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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秘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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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秘的真相

如今是一月,東京的櫻花已然盛開。上百棵櫻花樹被栽在河的兩岸,哪怕是在夜晚看去,都像是從天邊飄來的幾團粉紅色的雲。

晚風吹過,本就易落的櫻花瓣便零落地浮在了河面上。水面上倒映著遠處的燈光,配襯著在黑夜當中浮沈的櫻花瓣,明明看著並不刺眼,卻好像是一團團正在燃燒著的火焰,連綴成一片。

在讀警校之前,千島鶴其實從來都很獨來獨往。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她便學習了很多那個年紀的孩子絕對不可能接觸得到的東西,那甚至是很多成年人一輩子也用不著的知識和技能。

但相應的,盡管她的性格並不差勁,她“無父無母”的“不合群”、再加上幾次跳級的經歷,都讓她成為了孩子們眼中的另類。她最終也沒在學校裏交上什麽朋友——她也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直到她幾乎“與世隔絕”的大學生涯結束後,黑田兵衛才終於無可奈何地找到了她。他們確實擔憂過千島鶴會因為人際交往而給日後臥底身份的轉換帶來不少紕漏,但當事情真的走到這一步時,最先心軟的反倒是黑田兵衛這個看起來最是冷硬堅決的人。

他順著千島鶴的意思,要把她丟進諸伏景光所在的東京警視廳警察學校,只是由於她確實身份特殊,黑田兵衛必須幫她處理好相關的一些事宜、還不能引起有心人的註意,因此才耽誤了一陣。

總之,在千島鶴進入警校就讀前,她就一直被黑田兵衛耳提面命、苦口婆心地教導:一定要在警校裏交上幾個好朋友啊。

……否則的話,就算日後去了組織臥底,也太過孤獨和飄零了吧。

千島鶴其實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黑田兵衛是想讓她在真正開始臥底生涯之前,至少再短暫地過上一段真實的、有溫度的人生。

於是他才把主意打到了諸伏景光的身上。

抱著不讓自家這個麻煩大叔多操心的想法,千島鶴本身又已經認識了諸伏景光和降谷零、還對諸伏景光抱有一些好感,她很快便接受了這樣的安排,然後又在警校裏遇到了松田、萩原、伊達班長這些人。

她原先還會因為那五個人所傳達出來的善意而感到有些惶恐,但出於對“要完成任務不讓黑田大叔煩心”的執著,她也展現出了自己極高的業務能力,迅速地打入了那個五人小團體當中,並很快跟他們鬧成一片——屬實是能讓教官血壓蹭蹭往上飆的那種。

……只是沒想到,那幾個人最後都變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摯友。

晚風冰冰涼涼,吹散了千島鶴如今確實已經純白的長發。櫻花飄零地落下,這種花期短卻又絢麗的花朵總是很容易就被永遠停留在昨天。

當年去警校的時候,也是有櫻花的,只是開得更熱烈、更奔放,也更意氣風發。

而如今,終歸是物是人非。

萩原研二生死未蔔;松田陣平那只可惡的混蛋哈士奇就在她面前被炸得連渣也不剩;諸伏景光在槍響之後於黑暗當中長眠不醒;千島鶴曾以為自己幸運救下的伊達班長死於槍殺;娜塔莉更是在陽光下身著潔白婚紗、堅決地奔向了她的死亡地點……

千島鶴努力讓自己緩過神來、保持住理智和冷靜,可她的心臟卻並不受她控制地在一抽一抽地劇痛。生與死的溝墊在這一刻突然就變得那樣淺薄卻又深刻:淺薄到好像那一切都只是一場迷霧,卻又深刻到令她在這場迷霧當中絕望得幾近窒息。

千島鶴去看過伊達航和娜塔莉拍的婚紗照,黑發的高大青年和金發的溫柔女子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光彩。光影氤氳在他們的身上,那該是他們最想記錄的一幕,人生當中最美好的一刻。

她也去看過了在炸彈爆炸前被同事擡出來的伊達航的屍體。子彈的角度很刁鉆,但卻是剛好命中他的腦幹。

那絕對不會是亂彈誤殺。千島鶴不相信世界上有那麽多巧合,何況是子彈剛好命中一個人的腦幹的巧合。只有真正學過射擊的人才知道,這需要對射擊者精度的要求有多高。

與之相關的淺層信息,千島鶴通過自己日益變高的權限才終於查到了一些。

伊達航確實是組織中一個任務的擊殺目標,但並不是給那些所謂的新手練手用的,而很有可能是由傳說中的“睡美人”操縱局面。

組織想殺伊達航。

對於這個盤踞了百年的可怕黑暗組織來說,當它想要誰死的時候,誰就必須得死。

恰好組織當中的一夥小「□□接了販毒的私活,觸碰到了組織的底線。組織一細查便就發現,這個小幫派其實也是因為太過缺錢而狗急跳墻,而他們缺錢的原因,正是伊達航前些日子對他們幫派違法行動的打擊。

