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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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2
他平視前方時，我推著輪椅的這個角度，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只能看到垂放在細瘦大腿上的兩只手，因為有我這個勞動力，他居然閑著撚衣角。
“你得謝謝我，因為跟我在一塊，你可以享受很多特權。”
“比如呢？”
“地鐵應該有特殊通道供我這樣的輪椅人士使用的吧，我們待會應該可以直接進去。”
我沒想到的是被他說中了，不僅他直接進去了，我也生平第一次不用買票就進了地鐵。
可能是他太過顯眼，我們甚至沒來得及主動去找地鐵的工作人員打開特殊通道，便有人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幫助了。
被一位帥氣的小哥一路指引，我們被安全的護送到候車點。
“怎麽樣，你是不是沾了我的光？”他對這樣的特殊對待見怪不怪，還有心思逗弄我，
“省了幾塊錢巨款。”
“那我真得謝謝您，一會請你吃雪糕。”
已經過了早高峰，但因為是可以乘車的火車站點，候車的人也絕對不少。周圍人潮如織，人聲轟鳴。
很快地鐵來了，“待會可以幫忙扶著點後面麽？我可以翹輪椅上小坎，不過得需要你的保護。”他問的小心翼翼。
這時，我看到車廂和站臺不完全是平齊的，甚至還有一點不小的縫隙。
我安慰他。“你放心，我在後面。”
他見下車的人流已經走完，便自己劃著輪椅上前，兩只手放在輪圈上微微用力，身體略微前傾，用巧勁一下子把輪椅的前邊小輪翹起了幾公分，保持住平衡，然後輪圈向前一些，小輪順利的落在了略高的車廂裏。
我護在他的身後，見狀也連忙握上把手用力一推，我們才得以順利的上了地鐵。
進了車廂，周圍的人都挺有素質，給他的輪椅讓出了一片小小的空地。
我把他推到了拐角處，他自己調整方向，讓輪椅緊貼著車廂壁，而我把他圈在這一個小小的罅隙裏。
我很享受此刻，手撐在他輪椅的扶手上，身體右靠卸下一點點重量。雖然周圍都是陌生人，環境嘈雜，但卻很放松的感覺。
地鐵上人有點多，還有人在走動，碰到了他完全不能動的腳。他不得不用右手去扶兩條腿膝蓋下方，搬動自己的腳往踏板內再挪一些。
不知怎的，我卻生出了點感同身受的意味，擡眼不滿的剜了一眼碰到他腳的那人背影。
然後又看著他的腳，毫無力氣的任人擺布。他用手每撥動一下，腳就輕飄飄軟軟的挪動一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我的心上。
“沒有我你可怎麽辦。”我輕輕的捏了一下他的肩頭，撥開人流，繞到他的對面站好。
讓他的踏板和腳尖貼靠著我的小腿，擋住了別人無意識的觸碰。
在那一刻，我覺得他是一個完全需要被照顧的對象，沒有我，他可能真的不行。
根本沒有想過，他一個人跨越兩千多公裏，經歷了幾次交通工具的換乘，他怎麽可能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又怎麽可能過分的依賴他人呢。甚至他的輪椅上，飛機托運的標簽都還在。
所以，他見我這樣，咧嘴對我笑得眉眼彎彎，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謝謝，”又學著我的語氣，重覆了我說的話“沒有我你可怎麽辦。”
我瞪他，並把自己的背包扔在了他的腿上。“看好了，丟了咱倆今天就要餓肚子了。”
他乖乖的雙手攏好，很快，地鐵到站了。
為了節省幾分鐘的路程，也為了在我面前炫技，證明自己相當牛掰，他拒絕了我繞路去走直行電梯的提議。
他說他可以坐扶梯的，只要我在後邊保護他就行。
我想了想，對此沒有異議，也想看看他到底如何‘技藝高超’；只對他說，“那我求求你千萬小心，別弄不好，摔下來壓死後邊的我。”
他對自己相當有自信，拍拍輪椅，“怎麽會，你別小瞧我，我的駕駛技術出神入化。”
待下車的人流散去，他便劃動輪椅，往扶梯去。
我也跟在他的身後,‘保護他’，實際也起不到什麽作用，我之前又沒推過輪椅，也沒有和他這樣殘障人士相伴過，根本沒有任何經驗，撐死了算個不合格的應急預案。
