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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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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集英殿內張燈結彩絲竹聲聲,殷朝太後設宴款待遠道而來的烏孫皇帝符郁。

禮部擬定列席的王公親貴文武重臣於黃昏時分進殿入席等候,待到天色黑透,隨著禮讚官一聲呼,烏孫皇帝帶著十幾名武將並數十名侍從,大步走了進來。

頭戴金冠身穿玄色紗袍,腳蹬鑲金烏舄,分明是殷朝的裝扮。隨著禮讚官指引盤膝坐下,武將們學著盤了幾下盤不起來, 在他頷首默許下,或蹲著或直著腿坐著,呆在各自的幾案後。

徐泰長子徐淳乃是郡馬, 以皇親身份忝然在座,當下高聲嘲笑:“你們依著你們蠻夷的規矩來就是, 何必學我們天/朝上邦?學又學不像,瞧瞧, 直著腿坐著也就罷了,還有蹲著的。”

有人附和笑了起來,烏孫武將中有幾個人面現怒色,符郁擡手輕輕下壓,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深邃的目光超徐淳掃了過來,沈聲說道:“原來是徐小公爺,多年不見。”

徐淳身子一縮, 我都沒認出他,他竟然能認出我?

符郁喚一聲小固,身後走出一位侍從,站到場中沖著眾人團團作個揖,伶牙俐齒說道:“十九年前我主來到殷朝京師同文館,徐小公爺聽說那兒有一個蠻夷孩子,帶著人從城東跑到城西,就為了朝我主扔石頭,一扔扔上了癮,覺得十分有趣,每日得空就去,帶著一堆孩子圍著我主,欺辱我主。”

小固說著話面現激憤之色,幾步跳到徐淳面前:“小的是我主的侍兒,你們叫做小黃門,手無縛雞之力,徐小公爺可敢下場跟我比試比試?”

徐淳看一眼小固,面黃肌瘦身形矮小,起身擼袖子道:“爺有什麽不敢的?”

徐泰喝一聲坐下,徐淳指指小固:“我怕他嗎?我還打不過個他?”

“徐小公爺張口閉口打打殺殺的,可見十九年過去,你身體見長年紀見長,就是腦子沒見長。”小固嘲諷笑道,“咱們以文會友,小的問徐小公爺一個問題,徐小公爺二十七歲,小的十七歲,再有多少年,小的就和徐小公爺一般大了?”。

“那當然是再有十年。”徐淳脫口而出。

眾人哄堂大笑,殷朝的眾位官員想忍,也忍不住。笑聲中徐泰一張老臉通紅,莊親王站起身指著門口,大吼道:“徐淳,你改名徐蠢算了,你他娘的給本王滾出去。”

徐淳向來怕這個老丈人,朝著殿門外抱頭鼠竄。一邊跑一邊嘟囔:“他這問題太簡單了,我一時沒有細想,脫口而出,我哪能不知道呢?我又不是傻子。”

小固退回場外,一本正經沖符郁躬身施禮:“啟稟皇上,經小的查驗,徐小公爺腦子確實沒見長。”

符郁面無表情擺了擺手,小固乖乖站回他身後。

眾人低下去的笑聲又高了起來,莊親王跳進場內大吼一聲,“都他娘的別笑了。”指著徐泰蠻橫說道,“衛國公,你下場跟他們的武將比試比試,給本王出出這口氣。”

徐泰剛擺擺手,莊親王橫眉立目說道:“堂堂禁軍都統,平日裏吹牛皮都快吹到天上去了,今日見了烏孫人,怎麽就慫了?”

孫智周正冷眼看熱鬧,一看徐泰也急了,忙過來摁住他肩,笑對莊親王說道:“今日太後設宴款待烏孫國皇帝陛下,不是比武練兵,還請王爺坐回去。”

莊親王嗤得一聲冷笑:“孫相國?孫智周,整日笑哈哈假裝彌勒佛,裝糊塗和稀泥,你也敢管本王?”

孫智周也有些氣,坐回去不理他了,袖手等著他出更大的醜,莊親王在場中轉個圈看向符郁:“本王跟著三代皇帝,見過無數次番邦來朝,比文鬥武,我朝從未輸過。符郁,你敢不敢跟本王比試比試?”

符郁沒理他,小固跳了出來:“比贏了我,才能跟我主比試。這位王爺,就跟小的比試猜謎語可好?”

禮部尚書鮑正清一看莊親王也要出醜,忙起身說道:“因三月份那次早朝的事,此次禮部擬定列席的名單中本沒有王爺,可太後說王爺乃是皇族中輩分最高的長者,一定要讓莊親王來。王爺若是真有比試的興致,等太後來了再開場不遲。”

莊親王氣焰矮了下去,退出場外回到座位上做好,對符郁說道:“不是本王不敢跟你們比試,等太後皇上來了再說。”

十九年前就曾聽說過這位紈絝王爺,據說是天不怕地不怕皇帝也不怕,怎麽?竟然怕他們的小太後?符郁起了些興味。

就聽門外禮讚官一聲宣,太後駕到,皇上駕到。

長公主駙馬馮茂和太師方貽直在前,十數名內禁衛在後,簇擁著一位女子,女子身形高挑腰身細瘦,穿青色翟衣,頭戴翠色燕居冠,冠頂薄紗垂下,遮住她的面龐,卻不掩其氣魄,尊貴典雅,從容不迫。

