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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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壇子
周四下午，文曷戴上回國那天奚疑給他的米色鴨舌帽出了門，開車去了秋城機場，準備接了人就去秋城大飯店。
他來的點不算晚，門口卻已經堵了很多奚疑的粉絲，一個個拿著橫幅燈牌等著接機。
文曷壓低了帽子，剛準備往人少的角落裏走，就被一個眼尖的奚粉認了出來。
隨後，他看見大部分奚粉朝自己湧了過來，“社恐”屬性頓時覺醒了，垂著腦袋，帽子壓得更低了。
“soso！你也來接奚爺的機了？”
“我剛才就說這頂帽子眼熟像是奚爺的，你看看果然給了小唯粉。”
“文爺臉紅了，直播間那麽能叭叭，現實中怎麽這麽純情？”
“你文爺網絡上重拳出擊，現實中唯唯諾諾……也有可能是奚爺快到了羞得！”
“soso真的長高了啊！還更帥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邊說邊將文曷圍了起來，他只好半擡頭掃了一圈，說道：“謝謝謝謝，大家不用管我……”
“那怎麽行？”，一個女生將手中的橫幅不由分說地塞到了文曷的懷裏，“來都來了，幹活！”
文曷楞了一下，看向手中的橫幅，上面色彩豐富，寫著“脫然有懷，求之靡途，一處相思，聊表閑愁。”
他掃了一眼，越發覺得熟悉就是想不起來，然後問道：“你這一句從哪取的？”
“我悄悄給你說。”，那個女生頓時笑嘻嘻地湊過來，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這是我從一個作者的書中取的。”
聽到這兒，文曷基本上想起來了，約莫一兩年前他是寫過一篇“奚曷”的古代同人文，前兩句化用的是奚疑名字的出處《歸去來兮辭》。
他表情覆雜地看了一眼那個言辭激動的女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soso我給你講，那個作者絕了！寫奚爺寫的那叫一個出神入化，奚唯必看！”
那個女生悄咪咪看了一眼文曷的神色，繼續說道：“就是……那個，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是個‘奚曷’同人文。”
“但是但是！我保證，4s太太純愛戰神，寫得文巨頂！”
他怎麽不能接受了？
他本人就是那個純愛戰神。
文曷又不好意思打斷女生激動的言語，一時之間抱著手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下一秒，手機響了，他忙摸出來掃了一眼，“你蘇二大爺邀請你語音通話”。
文曷說了一句“抱歉”，迎著那個女生略微失望的眼神和一大堆奚粉探究的目光，把手幅搭到臂彎處走到了角落裏。
“餵？學姐，是課題有什麽問題，還是飯店包廂的事？”
電話的那頭聞言頓時說道：“蘇二，當然soso你要是願意喊爹我也不介意……”
文曷扯了一下嘴角，回道：“我看你是閑的，需不需要文爺先給你點幾杯飲料塞住你的嘴？”
“嘖嘖嘖，對味兒多了。我就說你這張嘴不適合正兒八經的話。”
蘇二知道文曷的性子，卡在他要掛電話之前忙繼續道：“soso，老實交代，你是不是也是個‘奚曷’cp粉？”
文曷聞言怔楞了一下，想了想最近的所作所為，確實沒什麽掉馬行為，問道：“什麽？”
“少瞞你爹了，昨天南南趕論文，雁子閑來無聊刨了你微博關註的人，在最底下看到了4s太太，比關註奚爺還早！”
“說明什麽？說明你三年前就開始磕了！好啊你，當了三年cp粉，騙你爹說你只是個奚唯？”
文曷聞言沈默了一會兒，沒有被發現的尷尬，反而明白了一個道理——蘇二和鴻雁的智商真的有點欠費。
