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見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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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見天子
頭頂星空萬裏，東越王宮最前面的大殿上卻站滿了人。兩側的侍衛手持劈裏啪啦燃燒的火把，勉強照亮了此時有些漆黑的廣場。
萬人朝拜的畫面，大家不是沒有見過。可從來沒有哪一次是如此叫人感覺到震撼的。
站在劉璃身邊的宮女悄悄的擡眼打量著眼前和她們穿著一樣衣服的女子，卻見她緩緩擡手將眼前單膝跪地的將軍扶起來，聲音不算太大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夠聽到：“諸位免禮。”
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矜貴氣質，叫人心生敬畏。
將士們嘩啦一聲也都站了起來，陳非引領著劉璃一步一步踏上臺階，走到了越繇王居股的身旁。
“海王。”居股微微擡手，向劉璃作揖。
劉璃唇角微微一抽，但也不能怪居股這麽稱呼自己，就像她之前稱呼東越王為越王，稱呼越繇王為繇王一樣，他們不過都是省略了前面的一個字而已。
不過這個時候，劉璃也不得不感謝居股能夠堅定的選擇站在大漢這邊，不然陳非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帶兵過來。
若是沒有居股的配合，只怕真的要進行一場惡戰。
“多謝繇王不遠千裏來營救孤。”劉璃同樣擡手作揖回禮：“待回長安後，孤會向父皇陳情，為繇王請功。”
居股聽罷立馬道謝：“寡人先在這裏謝過海王。”要說居股沒有野心嗎？他當然也是有的。只可惜被餘善壓制了這麽多年，再加上他心中很清楚中原的漢朝有多強大。
據他所知，天子已經安排了幾十萬兵馬要攻打閩越國，只為了前來營救被餘善攔截下來的東海公主了。算算日子，只怕明日就可抵達邊城。
與其最後落得和餘善一樣的下場，倒不如識時務一點，坦然接受天子的冊封。
如今餘善已死，說不定天子會看在自己幫助公主平叛的份上，將閩越合二為一再次封給自己，那時候自己便是名副其實的閩越王了。
居股想到這裏，面對劉璃的時候倒顯得更加殷勤了：“如今天色已晚，海王這幾日在王宮中肯定沒有休息好，不如先移步寢殿休息，有什麽事情明早再處理？”
劉璃現在確實有點困了，昨天和沈瑤坐在灌木叢裏呆了一夜幾乎就沒怎麽睡，今天一整天又都在假扮宮女。
聽到居股的建議，劉璃微微頷首，轉頭對陳非低語幾句，讓他幫忙將躲在灌木叢中的沈瑤給救出來。
漆黑的灌木叢中，沈瑤只能隱約聽見外面的腳步聲，其餘時候這裏漆黑又寂靜，叫人的心裏生出了幾分恐懼。
公主已經離開一整天了，她留下來的食物自己也吃得差不多了，還剩下兩個沈瑤沒舍得吃，她怕如果公主回來會餓肚子。
突然沈瑤聽見了有什麽踩斷了地上樹枝的聲音傳來，在這個寂靜的環境中，多了幾分詭異的氣息。沈瑤屏住呼吸，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肩膀，又悄悄的挪動了一下身子，想要將自己隱藏起來。
然而那個腳步聲似乎越來越近，她隱約可以看見火光照向了自己這裏，炙熱的光芒刺得她有些睜不開眼，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就要將她往外拉。
沈瑤害怕得尖叫出聲：“啊！放開我！”她以為是餘善的侍衛找了過來，於是拼命的掙紮，奈何這一點力氣在對方看來，就和撓癢癢一樣。
陳非奉命來這裏將沈瑤給帶出去，因為灌木叢過於逼仄，他本打算將人帶出去再解釋，誰知道這女子反應這麽大，雖然被她撓幾下不會很疼，但她實在太吵了。
“閉嘴，是公……”
“啪。”沈瑤胡亂掙紮中，一巴掌甩在了陳非的臉側。
陳非的臉倏地黑了下來，當然了這個時候是黑夜，別人也看不清他的臉色。最終，他還是沈著聲音解釋道：“是公主讓我來帶你出去的，你莫要再喊了。”
沈瑤倏地噤聲，她這個時候也聽出來了，陳非的口音似乎和劉璃差不多，總之不是他們閩越這邊的口音。如今又聽陳非的解釋，她便已經信了三分。
陳非見她不再尖叫掙紮，索性松開了她道：“自己跟上。”而後便轉身走了出去。
