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六世（3）

理查從高燒中蘇醒已經是一周以後了，見他病愈，所有人都松了口氣，這至少證明霍亨斯陶芬家族不會背上謀害英格蘭王儲的罪名。“為什麽那麽抗拒我？”當他恢覆神智後，納梅亨的亨利來看望他，他坐在他床邊，臉上是真實的不解，“我不記得我得罪過你。”

“我認錯人了，抱歉。”理查說，納梅亨的亨利挑挑眉，難以置信，這竟然是驕橫的理查能說出來的話，“那你將我認成了誰？”

“你不認識他，事實上，我也不會再見到他了。”理查敷衍道，納梅亨的亨利盯著他，洩氣道，“好吧，看來我得不到這個答案了。”

時過境遷，理查其實不覺得他對亨利六世或者利奧波德有太多的仇恨，他從未對他們有過期望，自然也不會有怨恨。他唯一不解的地方在於為什麽亨利六世執著於讓他發誓效忠他，如他所說，他或者獅子亨利在當時都沒有和霍亨斯陶芬家族對抗的力量，但亨利六世仍然執意如此。

他的囚徒生活又陷入了僵局，在此期間，亨利六世威逼過他，利誘過他，而他始終不為所動，直到有一天他失口道如果他不效忠他他只能選擇把他交給法蘭克國王，他才終於透露出一點松動的口風：“如果你還想要我效忠你的話，就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

他不知道亨利六世有沒有明白那個真正的原因，但不久之後他收到了埃莉諾的信。“答應他的任何條件，包括向他屈膝。”她熟悉的字跡如同刀鋒刻在他的視線中，“別再執著了，你效忠他，但他保護了你嗎？”

他沒有保護他，他曾經手按福音書發誓會保護他的領地，可他轉頭就聯合他的弟弟一起對付他。理查發現他的手在抖，他根本握不穩信，當仆人發現他的異樣後他阻止了他們幫他叫醫生，只是對他們說：“告訴你們的皇帝，我同意效忠他。”

後來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他在亨利六世面前下跪，承認他是萬王之王，得償所願的亨利六世慷慨地授予他選帝侯的身份，命令他的諸多封臣對他宣誓效忠，如他所說，如果理查是他的封臣，他將是他最喜愛的盟友。“放心回國吧，我會幫你奪回你被法蘭克國王侵占的領地。”臨別前，他和理查互相親吻，直到現在理查的臉上才終於有了可以稱為欣喜的表情，“希望你說到做到。”

亨利六世沒有做到，他的首要目的是征服西西裏，當他終於騰出手來履行同盟義務時，他忽然死了，他立刻聯絡那些和他建立了友誼的德意志諸侯扶持奧托登基，但沒多久他也死了，亨利六世費心達成而他努力抗拒的同盟關系事實上對他們的家族和他們的國家毫無作用。

他沒有給他留下任何東西，除了對黑暗的恐懼，不過在意識到如今的亨利並不是那個給他帶來了無數恐懼和焦慮的亨利六世後，理查忽然覺得如果給他一點時間，或許他們之間連這點恐懼也不會剩下。

在他離開勃艮第前，他甚至還和亨利打了招呼。“再會，公爵。”他們互相擁抱，致以和平之吻，當他們分開的時候，納梅亨的亨利眼中有真切的失落，“真希望我們是盟友而非敵人。”

“如果你現在不顧名譽扣押我，拖個一年半載的，說不定我會同意呢。”理查說，他眺望著法國南部的風景，故鄉近在咫尺，他感到久違的輕松，“有機會的話，你可以試一下，不過我不會再效忠於任何人了。”

他計劃取道圖盧茲，在他收覆耶路撒冷的前提下，他可不覺得雷蒙德父子有膽子扣留他，事實上，和他們和解也在他的計劃中，可惜現在的瓊還不是寡婦......“怎麽回事？”他忽然感到馬車劇烈地搖晃了一下，他下意識感到不安。

“出了一些問題，公爵。”車夫道，不對，他心裏警鈴大作，而下一刻無數騎士朝他撲過來，抓住他的手腳，不顧他的叫罵聲將他拖到另一架馬車上。“好久不見，理查。”不知過了過久後，他聽到一個聲音，一個他無比痛恨又無比熟悉的聲音，“從你死去，到我死去，到今天，一千多年了，我一直在地獄裏等你。”

聽到那個聲音，他意識到，他前世最絕望的困境，也不會比此刻更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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