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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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
我是在論壇裏認識檀竹的，我慣常於潛水，大多數的情況都是不發言跟帖的。
只是他發的那張照片實在是吸引我，按捺不住心潮澎湃，便往下翻，找到了他留在帖子裏的聯系方式，主動加了他的□□號。
他很快通過了好友驗證。問我——你是？
我思索了片刻，隨便編了個名字反問他——你是XXX嗎？
他當然不是，那不過是我隱藏本意拙劣的借口罷了。
但是我想，他必然也是知道的，不過沒有揭穿我而已。
後來我們斷斷續續的聊天，但也沒有聊得更深入，間或互相在說說下面評論，了解彼此的近況。
就這樣，時間流逝，過了快一年。
有一天他聯系我，說要來N城，問我要不要見一面。
那一年我20歲，大學還沒畢業。出於對他莫名的信任和隱隱惡趣味瘋狂的叫囂，我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那是我第一次和幾乎全然陌生的網友見面，安全警示教育早已拋之腦後，我心裏想著，他一個癱子又能把我怎麽樣呢，真遇到什麽事情我跑就是了，他還能追得上我不成。
竟然還有些期待他的到來。
他家在南方，這次是一路北上處理些事情，他說他根本不順路，途徑N城作短暫的停留，是他繞道刻意為之，他是特意來看我的。
我信了。
心裏有點佩服他，一個癱子，兩千多公裏輾轉飛機高鐵各種交通工具，獨自一人用小四輪丈量祖國大地倒有點獨行俠客的意味了。
他來的那天我翹了一天課，去車站接他。因為交通事故堵車，我遲到了，他便發來消息說去候車廳的肯德基等我。
在公交車上我忐忑起來，心跳有點加速，想著一會見到他要怎麽面對他，又想著今天可能會發生的一些事情。
從沒想過循規蹈矩本本份份的乖乖女，有天也能做出這樣出格的事情。
可是沒一會，就釋然了，已經要見面了，管他那麽多呢，似乎我是雀躍和期待的，不知道他是不是。
我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在最拐角的位置，身下的輪椅和帖子裏的照片上一樣，亮眼的藍色，款式很新潮，看著價格不菲，很是輕便。對他來說應該也很好用，畢竟代替了他的雙腿，要承擔他所有的重量。
他也看到了我，朝我微笑揮手，“這裏”我聽到他輕輕的說，和電話裏的聲音有點區別，帶著點南方嬌軟的口音。
我幾步走了過去，也朝他笑，應該是臉紅了，他比我想象中的要年輕，也比照片裏看著要白皙一些。深褐色的雙眸清澈，睫毛纖長，兩道劍眉飛揚。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沒關系，你坐那邊吧。”他拉了拉身邊的凳子，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要吃點什麽
嗎？你沒來，我就沒點東西。”
因為在候車廳裏，這個餐廳人來人往，聲音嘈雜。我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稍微傾身回答，“不用，路上出了交通事故，我不是有意遲到的。”
他先是打量了我一番，然後捂嘴笑了，“我知道，你已經發消息說過了呀。”
“哦，”一時無言，我突然像是宕機了一樣，失去了組織語言的能力。只呆呆的看他。
“怎麽，你平常不是挺能說的嗎？這會看到我害羞？”他調侃道，轉身一只手撐在桌邊，另一只手繞到輪椅的靠背，單手取了掛在輪椅靠背上的背包，提到自己的雙腿上放好。他在背包裏翻找，終於找到了一個小小的盒子遞到我面前，“給你的禮物。拆開看看喜不喜歡。”