沈瑤猶豫了一下，最後一咬牙跟在陳非的身後走出了灌木叢。
灌木叢外面依舊是一片漆黑，只隱約可以看見更遠的方向才有火光。陳非一路將沈瑤帶去了劉璃現在住的寢殿，沈瑤在看見公主的那一刻，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沒事吧？”劉璃看著沈瑤身上的衣服，臉上都弄得臟兮兮的，轉頭對跟在身邊的小七道：“小七，你帶她去洗漱一下，再給她找個幹凈的衣服。”
小七應了一聲，卻瞥見陳非的臉上紅了一片，好奇道：“陳將軍你的臉怎麽了？被女人打了？”
陳非：“。”
劉璃也看了過去，只見陳非的臉上有一塊非常明顯的掌印。她一楞：“這是……怎麽了？”
陳非眉頭一皺，微微側頭不讓劉璃看見自己臉上的痕跡，堂堂大漢的將軍竟然被一個女人給偷襲了，實在有些丟人。
沈瑤心中有愧，她連忙開口道歉：“陳……陳將軍對不起，我之前以為你是壞人，所以才……真的對不起……”她註意到陳非的手腕好像也被自己抓傷了，心裏更加過意不去。
劉璃雖然知道這其中可能有什麽誤會，但她也不好開口讓陳非原諒沈瑤，畢竟挨打的人又不是自己。
陳非冷著臉，沒理沈瑤的道歉，看向劉璃道：“公主早點休息，我去一趟營地。”
劉璃見他要頂著掌印去營地，連忙叫住他：“等等，我讓宮女去冰窖裏找幾塊冰來，你將臉敷一下吧。”
知道劉璃在關心自己，他原本緊繃著的臉倒是柔和了許多，“無礙。”說罷他轉身離開。
“公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沈瑤想開口解釋，被劉璃打斷：“他應該沒有生你的氣，你和小七去洗漱吧，擔驚受怕兩天了，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頓了頓，劉璃補充道：“再過幾日，我帶你回東海國，你就可以見到你弟弟了。”
沈瑤眼前一亮：“太好了，謝謝你公主。”說著她撲通一下在劉璃面前跪下：“公主你的大恩沈瑤銘記在心，來日做牛做馬任憑差遣。”
劉璃伸手將她扶起來：“好了，先起來去洗漱吧。”
因為有小七守在身邊，劉璃難得睡得安穩。等第二日醒來的時候，甚至已經錯過了早膳的時間。不過好在小七幫她留了早膳，劉璃草草吃了之後便叫來了陳非和他商量著怎麽處理餘善的殘餘部下還有他的兒子。
凡是反抗的人基本上都被抓起來了，東越國內原本的臣子此時也不敢有什麽異議。士兵還在餘善的寢殿裏找到了只有天子才可以用的天子印璽，劉璃冷笑一聲，讓陳非將東越國的官員都召集過來。
如今這上朝的地方倒是輪到劉璃來坐了，她將餘善的私自雕刻的天子印璽扔在眾人腳下，淡淡的說道：“東越王餘善擅刻天子印璽，意圖謀逆，前日已經被孤賜死，爾等可有異議？”
從餘善死後，到居股帶兵進入東越，這些臣子們便全部龜縮在家中。如今又見這假的天子印璽，眾人也只能跟著附和稱餘善罪有應得。
劉璃揚了揚眉，也不知道該不該稱讚這些大臣很識時務，至少比餘善要懂事。她開口道：“樓船將軍聽令。”
陳非站出來：“臣在。”
“你速帶人馬，去邊境接管東越國的守城軍，若有違抗王令者，殺無赦。”
“臣領命。”
安排完了，劉璃這才轉頭看向居股：“繇王，孤這麽安排你沒有意見吧？”
居股神情有些僵硬，想自己帶來的十萬軍馬都還駐紮在城外，只是這東海公主卻偏偏用了大漢的五萬人，這是在提防著自己嗎？難道她就不怕，自己也再行餘善之事？自己的十萬軍對上陳非的五萬軍不是沒有勝算，但是大漢中央已經安排了幾十萬軍過來了……
罷了。居股想了想，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雖然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可如果那強龍太強的話，什麽地頭蛇，不過是螻蟻罷了。
“憑海王安排。”
陳非留下一支一千多人的隊伍留下來保護劉璃，而後帶著剩下的人前往東越和大漢交界的幾個城市，傳遞王令。一開始那些守城軍似乎還不太樂意交接，但城池外大漢的數十萬兵馬已經兵臨城下了。
樓船將軍楊仆率領大軍由海上進攻東越。
橫海將軍韓說，從句章出發，乘船渡海從東邊進軍。
中尉王溫舒從梅嶺出發。
最後是戈船將軍、下瀨將軍從若邪白沙出發，分四個方向圍攻東越，務必要救出公主。
然而當他們終於帶兵抵達東越國城池之下，還沒開始發動攻擊時，東越國的城池的護城河上的橋就被放了下來，連大門都打開了，似乎在歡迎他們進去。