她拉著小皇帝的手,徑直向他走了過來。

符郁站起身,右手放於左胸,躬身為禮,溫雅示意小皇帝拱手回禮,自己則左手握拳,右手覆於其上,卻不屈膝,行了半個萬福禮。然後微笑看著符郁,用烏孫語說了一番話表示熱忱的歡迎,符郁訝異著用簡略的烏孫語致謝,身後眾位武將和侍從激動起來,得到符郁首肯,單膝跪下去手摁在胸口,行了烏孫的大禮。

溫雅頷首示意,笑說免禮,依然是烏孫語,小固爬起來機靈說道:“太後這口流利的烏孫話驚著我們了。”

他說的是漢話,溫雅笑問:“你是漢人吧?”

“是。”小固笑說道,“烏孫生活著很多漢人。”

“都過得好嗎?”溫雅笑問。

“有好的有不好的,就和烏孫百姓一樣。”小固覷一眼符郁的臉色。

溫雅嗯一聲:“看來他們把烏孫當做了家,這一樣我朝做的不好,我朝百姓對烏孫多有誤解,藍眸竟被視為妖孽,不過我有決心讓百姓改變觀念。”

符郁更為訝異,用漢話說道,“太後高瞻遠矚深明大義,我十分欽佩。”說著話比手道,“太後請坐,皇帝陛下請坐。”

溫雅牽著皇帝到幾後跪坐了,聲音略高說道:“今日我設宴款待烏孫皇帝陛下,禮部和鴻臚寺已備下歌舞助興,無需比文鬥武,各位貴客和列位臣工將諸事放下,盡情暢懷吃喝。為表誠意,我先喝三盞。”

說著話一手端起酒盞,一手掀起面紗,別過臉去連喝三盞。

烏孫眾位武將哄然喝彩,符郁也連喝三盞,馮茂帶頭起哄,年紀輕些的臣工跟著鼓噪起來,馮茂又帶頭給幾位烏孫武士敬酒,烏孫武將回敬,幾巡酒過後,雙方開始推杯換盞,氣氛輕松許多。

符郁對著溫雅遙遙舉杯,溫雅又喝一盞,數名烏孫武將挨個向她敬酒,溫雅照喝。

榮恪站在她身後柱子陰影裏,看她頻頻舉杯,斜眼看向馮茂,馮茂正喝得歡,根本顧不上看他。

再找翟沖,翟沖出了殿門巡邏,不在殿中。

從陰影裏走出,緩慢踱步至小皇帝身後,對侍奉酒菜的崇福低聲說道:“歌舞,該歌舞了。”

崇福彎下腰在小皇帝耳邊一說,皇帝看向溫雅喚一聲母後:“母後,兒子想看歌舞了。”

太後一聲吩咐,絲竹管弦齊奏,兩隊美艷的舞伎從側門走進,在燈下隨著音樂翩翩起舞,這些舞伎乃是精心挑選而出,個個美艷絕倫,舞姿曼妙動人,席間漸漸安靜下來,人們忘了吃喝,目不轉睛欣賞舞蹈。

榮恪看沒人再向溫雅勸酒,站回陰影裏滿意而笑。

一曲終了,舞伎退出,一位穿著烏孫衣衫的女子懷抱琵琶走了進來,站在場中行個福禮,站直身子錚得一聲撥動了絲弦,奏響烏孫老少皆知的曲子“黑走馬”,節奏強勁歡快,若駿馬奔騰,數位烏孫武將下場隨著節奏邊歌邊舞,馮茂帶頭起身喝彩,年輕的臣子跟著鼓掌,幾位老臣覺得有趣,臉上也現了笑容,莊親王看著場中躍躍欲試,被身後親隨勸住了。

溫雅透過面紗看向符郁,盤膝坐著,斂著雙眸微低著頭,似乎周圍嘈雜與他無關。

琵琶奏罷,接著是古琴曲《春江花月夜》,然後一隊歌伎進來獻唱,烏孫與殷朝的歌曲各唱兩首,此時氣氛已是高潮,在座的人們都有了醉意。

醉意朦朧中遠遠有簫聲傳來,其聲清幽嗚咽如隔雲端,眾人引頸遠望,簫聲漸近,一位女子娉婷而來,剛走進場中,一曲終了簫聲止歇,聽者意猶未盡,齊齊看向吹簫的人。

削肩細腰體態輕盈,微低著頭,裊裊站在場中。

“擡起頭來。”靜默中符郁突然出聲。

女子依言擡起了頭,面龐娟麗五官清秀,柔美溫婉,楚楚動人。

符郁盯著那女子,竟有些癡了。

榮恪站在陰影裏看得清楚,不由一笑,這下看出符郁的喜好來了,女色。

一笑又皺了眉頭,仔細看這位吹簫的樂伎,眉眼竟和太後有些像。

薛明也看出來了,指著那位樂伎大聲說道:“退下。”

樂伎忙忙福身後退,太後卻發話了:“等等,我有幾句話要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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