我接了過來，打開是一串白色珍珠手串，圓滾滾的珠子用金色的細金屬絲串在一起，配上一個小小的金色的元寶吊墜。
很精致，我很喜歡。擡頭看他，有點不好意思，“謝謝，不過我沒準備禮物……”
他又笑了，“你是女生，怎麽能讓你準備禮物。你要是實在不好意思，就請我吃飯吧。”
“好啊，時間還早，我們出去逛逛吧。”我終於平覆了心情，找回了點主動權。
“去哪裏？”
“地鐵一站路，我們去XX公園吧。”
“你是東道主，你做主。”
“你的酒店訂了嗎？需不需要先去放行李？”
“不用，一來一回耽誤時間，我的東西不多。”他拍了拍還放在腿上的黑色包。
他的腿和輪椅一起藏在桌面下，我的視線被桌面完全擋住了，只能看到他撐在桌子上的胳膊和這張年輕英俊的臉。
“走吧，”他把背包又掛回了輪椅的靠背，雙手握住輪圈調整方向，很熟練的把自己從桌子底下挪了出來，停在我的座位旁邊。
我這才得以仔細的看他的腿，他穿了一條黑色的休閑褲，料子在這樣的季節看來有點偏厚了，褲子已經盡可能幫他遮住了一些殘態，但即使布料硬挺也難以隱藏這樣明顯的細瘦和畸形。穿著深藍色阿甘鞋的雙腳，似乎沒有分量一般輕輕的踩在輪椅踏板上，隨著他的劃動輪椅的動作，細瘦的小腿居然還微微的晃動了一下。
我頓時心神蕩漾。
他深深的看著我，對我近乎□□的眼神並不介意，敲了敲我的座椅扶手，“楞著幹嘛，走啊。”
我站起身來，躲開了他的意味深長的眼神，胸口起伏著，臉上燒紅一片。
跟在他的身後出了餐廳的門，只看得到輪椅的低矮的靠背和他略顯單薄的肩頭，毛茸茸的發頂有幾簇倔強的頭發被風吹起又落下。
我的心仿佛也被那無形的風搔弄了一遍又一遍，癢癢的，澀澀的。
出了候車廳，要經過一條長長的通道才能進入地鐵站，他配合著我步行的速度，慢慢的一下下劃動輪椅好讓我能走在他身側，偶爾扭頭看我，“那裏有什麽好玩的？”
“有鴨子船，去劃船怎麽樣？或者你想做什麽？”
“我都可以。”他翹了翹嘴角，笑得人畜無害。
遇到一段長長的斜坡，他劃的有點吃力，雙手握住輪圈用力往前送，劃到一半停下側頭看我，“好累……”他拉長了語調，有一絲絲撒嬌的意味。
我停下步子，嘆了口氣，無奈的看他，像是看一只聽話而又惹人憐愛的小狗。我記得自己的聲音很輕，卻缺了點理直氣壯的底氣。
“我來推你吧。”繞到他的身後，握住了讓我肖想無數次的輪椅把手，把手摩擦的痕跡很少，想來並不常有人給他推輪椅。
他的輪椅推起來比我想象中的要容易，很順滑，上坡時微微傾身發力，便能很順利的前進。
“其實我不太喜歡別人幫我推的。”他的聲音在下方響起。
“嗯？為什麽？”
“因為會顯得自己更沒用啊，姑奶奶。”
我簡直無語，他叫我姑奶奶，明明我比他還小三歲。
“你不是一直都這麽沒用嗎，連個坡都上不去。”
“那還不是因為你，”他坐在輪椅上，突然身體後傾，仰頭看我，我低下頭就能看到他的眼睛。“你喜歡推啊。”
他像是看透了我那難以啟齒的小心思，距離有點近，他的氣息噴在我臉上，撩紅了我的耳朵。
“我還失禁，今天綁了尿袋，所以接下來如果褲腿沒有遮好，你不小心看到了不要驚訝。”
我被這突兀的告知嚇了一跳，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話回答他，然後就聽見他如釋重負道，“我習慣提前告訴別人，免得我自己心裏壓力很大，提心吊膽總是害怕被別人看到。”
這樣的理論，我簡直無法反駁。為了給自己減少壓力，也不管被動接收的人死活，是他能幹得出來的事。
“你對誰都是這樣直接嗎？”
他還仰著頭，眼神看起來誠懇且真摯，面帶笑意卻有一點得逞的狡黠。“也不是，只是喜歡看你窘迫的樣子。”
我沒說話，鼻腔裏“哼~”了一聲，表示不滿。
