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破身隕今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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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破身隕今何有
第三十一章
但，她應有的東西？
她應有的東西是甚麽？
如履薄冰的皇太女之位？
無真心可托付的最美好的時光？
還是血親間的自相殘殺，到最後連自己性命一同陪進去的宮變？
這些都是她應有的東西，也是讓她痛不欲生的東西。
親情束之高墻，愛情無處可尋，友情.......友情只是空歡喜一場。
“我應有的東西？”
李粲輕嘆一聲，道：“哥，所謂的應有的東西，是一切悲劇的緣由——”
“粲粲，你在胡說甚麽？”
察覺到李粲情緒的異樣，李相不悅打斷她的話：“皇位本來就該是你的，拿回這一切難道不應該嗎？”
“天家宗室子何其多，皇伯父縱然瞧不上我，也大可從其他宗室子裏選出一個作為皇儲來培養，但是他沒有這麽做，他只想把皇位留給你。”
“哪怕你是女子，歷史前朝根本沒有女子為帝的前例，他為你違背祖制，不封後納妃，背負昏君罵名，他為你做了這麽多，不是為了讓你有朝一日聽了幾句旁人的花言巧語，便拱手河山的！”
李粲瞳孔驟然收縮。
“李丹桓那廝有甚好的？”
李相手指李桓營帳方向，聲音仍在繼續：“除卻一張好皮囊，他還有甚麽？粲粲，你不止是粲粲，你還是皇太女，你是皇伯父唯一的女兒，皇位的繼承人，九州大地的統治者！”
李粲身如雷擊。
李相見李粲怔怔不說話，以為自己口氣太重，又惹她不快，便雙手撫著她的肩膀，放軟了聲音，柔聲道：“善善，乖乖聽哥的話，讓哥把你的東西拿回來。”
“至於李丹桓，你若真喜歡，我也不攔你，三宮六院那麽多位置，隨便把他安置一處就可以，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你是天子，而不是李丹桓。”
李粲呼吸微頓。
片刻後，李粲擡起頭，看著李相灼灼眼眸，道：“好，拿回我應得的東西。”
從梨園送命到現在，對她來講不過月餘時間，她看到的是至親自相殘殺，為皇位送命，自己孑然一身，痛苦不堪，而險些忘了，身為天家子女，這些本就是與生俱來的。
享受了至高無上的榮耀，便註定要忍受難以名狀的痛苦。
她的心智，她的思想，還停留在十五歲，太稚嫩也太理所當然。
而李相，已經二十有七，是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藩王，一個敢與帝王叫板的諸侯，縱然仍年少時期的莽撞仍在，但數十年的風霜足夠讓他透過表象看本質——她不僅僅是李丹桓的玩伴，更是大夏的皇太女。
她必須要擔起她的責任來。
哪怕李丹桓是個極優秀的帝王，她也要把他拉下馬，原因無他，她才是天家正統，大行皇帝立下的唯一繼承人，若她將皇位拱手相送，那麽她的父皇，她的姑姑，那些前赴後繼死在爭奪皇位路上的人的死，全部沒了意義——沒有人會覺得自己是個很差勁的人，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在皇位上能做得更好，若自我感覺良好便可以做帝王，那麽未來的大夏，會亂成甚麽樣子？
你行你上這個口子，不能開。
她必須撥亂反正。
她忽而有些明白，李相哪怕知道自己與李桓相爭的勝算並不大，卻也要堅持以卵擊石的原因，無規矩不成方圓，天家最不重視規矩，但也最重視規矩，規矩是天家威嚴不容踐踏，每一個天家子女，都會維護天家威嚴，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李桓是亂臣賊子，天家子女人人得而誅之，她活著，她要手刃這個亂臣賊子，李相是與她最親最近的人，她若死了，李相便要替她擔起這個責任來。
“這才是皇太女應有的樣子！”
李粲終於吐口，李相松了一口氣，伸出手，想像普通兄妹一樣抱一下李粲以示親昵，可他與李粲向來是劍拔弩張的，親密無間的動作無論對於他，還是對於李粲，都是格外別扭的。
他的手僵在半空，最後落在李粲肩膀上，放緩聲音囑咐道：“我讓我的親衛護著你.......”