他怎麽可能在關註奚疑之前就關註一個“奚曷”cp粉的太太？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不成立的，哪有倆人還沒認識，就出現同人文的？
不過蘇二的一番話確實提醒了文曷——他差點就掉馬了。
這麽多年了，他居然忘了自己的微博大小號一開始是互關的？
想到這裏，文曷決定開始忽悠“智商欠費”的蘇二，胡扯道：“三年前有粉絲給我推薦，就隨手關註了……”
“關註什麽？”
剛才那句是奚疑的聲音？
文曷捏著放在耳邊的手機猛地轉身，臂彎處的手幅隨著他的動作劃了個大圈。
面前的奚疑紅色的衛衣外面搭著純白的外套，臉上的妝還沒有卸，稍長的頭發紮在腦後，一雙棕色眼眸夾雜著細碎的光，玉白修長的手輕放在行李箱的拉桿上。
奚疑俯身撈起文曷臂彎處那條橫幅，一字一句認真道：“脫然有懷，求之靡途，一處相思，聊表閑愁？”
周圍全是粉絲起哄的尖叫聲，那一刻文曷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要被燒傻了，還有什麽能比偶像念自己寫的同人文句子更羞.恥的？
結果下一秒，被文曷轉身時不小心碰到揚聲筒的微信電話持續輸出。
“你就說你看沒看吧！”，蘇二言辭激動地仿佛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隨後又道：“管你看沒看，微信給你發了幾篇……”
文曷的腦子剛才還在嗡嗡嗡地亂響，聽到蘇二“雞叫”的聲音一下子就回過來神，手忙腳亂了一陣，“啪”地掛了語音通話。
手機回到了和“你蘇二大爺”的對話框，隨著提示音的響起，對方發來了一排文檔、截圖。
女生的聲音？
奚疑半瞇著眼睛，瞧見文曷自從聽到電話的聲音就肉眼可見地臉紅、耳朵紅、眼神閃躲，像極了談戀愛被家長抓包的小孩。
他抿了一下唇，按下心中的疑慮故作輕松地問道：“微信看什麽？”
文曷眼看著奚疑的目光就要掃到自己手機上大寫的《奚疑再愛我一次》，忙按滅了屏幕，找補道：“沒……沒什麽。”
奚疑敢打包票，小唯粉對他有秘密了。
手裏的橫幅無意識間被捏得皺巴巴的，隨著奚疑的松手，軟趴趴地轉回了文曷的臂彎之下。
文曷半垂著腦袋，鴨舌帽遮住了他大半的視線，正當他準備向偶像解釋一番、稍微找補一下之時，奚疑在他前面開了口。
“不是說要吃飯？”，奚疑握著拉桿的手上面青筋微微凸出，一根根蜿蜒在玉白之上，藏了些不便宣之於口的秘密。
“啊……嗷。”，文曷朝四周的粉絲點了下頭，想把手幅還給那位女生被拒絕了。
“這個手幅送你了！希望下次還可以跟soso一起接機！”
“奚爺什麽時候寵寵粉啊，他的簽名已經成絕版了！”
“看起來soso比較好說話，其實唯粉代簽也不是不行？”
文曷瞧了一眼兀自拖著行李箱走在前面、背影稍顯孤獨的奚疑，想了想那些“謠言”，從周圍接了一根筆，小聲地說道：“我趕時間，先簽十個，下次等飛機的時候可以先簽著。”
文曷捏著筆，在幾個燈牌上學著奚疑的字跡幫他簽了名，在幾個粉絲的要求下，又在旁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隨後，他抱著手裏的橫幅，跑著追上了前面的奚疑。
奚疑聽到文曷稍稍喘氣的聲音，沒有看他，反而笑著問道：“簽的名字像嗎？文老師可別再給我加一重罪名——‘擺大牌讓素人代簽’。”
“練了三年，能不像嗎？”，文曷說完整張臉都快縮進鴨舌帽了，露在外面的紅得不像樣。
奚疑聞言偏過頭去，伸手將他的鴨舌帽往上撥了撥，整張臉像是被蒸熟了一般。
他勾了一下嘴角，隨後若有所思地道：“剛才給你打電話那個，是不是這次吃飯要見的？”
奚疑看到了文曷點了下頭，兩只眼睛頓時暗了一下，裝作好奇地問道：“你們史院的聚餐，怎麽要拉上我？是文老師介紹的我嗎？”
“算是，也沒什麽……”，文曷想了想那三個不是cp粉就是毒唯的“豺狼虎豹”，深覺得自己好像在把一顆玉白菜往泥裏推。