不過已經走到了平路上，我也沒有松開輪椅的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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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論壇裏認識檀竹的，我慣常於潛水，大多數的情況都是不發言跟帖的。
只是他發的那張照片實在是吸引我，按捺不住心潮澎湃，便往下翻，找到了他留在帖子裏的聯系方式，主動加了他的□□號。
他很快通過了好友驗證。問我——你是？
我思索了片刻，隨便編了個名字反問他——你是XXX嗎？
他當然不是，那不過是我隱藏本意拙劣的借口罷了。
但是我想，他必然也是知道的，不過沒有揭穿我而已。
後來我們斷斷續續的聊天，但也沒有聊得更深入，間或互相在說說下面評論，了解彼此的近況。
就這樣，時間流逝，過了快一年。
有一天他聯系我，說要來N城，問我要不要見一面。
那一年我20歲，大學還沒畢業。出於對他莫名的信任和隱隱惡趣味瘋狂的叫囂，我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那是我第一次和幾乎全然陌生的網友見面，安全警示教育早已拋之腦後，我心裏想著，他一個癱子又能把我怎麽樣呢，真遇到什麽事情我跑就是了，他還能追得上我不成。
竟然還有些期待他的到來。
他家在南方，這次是一路北上處理些事情，他說他根本不順路，途徑N城作短暫的停留，是他繞道刻意為之，他是特意來看我的。
我信了。
心裏有點佩服他，一個癱子，兩千多公裏輾轉飛機高鐵各種交通工具，獨自一人用小四輪丈量祖國大地倒有點獨行俠客的意味了。
他來的那天我翹了一天課，去車站接他。因為交通事故堵車，我遲到了，他便發來消息說去候車廳的肯德基等我。
在公交車上我忐忑起來，心跳有點加速，想著一會見到他要怎麽面對他，又想著今天可能會發生的一些事情。
從沒想過循規蹈矩本本份份的乖乖女，有天也能做出這樣出格的事情。
可是沒一會，就釋然了，已經要見面了，管他那麽多呢，似乎我是雀躍和期待的，不知道他是不是。
我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在最拐角的位置，身下的輪椅和帖子裏的照片上一樣，亮眼的藍色，款式很新潮，看著價格不菲，很是輕便。對他來說應該也很好用，畢竟代替了他的雙腿，要承擔他所有的重量。
他也看到了我，朝我微笑揮手，“這裏”我聽到他輕輕的說，和電話裏的聲音有點區別，帶著點南方嬌軟的口音。
我幾步走了過去，也朝他笑，應該是臉紅了，他比我想象中的要年輕，也比照片裏看著要白皙一些。深褐色的雙眸清澈，睫毛纖長，兩道劍眉飛揚。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沒關系，你坐那邊吧。”他拉了拉身邊的凳子，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要吃點什麽
嗎？你沒來，我就沒點東西。”
因為在候車廳裏，這個餐廳人來人往，聲音嘈雜。我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稍微傾身回答，“不用，路上出了交通事故，我不是有意遲到的。”
他先是打量了我一番，然後捂嘴笑了，“我知道，你已經發消息說過了呀。”
“哦，”一時無言，我突然像是宕機了一樣，失去了組織語言的能力。只呆呆的看他。
“怎麽，你平常不是挺能說的嗎？這會看到我害羞？”他調侃道，轉身一只手撐在桌邊，另一只手繞到輪椅的靠背，單手取了掛在輪椅靠背上的背包，提到自己的雙腿上放好。他在背包裏翻找，終於找到了一個小小的盒子遞到我面前，“給你的禮物。拆開看看喜不喜歡。”