於是組織便順水推舟,控制了那個小幫派成員的家人,威脅那些幫派成員對伊達航夫妻二人展開自殺式的恐怖襲擊,也好物盡其用。

但這還遠遠不夠。

組織,也想殺娜塔莉。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睡美人甚至還惡趣味地提前做好了準備,安放好了另一地點的炸彈。娜塔莉確實在伊達航的掩護下從幫派成員的手下逃了出去,但從她接到那條短信開始,這就依然是一個死局。

是選擇自己的存活……

還是選擇救下那些很可能素未謀面、也素不相識的上千上萬人的性命?

娜塔莉做出了她自己的選擇。

陽光下潔白的婚紗永遠那麽熠熠生輝,被盤起來的金色長發像是流金一般奪目。在後來才趕到的警察當中,沒有一人忍心看著身著華麗婚紗的新娘奔赴死亡,卻也沒有一人有能力、也有膽量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金發的新娘在炸彈爆炸的最後一分鐘裏向東京警視廳發送了下一處炸彈的地點。

在那一處地點,今天,是個無人傷亡的平安日。

這真是——

像啊,太像了。

關於娜塔莉在最後所面臨的的“二選一”,幾乎和松田陣平在三年前遇到的那一次一模一樣。同樣是在另一處放了更大當量的炸彈,同樣是只有在正午十二點炸彈爆炸前才能看到的下一處炸彈地點,同樣是留下訊息讓當事人進行“二選一”……

同樣是犯人和炸彈全都難以溯源。

如果真要硬說那兩起事件有哪裏不相同的話,便只有顯示下一處炸彈的時間了。炸彈犯留給松田陣平的時間是三秒,而對娜塔莉就“寬容”了許多,足足預留了一分鐘——盡管這一分鐘同樣無法讓她離開炸彈爆炸的波及區域。

其實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前,爆處組還曾經嘗試過派出一名警察進行協助,希望在那最後一分鐘完成拆彈,這樣兩邊就都不用出現傷亡了——但炸彈犯卻又始終通過監控,密切關註著娜塔莉的動向。這立馬被炸彈犯察覺,發來了最後通碟。

這一切的一切,通通都說明了那名炸彈犯——其中很有可能還有睡美人的身影——比千島鶴想象當中的更要了解他們。

正是因為了解松田陣平手指靈活、精通拆彈,所以才只預留了三秒鐘的時間;相比而言,娜塔莉在炸彈領域上並不專業,所以要通過監控密切關註,並給她預留了足足一分鐘的時間。

而之所以說這兩件事情都很有可能跟睡美人相關,不僅是因為這兩次“二選一”都帶有睡美人濃厚的個人風格,更是因為這兩件事情在與組織相關的同時,竟十分有違常理的並不低調。

正如三年前松田陣平殉職的新聞整整霸占了東京三天的頭條,伊達航和娜塔莉在婚禮當天遭遇恐怖襲擊的整起事件,也在整個社會引起了非常大的輿論。

理論上來說,這麽大的聲勢並不是組織一向的風格,畢竟對於一個像組織這麽大的隱性暴力組織來說,隱藏才是明智之舉,一旦鋒芒畢露,便有可能迅速瓦解。在以往的組織成員當中,因做得太過張揚而被琴酒的伯.萊塔滅口的可也不在少數。

組織當中其實並不是沒有愉悅犯,但組織畢竟是個犯罪組織而又不是什麽精神病態聚集地。愉悅犯在做組織任務的時候興風作浪的前提就是絕對不能給組織帶來麻煩,並且他本人的地位也必須足夠高——