將士們面面相覷，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甚至因為害怕其中有詐，而不敢進去。
最後還是原本跟隨陳非的那些將士親自出城來迎接他們，確認過眼神都是大漢人後，這才帶著一臉的驚奇進了城池。
“兄弟，這是怎麽回事？你們是怎麽將這東越國給打下來的？”有人偷偷詢問。
“咱們公主已經殺了餘善，肅清了東越國，她怕你們不知情硬要攻打進來，所以才安排我們來邊郡迎接你們入城。”
“公主已經將餘善給解決了？公主也太厲害了吧。”
“可不是麽？”回答的人一臉驕傲：“公主不費一兵一卒，就徹底解決了東越國之亂。”
“我們剛才來的路上，還看見了不少拿著武器的農民，這些人要做什麽？”
“那些都是東海國的百姓，他們聽說公主被東越王抓住之後，就自發的拿起武器要攻入東越國營救公主。不過現在公主已經沒事了，所以就讓他們都回去了。”
“以前大漢征兵的時候，那些賤民各個都不願意來，怎麽如今卻如此積極？”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當時跟在陳將軍身邊呢。不過我覺得，如果我是那些農戶我也會拿起武器來營救公主的。”畢竟他們跟隨公主來東海國四年了，親眼看著公主是如何對待那些百姓的。
東越國目前的情況已經被快馬加鞭傳到了長安，劉徹在書簡中看完了劉璃在東越國運作的整個過程，之後他放在手中的傳信，神情有些莫測。
“陛下？”下側的幾個尚書看著天子莫測的神情，暗自猜測是不是從東越國傳來了不好的消息。
劉徹看向臣下，將手中的傳信遞給左右的侍從，傳給大臣們看看。
聽著眾人的驚嘆聲，劉徹揚了揚眉，等著他們的發言。
“公主竟然……不費一兵一卒就解決了東越國？”朝中大臣們是知道之前天子出兵東越的，卻沒想到大漢的軍隊剛剛抵達東越國，公主就已經掌控了整個東越。
“東海國的百姓為何會自願成軍南伐東越？”大家心中頓時有了這樣的疑問。
“朕也想知道。”短短幾天之內，就能召集四十萬的百姓放下手中的鐮刀，拿起殺人的大刀去討伐東越，這是為何？
劉徹想到霍光在給他的來信中是這樣寫的：那些百姓聽聞公主被困東越國，有些不需鼓動便站了出來要求去營救公主。有些只是稍微點撥之後，也加入其中。公主在東海國內的威望勝過陛下。
這樣的威望換成任何一個諸侯王，劉徹都是不放心的。
“陛下，東海王就國已經有三年之久，也該來長安朝拜天子了。”有臣子開口建議。
劉徹微微頷首，突然想到當初阿璃向他承諾，五年之內搞定閩越和南越兩國。如今她似乎只用了不到四年的時間，就已經替他將這兩個地方給解決了。
對南越，恩威兼施兵不血刃。對東越，擒賊擒王果斷利索。他的阿璃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優秀。
“傳朕旨意……”劉徹緩緩開口。
——公元前113年，東越王餘善私刻“武帝”印璽，自立稱帝被東海王劉璃誅殺，東越滅亡。越繇王居股監管不力，主動向天子告罪，願廢除王位，至此閩越國滅亡。
劉璃接到天子讓她入長安的旨意時，南方這邊已經是十一月份了。如今閩越國徹底沒了，按照歷史的進程來看，劉徹是打算將閩越這一帶所有的百姓都遷居去江淮地區。
只是在劉璃看來這麽做太過折騰百姓了，而且如果將這裏的百姓都清走，那麽這裏獨有的民族文化恐怕也會出現一定程度的斷層。
所以她打算趁著這次入長安朝見的機會，和劉徹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安排閩越這快地方。
如今閩越無主，越繇王居股倒是對大漢挺忠心的，劉璃決定離開閩越去長安時，便由他展管這裏的事情，一直到天子旨意下達過來。為防止出現亂子，劉璃將東越國原來的那些將士都帶走了，將大漢的士兵留下來，由居股差遣。
因為沒有戰亂，劉璃等一行人離開東越王都的時候，還有很多百姓來歡送她。甚至還有百姓直白的詢問：“公主，聽說你是東海王，那以後你會來當我們的王嗎？”
劉璃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回答百姓們的問題。
和劉璃一起坐在車輦內的沈瑤有些緊張的攪著手指，這是她這十年來第一次走出東越王宮，而且馬上就要見到自己的弟弟了，她緊張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劉璃輕輕的拍了怕她的手：“別緊張，你是去見你弟弟的。”
沈瑤微紅了眼眶：“我，我只是有些激動。”