他摸了摸鼻尖，視線在自己的前方亂瞟，有些心虛地說道：“就……他們想見見你。”
奚疑直直地盯著他這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心裏略微沈了一下。
這話怎麽聽怎麽像“我找了個女朋友想讓阿奚你幫我看看”。
奚疑“嗯”了一聲便緊緊抿直了唇，開車的一路上兩個人就沒再搭過話。
有時紅燈停車，文曷從後視鏡中看到隱在陰影中的奚疑，半闔著眼仿佛累壞了一般，想說的話也憋了回去。
文曷和奚疑走進秋城大飯店303包間時，那三個人已經整整齊齊地坐著等上菜了。
蘇晴和鴻雁一看到兩人是並肩進來的且那畫面像是帥哥當場走秀，兩雙眼睛登時睜大，亮得可與燈泡“爭輝”。
蘇晴是第一個站起來的，滿臉姨母笑收都收不住。她從座位上繞了過來，走到了兩人面前，說道：“我叫蘇晴，是段老師收的第二個學生，在家也排行老二，叫我蘇二就行！”
“奚爺你也太tm帥啊！電視絕對給你醜顏了！”
奚疑略一挪腳，半個身子擋在了蘇晴和文曷之間，臉上掛上標準式笑容回道：“謝謝，你也很漂亮，看來我已經紅到不用自我介紹了？”
落後蘇晴半個身位的鴻雁憑直覺發現了奚疑的這一舉動，迎著蘇晴不滿的眼神一把將她拽後了幾步，自我介紹道：“我是鴻雁，鴻雁傳書的那個，歡迎歡迎！”
鴻雁後面的甘之南也走了過來，稍顯害羞地朝奚疑說道，“甘之南，你的辯論賽我每場都看過。”
“南南本科也讀得秋大，天天嘴裏念叨著‘奚疑好厲害’、‘奚疑的這個言論值得深究’，是個徹頭徹尾的腦殘粉！”，蘇晴在一旁解釋道。
文曷站在奚疑的身後將他那直系學長學姐掃了一圈，發現他們的長相和性格都很貼合。
蘇晴梳著高馬尾，很漂亮大方的長相，一看就是那種大大咧咧特別好相處的姐姐。
鴻雁一身淡粉色的衛衣，笑起來有個淺淺的梨渦；甘之南的面容偏鋒利一點，但看著呆呆的。
“怎麽不點菜？”，文曷朝前邁了幾步，越過奚疑，又說道：“不是說阿奚下飛機會晚一點，餓了就先吃？”
鴻雁眨了眨眼，一把拉住文曷的胳膊，說道：“我們的小學弟還沒有來，怎麽能吃獨食呢？”
奚疑掃了鴻雁一眼，笑著說道：“我來這裏的次數比較多，我去點吧，你們先坐。”
說罷，奚疑便走出了門點菜去了。
蘇晴目送奚疑離開房間，隨後一把拉住鴻雁到角落裏，說道：“你剛才幹什麽！”
“你沒發現奚爺的走位？”
蘇晴奇怪地問道：“什麽走位？”
“你沖過去的時候，他專門往前走了一步擋住了soso。這說明什麽？”
鴻雁激動地說道：“以我這麽多年的經驗來看，這說明奚爺肯定對soso有意思！但是奚爺估計沒有挑明，並且他默認soso喜歡女生。”
“所以，奚爺防著你是因為害怕你把soso拐走！”
蘇晴聞言雙眼一下子就亮了，點頭道：“我懂我懂，cp粉的自覺一下子就顯現出來，現在開始我就少跟soso說話。”
“絕對保持著一個cp粉的素質——只磕不說話！”
鴻雁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你給soso發‘奚曷’同人文了嗎？那可是我各處精挑細選的良品，絕對都是a貨！”
“發了，但他看沒看我就不知道了，你一會兒去問問。”
蘇晴回去時看到了文曷坐得位置，選了離他最遠的地方，眼神示意了一下對面的鴻雁。
“yes，sir！”，鴻雁朝蘇晴做了手勢和嘴型，一臉激動地坐到了文曷的旁邊。
奚疑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鴻雁整個略顯嬌小的人都快塞進文曷的懷裏了，還伸手在文曷舉著的手機上戳戳點點。
與此同時，一些能模糊聽到的字眼傳到了奚疑的耳朵裏。
“看了嗎看了嗎？”
“這個……沒……”
“看這篇……”
難不成是他聽錯了？
機場那個跟文曷打電話的人不是女生？
奚疑看著擠在一起的兩人瞇了瞇眼睛，隨後邊走邊將自己的純白外套脫下，到文曷身邊時搭在了他的椅子靠背上。
