密，他竟然把他們的擁抱臆想成了情侶間的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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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初歇的夜裏，積水的地面反著光，一盞敞亮的路燈，就足夠將整個世界照得清明如水。
反光鏡裏，阮心悅早就瞧見了周紹川的靠近。她悄悄將葉則衡的身體掿正到副駕駛座，等周紹川敲動車窗，她才緩緩扣下車窗按鈕。
她也不說話，只是張著唇，幹巴巴地抿出一抹笑：“抱歉，我小叔他喝醉了，我得……送他回家。”
“我來吧。”周紹川將手撐在車門框上，路虎車身較高，他微微低頭，將腦袋枕在手肘裏，探進車窗，眼角皺起的弧度十分溫暖：“你耳朵不好，開車太危險。權當是給我次機會，讓我來當你的司機吧。”
說完，他也不給阮心悅機會拒絕，伸手從車窗裏抽走了車鑰匙，又順便拉開了車門。
對於周紹川的好意，阮心悅著實不好拒絕。更何況她確實失去聽力，駕車困難，她一個人冒這樣的危險倒是無所謂，但當餘光微微瞥見副駕駛座上的葉則衡，她又瞬間放棄了駕車的想法。
她無親無故一人活在世上，確實什麽險都敢冒。
然而，關於葉則衡這個名字，她只要稍稍想起，就覺得舍不得他受一絲的傷。
阮心悅有著這世界上最堅決的孤勇，但碰上葉則衡這個名字，她就懦弱的像只蝸牛。
思及至此，她還是走下了駕駛座，周紹川陪同她將葉則衡轉移到後座之後，車子終於緩緩駛上馬路。
車停到菱湖苑，周紹川幫著阮心悅將葉則衡扶下車。
走到別墅門口，周紹川卻忽然掉轉了方向，笑說，“第一次來這麽富貴的宅邸，一定要好好四處參觀下”，就走開了。
阮心悅何嘗不明白周紹川的心思，葉則衡對他的偏見她看在眼裏，周紹川故意回避，只不過也是怕葉則衡醒來引起三人的不快。周紹川認真妥帖地對待每一個阮心悅所關心的人，不過也是為了讓阮心悅更願意接受他。
但阮心悅心裏卻清楚明白地知道，周紹川再好，她也永遠不能回應。
心裏分明固執地愛了一個男人十多年，要是勉強自己轉頭他人懷抱，不僅是害己，更是害人。
周紹川那麽好的人，她不能害。
推開別墅大門，阮心悅將葉則衡轉移到沙發上，氣喘連連。
此刻，昏黃的落地燈下，男人光潔的微微沁著汗珠。隔得不遠，阮心悅恍惚能聞見他身上汗水，泛著淡淡的松木清香，如同那年火車站裏，急促沖到她面前，將她緊緊抱住時，如出一轍。
當時，阮心悅只覺得他身上的那股氣息，很獨特，很好聞，很安心。
後來，她才從某本書中讀到，當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的時候，會聞見他身上特有的氣息，那是世上獨一無二的。
擰了塊熱毛巾，阮心悅坐在沙發上，輕手輕腳地給葉則衡細細地揩著汗。
毛巾擦過葉則衡的面龐，她屈著指關節，不讓指腹觸到他的臉。她動作小心翼翼，如同只要指尖觸到葉則衡的臉，就會觸發她心底的開關，那些關於葉則衡陰暗晦澀的愛戀就會噴薄而出，從此再也不受限制。
“哢噠——”
突如其來地，有人按開了玄關的開關，頭頂的水晶燈驀地被點亮。
原本，阮心悅正一門心思地替葉則衡擦著汗，忽然點亮的燈光，顯然把失去聽力的阮心悅下了一跳，指腹生生觸到了葉則衡的唇角，冰冰涼的，帶著些莫名的溫度。
她以為是周紹川進來了，便下意識地回過頭去。
結果，卻看到一張女人的臉。
譚靜月。
阮心悅“唰”地一下慘白了臉，她像是一個主人被抓了現行的盜賊，而手上懸在半空的毛巾正是證物。
相比於阮心悅的慌張，譚靜月顯得平靜許多。
端著一張笑靨溫文的臉，譚靜月走到阮心悅跟前，微微俯下身，順手從阮心悅手裏抽走毛巾，轉而坐在葉則衡的身側。她先是將葉則衡的腦袋枕到自己腿上，而後又拿起毛巾，重新替葉則衡擦汗。
而早在譚靜月落座的那一刻，阮心悅早已慌不擇路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又如同掩耳盜鈴似的，跨開一步。
漫長的寂靜裏，譚靜月忽然擡唇，嘴角揚得十分標準，約莫是怕阮心悅看不懂，故意說得很慢。
“心悅，你應該也愛著他吧。”
“小嬸，我沒有！”她回答地急切，慌張地像是個做了壞事，怕被家長發現的孩子。
譚靜月笑得溫婉：“不用解釋，我以前主修過心理學的課程，光是看你的眼睛，我就看得出來。”她的指尖流連到葉則衡的額骨，輕輕擦拭：“他對你的感情，現在……似乎也超乎了叔侄關系了吧……”
“小嬸，你誤會了。小叔他只是覺得虧欠我，他沒有……”
阮心悅還未說完，就被譚靜月打斷：“只可惜，即便是我知道你們兩情相悅，我還是要十分殘忍地拆散你們。”譚靜月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又或者說，我命令你放棄他。”