從東越國的王都回東海國的王都，最起碼需要兩天的路程。這路上還沒有驛館，所以臨近傍晚的時候劉璃便讓陳非在邊城休息一晚，等第二天天亮了再出發。
顛簸了一整天，劉璃只感覺腰酸背痛，用了晚膳後便回房間休息了。倒是沈瑤因為明天就要見到親人了，有些睡不著。她趴在窗子邊看著頭頂的月亮，腦海裏想著阿弟如今長成什麽模樣了。
忽然聽見樓下傳來一些動靜，定睛看去卻是那位陳將軍正在練劍。月光下他的一招一式淩厲中帶著殺招，叫人忍不住為他鼓掌叫好。
想到上次自己動手打了人家還撓破了他的手，可對方卻並未為難自己，沈瑤心中過意不去。她自己碾碎了一些草藥，想要送給陳將軍又沒找到機會。想到這裏，沈瑤從包裹中將自己做的草藥膏握在手裏悄悄出了房門。
整個客棧已經被包場了，樓下靜悄悄的。沈瑤小心翼翼的走下來去了院子裏，見陳非已經沒有再舞劍了，便壯著膽子上前：“陳將軍。”
陳非扭頭看向她，眉梢蹙起：“何事？”
沈瑤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上次見你的手被我……被我抓傷了，我準備了一些傷藥，可以用來塗傷口，請，請你收下。”
陳非微微擡起手腕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上面被抓傷的地方已經結疤了。“多謝，不用了。”說罷他轉身準備離開，在進屋內的時候頓了一下道：“那件事情我並未放在心上，你也不必再內疚。”
沈瑤楞楞的看著陳非的背影。
從馬車進入東海國境內之後，一路上就有很多百姓在歡迎劉璃回來，劉璃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被百姓們愛戴了，心中多少有些小得意。
馬車一路穿行在田野間，看著田地裏種植的冬麥還有蔬菜，劉璃想自己不在的這四個月東海國的發展似乎一切照舊。
所以等日後自己回了長安後，這裏應該也能一切照舊吧。
一直到傍晚，他們才抵達了王都吳縣，朝中官員在霍光的組織下在城門口迎接劉璃。馬車緩緩停下，劉璃拍拍沈瑤的手：“你先在馬車上等等，我喚你的時候你再下來。”
沈瑤一臉凝重的點了點頭，目光卻忍不住追隨劉璃的身影看向車外。
劉璃在人群中的最前面看見了沈禦，她抿了抿唇卻轉頭看向霍光，誇讚道：“做得不錯。”
霍光並不承功，只道：“一切都是按照公主的吩咐去做的。”
劉璃知道他謙虛謹慎，也沒多說什麽，看向郡守朱山拊向他詢問了一下這幾個月郡內的事情，他一一作答。最後面對沈禦的時候，劉璃想了想問：“沈禦，如果我將你的姐姐給你找回來了，你打算如何報答我？”
沈禦先是一楞，隨即不可置信的看向劉璃，而後目光移到後面的那些馬車上。“大王……”
劉璃微微頷首，等著他的回答。
沈禦當著所有官員的面，跪下道：“臣願意做牛做馬報答大王！”
劉璃：“……”真不愧是姐弟兩，竟然都是做牛做馬？她撇了撇唇，似乎對沈禦的回答有些不滿，不過也沒有為難他，只是說道：“我也不要你做牛做馬了，你以後當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就行。”
東海國早晚會除國的，那時候自己在東海國選拔出來的官員，又不可能直接上任中央。這個時候劉璃就需要他們去其他郡縣當郡守或者縣令了，而他們日後也算是自的嫡系。
沈禦用力點頭：“臣一定做到。”
劉璃笑：“起來吧。”說著她又轉頭沖著馬車裏的人喚道：“沈瑤，出來看看你弟弟吧。”
沈禦目光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馬車，卻見一只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掀開了車簾，而後他便看見一張出現在自己夢中無數次的臉，依舊那麽漂亮卻又飽經風霜。
“阿姐！”沈禦的聲音都在顫抖，那種想哭卻在哽咽的情緒感染了在場的其他人。
沈瑤跳下車輦，腳步有些遲疑的走向沈禦，而沈禦卻已經迫不及待的跑向了沈瑤，數十年沒見的姐弟兩人擁抱在一起抱頭痛哭。
朱山拊是知道沈禦身世的人，他感動於眼前這親人重逢的畫面，悄悄的抹眼淚。
劉璃向其他人揮了揮手，示意大家都散了，將重逢的空間留給他們姐弟。一行人悄悄散去，劉璃從一旁侍衛手中牽過一匹馬，利索的翻身騎了上去向王宮走去。
現在可真是時間緊迫，她得抓緊一些時間了。