搭衣服的動靜有些大，鴻雁和文曷兩人頓時像受驚的小獸一般散開了。鴻雁擋了擋臉坐了回去，文曷則是按滅了手機低著頭。
奚疑抿了一下唇，在文曷的右邊坐下了，對著他說道：“看你穿得有些薄，我的衣服搭你後面了，出包間的時候套上。”
“嗷，好。”，文曷尷尬得又臉紅了，腦子楞楞地就準備去拿身後的衣服。
奚疑看他整個人呆呆的，不免好笑地攔下了他的手，“包間裏開了暖氣，再套衣服就進蒸籠了。”
他又伸手將文曷頭頂的鴨舌帽摘掉了，仔細地幫他梳理頭發，擡眼間看了一下文曷身後的鴻雁。
鴻雁兩只眼睛比剛才見到正主還亮，嘴巴微微張開，隨後又抽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是被塞到了蜜罐裏，滿臉寫著“請無視我”。
奚疑心下有些奇怪，但還是把控局面地開腔說道：“點了幾道還算可以的菜，如果有什麽其他想吃的也可以加。”
“學生的錢應該不多，這頓還是我請吧。希望各位多照顧一下我家文曷。”
聞言，鴻雁和蘇晴頓時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目光中感受到了cp粉的直覺——開始了開始了，奚爺他開始宣示主權了。
蘇晴假咳了一下，附和道：“奚爺不愧是秋大出來的，對摳門學校真了解！”
“那就先謝過奚爺了！”，鴻雁說完還嫌不夠，一把拽過文曷的胳膊，“社牛”開腔道：“我們一定不讓別人欺負soso。”
文曷聞言扯了一下嘴角，也沒將胳膊收回來，無語道：“我不欺負別人就該你們謝天謝地。”
甘之南若有所思地接道：“那我們保證不讓soso在學校欺負別人而背處分。”
鴻雁立馬附和道：“南南說得好！”
“咳咳！”
鴻雁聽到蘇晴咳嗽，轉過頭看她，問道：“蘇二你咳個屁？對高檔餐廳過敏？”
蘇晴一邊對他擠眉弄眼一邊繼續咳嗽，大有將肺都咳出來的趨勢。
鴻雁在她的提醒下，垂眼看了看自己的狀態——兩只手緊緊抱著文曷的胳膊，將他半個身子都從椅子上拉了過來。
鴻雁咽了一口唾沫，驀地松開了手，導致半個身子在外面的文曷一踉蹌，跌到了他的腿上。
“鴻雁你tm……”，文曷伸手揉了揉自己撞著凳角的腰，直起身子卻看到一臉“爹我錯了”的鴻雁，想了想把臟話吞了回去。
這麽真誠的道歉面容鴻雁不是做給文曷看的，他只是突然感受到了一直忽視的那道視線，如今像兩把刀在他身上砍著。
鴻雁朝對面蘇晴使了個眼色，結果對方埋著頭做了個手勢“已下線”，他悄悄地擡起眼皮看到奚疑給文曷揉腰的同時還瞥了自己一眼。
鴻雁扭了一下頭，朝甘之南說道：“南南，委屈你了……”
隨後鴻雁當著一桌子人的面，直接往甘之南嘴上懟了一大口。
一旁幸災樂禍看戲的蘇晴：“雁子牛逼！”
被巨大的啵嘴聲音吸引的文曷和奚疑：“？”
本想老老實實當個奚唯卻被對象啃了一口的甘之南：“……”
鴻雁故作羞.澀地專門朝奚疑的方向解釋道：“其實他是我男朋友。南南當年從秋城一中追我追到秋大。”
“我那時簡直是史院一朵花，追我的人能把秋大二十個食堂全連起來。”
“南南當時對我死纏爛打，我都說了不喜歡他了，他還時不時在我面前晃蕩，說什麽不選他簡直是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南南簡直是我這輩子見過最不要臉的人！天天在我面前自誇自耀，說他是這世上最帥的仔，笑話他把我鴻雁放哪了？”
鴻雁扯了一大堆，看了一眼奚疑又掃視了一圈，將蘇晴的“嫌疑”也順帶洗刷了，“啊對，蘇二當時也追過我，被我拒絕了就一直追著我哭哭啼啼的，前兩天我嫌她煩就給她塞了男朋友。”
聽對象一通胡扯的甘之南：“……”
被莫名安了個對象的單身狗蘇晴：“？”
文曷仿佛吃到了什麽驚天大瓜，不可置信的目光徘徊在甘之南臉上。