他把輪椅劃到第一級臺階上，雙臂展開，雙手緊緊握住了電梯兩邊的扶手，隨著扶梯的滾動，臺階漸漸上升，他調整自己的姿勢，向下壓低重心，大小輪子分別卡在臺階與臺階落差的間隙。
沒費什麽力氣就成功的在我面前顯擺了一番。
我跟在後邊，由衷的感嘆道，“厲害呀。”
“那是當然！”他還挺驕傲，“練了很久呢！”
白色的短袖T恤因為他雙臂展開，身體前傾的原因往上湊了很多，露出一截精瘦的細腰；褲腰也可能因為之前轉移的原因，被拉扯的有點低。
導致我在他的身後，毫無意外的看到了袒露在外的肌膚上，那一塊很大的疤痕。
原本光滑細膩的肌膚上，尾椎骨上方有一塊不規則的，拳頭大小的傷疤，愈合的不好，疤痕凹凸不平，暗沈的色素沈澱在四周，真的很醜很醜。
我判斷這樣的位置和傷痕是什麽造成的，首先想到的是褥瘡。
想到他曾說過，意外受傷癱瘓的時候很小，家裏兄弟姐妹多，家庭條件並不好，事故賠償款輾轉拖延了四年才拿到，大概那個時候父母親為了生計也沒有很盡心的照顧他。
又有一點心疼他了，於是在電梯上升的空檔，我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傷疤，在他的感知平面以下，他竟然毫無知覺。
我默默嘆了一口氣，拽了拽他的T恤下擺，把裸露在外的肌膚蓋住。
他這才感覺到，“怎麽了？”
我沒好氣的說，“露屁股了！”隨即又提醒他，認真上電梯，“你小心點，別砸死我。”
不知道是哪句話戳到了他敏感的神經，剛剛還得意的情緒似乎瞬間低落了許多，他悶悶“哦”了一聲。
上了樓，找了個不礙事的地方，他一只手撐著輪椅的坐墊，好讓另一邊的屁股擡起一點，剩下的一只手繞到背後撈自己的褲腰，來回交替了幾次，好不容易才把褲子往上提了提。
兩只腳隨著他的動作在踏板上左搖右擺，像是個可憐的小尾巴。
“你是不是看到我屁股了！”他恨恨的問。
“是又怎麽樣，”我糾正他，“是半個屁股，你漏給我看的。”
“你怎麽不告訴我！”語氣有點急躁，對我的埋怨不加掩飾。
“怎麽，你這麽紮眼，還怕別人看？”
我心裏了然，原來是因為這個。但卻不打算慣著他，說完不等他有所反應，抓了還在他腿上的背包扭頭就走。
我一個黃花大閨女，怎麽看我都是吃虧的那一個，誰有工服伺候他這突如其來的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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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視前方時，我推著輪椅的這個角度，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只能看到垂放在細瘦大腿上的兩只手，因為有我這個勞動力，他居然閑著撚衣角。
“你得謝謝我，因為跟我在一塊，你可以享受很多特權。”
“比如呢？”
“地鐵應該有特殊通道供我這樣的輪椅人士使用的吧，我們待會應該可以直接進去。”
我沒想到的是被他說中了，不僅他直接進去了，我也生平第一次不用買票就進了地鐵。
可能是他太過顯眼，我們甚至沒來得及主動去找地鐵的工作人員打開特殊通道，便有人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幫助了。
被一位帥氣的小哥一路指引，我們被安全的護送到候車點。
“怎麽樣，你是不是沾了我的光？”他對這樣的特殊對待見怪不怪，還有心思逗弄我，
“省了幾塊錢巨款。”
“那我真得謝謝您，一會請你吃雪糕。”
已經過了早高峰，但因為是可以乘車的火車站點，候車的人也絕對不少。周圍人潮如織，人聲轟鳴。
很快地鐵來了，“待會可以幫忙扶著點後面麽？我可以翹輪椅上小坎，不過得需要你的保護。”他問的小心翼翼。
這時，我看到車廂和站臺不完全是平齊的，甚至還有一點不小的縫隙。
我安慰他。“你放心，我在後面。”
他見下車的人流已經走完，便自己劃著輪椅上前，兩只手放在輪圈上微微用力，身體略微前傾，用巧勁一下子把輪椅的前邊小輪翹起了幾公分，保持住平衡，然後輪圈向前一些，小輪順利的落在了略高的車廂裏。
我護在他的身後，見狀也連忙握上把手用力一推，我們才得以順利的上了地鐵。
進了車廂，周圍的人都挺有素質，給他的輪椅讓出了一片小小的空地。
我把他推到了拐角處，他自己調整方向，讓輪椅緊貼著車廂壁，而我把他圈在這一個小小的罅隙裏。
我很享受此刻，手撐在他輪椅的扶手上，身體右靠卸下一點點重量。雖然周圍都是陌生人，環境嘈雜，但卻很放松的感覺。