雖然朝見天子的時間在每年的二三月，但她想在除歲日之前就趕回長安，她已經有將近四年的時間沒有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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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星空萬裏，東越王宮最前面的大殿上卻站滿了人。兩側的侍衛手持劈裏啪啦燃燒的火把，勉強照亮了此時有些漆黑的廣場。
萬人朝拜的畫面，大家不是沒有見過。可從來沒有哪一次是如此叫人感覺到震撼的。
站在劉璃身邊的宮女悄悄的擡眼打量著眼前和她們穿著一樣衣服的女子，卻見她緩緩擡手將眼前單膝跪地的將軍扶起來，聲音不算太大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夠聽到：“諸位免禮。”
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矜貴氣質，叫人心生敬畏。
將士們嘩啦一聲也都站了起來，陳非引領著劉璃一步一步踏上臺階，走到了越繇王居股的身旁。
“海王。”居股微微擡手，向劉璃作揖。
劉璃唇角微微一抽，但也不能怪居股這麽稱呼自己，就像她之前稱呼東越王為越王，稱呼越繇王為繇王一樣，他們不過都是省略了前面的一個字而已。
不過這個時候，劉璃也不得不感謝居股能夠堅定的選擇站在大漢這邊，不然陳非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帶兵過來。
若是沒有居股的配合，只怕真的要進行一場惡戰。
“多謝繇王不遠千裏來營救孤。”劉璃同樣擡手作揖回禮：“待回長安後，孤會向父皇陳情，為繇王請功。”
居股聽罷立馬道謝：“寡人先在這裏謝過海王。”要說居股沒有野心嗎？他當然也是有的。只可惜被餘善壓制了這麽多年，再加上他心中很清楚中原的漢朝有多強大。
據他所知，天子已經安排了幾十萬兵馬要攻打閩越國，只為了前來營救被餘善攔截下來的東海公主了。算算日子，只怕明日就可抵達邊城。
與其最後落得和餘善一樣的下場，倒不如識時務一點，坦然接受天子的冊封。
如今餘善已死，說不定天子會看在自己幫助公主平叛的份上，將閩越合二為一再次封給自己，那時候自己便是名副其實的閩越王了。
居股想到這裏，面對劉璃的時候倒顯得更加殷勤了：“如今天色已晚，海王這幾日在王宮中肯定沒有休息好，不如先移步寢殿休息，有什麽事情明早再處理？”
劉璃現在確實有點困了，昨天和沈瑤坐在灌木叢裏呆了一夜幾乎就沒怎麽睡，今天一整天又都在假扮宮女。
聽到居股的建議，劉璃微微頷首，轉頭對陳非低語幾句，讓他幫忙將躲在灌木叢中的沈瑤給救出來。
漆黑的灌木叢中，沈瑤只能隱約聽見外面的腳步聲，其餘時候這裏漆黑又寂靜，叫人的心裏生出了幾分恐懼。
公主已經離開一整天了，她留下來的食物自己也吃得差不多了，還剩下兩個沈瑤沒舍得吃，她怕如果公主回來會餓肚子。
突然沈瑤聽見了有什麽踩斷了地上樹枝的聲音傳來，在這個寂靜的環境中，多了幾分詭異的氣息。沈瑤屏住呼吸，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肩膀，又悄悄的挪動了一下身子，想要將自己隱藏起來。
然而那個腳步聲似乎越來越近，她隱約可以看見火光照向了自己這裏，炙熱的光芒刺得她有些睜不開眼，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就要將她往外拉。
沈瑤害怕得尖叫出聲：“啊！放開我！”她以為是餘善的侍衛找了過來，於是拼命的掙紮，奈何這一點力氣在對方看來，就和撓癢癢一樣。
陳非奉命來這裏將沈瑤給帶出去，因為灌木叢過於逼仄，他本打算將人帶出去再解釋，誰知道這女子反應這麽大，雖然被她撓幾下不會很疼，但她實在太吵了。
“閉嘴，是公……”
“啪。”沈瑤胡亂掙紮中，一巴掌甩在了陳非的臉側。
陳非的臉倏地黑了下來，當然了這個時候是黑夜，別人也看不清他的臉色。最終，他還是沈著聲音解釋道：“是公主讓我來帶你出去的，你莫要再喊了。”
沈瑤倏地噤聲，她這個時候也聽出來了，陳非的口音似乎和劉璃差不多，總之不是他們閩越這邊的口音。如今又聽陳非的解釋，她便已經信了三分。
陳非見她不再尖叫掙紮，索性松開了她道：“自己跟上。”而後便轉身走了出去。
沈瑤猶豫了一下，最後一咬牙跟在陳非的身後走出了灌木叢。