剩下的奚疑聽了鴻雁的“報告”，心裏的石頭一下子就落了地，表情瞬間變成了“無公害”，軟趴趴地枕在文曷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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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的點不算晚，門口卻已經堵了很多奚疑的粉絲，一個個拿著橫幅燈牌等著接機。
文曷壓低了帽子，剛準備往人少的角落裏走，就被一個眼尖的奚粉認了出來。
隨後，他看見大部分奚粉朝自己湧了過來，“社恐”屬性頓時覺醒了，垂著腦袋，帽子壓得更低了。
“soso！你也來接奚爺的機了？”
“我剛才就說這頂帽子眼熟像是奚爺的，你看看果然給了小唯粉。”
“文爺臉紅了，直播間那麽能叭叭，現實中怎麽這麽純情？”
“你文爺網絡上重拳出擊，現實中唯唯諾諾……也有可能是奚爺快到了羞得！”
“soso真的長高了啊！還更帥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邊說邊將文曷圍了起來，他只好半擡頭掃了一圈，說道：“謝謝謝謝，大家不用管我……”
“那怎麽行？”，一個女生將手中的橫幅不由分說地塞到了文曷的懷裏，“來都來了，幹活！”
文曷楞了一下，看向手中的橫幅，上面色彩豐富，寫著“脫然有懷，求之靡途，一處相思，聊表閑愁。”
他掃了一眼，越發覺得熟悉就是想不起來，然後問道：“你這一句從哪取的？”
“我悄悄給你說。”，那個女生頓時笑嘻嘻地湊過來，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這是我從一個作者的書中取的。”
聽到這兒，文曷基本上想起來了，約莫一兩年前他是寫過一篇“奚曷”的古代同人文，前兩句化用的是奚疑名字的出處《歸去來兮辭》。
他表情覆雜地看了一眼那個言辭激動的女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soso我給你講，那個作者絕了！寫奚爺寫的那叫一個出神入化，奚唯必看！”
那個女生悄咪咪看了一眼文曷的神色，繼續說道：“就是……那個，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是個‘奚曷’同人文。”
“但是但是！我保證，4s太太純愛戰神，寫得文巨頂！”
他怎麽不能接受了？
他本人就是那個純愛戰神。
文曷又不好意思打斷女生激動的言語，一時之間抱著手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下一秒，手機響了，他忙摸出來掃了一眼，“你蘇二大爺邀請你語音通話”。
文曷說了一句“抱歉”，迎著那個女生略微失望的眼神和一大堆奚粉探究的目光，把手幅搭到臂彎處走到了角落裏。
“餵？學姐，是課題有什麽問題，還是飯店包廂的事？”
電話的那頭聞言頓時說道：“蘇二，當然soso你要是願意喊爹我也不介意……”
文曷扯了一下嘴角，回道：“我看你是閑的，需不需要文爺先給你點幾杯飲料塞住你的嘴？”
“嘖嘖嘖，對味兒多了。我就說你這張嘴不適合正兒八經的話。”
蘇二知道文曷的性子，卡在他要掛電話之前忙繼續道：“soso，老實交代，你是不是也是個‘奚曷’cp粉？”
文曷聞言怔楞了一下，想了想最近的所作所為，確實沒什麽掉馬行為，問道：“什麽？”
“少瞞你爹了，昨天南南趕論文，雁子閑來無聊刨了你微博關註的人，在最底下看到了4s太太，比關註奚爺還早！”
“說明什麽？說明你三年前就開始磕了！好啊你，當了三年cp粉，騙你爹說你只是個奚唯？”
文曷聞言沈默了一會兒，沒有被發現的尷尬，反而明白了一個道理——蘇二和鴻雁的智商真的有點欠費。
他怎麽可能在關註奚疑之前就關註一個“奚曷”cp粉的太太？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不成立的，哪有倆人還沒認識，就出現同人文的？