高到可以調用組織的後勤部收尾後續、高到可以用自己的地位堵住別的兢兢業業隱藏自身的代號成員的嘴。

目前身處在東京並擁有這種權限的代號成員本就不多,用排除法把琴酒那幾個排除掉,剩下的選項也十分明朗了——

是睡美人主導操縱了這一切。

同之前睡美人的每一次行動一樣,這一次依舊不是他本人參與進計劃當中。他應該十分擅長操縱人心、借刀殺人,所以總有辦法能把別人拉進他的計劃當中,這次亦如此。

如今覆盤,直到松田陣平的那件事之前,睡美人雖說一直偏愛於同千島鶴玩一些惡劣的所謂的“選擇游戲”,但他從來都是讓千島鶴成為那場游戲當中的“玩家”或者“選擇天平上的NPC”。若要分析的話,他更像是希望千島鶴對這個世界報以失望,甚至放棄自己的信仰、墮入黑暗。

但松田陣平和伊達航夫婦的案子是與之前都截然不同的。睡美人並未讓千島鶴成為什麽玩家或NPC,而是只讓她成為了“戲劇”之外的觀眾——這就讓千島鶴曾經所做的防範全都起不了什麽作用了,並且也令她徹底無從防起了。

那麽如今的重點是,睡美人又是為什麽突然會有這麽大的轉變呢?

就算他是想要殺松田陣平和伊達航夫婦,就算他是愉悅犯,想要達成這個目的的手段也有很多,為何非要如此聲勢浩大呢?

千島鶴垂下眼簾,分析著自己所擁有的情報,一條條結論在她的腦海當中浮現了出來。

這些應該都是在組織的默認、甚至要求下進行的。

組織大概是因為一個什麽原因,一定要殺死松田陣平和伊達航夫婦,因此他們才會遭此大劫。而與此同時,組織又不希望任務目標真正的死因或者別的更深層的東西引起警方的註意——

松田陣平和伊達航都是在職刑警,如果他們的手上真的有些什麽組織絕對不希望別人知道的東西,組織自己也要阻止有人將這個東西的什麽風聲透露出去。

但組織已經陷在了猜疑鏈當中,他們定然會懷疑警界本身也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如果兩名警察離奇死亡或突然失蹤,就絕對會引起他們警察同事的警惕心。

而掩蓋一個事件的最好方式就是出現另一起更加奪人眼球的、看上去似乎也十分合情合理的事件。基於這個考慮,組織非但不介意把這件事鬧大,只要能夠隱藏好組織的存在,他們甚至還能為此添磚加瓦。

畢竟警察嘛,遇到些危險,殉職了也不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松田陣平作為前拆彈警、後刑警,被來尋仇的炸彈犯炸死在摩天輪裏,如果沒有什麽契機,就根本不會有人去深思這背後有什麽深層原因;伊達航同樣是一名刑警,得罪過的犯罪分子和黑「道」組織數不勝數,在婚禮上被來尋仇的犯罪分子自殺式報覆,自然也不會令人大跌眼鏡。

組織甚至對這些新聞的傳播喜聞樂見,甚至還很願意為此昭告天下:只要這些所謂的“真相”在人們的腦海當中根深蒂固,就不會有人再去挖掘其中背後的隱秘角落了。

可是……若真是如此,組織想要保護的,究竟是什麽秘密呢?松田和伊達曾經所擁有的,究竟又是什麽呢?

在那些意外發生之前,千島鶴並沒有發現松田他們不明不白地失蹤過一段時日、又或者是身上有些什麽來歷不明的傷痕——她完全沒有找到任何刑訊逼供的痕跡,那麽他們手上所掌握的很有可能就並不是組織想要的情報。

畢竟如果是情報的話,組織的審訊室可不是吃素的,就連千島鶴都會懷疑等到他們進一遍審訊室再站在自己面前時,身上究竟還有沒有一塊完好的肉。

既然不是情報,就應該是一件別的什麽物品……千島鶴沈吟片刻,腦海當中卻突然浮現起一件有關松田陣平的詭異的事情:在他死後的當天,遺物就曾被警視廳上層拿去檢查過。在檢查無果後,然後他們又以查案為由,試圖進入松田宅搜查。

只是最後被松田的父親,松田丈太郎所制止了,最後也不了了之,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後續。

可如果真是如此,松田身為一個跟組織從來沒有過任何交集的人,他的手上又能有些什麽讓組織如此費盡心思呢?

組織想要的……新型藥物?生物科技?又或者……

千島鶴突然想到一種可能。

松田陣平和組織其實並不是全無交集。除了他一直在追查萩原研二的事情以外,千島鶴本身也是使松田陣平同組織產生聯系的最致命的因素之一。

在她、諸伏景光和星守清安一同解決的那個與睡美人有關的爆炸案當中,出於情況危急、實在無可避免,也出於當時已經對星守清安逐步升起的信任,千島鶴確實短暫地聯系過松田陣平……

而那時的星守清安,就正好在她身旁!