灌木叢外面依舊是一片漆黑，只隱約可以看見更遠的方向才有火光。陳非一路將沈瑤帶去了劉璃現在住的寢殿，沈瑤在看見公主的那一刻，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沒事吧？”劉璃看著沈瑤身上的衣服，臉上都弄得臟兮兮的，轉頭對跟在身邊的小七道：“小七，你帶她去洗漱一下，再給她找個幹凈的衣服。”
小七應了一聲，卻瞥見陳非的臉上紅了一片，好奇道：“陳將軍你的臉怎麽了？被女人打了？”
陳非：“。”
劉璃也看了過去，只見陳非的臉上有一塊非常明顯的掌印。她一楞：“這是……怎麽了？”
陳非眉頭一皺，微微側頭不讓劉璃看見自己臉上的痕跡，堂堂大漢的將軍竟然被一個女人給偷襲了，實在有些丟人。
沈瑤心中有愧，她連忙開口道歉：“陳……陳將軍對不起，我之前以為你是壞人，所以才……真的對不起……”她註意到陳非的手腕好像也被自己抓傷了，心裏更加過意不去。
劉璃雖然知道這其中可能有什麽誤會，但她也不好開口讓陳非原諒沈瑤，畢竟挨打的人又不是自己。
陳非冷著臉，沒理沈瑤的道歉，看向劉璃道：“公主早點休息，我去一趟營地。”
劉璃見他要頂著掌印去營地，連忙叫住他：“等等，我讓宮女去冰窖裏找幾塊冰來，你將臉敷一下吧。”
知道劉璃在關心自己，他原本緊繃著的臉倒是柔和了許多，“無礙。”說罷他轉身離開。
“公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沈瑤想開口解釋，被劉璃打斷：“他應該沒有生你的氣，你和小七去洗漱吧，擔驚受怕兩天了，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頓了頓，劉璃補充道：“再過幾日，我帶你回東海國，你就可以見到你弟弟了。”
沈瑤眼前一亮：“太好了，謝謝你公主。”說著她撲通一下在劉璃面前跪下：“公主你的大恩沈瑤銘記在心，來日做牛做馬任憑差遣。”
劉璃伸手將她扶起來：“好了，先起來去洗漱吧。”
因為有小七守在身邊，劉璃難得睡得安穩。等第二日醒來的時候，甚至已經錯過了早膳的時間。不過好在小七幫她留了早膳，劉璃草草吃了之後便叫來了陳非和他商量著怎麽處理餘善的殘餘部下還有他的兒子。
凡是反抗的人基本上都被抓起來了，東越國內原本的臣子此時也不敢有什麽異議。士兵還在餘善的寢殿裏找到了只有天子才可以用的天子印璽，劉璃冷笑一聲，讓陳非將東越國的官員都召集過來。
如今這上朝的地方倒是輪到劉璃來坐了，她將餘善的私自雕刻的天子印璽扔在眾人腳下，淡淡的說道：“東越王餘善擅刻天子印璽，意圖謀逆，前日已經被孤賜死，爾等可有異議？”
從餘善死後，到居股帶兵進入東越，這些臣子們便全部龜縮在家中。如今又見這假的天子印璽，眾人也只能跟著附和稱餘善罪有應得。
劉璃揚了揚眉，也不知道該不該稱讚這些大臣很識時務，至少比餘善要懂事。她開口道：“樓船將軍聽令。”
陳非站出來：“臣在。”
“你速帶人馬，去邊境接管東越國的守城軍，若有違抗王令者，殺無赦。”
“臣領命。”
安排完了，劉璃這才轉頭看向居股：“繇王，孤這麽安排你沒有意見吧？”
居股神情有些僵硬，想自己帶來的十萬軍馬都還駐紮在城外，只是這東海公主卻偏偏用了大漢的五萬人，這是在提防著自己嗎？難道她就不怕，自己也再行餘善之事？自己的十萬軍對上陳非的五萬軍不是沒有勝算，但是大漢中央已經安排了幾十萬軍過來了……
罷了。居股想了想，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雖然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可如果那強龍太強的話，什麽地頭蛇，不過是螻蟻罷了。
“憑海王安排。”
陳非留下一支一千多人的隊伍留下來保護劉璃，而後帶著剩下的人前往東越和大漢交界的幾個城市，傳遞王令。一開始那些守城軍似乎還不太樂意交接，但城池外大漢的數十萬兵馬已經兵臨城下了。
樓船將軍楊仆率領大軍由海上進攻東越。
橫海將軍韓說，從句章出發，乘船渡海從東邊進軍。
中尉王溫舒從梅嶺出發。
最後是戈船將軍、下瀨將軍從若邪白沙出發，分四個方向圍攻東越，務必要救出公主。
然而當他們終於帶兵抵達東越國城池之下，還沒開始發動攻擊時，東越國的城池的護城河上的橋就被放了下來，連大門都打開了，似乎在歡迎他們進去。
將士們面面相覷，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甚至因為害怕其中有詐，而不敢進去。