不過蘇二的一番話確實提醒了文曷——他差點就掉馬了。
這麽多年了，他居然忘了自己的微博大小號一開始是互關的？
想到這裏，文曷決定開始忽悠“智商欠費”的蘇二，胡扯道：“三年前有粉絲給我推薦，就隨手關註了……”
“關註什麽？”
剛才那句是奚疑的聲音？
文曷捏著放在耳邊的手機猛地轉身，臂彎處的手幅隨著他的動作劃了個大圈。
面前的奚疑紅色的衛衣外面搭著純白的外套，臉上的妝還沒有卸，稍長的頭發紮在腦後，一雙棕色眼眸夾雜著細碎的光，玉白修長的手輕放在行李箱的拉桿上。
奚疑俯身撈起文曷臂彎處那條橫幅，一字一句認真道：“脫然有懷，求之靡途，一處相思，聊表閑愁？”
周圍全是粉絲起哄的尖叫聲，那一刻文曷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要被燒傻了，還有什麽能比偶像念自己寫的同人文句子更羞.恥的？
結果下一秒，被文曷轉身時不小心碰到揚聲筒的微信電話持續輸出。
“你就說你看沒看吧！”，蘇二言辭激動地仿佛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隨後又道：“管你看沒看，微信給你發了幾篇……”
文曷的腦子剛才還在嗡嗡嗡地亂響，聽到蘇二“雞叫”的聲音一下子就回過來神，手忙腳亂了一陣，“啪”地掛了語音通話。
手機回到了和“你蘇二大爺”的對話框，隨著提示音的響起，對方發來了一排文檔、截圖。
女生的聲音？
奚疑半瞇著眼睛，瞧見文曷自從聽到電話的聲音就肉眼可見地臉紅、耳朵紅、眼神閃躲，像極了談戀愛被家長抓包的小孩。
他抿了一下唇，按下心中的疑慮故作輕松地問道：“微信看什麽？”
文曷眼看著奚疑的目光就要掃到自己手機上大寫的《奚疑再愛我一次》，忙按滅了屏幕，找補道：“沒……沒什麽。”
奚疑敢打包票，小唯粉對他有秘密了。
手裏的橫幅無意識間被捏得皺巴巴的，隨著奚疑的松手，軟趴趴地轉回了文曷的臂彎之下。
文曷半垂著腦袋，鴨舌帽遮住了他大半的視線，正當他準備向偶像解釋一番、稍微找補一下之時，奚疑在他前面開了口。
“不是說要吃飯？”，奚疑握著拉桿的手上面青筋微微凸出，一根根蜿蜒在玉白之上，藏了些不便宣之於口的秘密。
“啊……嗷。”，文曷朝四周的粉絲點了下頭，想把手幅還給那位女生被拒絕了。
“這個手幅送你了！希望下次還可以跟soso一起接機！”
“奚爺什麽時候寵寵粉啊，他的簽名已經成絕版了！”
“看起來soso比較好說話，其實唯粉代簽也不是不行？”
文曷瞧了一眼兀自拖著行李箱走在前面、背影稍顯孤獨的奚疑，想了想那些“謠言”，從周圍接了一根筆，小聲地說道：“我趕時間，先簽十個，下次等飛機的時候可以先簽著。”
文曷捏著筆，在幾個燈牌上學著奚疑的字跡幫他簽了名，在幾個粉絲的要求下，又在旁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隨後，他抱著手裏的橫幅，跑著追上了前面的奚疑。
奚疑聽到文曷稍稍喘氣的聲音，沒有看他，反而笑著問道：“簽的名字像嗎？文老師可別再給我加一重罪名——‘擺大牌讓素人代簽’。”
“練了三年，能不像嗎？”，文曷說完整張臉都快縮進鴨舌帽了，露在外面的紅得不像樣。
奚疑聞言偏過頭去，伸手將他的鴨舌帽往上撥了撥，整張臉像是被蒸熟了一般。
他勾了一下嘴角，隨後若有所思地道：“剛才給你打電話那個，是不是這次吃飯要見的？”
奚疑看到了文曷點了下頭，兩只眼睛頓時暗了一下，裝作好奇地問道：“你們史院的聚餐，怎麽要拉上我？是文老師介紹的我嗎？”
“算是，也沒什麽……”，文曷想了想那三個不是cp粉就是毒唯的“豺狼虎豹”，深覺得自己好像在把一顆玉白菜往泥裏推。
他摸了摸鼻尖，視線在自己的前方亂瞟，有些心虛地說道：“就……他們想見見你。”