李粲頓覺天旋地轉，險些一頭栽在地上——李相力氣大，她現在的身體又是養在深閨不曾習武的嬌嬌女身體，戴著護甲的掌心拍下來，根本不是她能承受得了的。
“.......省得一會兒亂起來旁人傷到你。”
李相連忙扶著李粲，面色微尬。
李粲站穩身體，幽怨看著李相。
李相撓了撓頭，打著圓場：“這身體不行，日後你做了女帝，劍術與騎術要練起來。”
“知道了。”
李粲沒有好氣道。
李相本就不是甚麽細心的性子，類似這樣的意外，在他們幼年時期發生過無數次，比如說他剛學了劍術，興沖沖找她顯擺，卻將她的頭發削去一縷，她破口大罵他狼子野心，想殺了她自己好有機會繼承皇位，他臉上白一陣青一陣，又怕又氣，哆哆嗦嗦說以後再不找她練劍。
再比如說，下人孝敬他汗血寶馬，他騎了一會兒，覺得此馬甚好，便老毛病犯了，去她面前炫耀。
他起著汗血寶馬，見了她伸出一只手向她打招呼，但他的騎術在天家子女裏只能說一般，良駒又是有性子的，他一只手的情況下根本控不住馬，失去控制的戰馬直沖沖向她奔來。
馬的速度太快，衛士們一時間難以攔下戰馬，宮人們嚇得四散奔逃，她站在校場裏，看嘶鳴的戰馬越來越近。
危機關頭，是李桓拉了她一把。
又是李桓。
她的人生裏，似乎永遠繞不過李桓。
“你傻了嗎？怎麽不跑？！”
她和李桓摔在地上，戰馬幾乎貼著李桓的背飛奔而過，一片慌亂中，素來嬉皮笑臉的李桓氣急敗壞沖她大吼。
她的手背蹭破皮，很疼，她揉著手，性子一下子上來了，道：“鬼知道他會這麽害我。”
李桓微不可查嘆了一聲，又恢覆往日細心，從袖子裏拿出帕子，輕柔給她包著手。
“下次小心點。”
李桓的聲音很輕，仿佛一開口就被風吹散：“只有我和陛下不會害你。”
“知道了。”
她有點不耐煩，只想去找李相麻煩，根本沒在意李桓的話。
李桓牽著她的手，走到李相面前。
李相剛被馬摔下來，鼻青臉腫躺在地上哀嚎著，見她走過來，想從地上爬起來，問道：“你——”
然李桓不等他說完，一腳踹在他腿上，他又倒在地上，尚未說完的話變了味：“艹，李丹桓你幹嘛？！”
“幹嘛？”
李桓冷笑，一只手拎著李相衣領，整個人陰郁得嚇人：“李相，你是不是.......”