最後還是原本跟隨陳非的那些將士親自出城來迎接他們，確認過眼神都是大漢人後，這才帶著一臉的驚奇進了城池。
“兄弟，這是怎麽回事？你們是怎麽將這東越國給打下來的？”有人偷偷詢問。
“咱們公主已經殺了餘善，肅清了東越國，她怕你們不知情硬要攻打進來，所以才安排我們來邊郡迎接你們入城。”
“公主已經將餘善給解決了？公主也太厲害了吧。”
“可不是麽？”回答的人一臉驕傲：“公主不費一兵一卒，就徹底解決了東越國之亂。”
“我們剛才來的路上，還看見了不少拿著武器的農民，這些人要做什麽？”
“那些都是東海國的百姓，他們聽說公主被東越王抓住之後，就自發的拿起武器要攻入東越國營救公主。不過現在公主已經沒事了，所以就讓他們都回去了。”
“以前大漢征兵的時候，那些賤民各個都不願意來，怎麽如今卻如此積極？”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當時跟在陳將軍身邊呢。不過我覺得，如果我是那些農戶我也會拿起武器來營救公主的。”畢竟他們跟隨公主來東海國四年了，親眼看著公主是如何對待那些百姓的。
東越國目前的情況已經被快馬加鞭傳到了長安，劉徹在書簡中看完了劉璃在東越國運作的整個過程，之後他放在手中的傳信，神情有些莫測。
“陛下？”下側的幾個尚書看著天子莫測的神情，暗自猜測是不是從東越國傳來了不好的消息。
劉徹看向臣下，將手中的傳信遞給左右的侍從，傳給大臣們看看。
聽著眾人的驚嘆聲，劉徹揚了揚眉，等著他們的發言。
“公主竟然……不費一兵一卒就解決了東越國？”朝中大臣們是知道之前天子出兵東越的，卻沒想到大漢的軍隊剛剛抵達東越國，公主就已經掌控了整個東越。
“東海國的百姓為何會自願成軍南伐東越？”大家心中頓時有了這樣的疑問。
“朕也想知道。”短短幾天之內，就能召集四十萬的百姓放下手中的鐮刀，拿起殺人的大刀去討伐東越，這是為何？
劉徹想到霍光在給他的來信中是這樣寫的：那些百姓聽聞公主被困東越國，有些不需鼓動便站了出來要求去營救公主。有些只是稍微點撥之後，也加入其中。公主在東海國內的威望勝過陛下。
這樣的威望換成任何一個諸侯王，劉徹都是不放心的。
“陛下，東海王就國已經有三年之久，也該來長安朝拜天子了。”有臣子開口建議。
劉徹微微頷首，突然想到當初阿璃向他承諾，五年之內搞定閩越和南越兩國。如今她似乎只用了不到四年的時間，就已經替他將這兩個地方給解決了。
對南越，恩威兼施兵不血刃。對東越，擒賊擒王果斷利索。他的阿璃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優秀。
“傳朕旨意……”劉徹緩緩開口。
——公元前113年，東越王餘善私刻“武帝”印璽，自立稱帝被東海王劉璃誅殺，東越滅亡。越繇王居股監管不力，主動向天子告罪，願廢除王位，至此閩越國滅亡。
劉璃接到天子讓她入長安的旨意時，南方這邊已經是十一月份了。如今閩越國徹底沒了，按照歷史的進程來看，劉徹是打算將閩越這一帶所有的百姓都遷居去江淮地區。
只是在劉璃看來這麽做太過折騰百姓了，而且如果將這裏的百姓都清走，那麽這裏獨有的民族文化恐怕也會出現一定程度的斷層。
所以她打算趁著這次入長安朝見的機會，和劉徹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安排閩越這快地方。
如今閩越無主，越繇王居股倒是對大漢挺忠心的，劉璃決定離開閩越去長安時，便由他展管這裏的事情，一直到天子旨意下達過來。為防止出現亂子，劉璃將東越國原來的那些將士都帶走了，將大漢的士兵留下來，由居股差遣。
因為沒有戰亂，劉璃等一行人離開東越王都的時候，還有很多百姓來歡送她。甚至還有百姓直白的詢問：“公主，聽說你是東海王，那以後你會來當我們的王嗎？”
劉璃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回答百姓們的問題。
和劉璃一起坐在車輦內的沈瑤有些緊張的攪著手指，這是她這十年來第一次走出東越王宮，而且馬上就要見到自己的弟弟了，她緊張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劉璃輕輕的拍了怕她的手：“別緊張，你是去見你弟弟的。”
沈瑤微紅了眼眶：“我，我只是有些激動。”
從東越國的王都回東海國的王都，最起碼需要兩天的路程。這路上還沒有驛館，所以臨近傍晚的時候劉璃便讓陳非在邊城休息一晚，等第二天天亮了再出發。