奚疑直直地盯著他這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心裏略微沈了一下。
這話怎麽聽怎麽像“我找了個女朋友想讓阿奚你幫我看看”。
奚疑“嗯”了一聲便緊緊抿直了唇，開車的一路上兩個人就沒再搭過話。
有時紅燈停車，文曷從後視鏡中看到隱在陰影中的奚疑，半闔著眼仿佛累壞了一般，想說的話也憋了回去。
文曷和奚疑走進秋城大飯店303包間時，那三個人已經整整齊齊地坐著等上菜了。
蘇晴和鴻雁一看到兩人是並肩進來的且那畫面像是帥哥當場走秀，兩雙眼睛登時睜大，亮得可與燈泡“爭輝”。
蘇晴是第一個站起來的，滿臉姨母笑收都收不住。她從座位上繞了過來，走到了兩人面前，說道：“我叫蘇晴，是段老師收的第二個學生，在家也排行老二，叫我蘇二就行！”
“奚爺你也太tm帥啊！電視絕對給你醜顏了！”
奚疑略一挪腳，半個身子擋在了蘇晴和文曷之間，臉上掛上標準式笑容回道：“謝謝，你也很漂亮，看來我已經紅到不用自我介紹了？”
落後蘇晴半個身位的鴻雁憑直覺發現了奚疑的這一舉動，迎著蘇晴不滿的眼神一把將她拽後了幾步，自我介紹道：“我是鴻雁，鴻雁傳書的那個，歡迎歡迎！”
鴻雁後面的甘之南也走了過來，稍顯害羞地朝奚疑說道，“甘之南，你的辯論賽我每場都看過。”
“南南本科也讀得秋大，天天嘴裏念叨著‘奚疑好厲害’、‘奚疑的這個言論值得深究’，是個徹頭徹尾的腦殘粉！”，蘇晴在一旁解釋道。
文曷站在奚疑的身後將他那直系學長學姐掃了一圈，發現他們的長相和性格都很貼合。
蘇晴梳著高馬尾，很漂亮大方的長相，一看就是那種大大咧咧特別好相處的姐姐。
鴻雁一身淡粉色的衛衣，笑起來有個淺淺的梨渦；甘之南的面容偏鋒利一點，但看著呆呆的。
“怎麽不點菜？”，文曷朝前邁了幾步，越過奚疑，又說道：“不是說阿奚下飛機會晚一點，餓了就先吃？”
鴻雁眨了眨眼，一把拉住文曷的胳膊，說道：“我們的小學弟還沒有來，怎麽能吃獨食呢？”
奚疑掃了鴻雁一眼，笑著說道：“我來這裏的次數比較多，我去點吧，你們先坐。”
說罷，奚疑便走出了門點菜去了。
蘇晴目送奚疑離開房間，隨後一把拉住鴻雁到角落裏，說道：“你剛才幹什麽！”
“你沒發現奚爺的走位？”
蘇晴奇怪地問道：“什麽走位？”
“你沖過去的時候，他專門往前走了一步擋住了soso。這說明什麽？”
鴻雁激動地說道：“以我這麽多年的經驗來看，這說明奚爺肯定對soso有意思！但是奚爺估計沒有挑明，並且他默認soso喜歡女生。”
“所以，奚爺防著你是因為害怕你把soso拐走！”
蘇晴聞言雙眼一下子就亮了，點頭道：“我懂我懂，cp粉的自覺一下子就顯現出來，現在開始我就少跟soso說話。”
“絕對保持著一個cp粉的素質——只磕不說話！”
鴻雁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你給soso發‘奚曷’同人文了嗎？那可是我各處精挑細選的良品，絕對都是a貨！”
“發了，但他看沒看我就不知道了，你一會兒去問問。”
蘇晴回去時看到了文曷坐得位置，選了離他最遠的地方，眼神示意了一下對面的鴻雁。
“yes，sir！”，鴻雁朝蘇晴做了手勢和嘴型，一臉激動地坐到了文曷的旁邊。
奚疑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鴻雁整個略顯嬌小的人都快塞進文曷的懷裏了，還伸手在文曷舉著的手機上戳戳點點。
與此同時，一些能模糊聽到的字眼傳到了奚疑的耳朵裏。
“看了嗎看了嗎？”
“這個……沒……”
“看這篇……”
難不成是他聽錯了？
機場那個跟文曷打電話的人不是女生？
奚疑看著擠在一起的兩人瞇了瞇眼睛，隨後邊走邊將自己的純白外套脫下，到文曷身邊時搭在了他的椅子靠背上。
搭衣服的動靜有些大，鴻雁和文曷兩人頓時像受驚的小獸一般散開了。鴻雁擋了擋臉坐了回去，文曷則是按滅了手機低著頭。