我接了過來，打開是一串白色珍珠手串，圓滾滾的珠子用金色的細金屬絲串在一起，配上一個小小的金色的元寶吊墜。
很精致，我很喜歡。擡頭看他，有點不好意思，“謝謝，不過我沒準備禮物……”
他又笑了，“你是女生，怎麽能讓你準備禮物。你要是實在不好意思，就請我吃飯吧。”
“好啊，時間還早，我們出去逛逛吧。”我終於平覆了心情，找回了點主動權。
“去哪裏？”
“地鐵一站路，我們去XX公園吧。”
“你是東道主，你做主。”
“你的酒店訂了嗎？需不需要先去放行李？”
“不用，一來一回耽誤時間，我的東西不多。”他拍了拍還放在腿上的黑色包。
他的腿和輪椅一起藏在桌面下，我的視線被桌面完全擋住了，只能看到他撐在桌子上的胳膊和這張年輕英俊的臉。
“走吧，”他把背包又掛回了輪椅的靠背，雙手握住輪圈調整方向，很熟練的把自己從桌子底下挪了出來，停在我的座位旁邊。
我這才得以仔細的看他的腿，他穿了一條黑色的休閑褲，料子在這樣的季節看來有點偏厚了，褲子已經盡可能幫他遮住了一些殘態，但即使布料硬挺也難以隱藏這樣明顯的細瘦和畸形。穿著深藍色阿甘鞋的雙腳，似乎沒有分量一般輕輕的踩在輪椅踏板上，隨著他的劃動輪椅的動作，細瘦的小腿居然還微微的晃動了一下。
我頓時心神蕩漾。
他深深的看著我，對我近乎□□的眼神並不介意，敲了敲我的座椅扶手，“楞著幹嘛，走啊。”
我站起身來，躲開了他的意味深長的眼神，胸口起伏著，臉上燒紅一片。
跟在他的身後出了餐廳的門，只看得到輪椅的低矮的靠背和他略顯單薄的肩頭，毛茸茸的發頂有幾簇倔強的頭發被風吹起又落下。
我的心仿佛也被那無形的風搔弄了一遍又一遍，癢癢的，澀澀的。
出了候車廳，要經過一條長長的通道才能進入地鐵站，他配合著我步行的速度，慢慢的一下下劃動輪椅好讓我能走在他身側，偶爾扭頭看我，“那裏有什麽好玩的？”
“有鴨子船，去劃船怎麽樣？或者你想做什麽？”
“我都可以。”他翹了翹嘴角，笑得人畜無害。
遇到一段長長的斜坡，他劃的有點吃力，雙手握住輪圈用力往前送，劃到一半停下側頭看我，“好累……”他拉長了語調，有一絲絲撒嬌的意味。
我停下步子，嘆了口氣，無奈的看他，像是看一只聽話而又惹人憐愛的小狗。我記得自己的聲音很輕，卻缺了點理直氣壯的底氣。
“我來推你吧。”繞到他的身後，握住了讓我肖想無數次的輪椅把手，把手摩擦的痕跡很少，想來並不常有人給他推輪椅。
他的輪椅推起來比我想象中的要容易，很順滑，上坡時微微傾身發力，便能很順利的前進。
“其實我不太喜歡別人幫我推的。”他的聲音在下方響起。
“嗯？為什麽？”
“因為會顯得自己更沒用啊，姑奶奶。”
我簡直無語，他叫我姑奶奶，明明我比他還小三歲。
“你不是一直都這麽沒用嗎，連個坡都上不去。”
“那還不是因為你，”他坐在輪椅上，突然身體後傾，仰頭看我，我低下頭就能看到他的眼睛。“你喜歡推啊。”
他像是看透了我那難以啟齒的小心思，距離有點近，他的氣息噴在我臉上，撩紅了我的耳朵。
“我還失禁，今天綁了尿袋，所以接下來如果褲腿沒有遮好，你不小心看到了不要驚訝。”
我被這突兀的告知嚇了一跳，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話回答他，然後就聽見他如釋重負道，“我習慣提前告訴別人，免得我自己心裏壓力很大，提心吊膽總是害怕被別人看到。”
這樣的理論，我簡直無法反駁。為了給自己減少壓力，也不管被動接收的人死活，是他能幹得出來的事。
“你對誰都是這樣直接嗎？”
他還仰著頭，眼神看起來誠懇且真摯，面帶笑意卻有一點得逞的狡黠。“也不是，只是喜歡看你窘迫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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