顛簸了一整天，劉璃只感覺腰酸背痛，用了晚膳後便回房間休息了。倒是沈瑤因為明天就要見到親人了，有些睡不著。她趴在窗子邊看著頭頂的月亮，腦海裏想著阿弟如今長成什麽模樣了。
忽然聽見樓下傳來一些動靜，定睛看去卻是那位陳將軍正在練劍。月光下他的一招一式淩厲中帶著殺招，叫人忍不住為他鼓掌叫好。
想到上次自己動手打了人家還撓破了他的手，可對方卻並未為難自己，沈瑤心中過意不去。她自己碾碎了一些草藥，想要送給陳將軍又沒找到機會。想到這裏，沈瑤從包裹中將自己做的草藥膏握在手裏悄悄出了房門。
整個客棧已經被包場了，樓下靜悄悄的。沈瑤小心翼翼的走下來去了院子裏，見陳非已經沒有再舞劍了，便壯著膽子上前：“陳將軍。”
陳非扭頭看向她，眉梢蹙起：“何事？”
沈瑤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上次見你的手被我……被我抓傷了，我準備了一些傷藥，可以用來塗傷口，請，請你收下。”
陳非微微擡起手腕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上面被抓傷的地方已經結疤了。“多謝，不用了。”說罷他轉身準備離開，在進屋內的時候頓了一下道：“那件事情我並未放在心上，你也不必再內疚。”
沈瑤楞楞的看著陳非的背影。
從馬車進入東海國境內之後，一路上就有很多百姓在歡迎劉璃回來，劉璃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被百姓們愛戴了，心中多少有些小得意。
馬車一路穿行在田野間，看著田地裏種植的冬麥還有蔬菜，劉璃想自己不在的這四個月東海國的發展似乎一切照舊。
所以等日後自己回了長安後，這裏應該也能一切照舊吧。
一直到傍晚，他們才抵達了王都吳縣，朝中官員在霍光的組織下在城門口迎接劉璃。馬車緩緩停下，劉璃拍拍沈瑤的手：“你先在馬車上等等，我喚你的時候你再下來。”
沈瑤一臉凝重的點了點頭，目光卻忍不住追隨劉璃的身影看向車外。
劉璃在人群中的最前面看見了沈禦，她抿了抿唇卻轉頭看向霍光，誇讚道：“做得不錯。”
霍光並不承功，只道：“一切都是按照公主的吩咐去做的。”
劉璃知道他謙虛謹慎，也沒多說什麽，看向郡守朱山拊向他詢問了一下這幾個月郡內的事情，他一一作答。最後面對沈禦的時候，劉璃想了想問：“沈禦，如果我將你的姐姐給你找回來了，你打算如何報答我？”
沈禦先是一楞，隨即不可置信的看向劉璃，而後目光移到後面的那些馬車上。“大王……”
劉璃微微頷首，等著他的回答。
沈禦當著所有官員的面，跪下道：“臣願意做牛做馬報答大王！”
劉璃：“……”真不愧是姐弟兩，竟然都是做牛做馬？她撇了撇唇，似乎對沈禦的回答有些不滿，不過也沒有為難他，只是說道：“我也不要你做牛做馬了，你以後當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就行。”
東海國早晚會除國的，那時候自己在東海國選拔出來的官員，又不可能直接上任中央。這個時候劉璃就需要他們去其他郡縣當郡守或者縣令了，而他們日後也算是自的嫡系。
沈禦用力點頭：“臣一定做到。”
劉璃笑：“起來吧。”說著她又轉頭沖著馬車裏的人喚道：“沈瑤，出來看看你弟弟吧。”
沈禦目光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馬車，卻見一只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掀開了車簾，而後他便看見一張出現在自己夢中無數次的臉，依舊那麽漂亮卻又飽經風霜。
“阿姐！”沈禦的聲音都在顫抖，那種想哭卻在哽咽的情緒感染了在場的其他人。
沈瑤跳下車輦，腳步有些遲疑的走向沈禦，而沈禦卻已經迫不及待的跑向了沈瑤，數十年沒見的姐弟兩人擁抱在一起抱頭痛哭。
朱山拊是知道沈禦身世的人，他感動於眼前這親人重逢的畫面，悄悄的抹眼淚。
劉璃向其他人揮了揮手，示意大家都散了，將重逢的空間留給他們姐弟。一行人悄悄散去，劉璃從一旁侍衛手中牽過一匹馬，利索的翻身騎了上去向王宮走去。
現在可真是時間緊迫，她得抓緊一些時間了。
雖然朝見天子的時間在每年的二三月，但她想在除歲日之前就趕回長安，她已經有將近四年的時間沒有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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