這也就是說,如果星守清安有心,他絕對可以順藤摸瓜找到千島鶴的摯友,松田陣平。

千島鶴還記得星守清安最後給她發來的遺言短信——

“姐姐,我偷走了諾亞。”

“姐姐,我變成了螢火蟲。”

褐發少年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偷走了組織的諾亞方舟。千島鶴原先還一直在尋找那條方舟,少年曾經接觸過的人和地方滿打滿算也就那麽多,他能夠托付諾亞方舟的人選更是幾近沒有,但即使搜索範圍已經如此狹窄,她總也怎麽找也找不到。

她本以為少年將其偷出後,便直接銷毀了它——關於諾亞方舟的危險性,凡是對鴉群計劃有些了解的人都有目共睹,何況彼時的他們也隱約察覺到了警察、公安系統當中潛藏的危險,不上交確實是一個相對保險的選擇。

但如今看來,清安確實沒有上交,但同時也沒有將其銷毀。他很有可能將諾亞方舟轉交給了另外一個人——

松田陣平。

星守清安曾經也是實驗室當中的實驗體,更是被洗腦過後的產物——千島鶴至今沒有弄懂他究竟是怎樣沖破桎梏回覆自主意識的,但總之他的人際圈子絕對並不廣泛,能信任的人就更是寥寥無幾。

他的親生姐姐千陽雪奈已死,在組織當中,他又不想連累到千島鶴和諸伏景光——組織一定會嚴查,而在組織眼皮子底下的人選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種種因素累加之下,星守清安只可能將他用生命偷到的諾亞方舟轉交給唯一一個他可能可以賦予信任的人——

千島鶴的好友,刑警松田陣平。

已經沒有比這更好的人選了。組織當中的其他人不可信任,組織以外的普通人同樣無法信任。只有松田陣平對組織的事情懷有一知半解,本身有著不錯的機械操作能力、在信息技術方面也小有天賦,推理能力和反偵查能力等都十分優秀,人格和品質也有保證……

千島鶴想著,如果是她偷走了諾亞方舟,也絕對會選擇松田的吧。

回憶著當年風見裕也提交過來的報告,裏面除了十分簡略地說明了一切正常以外,便只存在著一處當時看甚至不像是疑點的疑點。

從某天開始,松田陣平便性情大變,少言寡語、若無旁人,徹底斬斷了自己一切的社交。

當時的千島鶴還以為松田陣平依舊在為萩原的事情耿耿於懷,直到後面連裝灑脫都不願意裝了,因此才直接擺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

但如今對比下時間……那根本就是在她和星守清安共同解決那起爆炸案後的不久!

盡管悲痛於好友的離世,幾年過去,松田陣平也不是那種會永遠沈溺於過去的類型,他只會讓自己對摯友的記憶愈發深刻,但同時也重拾對生活的希望、堅定地負重前行。

若是如此……當年松田的拒人於千裏之外,根本就不是因為萩原離世對他的打擊過大而使他一蹶不振,而是因為星守清安已經聯系了他,並且很有可能從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計劃從組織當中偷走諾亞方舟,阻止鴉群計劃的成功實施!

他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布局,並且開始逐漸疏遠自己的同事和朋友——這正是為了保護他們的安全。

正是因此,組織後來調查到他頭上的時候,才沒有連累到更多的人,只有他一人孤獨地走向死亡。

然而,組織似乎並沒有從他身上找到那艘遺失的諾亞方舟,因此又開始了為期三年的繼續尋找——

於是就發生了伊達航婚禮上的慘劇。

與料想的完全相符,千島鶴的情報網很快便給了她相應的反饋:伊達航的遺物同樣出現了被人翻動過的痕跡,警方那邊沒有什麽線索,但組織這邊顯示是一名代號成員完成了任務。

——麥卡倫威士忌。

一名擁有著灰白色頭發和棕色眼珠的,曾經的警察。

他是一個比較全能型的人才,射擊格鬥偵察以及黑客技術雖說都不算頂尖,但也都非常優秀。

他曾經是地方警署裏一名非常優秀且廉潔的警察,屢破大案、維護治安,深受百姓愛戴,是當地為數不多的靠譜的警察之一。情報裏還說他的發色原本其實是黑的,最終還是因為熬夜破案給熬白的。