李桓後面的聲音很低，她幾乎聽不到他究竟在說甚麽，只看到李相瞳孔驟然收縮，囂張氣焰一下子被澆滅，如砧板上的魚肉在求饒：“我錯了！李丹桓我錯了！”
但李桓根本不聽李相的話，一拳一拳砸在李相臉上。
衛士們圍上來想將他們拉開，但一個是她最親密的人，一個是她的堂哥，貿然插手只會傷了二人，只敢好言相勸，並不敢插手去拉。
“嗷！”
李相的聲音像殺豬，向她求救：“粲粲救我。”
那時的李相，大抵是真的以為李桓會殺他。
就如那時的她一樣——李桓實在陰鷙淩厲，無論做出甚麽事，都不會讓人意外。
李桓的衣袖沾了血，李相的聲音一聲更比一聲低，跟著李相的隨從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跪在她面前哀求著。
“三郎，算了。”
她多少有點於心不忍，勸李桓：“我又沒傷著，教訓教訓他就得了。要是真把他打死了，父皇多半要你去抵命。”
“那又如何。”
李桓的聲音如在刀劍上滾過一般，不覆往日好聽。
李桓並不是逞兇鬥狠的性子，性子隨和，是宮裏出了名的好脾氣，聽他這樣說，她不免楞了一下，問：“你說甚麽？”
“沒甚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桓深吸一口氣，低低道。
她去拉李桓衣袖，李桓在她的阻攔下終於松開李相，站起身，桃花眼斂著瀲灩，道：“以後走在我右邊。”
她點頭應著，瞧了一眼李相。
李相滿臉是血，不知生死，躺在地上像一灘死泥。
李桓見她心不在焉，扳正她的臉，讓她看著他，又向她道：“我不在的時候，記得躲。”
“知道了。”
她道：“你甚麽時候變得這麽哆嗦了？”
李桓微抿唇，似乎想說甚麽，但到最後甚麽也沒說，只是伸出手，把她抱在懷裏，臉枕在她的肩上。
“粲粲，我很怕。”
李桓的聲音輕輕的，呼吸間的熱氣灑在她的脖頸處，很癢，卻也很舒服。
時隔多年，她依舊能清楚想起李桓說話時的口氣，以及他身上獨有的淡淡的脂粉香，在他緊緊抱著她的時候，甜香脂粉氣無孔不入，糾纏著她的記憶，讓她明明在回憶與李相的往事時也要帶上關於他的氣息，似乎在無聲昭示著，他與她，早就密不可分。
終其一生，她都活在他的氣息中。
往事如潮水仿佛隨時能將人淹沒，李粲閉了閉眼，微閉眼，輕揉眉心。
再親密又如何，不一樣要刀劍相向？
在他身披天子袞服時，她與他的結局便已寫好。
不死不休。
“哥，你的法子不行。”
李粲睜開眼，道：“宣州兵雖然悍勇，但遠遠不是京都禁軍的對手。”
她不是優柔寡斷的性子，既做了決定，便不會拖泥帶水。
“讓我來。”
她平靜道：“敵眾我寡，攻心為上。”
李相微微一怔。
微薄陽光透過帷幕照進來，徐徐灑在面前少女身上，少女身材纖細，眉眼如畫，若煙雨中楚楚可憐的花，可當她說出這句話，漂亮眼眸沈靜，像極了殺人不見血的刀。
恍惚間，他又見到當年殺伐果決一怒百官懼的皇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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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但，她應有的東西？
她應有的東西是甚麽？
如履薄冰的皇太女之位？
無真心可托付的最美好的時光？
還是血親間的自相殘殺，到最後連自己性命一同陪進去的宮變？
這些都是她應有的東西，也是讓她痛不欲生的東西。
親情束之高墻，愛情無處可尋，友情.......友情只是空歡喜一場。
“我應有的東西？”
李粲輕嘆一聲，道：“哥，所謂的應有的東西，是一切悲劇的緣由——”
“粲粲，你在胡說甚麽？”
察覺到李粲情緒的異樣，李相不悅打斷她的話：“皇位本來就該是你的，拿回這一切難道不應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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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你是女子，歷史前朝根本沒有女子為帝的前例，他為你違背祖制，不封後納妃，背負昏君罵名，他為你做了這麽多，不是為了讓你有朝一日聽了幾句旁人的花言巧語，便拱手河山的！”
李粲瞳孔驟然收縮。
“李丹桓那廝有甚好的？”
李相手指李桓營帳方向，聲音仍在繼續：“除卻一張好皮囊，他還有甚麽？粲粲，你不止是粲粲，你還是皇太女，你是皇伯父唯一的女兒，皇位的繼承人，九州大地的統治者！”
李粲身如雷擊。
