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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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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心

嬌嫩的唇珠被反覆摩挲,像是無比疼惜,卻又像是下一瞬,就要將這赤軟紅綿撕碎一般。

莊令涵從桶中伸出雙手,搖搖晃晃地攀上了他欺她迫她的手腕。陳定霽的手腕結實有力,即使是隔著薄薄一層的夜行衣,她也能清晰地摸出他噴張的血脈。

是磅礴的生機,也可以是殺人不眨眼的幹脆利落。

他懷疑她了,懷疑她是敵人派來的細作,今晚的種種皆為計算縝密的布局,層層疊進、步步為營,只等她用美人計使他自甘入甕。

她要是真有這個本事,也不會到如今這個地步了。

“君侯……”她想起了上一世自己在他身下求他憐惜、求他輕柔對待的婉轉模樣,不自覺緊了緊雙手,陳定霽腕處的衣料都被她打濕了,“今日之事,皆為意外,妾全然不知原委,所行所言並無半分虛假,天地可鑒。妾家室清白,人微言輕,所圖不過夫君平安,又怎麽可能鋌而走險行那荒誕之徑?再說……”

桶中的水是冰冷的,可她的掌卻是溫軟細密的。

“再說,今日在銘柔閣,明明是君侯先與妾攀談的。”莊令涵小聲補充,最後幾個字弱如細蚊。

“美人計我見得多了,欲拒還迎的美人計,夫人用起來倒是得心應手。”陳定霽的手終於放開她的唇,向下微劃,幾乎登時又掐住了她的脖頸,只是稍一用力,她的小臉頓時血色全無。

“君侯……君侯饒命……”莊令涵還攥著他腕子,可這突如其來的窒息只能使她的掙紮越來越無力,她艱難地吐字,眼前再一次俱是眩白,“求求君侯……”

等到她快要力竭,再也擠不出一個字的時候,陳定霽才緩緩放開了她。她的雙手脫力垂下,連大難不死的僥幸都來不及品嘗,又被他強硬地握住,幾乎動彈不得。

她連哭都沒了力氣。

“夫人既是只圖夫君平安,又何必費心,關心我何時娶妻、所娶何人?”陳定霽冷冷問道,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

此言頗奇,她實在猜不透他的意思。

“君侯年少有為,如此年青便已身居高位,他人根本望塵莫及。妾……妾不過好奇,究竟何人才能配得上君侯這般的人中龍鳳,與君侯舉案齊眉,為君侯生兒育女……”莊令涵心悸陣陣,話語裏難掩喘籲,“斛律小姐出身名門,又兼秀外慧中,雖然來自鮮卑一族,但卻也配站在君侯身側。”

“夫人倒是為我考慮周到,”陳定霽哂了一哂,“誰坐這宋國公夫人之位,與夫人又有何幹系?莫非,夫人這美人計入戲太深,斛律小姐還未過門,就已經開始嫉妒她了?”

他的手松了一些,莊令涵稍微使勁,便徹底掙脫了他。

見她又往後縮,陳定霽看著她還殘留著點點淚痕的雙眸,心中不自覺泛起了一股熱意。他在這裏耽誤了太久時間,未免多生事端,便也不再與她糾纏,站了起來。

“這賊人屍首我自會處理,夫人可以安心入眠。既然那藏在暗中的黑手已經盯上了夫人,恐怕夫人自己也要加倍小心才是。”說話的時候,陳定霽理了理自己身上的黑色衣衫,話語雖帶關切,但臉上仍面無表情。

他這一關,算是勉強過了。

“君侯……”莊令涵在他俯身去拿那賊人頭顱的時候,終於下定決心開口,“請君侯務必保全妾的夫君夏謙,無論君侯是否真的相信妾,妾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他。”

他眸中似乎掠過了一絲陰影,並沒有理會她的請求。

然後又消失地無聲無息。

直到莊令涵相信他真的走遠了,浴房中已確乎沒有旁人,她才緩緩從浴桶中站了起來。

浴桶中的熱水早已涼透,就像她此刻剛剛死裏逃生的心,雖然還在跳動,卻已經感受不到它該有的熱絡有力。

短短半個時辰之內,她兩次差點被殺,來殺她的人,一個是躲在暗處給蕭毅下毒的黑手,一個是她這一世努力想要避開、卻又不得不再次面對的深淵巨影。

莊令涵緩緩挪到木架前,拿出一旁放置很久的幹巾,擦幹身上早就涼了的水漬。披上備好的幹凈中衣,再移步窗前,打開了緊閉許久的窗牗,讓這一室的血腥味快快散去。

凜冽的秋風吹了進來,一下便把她腦中縈繞的思緒吹得一幹二凈。

她躡手躡腳地回到臥房,夏謙依然睡得無知無識。莊令涵永遠都不會讓他知道,剛剛在浴房中突發的驚變,還有她和陳定霽糾纏不清的關系。

披上大氅,她又找了一些氣味清新的熏香,出門獨自拿了銅盆接了水,將幹凈抹布也順手沾濕。

地上的血跡,浴桶上的血跡,她必須全部清理幹凈。

熏香的氣味很快盈滿她鼻息,一直跪著擦拭也著實令她疲累。

莊令涵原本不算是什麽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小姐,她很小便跟著父親莊瓊生走南闖北,行醫施診。

如今天下幾分,各個國家之間的戰亂不斷,百姓流離失所,邊境更是從未太平過。一路隨著父親穿梭於戰火紛飛的大城小鎮,莊令涵從來就沒覺得辛苦,只希望能通過自己的雙手,拯救更多可憐的人。

她與陳定霽糾纏了太久,地上的血跡都快要幹透了,實在太難擦幹凈。莊令涵不得不使了全身的力氣,直到快要把手上的皮都磨破,才勉強將血汙清除。

就像她和陳定霽一樣,無論她怎麽用力去躲用力去避,還是到了這樣的地步。

擦不幹凈了。

就在夏謙安眠的幾丈之外的距離,她赤.身.裸.體.被另一個男人撫摸,接受他的侮辱和挑釁,無論是否是她自願的,無論她是否被強迫。

盡管,她的初衷是為了保全夏謙,以及保全自己。

她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又好像什麽都做錯了。

下位者與上位者之間,本來就不存在什麽絕對的公平。

她甚至不敢把這些事情說與夏謙聽,她也配不上夏謙對她的好。

陳定霽是上一世害她慘死的敵齊權相,夏謙是這一世拯救她出泥潭的完美丈夫。

事情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莊令涵越想,心裏越是抽悶般地疼痛,身體又已至極限,疲憊和無力悄然湧上了她的全身。在地上跪著跪著,她逐漸不支,終於縮在了那裏。

眼淚難以自制地洶湧而出,她卻只能無聲地哭泣,哭到自己都失了力氣,才迷迷糊糊地,完全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叫醒她的,是磐引的一聲驚呼:“女君!女君你怎麽睡在了這裏?”

渾身僵硬冰冷,莊令涵掙紮著睜開了眼睛,自己手裏還拿著抹布,不遠處銅盆裏的水,也還透著血紅的顏色。

“我昨晚不小心,弄臟了浴房的地面,我……實在是太累了,就睡了過去。”磐引算是與她從小一同長大,一向對她忠心耿耿,她隨便糊弄,也不會起疑。

“磐引,你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莊令涵微微轉頭,望了風來的方向一眼。大開的窗外灰藍一片,時辰尚早。

“昨晚上,驛館裏來了殺手,將與男君同行的那兩位正議大夫和夫人都殺害了。奴婢一早聽到消息,擔心男君和女君出事,就趕緊過來看看。”磐引的聲音還有些驚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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