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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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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身

莊令涵後來才聽說,陳定霽少年從軍,一路從屍山血海裏爬出,即便沒有亡父陳沛那“宋國公”的恩蔭,他也一樣能憑借傲人的軍功,站上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頂峰之位。

對於陳定霽來說,殺人確實算不得什麽。這顆人頭代表著一條命,卻也不過是他們拿回去記功領賞的一個普通物什而已。

莊令涵往後退了退,奈何自己還身在浴桶之中,能活動的地盤著實有限。

陳定霽卻沒有動,仔細擦完劍身上的血跡,才將劍收回劍鞘。

浴房的燭光集中在莊令涵這邊,此刻的陳定霽站在半明半寐的陰影裏,身上所著之夜行衣幾乎和墻角的黑暗融為一體,只有雙原本就冷傲幽倨的眼睛,像山間野外狩獵的孤狼一般,幽幽反著熒綠的光暈。

他不動了,只這樣看著她。

她像是被他看中的獵物。

隨時都可能被他吃幹抹凈。

“君侯……”猶豫再三,最終還是莊令涵先開了口,“君侯救命之恩,妾,妾沒齒難忘。”

陳定霽沒有說什麽,只是將佩劍掛回腰上,不聲不響地走了過來。

他的身上沒有沾染過多的血腥之氣。

他繞到她背後,沿著浴桶,半跪了下來。

“夫人,”陳定霽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惹得她又熱又麻,“既然是救命之恩,夫人又準備如何報答?”

莊令涵全身再一次繃緊,“妾身無長物,也並無過人姿色,身懷拙技,只能……”

話音未落,他伸手捏住她的耳珠,兩指揉捏,並不十分疼惜。

連他的指尖都有深重的老繭,仿佛也在嘲弄眼下這令她羞憤欲死的暧昧。

她無法繼續說下去了。

明明剛剛已經想好了怎麽用言語應對他,可是似乎陳定霽在她的面前,從來都不講什麽道理。

空氣裏的血腥味,和她此刻的呼吸一樣,凝固得無聲無息。

玩.弄了片刻,陳定霽稍稍放開,繼而翻過掌指,用手背劃過她早就半幹的頸側。

她此時還裸.身坐在浴桶裏,稍微有所反抗,就會完全春光乍洩。

“夫人剛剛說什麽?”他的手停在她的肩窩處,好整以暇地問她。

“妾……”莊令涵努力平靜,不讓自己軟玉一般的胸脯起伏,“妾只能為君侯……略盡綿薄之力,出謀劃策。”

“夫人,”可陳定霽的語氣裏帶著嘲弄,“我堂堂大齊中書令,一國宰輔,帳下門客幕僚眾多,夫人又憑什麽覺得,你會比他們都要管用?”

即使心中早已料到他會有如此反應,莊令涵也並不氣惱。

她稍稍轉身,略微掙脫了他的右手,用大半張側臉對著陳定霽,垂眸道:“妾自知才疏志短,自不敢與君侯帳下群儒相提並論。不過,妾粗通醫術,又比尋常男子心細,於細微處助益君侯,妾自忖,尚能夠辦到。”

“紅顏禍水,貪色誤國。你們這些女子,本來也只是我們男子功勞簿上的陪襯而已。”陳定霽語帶輕蔑,明明沒有動作,她卻覺得那露在外面良久、已經有些微寒的肩,莫名泛起了一絲熱意。

“與其說,夫人能在策謀上助我,不如說,以夫人這般的天香國色,在身體上悅我,對我的助益更大。”

露.骨至極。

“君侯並不想讓太子殿下死,或者說,暫時還不想讓太子殿下死,是不是?”莊令涵在水下的手攥得死緊,嘴上的話語卻很輕。

陳定霽一言不發,不置可否。

“斛律氏一族仗著斛律太後的權勢囂張跋扈,幾乎不將君侯這個堂堂中書令放在眼裏,如果……”時局到底如何,她也不甚清楚,故意誇大,只想試探他的底線,“如果君侯從了他們的願,殺了太子殿下,君侯在這朝堂之上,便更難震懾他們。不知妾的妄自揣測,是否有道理?”

男人最恨被旁人打壓、久處人之下,尤其是像陳定霽這樣自負倨傲的男人。

莊令涵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不知他此刻的臉色何如,但這一室靜謐,她能聽出來,他呼吸亂了。

“妾曾聽說,斛律太後想將她內兄的小女兒嫁給君侯為妻。”她頓了頓,繼續說道,“也不知,若是君侯真的成了斛律家的乘龍快婿,大齊上下,會怎麽看君侯?君侯手中的親兵,以後還會不會繼續聽從君侯的調遣?朝堂上的眾多……”

話音未落,陳定霽左手卻已經扣住了她青絲微亂的後腦勺,迫使她向前靠近,他的臉也近在咫尺。

大約真的觸了他逆鱗,原本還在她肩上的火,此時卻燒在了他的漆黑的眸子裏。

她突然不敢說話了。

上一世的每一次親密,他都要迫她,無論起初她怎樣拒絕、怎樣編著理由逃避,最後都會在他的種種強壓之下,加倍償還回去。

他從不憐惜她。

不憐惜她的身體,也不憐惜她的性命。

莊令涵忍不住閉上雙眼,即便她此刻掙脫不了他的鉗制,她也不想這樣直面他傾山湧海一般的凝視。

“夫人這是在做什麽?”陳定霽先開了口,“與夫人分別的時候,我就告訴過夫人,我陳文光不近女色。”

不近女色?那他現在又是在做什麽?

前面那句“以身體悅我”,說的又是什麽話?

“君侯……”莊令涵無言以對,仿佛剛剛那個還伶牙俐齒地給他分析利弊的佳人,只是她在這意亂情迷的暧昧現場,強撐著扮演的女中諸葛一樣。

他只一個動作,她便被打回了原形。

“如果我沒有記錯,夫人今日才剛至長安,又是從哪裏知道的這些消息?”陳定霽抓她後髻的大掌並未松勁,反而越制越緊。他修長有力的臂膀靠擦在她裸.出的肩背上,夜行衣布料粗糙,似乎是在提醒著她此刻的難堪境地。

他靠得近了,她便覺得血腥味更濃了。

和稍前在銘柔閣撞到他時,他身上的草木熏香之氣完全不同。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

戰場上披荊斬棘,朝堂上叱咤風雲,所有敢與他作對之人,或是乖乖臣服,或是人頭落地。

滾燙的淚珠,在莊令涵被迫擡開眼簾的一瞬,悄無聲息地滑過她微紅的臉頰。

“妾雖一介婦人,原本深居簡出,但不遠千裏隨夫到此,也想盡自己一分綿薄之力,為夫分憂……”她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君侯的威名,大齊上下無人不知,而妾所慮所言,也有部分確實妾的肺腑之言,不過……”

“夫人,到底是誰家的主人派你出來,用這不入流的美人計勾.引?”陳定霽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時欺上了她還在顫抖的櫻唇,“可惜了,這麽美麗的一張口,卻連謊話都不會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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