地鐵上人有點多，還有人在走動，碰到了他完全不能動的腳。他不得不用右手去扶兩條腿膝蓋下方，搬動自己的腳往踏板內再挪一些。
不知怎的，我卻生出了點感同身受的意味，擡眼不滿的剜了一眼碰到他腳的那人背影。
然後又看著他的腳，毫無力氣的任人擺布。他用手每撥動一下，腳就輕飄飄軟軟的挪動一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我的心上。
“沒有我你可怎麽辦。”我輕輕的捏了一下他的肩頭，撥開人流，繞到他的對面站好。
讓他的踏板和腳尖貼靠著我的小腿，擋住了別人無意識的觸碰。
在那一刻，我覺得他是一個完全需要被照顧的對象，沒有我，他可能真的不行。
根本沒有想過，他一個人跨越兩千多公裏，經歷了幾次交通工具的換乘，他怎麽可能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又怎麽可能過分的依賴他人呢。甚至他的輪椅上，飛機托運的標簽都還在。
所以，他見我這樣，咧嘴對我笑得眉眼彎彎，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謝謝，”又學著我的語氣，重覆了我說的話“沒有我你可怎麽辦。”
我瞪他，並把自己的背包扔在了他的腿上。“看好了，丟了咱倆今天就要餓肚子了。”
他乖乖的雙手攏好，很快，地鐵到站了。
為了節省幾分鐘的路程，也為了在我面前炫技，證明自己相當牛掰，他拒絕了我繞路去走直行電梯的提議。
他說他可以坐扶梯的，只要我在後邊保護他就行。
我想了想，對此沒有異議，也想看看他到底如何‘技藝高超’；只對他說，“那我求求你千萬小心，別弄不好，摔下來壓死後邊的我。”
他對自己相當有自信，拍拍輪椅，“怎麽會，你別小瞧我，我的駕駛技術出神入化。”
待下車的人流散去，他便劃動輪椅，往扶梯去。
我也跟在他的身後,‘保護他’，實際也起不到什麽作用，我之前又沒推過輪椅，也沒有和他這樣殘障人士相伴過，根本沒有任何經驗，撐死了算個不合格的應急預案。
他把輪椅劃到第一級臺階上，雙臂展開，雙手緊緊握住了電梯兩邊的扶手，隨著扶梯的滾動，臺階漸漸上升，他調整自己的姿勢，向下壓低重心，大小輪子分別卡在臺階與臺階落差的間隙。
沒費什麽力氣就成功的在我面前顯擺了一番。
我跟在後邊，由衷的感嘆道，“厲害呀。”
“那是當然！”他還挺驕傲，“練了很久呢！”
白色的短袖T恤因為他雙臂展開，身體前傾的原因往上湊了很多，露出一截精瘦的細腰；褲腰也可能因為之前轉移的原因，被拉扯的有點低。
導致我在他的身後，毫無意外的看到了袒露在外的肌膚上，那一塊很大的疤痕。
原本光滑細膩的肌膚上，尾椎骨上方有一塊不規則的，拳頭大小的傷疤，愈合的不好，疤痕凹凸不平，暗沈的色素沈澱在四周，真的很醜很醜。
我判斷這樣的位置和傷痕是什麽造成的，首先想到的是褥瘡。
想到他曾說過，意外受傷癱瘓的時候很小，家裏兄弟姐妹多，家庭條件並不好，事故賠償款輾轉拖延了四年才拿到，大概那個時候父母親為了生計也沒有很盡心的照顧他。
又有一點心疼他了，於是在電梯上升的空檔，我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傷疤，在他的感知平面以下，他竟然毫無知覺。
我默默嘆了一口氣，拽了拽他的T恤下擺，把裸露在外的肌膚蓋住。
他這才感覺到，“怎麽了？”
我沒好氣的說，“露屁股了！”隨即又提醒他，認真上電梯，“你小心點，別砸死我。”
不知道是哪句話戳到了他敏感的神經，剛剛還得意的情緒似乎瞬間低落了許多，他悶悶“哦”了一聲。
上了樓，找了個不礙事的地方，他一只手撐著輪椅的坐墊，好讓另一邊的屁股擡起一點，剩下的一只手繞到背後撈自己的褲腰，來回交替了幾次，好不容易才把褲子往上提了提。
兩只腳隨著他的動作在踏板上左搖右擺，像是個可憐的小尾巴。
“你是不是看到我屁股了！”他恨恨的問。
“是又怎麽樣，”我糾正他，“是半個屁股，你漏給我看的。”
“你怎麽不告訴我！”語氣有點急躁，對我的埋怨不加掩飾。
“怎麽，你這麽紮眼，還怕別人看？”
我心裏了然，原來是因為這個。但卻不打算慣著他，說完不等他有所反應，抓了還在他腿上的背包扭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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