然而對他的上司而言,他卻太過“拘泥於規矩”而不夠聽話。他秉公執法,既不貪汙、也不受賄,要是上司有什麽違法舉動被他發現了——他甚至還敢硬剛一波頂頭上司。

但是無所謂,就算有舉報信,也沒什麽是上司不能用錢和關系去打點好的。反倒是這名所謂的“名警察”,因為不夠聽話而屢屢降職,原先該屬於他的位置,一次又一次地被一些更加“聽話”的人換了上來。

事情的巨變發生在他一次出外勤任務的時候。那時的他正執行著一次短期的臥底任務,眼看就要剿滅犯罪分子的窩點、任務就能成功,卻不想曾經差點被他舉報了的上司卻直接反水,將他的信息暴露了出去。

他年幼的女兒在那天夜裏就被犯罪分子綁架,至今生死不明;他的妻子也因此大病一場,然後又查出了癌癥。

他需要錢,他需要大筆的錢。他需要錢去尋找女兒,也更需要錢去醫治妻子。可經歷過幾次的降職,他的工資根本沒有辦法支撐起這麽大的負擔,還沒等他想到新的賺錢方式,妻子便已經危在旦夕。

他最終沒把主意打在貪汙公款上,卻瞞著妻子,自己跑去借了高利貸。

……沒成想,那竟是由組織投出的高利貸。

他的妻子最終還是離世了,他的上司又提拔了一個聽話的新人過來頂替他的位置。他的女兒應該已經遭遇了不測,而他還欠著巨額的債務無法償還。

在當時的那個地方警署,小人物想要翻身往上爬的唯一渠道就是討好上司——

而討好上司最快捷的方式就是來踩他一腳。

他所欠債的那個組織裏的催債人一次又一次地來找他催債,從砸玻璃、搶東西到更可怕的攻擊傷人事件,這一切都讓他成為了周圍人眼中的“災星”。

曾經支持他的百姓在利益的驅使下,又開始咒罵他、唾棄著他的沒用和無能。

而那就在那一天,他的上司知道了他貸了非法的高利貸,於是連帶著上司以及上司的上司貪汙公款的罪名,一起摁到了他的頭上,將他直接革除了公職。

被革職了的他,甚至還面臨著漫長的刑期。

人生從未如此絕望過。

在無望的現實當中,他終於被組織所招攬,曾經的欠債債務一筆勾銷,那些所謂貪汙的罪名,也都幫他翻了案……

而曾經那個前進堅定不移的警察,也終於走入了地獄。

他的能力無疑是極強的,在每一方面不算頂尖也算優越,很快便獲得了酒名代號——

麥卡倫威士忌。

情報內容當中顯示,正是麥卡倫最終在伊達航的遺物當中找到了被遺失的諾亞方舟,並刪除了其中所有的核心數據。

這個功勞會讓這些日子逐漸有些沒落的他再度崛起,獲得更大的權利。

畢竟,組織當中,有能力者居之。

*

一向熱鬧的游樂園裏依舊燈光紛彩,但並不見多少年輕的游客。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只有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員、以及忙於尋找線索和取證的警察。

這裏,就是娜塔莉在炸彈爆炸前最後一分鐘所發送過來的另一處炸彈地點。

——多羅碧加公園。

這座公園就在今天早上才經歷過一場雲霄飛車殺人案,據說是被那名被稱為“日本警方救世主”的名偵探工藤新一所偵破;

而就在正午以後不久,得到了娜塔莉那邊傳來的有關炸彈的消息,便又有大批的警力湧入了這個“下一處炸彈的投放地點”,進行人群的疏散以及拆彈工作。

如今在這個公園裏來往的人們,大多步伐匆匆,忙碌地準備從這個地點趕往下一個地點,開展相應的工作。

這正好方便了千島鶴喬裝成工作人員混水摸魚。她面色如常,悄悄潛入平日裏不讓外人進去的監控室,開著倍速觀看著監控。整個監控室裏面其實只有寥寥幾處監控的錄相,但好在都在公園的關鍵地點,倒也聊勝於無。

盡管根據睡美人的慣例,來到這邊安裝炸彈的必然不是他本人,想通過這個監控一擊致勝,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能夠通過監控找到那個很可能與睡美人相關的炸彈犯,也絕對能夠使千島鶴掌握更多的主動權,甚至能夠使她順藤摸瓜找到睡美人之所在。

然而千島鶴將監控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卻根本無法找到一個能夠確定嫌疑的人選。游樂園當中的餐車以及各種流動小攤販一直在變換著位置,大包小包的人也數不勝數,負責大宗物件運輸的車輛也在不停地開進開出——中間更有大片空白時間離開監控的範圍。

這樣的結果本該是早就能預料得到的,千島鶴卻依舊對此十分頹然。她只覺得一種無力感侵蝕了自己的全身,而她只能在命運的繭絲當中拼命掙紮,卻又遍體鱗傷。

然而就在這時,監控室的門外,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對話聲。

千島鶴首先聽到的是一道清澈柔美的少女聲線:“真的非常抱歉,但新一今天已經在這裏失蹤了……新聞裏有說這裏發生了那種事……我真的非常擔心他,請您幫我看一下監控吧,拜托了!”