李相見李粲怔怔不說話，以為自己口氣太重，又惹她不快，便雙手撫著她的肩膀，放軟了聲音，柔聲道：“善善，乖乖聽哥的話，讓哥把你的東西拿回來。”
“至於李丹桓，你若真喜歡，我也不攔你，三宮六院那麽多位置，隨便把他安置一處就可以，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你是天子，而不是李丹桓。”
李粲呼吸微頓。
片刻後，李粲擡起頭，看著李相灼灼眼眸，道：“好，拿回我應得的東西。”
從梨園送命到現在，對她來講不過月餘時間，她看到的是至親自相殘殺，為皇位送命，自己孑然一身，痛苦不堪，而險些忘了，身為天家子女，這些本就是與生俱來的。
享受了至高無上的榮耀，便註定要忍受難以名狀的痛苦。
她的心智，她的思想，還停留在十五歲，太稚嫩也太理所當然。
而李相，已經二十有七，是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藩王，一個敢與帝王叫板的諸侯，縱然仍年少時期的莽撞仍在，但數十年的風霜足夠讓他透過表象看本質——她不僅僅是李丹桓的玩伴，更是大夏的皇太女。
她必須要擔起她的責任來。
哪怕李丹桓是個極優秀的帝王，她也要把他拉下馬，原因無他，她才是天家正統，大行皇帝立下的唯一繼承人，若她將皇位拱手相送，那麽她的父皇，她的姑姑，那些前赴後繼死在爭奪皇位路上的人的死，全部沒了意義——沒有人會覺得自己是個很差勁的人，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在皇位上能做得更好，若自我感覺良好便可以做帝王，那麽未來的大夏，會亂成甚麽樣子？
你行你上這個口子，不能開。
她必須撥亂反正。
她忽而有些明白，李相哪怕知道自己與李桓相爭的勝算並不大，卻也要堅持以卵擊石的原因，無規矩不成方圓，天家最不重視規矩，但也最重視規矩，規矩是天家威嚴不容踐踏，每一個天家子女，都會維護天家威嚴，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李桓是亂臣賊子，天家子女人人得而誅之，她活著，她要手刃這個亂臣賊子，李相是與她最親最近的人，她若死了，李相便要替她擔起這個責任來。
“這才是皇太女應有的樣子！”
李粲終於吐口，李相松了一口氣，伸出手，想像普通兄妹一樣抱一下李粲以示親昵，可他與李粲向來是劍拔弩張的，親密無間的動作無論對於他，還是對於李粲，都是格外別扭的。
他的手僵在半空，最後落在李粲肩膀上，放緩聲音囑咐道：“我讓我的親衛護著你.......”
李粲頓覺天旋地轉，險些一頭栽在地上——李相力氣大，她現在的身體又是養在深閨不曾習武的嬌嬌女身體，戴著護甲的掌心拍下來，根本不是她能承受得了的。
“.......省得一會兒亂起來旁人傷到你。”
李相連忙扶著李粲，面色微尬。
李粲站穩身體，幽怨看著李相。
李相撓了撓頭，打著圓場：“這身體不行，日後你做了女帝，劍術與騎術要練起來。”
“知道了。”
李粲沒有好氣道。
李相本就不是甚麽細心的性子，類似這樣的意外，在他們幼年時期發生過無數次，比如說他剛學了劍術，興沖沖找她顯擺，卻將她的頭發削去一縷，她破口大罵他狼子野心，想殺了她自己好有機會繼承皇位，他臉上白一陣青一陣，又怕又氣，哆哆嗦嗦說以後再不找她練劍。
再比如說，下人孝敬他汗血寶馬，他騎了一會兒，覺得此馬甚好，便老毛病犯了，去她面前炫耀。
他起著汗血寶馬，見了她伸出一只手向她打招呼，但他的騎術在天家子女裏只能說一般，良駒又是有性子的，他一只手的情況下根本控不住馬，失去控制的戰馬直沖沖向她奔來。
馬的速度太快，衛士們一時間難以攔下戰馬，宮人們嚇得四散奔逃，她站在校場裏，看嘶鳴的戰馬越來越近。
危機關頭，是李桓拉了她一把。
又是李桓。
她的人生裏，似乎永遠繞不過李桓。
“你傻了嗎？怎麽不跑？！”
她和李桓摔在地上，戰馬幾乎貼著李桓的背飛奔而過，一片慌亂中，素來嬉皮笑臉的李桓氣急敗壞沖她大吼。
她的手背蹭破皮，很疼，她揉著手，性子一下子上來了，道：“鬼知道他會這麽害我。”
李桓微不可查嘆了一聲，又恢覆往日細心，從袖子裏拿出帕子，輕柔給她包著手。
“下次小心點。”
李桓的聲音很輕，仿佛一開口就被風吹散：“只有我和陛下不會害你。”
“知道了。”
她有點不耐煩，只想去找李相麻煩，根本沒在意李桓的話。
李桓牽著她的手，走到李相面前。
李相剛被馬摔下來，鼻青臉腫躺在地上哀嚎著，見她走過來，想從地上爬起來，問道：“你——”
然李桓不等他說完，一腳踹在他腿上，他又倒在地上，尚未說完的話變了味：“艹，李丹桓你幹嘛？！”
“幹嘛？”
李桓冷笑，一只手拎著李相衣領，整個人陰郁得嚇人：“李相，你是不是.......”