奚疑抿了一下唇，在文曷的右邊坐下了，對著他說道：“看你穿得有些薄，我的衣服搭你後面了，出包間的時候套上。”
“嗷，好。”，文曷尷尬得又臉紅了，腦子楞楞地就準備去拿身後的衣服。
奚疑看他整個人呆呆的，不免好笑地攔下了他的手，“包間裏開了暖氣，再套衣服就進蒸籠了。”
他又伸手將文曷頭頂的鴨舌帽摘掉了，仔細地幫他梳理頭發，擡眼間看了一下文曷身後的鴻雁。
鴻雁兩只眼睛比剛才見到正主還亮，嘴巴微微張開，隨後又抽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是被塞到了蜜罐裏，滿臉寫著“請無視我”。
奚疑心下有些奇怪，但還是把控局面地開腔說道：“點了幾道還算可以的菜，如果有什麽其他想吃的也可以加。”
“學生的錢應該不多，這頓還是我請吧。希望各位多照顧一下我家文曷。”
聞言，鴻雁和蘇晴頓時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目光中感受到了cp粉的直覺——開始了開始了，奚爺他開始宣示主權了。
蘇晴假咳了一下，附和道：“奚爺不愧是秋大出來的，對摳門學校真了解！”
“那就先謝過奚爺了！”，鴻雁說完還嫌不夠，一把拽過文曷的胳膊，“社牛”開腔道：“我們一定不讓別人欺負soso。”
文曷聞言扯了一下嘴角，也沒將胳膊收回來，無語道：“我不欺負別人就該你們謝天謝地。”
甘之南若有所思地接道：“那我們保證不讓soso在學校欺負別人而背處分。”
鴻雁立馬附和道：“南南說得好！”
“咳咳！”
鴻雁聽到蘇晴咳嗽，轉過頭看她，問道：“蘇二你咳個屁？對高檔餐廳過敏？”
蘇晴一邊對他擠眉弄眼一邊繼續咳嗽，大有將肺都咳出來的趨勢。
鴻雁在她的提醒下，垂眼看了看自己的狀態——兩只手緊緊抱著文曷的胳膊，將他半個身子都從椅子上拉了過來。
鴻雁咽了一口唾沫，驀地松開了手，導致半個身子在外面的文曷一踉蹌，跌到了他的腿上。
“鴻雁你tm……”，文曷伸手揉了揉自己撞著凳角的腰，直起身子卻看到一臉“爹我錯了”的鴻雁，想了想把臟話吞了回去。
這麽真誠的道歉面容鴻雁不是做給文曷看的，他只是突然感受到了一直忽視的那道視線，如今像兩把刀在他身上砍著。
鴻雁朝對面蘇晴使了個眼色，結果對方埋著頭做了個手勢“已下線”，他悄悄地擡起眼皮看到奚疑給文曷揉腰的同時還瞥了自己一眼。
鴻雁扭了一下頭，朝甘之南說道：“南南，委屈你了……”
隨後鴻雁當著一桌子人的面，直接往甘之南嘴上懟了一大口。
一旁幸災樂禍看戲的蘇晴：“雁子牛逼！”
被巨大的啵嘴聲音吸引的文曷和奚疑：“？”
本想老老實實當個奚唯卻被對象啃了一口的甘之南：“……”
鴻雁故作羞.澀地專門朝奚疑的方向解釋道：“其實他是我男朋友。南南當年從秋城一中追我追到秋大。”
“我那時簡直是史院一朵花，追我的人能把秋大二十個食堂全連起來。”
“南南當時對我死纏爛打，我都說了不喜歡他了，他還時不時在我面前晃蕩，說什麽不選他簡直是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南南簡直是我這輩子見過最不要臉的人！天天在我面前自誇自耀，說他是這世上最帥的仔，笑話他把我鴻雁放哪了？”
鴻雁扯了一大堆，看了一眼奚疑又掃視了一圈，將蘇晴的“嫌疑”也順帶洗刷了，“啊對，蘇二當時也追過我，被我拒絕了就一直追著我哭哭啼啼的，前兩天我嫌她煩就給她塞了男朋友。”
聽對象一通胡扯的甘之南：“……”
被莫名安了個對象的單身狗蘇晴：“？”
文曷仿佛吃到了什麽驚天大瓜，不可置信的目光徘徊在甘之南臉上。
剩下的奚疑聽了鴻雁的“報告”，心裏的石頭一下子就落了地，表情瞬間變成了“無公害”，軟趴趴地枕在文曷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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