然後就又是一陣熙熙嚷嚷的交談聲、以及少女焦急的解釋和誠懇的請求。

“毛利小姐,你知道,我們的監控是不能隨便開放給外人觀看的……”

“但是新一他今天早上離開的時候真的很不對勁,並且後來也一直沒有回家……”

“毛利小姐,您可以試試報警,但觀看監控確實是不符合我們園內的規定的。我現在要配合警察的工作,比如目暮警官,這次過來就是為了那起案件而取證的。若有不便之處,還敬請諒解。”

少女無奈,園內工作人員出於規定以及各種考慮不幫她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她也不能死纏爛打地煩著人家,於是只能點頭。她確實是擔心工藤新一沒錯,但誰知道那個混蛋推理狂是不是自己跑到了哪個旮旯角裏玩他的偵探游戲去了……要是報錯了警,那豈不是非常尷尬。

可是這座游樂園甚至還被恐怖分子埋了炸彈,工藤新一至今下落不明,打電話也不接,這全都著實令她擔心不已。

但很快,監控室門口的腳步聲又出現了,不同於原先少女相對輕盈的聲音,這次的腳步相對更加笨重。

“目暮警官,這邊就是我們的監控室……”

腳步聲停止,門把手開始轉動。

千島鶴閃身一躍,翻身把自己掛在了旁邊的窗臺上。

一名穿著棕色西裝的、體態略有些肥碩的警官,同游樂園的工作人員一起走了進來——那應該就是剛才對話中所說的目暮警官了。

這個游樂園裏一天之內發生了兩起大事件,後面那起更是震驚整個東京市,他應該是過來拷貝監控內容進行取證的。

只是這位已經並不完全年輕的警官,似乎對電腦技術並不精通——

不,甚至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他甚至連最簡單的操作都一知半解,帶著還沒接受新事物的一種清澈的憨憨,就連最後整個拷貝的操作都是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才懵懵懂懂地完成的。

——簡稱,電腦白癡。

千島鶴看著他手上拿著的最標準型號的U盤,果然不出所料,正是東京警視廳當中給警員們工作時配備的經典版本。

恰好,千島鶴的手上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這樣的U盤。

她垂眸,做好了一個打算。

監控內容拷貝完畢,目暮警官把U盤揣進了自己的西裝兜裏,和工作人員道了個謝,然後又轉身離開。

一個翻身再加上一次屈膝緩沖,千島鶴從窗臺上往下爬了幾樓,然後就閃身跳到了地面上。她站在原地,還沒等上多久,便遇見了才乘電梯下來的目暮警官。

低下頭來,千島鶴往目暮警官的方向匆匆走去,然後在兩人即將擦肩而過時輕輕一撞——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匆忙道著歉,然後裝作有急事一般地趕忙站了起來,又步履匆匆地走遠。

與此同時,她原先手中的那個空白的U盤已經變成了一個剛剛才拷好監控內容的U盤。

雖然這麽說良心有些痛,但目暮警官可確實是一名電腦白癡不錯,在平日當中,他操作電腦時所留下的小紕漏也數不勝數了,拷貝了半天卻什麽也沒拷出來,只會讓他和平日裏一樣懷疑自己的電腦技術罷了。

*

迅速回到安全屋,將U盤插入電腦,千島鶴瀏覽起她還沒看完的監控內容。

監控已經播放到了今天早上,兩個令她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了——

琴酒和伏特加。

而與此同時,更加詭異的事情也發生了。

同那位名叫毛利蘭的少女所說的沒有半點差別,工藤新一自從早上進園,就再也沒有出園的記錄。

——他失蹤了。

這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也許只是一個走前門和走後門、有被監控拍到和沒被監控拍到的區別——甚至如果閑得發慌,即使買了票也想翻墻出去也並非不是一種可能性。

但對於千島鶴這名有心人而言,最可怕的卻是一個幼小身影的出現——

一名穿著大人的衣服、身形卻只有六七歲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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