“他現在還處於事業上升期，和你這個曾經的侄女在一起，會毀了他的。”
譚靜月的語氣十分平靜，但吐出的每一個字，卻字字敲擊在阮心悅脆弱的心房上，“你有想過嗎？他那麽好，那麽優秀，如果有天被人知道，他和他曾經的侄女在一起，而且她的侄女還是個聾子，是個連自己說話的聲音都控制不了的聾子，別人會用怎樣的眼神看他？”
阮心悅被她擊中了要害，她何嘗沒貪心地幻想過和他的以後，只是她的耳聾、她的身份，早就讓兩人之間分割出了一條天塹，任誰都無法跨越。此時此刻，當她那些關於幸福虛無縹緲的幻想從譚靜月的口中說出的時候，她像是被人撥開了傷口，又潑上了熱油，心口火辣辣地疼。
譚靜月將毛巾砸在地毯上，洇出的水漬逐漸散開：“心悅，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真的配不上他。”
譚靜月擡眼望向窗外，橙黃的燈光下，站著一個身形筆直的男人：“外面那個年輕男人是喜歡你的吧。”她說：“我像你這麽年輕的時候，也有很多人追，只是那時候我全身心地愛著一個人，根本容不下別人，再後來，一直等，等到了現在。你還年輕，還能遇到很多喜歡的人，而我等他等得太久了，等到年紀都大了，我不像你，我沒有退路了。”
“心悅，就當是看在過去的情面上，放過我，也放過他。”
鼻頭微微發澀，阮心悅很想說些話來緩解此時的尷尬，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最後的最後，只生生憋出一句：“好的，小嬸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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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是應著老爺子那麽多年對你的好，心悅，放過阿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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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為阮心悅這個橫在中間的障礙，這場和解終究沒能生效。
阮心悅明白，即便是葉韻眉待她再刻薄，但葉懷正卻是打心眼裏對她好的。
目光微微瞥見沙發上熟睡的男人，阮心悅用力閉了閉眼，將拳頭攥得死緊：“我會的，我會離你們遠遠的。”
老爺子上了年紀，經歷女兒患病的變故之後，早已禁不起任何打擊。倘若日後，有人將亂0倫的標簽打在他唯一的兒子身上，阮心悅難以想象，他會變成什麽樣。葉則衡是老爺子的心頭肉，阮心悅真的不忍心害他的唯一。
或許，將這場不能言明的愛意，埋入內心深海，才是最好的解決途徑。
轉身，她含著呼吸，悄悄邁步走出別墅。
路燈旁，年輕男人的身影，被燈光拉得好長。
她靠過去，將食指與中指附在聲帶上，控制著自己的發聲：“抱歉，讓你久等了。”
“沒事。”男人陽光的笑靨並未因黑夜失色：“你小叔安頓好了吧？”
“嗯。”
“那你是在這兒住一晚，還是回學校？”
“回學校。”
“那我送你。”
拉長的身影在路燈下挪了一步，似乎是要往前走。
頭一回，阮心悅大著膽子，扯住了周紹川的襯衣袖口：“周紹川，我的耳朵可能這輩子都聽不見了。”
“沒事，我說過，我願意當你的耳朵。”
“我家境不好，父母都已經過世了。”
周紹川微笑著，揉揉她的腦袋，故意轉移話題：“怎麽忽然說這個了？”
“我想說……”阮心悅的腦袋壓得很低很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在一起吧……”
此刻，周紹川眼底的情緒瞬息萬變，先是錯愕，又是震驚，而後是狂喜。
“阿阮，我沒聽錯吧！”
如果阮心悅的耳朵聽得見，那她此刻定然能聽見他話音裏的顫抖與激動。只可惜，她是聽不見、無法感同身受的。又或者，她即便是聽得見，也是無法感同身受的。
狂喜之中，周紹川伸手試圖去抱住她。
但阮心悅卻不落痕跡地避開了他的懷抱。
一時間，氣氛有些僵硬。
然而，片刻之後，阮心悅卻又極其主動地擡起雙手，將周紹川抱住。
回應她的，是周紹川突突的心跳。
她將雙手攥得極緊，因為過於用力，指節微微泛白。
她將臉側到一邊，不讓周紹川看見她的表情。
這是她第一次，敞開懷抱去擁抱葉則衡以外的男人。
她分明應該慶幸，自己原來也是可以接受別人的懷抱的。
她堅信，關於葉則衡那些無法言明的愛意，也必定會隨著時間漸漸淡忘。畢竟，有另外一個人陪著她，十年，二十年，總能忘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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