李桓後面的聲音很低，她幾乎聽不到他究竟在說甚麽，只看到李相瞳孔驟然收縮，囂張氣焰一下子被澆滅，如砧板上的魚肉在求饒：“我錯了！李丹桓我錯了！”
但李桓根本不聽李相的話，一拳一拳砸在李相臉上。
衛士們圍上來想將他們拉開，但一個是她最親密的人，一個是她的堂哥，貿然插手只會傷了二人，只敢好言相勸，並不敢插手去拉。
“嗷！”
李相的聲音像殺豬，向她求救：“粲粲救我。”
那時的李相，大抵是真的以為李桓會殺他。
就如那時的她一樣——李桓實在陰鷙淩厲，無論做出甚麽事，都不會讓人意外。
李桓的衣袖沾了血，李相的聲音一聲更比一聲低，跟著李相的隨從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跪在她面前哀求著。
“三郎，算了。”
她多少有點於心不忍，勸李桓：“我又沒傷著，教訓教訓他就得了。要是真把他打死了，父皇多半要你去抵命。”
“那又如何。”
李桓的聲音如在刀劍上滾過一般，不覆往日好聽。
李桓並不是逞兇鬥狠的性子，性子隨和，是宮裏出了名的好脾氣，聽他這樣說，她不免楞了一下，問：“你說甚麽？”
“沒甚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桓深吸一口氣，低低道。
她去拉李桓衣袖，李桓在她的阻攔下終於松開李相，站起身，桃花眼斂著瀲灩，道：“以後走在我右邊。”
她點頭應著，瞧了一眼李相。
李相滿臉是血，不知生死，躺在地上像一灘死泥。
李桓見她心不在焉，扳正她的臉，讓她看著他，又向她道：“我不在的時候，記得躲。”
“知道了。”
她道：“你甚麽時候變得這麽哆嗦了？”
李桓微抿唇，似乎想說甚麽，但到最後甚麽也沒說，只是伸出手，把她抱在懷裏，臉枕在她的肩上。
“粲粲，我很怕。”
李桓的聲音輕輕的，呼吸間的熱氣灑在她的脖頸處，很癢，卻也很舒服。
時隔多年，她依舊能清楚想起李桓說話時的口氣，以及他身上獨有的淡淡的脂粉香，在他緊緊抱著她的時候，甜香脂粉氣無孔不入，糾纏著她的記憶，讓她明明在回憶與李相的往事時也要帶上關於他的氣息，似乎在無聲昭示著，他與她，早就密不可分。
終其一生，她都活在他的氣息中。
往事如潮水仿佛隨時能將人淹沒，李粲閉了閉眼，微閉眼，輕揉眉心。
再親密又如何，不一樣要刀劍相向？
在他身披天子袞服時，她與他的結局便已寫好。
不死不休。
“哥，你的法子不行。”
李粲睜開眼，道：“宣州兵雖然悍勇，但遠遠不是京都禁軍的對手。”
她不是優柔寡斷的性子，既做了決定，便不會拖泥帶水。
“讓我來。”
她平靜道：“敵眾我寡，攻心為上。”
李相微微一怔。
微薄陽光透過帷幕照進來，徐徐灑在面前少女身上，少女身材纖細，眉眼如畫，若煙雨中楚楚可憐的花，可當她說出這句話，漂亮眼眸沈靜，像極了殺人不見血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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