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對故人思故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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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對故人思故國
第三十章
“粲......粲粲？”
她聽到李相微顫的聲音，她突然想起曾經在戲文裏聽到的話——世人永遠無法感同身受，唯有親身經歷，方能懂得失而覆得的不易。
她開始有些明白，李相有多期待她的回來。
她靜靜看著李相的顫抖，甚至有些握不住手裏的佩劍，這一刻，她年少輕狂時與李相所有幼稚的不愉快，似乎全部化解。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
“今夕何夕，見此粲者。”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李粲低頭笑了笑，覆而又擡起頭，迎著李相顫抖目光，輕笑著說道：“父皇說，他遇到母親那一日，方知世間竟真有女子如粲，於是他便給我起名為粲。”
“粲者，鮮艷美好。”
“父皇希望我生而為粲，活而為粲。”
只是可惜，她終究沒能活成父皇期待的模樣。
她死在十五歲，女子一生中最鮮艷美好的年齡。
李相瞳孔劇烈收縮，手中佩劍落地，對著她伸出手，卻又在即將觸及到她肩膀時縮回，英俊面容顫抖著，又是哭，又是笑：“你是粲粲？”
“可你.......”
像是在害怕甚麽，李相的話戛然而止，只是立在李粲面前，想擁抱她，卻又不敢伸出手。
李粲有些心酸。
她記憶裏的莽撞少年，竟也有這般膽怯模樣。
沒由來的，她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綿長夢境。
她夢到自己死後的事情，送靈隊伍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太祝奏的不是哀歌，是她最喜歡的小曲兒，宮人穿的也不全是麻衣，是她最喜歡的鮮艷衣服。
街上百姓議論紛紛，說她的葬禮不像葬禮，倒像是在出嫁，十裏紅妝，送她入皇陵。
李相親眼看著她下葬，皇陵厚重的棺木落下，他一拳打在李桓臉上。
李桓的親衛前來阻攔，他聲嘶力竭罵李桓忘恩負義。
仲春二月的風如刀刃，削起枝頭她最喜歡的桃花，落紅成陣，鋪滿皇陵。
夢境裏的事情蒙著一層霧，霧蒙蒙的縹緲不真實，可當她看著此時李相的臉，竟有一種的確發生過的真實感。
就如世人說李相是為了皇位與李桓決裂，孤註一擲選擇造反，而她看來，李相的出發點是為了她。
在這個爾虞我詐的天家，敢下如此荒誕的結論，她是第一人。
“大抵是老天不願讓我英年早逝罷。”
李粲笑笑，伸手握住李相的手，拿在自己臉前，蹭了蹭自己的臉。
她感覺到李相動作僵硬，手指冰涼，任由她牽著，灼灼眼眸直直看著她，一眨也不眨，像是怕怕自己一眨眼，她便消失不見似的。
她與李相爭鋒相對多年，如今看李相這副模樣，心中不免唏噓萬分。
原來她了解的都是表象，李相也好，蕭商也罷，甚至李桓，也不是她所了解的輕挑風流模樣。
“對，粲粲這麽好，應該長命百歲的。”
像是反應過來似的，李相緊緊攥著李粲的手，語無倫次說著：“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
“你回來了，我幫你把江山奪回來，你還做皇太女，不，是天子。”
“你想要甚麽，我都給你。”
“我府上有許多俊俏郎君，等我奪回你的江山，你去我府上挑一挑，喜歡哪個便帶走哪個——”
李相在她面前素來話不多，這般嘮叨還是第一次，他的話啰啰嗦嗦說不完，讓人心酸又好笑。
她有些不習慣這樣的李相，笑著著打斷他的話，問道：“如果我全部看上了呢？”
“那就全部帶回宮。”
李相似是一點都不意外她的話，慷慨說道：“你是天子，天子便該三宮六院七十二妃。”
說到這，李相聲音頓了頓，目不轉睛看著她，小心翼翼試探道：“至於李桓，你若是還喜歡他，留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給你。”
“你.......還喜歡他嗎？”
李粲呼吸靜了一瞬。
李桓是她最親密也是最信任的人。
這個世界上，無論誰背叛她，她都不會意外，唯獨李桓。
臨死前，她看到自己李桓屬下射向自己的弩/箭，她怒不可炙，飲恨而終。
然天不絕人之路，她又重生了，在十五歲，在另外一個人身上。
她所有恨意不甘有了宣洩口，她誓要李桓粉身碎骨。
可天意弄人，她的死，不過是幾方勢力角逐時的一個小小意外。
不是李桓殺的她。
這個事實讓她恨意頓消，卻也讓她深感無力——支持她再度醒來的，是對至親至信之人背叛的徹骨恨意，與不甘讓大夏萬裏江山落入他人手中。
可李桓不曾背叛她，更不曾改朝換代，他沒有恢覆自己的本姓，一直姓著李，治理者李家江山。
在李桓的統治下，威脅皇權的世家消失不見，擁兵自重的藩王服服帖帖，一手遮天的權臣也俯首稱臣。
李桓做到了她所有心心念念著的事情。
從一個得位不正的傀儡皇帝，到大權獨攬的殺伐果決天子，李桓只用了十年。
縱然當年登基為帝的人是她，她大抵也不能比李桓做得更好。
李桓沒有辜負她的信任，還是她記憶裏事事以她為先的李桓，可李桓已經不是李桓，最起碼，不是當年與她把酒言歡的紈絝少年。
“哥哥，你誤會了。”
李粲無所謂地笑了笑，道：“我從未喜歡過他。”
她是家破人亡後的李桓的浮木，李桓何嘗不是她的？
父皇在世時，世家權大，權臣總攝朝政，她有心依靠舅舅，可惜舅舅爛泥扶不上墻，她有心仰仗兄長李相，可惜李相一心與她鬧別扭，她的至親尚且如此，更何況他人？
所以她選擇了李桓。
初識李桓時，李桓是任人欺辱的小可憐，她救他出泥潭，讓他衣著光鮮，給他無上權力，讓他可以縱馬長街，飛揚跋扈，同時也讓他得罪無數權貴，成為許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種情況下，他除了依附她，別無選擇。
他與她榮辱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李粲道：“當初信任他，除卻他的臉委實招人喜歡外，另一個不過是互相取暖罷了。”
“至於喜歡，卻是談不上的。”
“你能這樣想，實在再好不過！”
李相松了一口氣，大喜道：“我本擔心你與之前一樣，被他的皮囊迷了眼，畢竟你之前——”
說到這，他突然又止住話頭，看了看李粲臉色，見李粲面上沒甚麽大表情，仍跟剛才一樣在笑著，才試探著說道：“.......你跟他最親了，除了他的話，誰的話你也不信。”
李相小心翼翼到卑微的態度讓李粲有些難受，便撿起自己之前與李相見面開吵的態度反唇相譏道：“我倒是想信你的話，可你做的都是甚麽事？”
“你還說我，世上哪有妹妹說自家兄長其蠢若豬的？”
回想往事，李相來了脾氣，不忿道：“你跟自家人不親近，整日跟李丹桓廝混在一起，說他這好那好，我瞧著，他除了有一張臉外，剩下還有甚麽？也就是你，被他的臉給迷了心......”
反駁的話說了一大推，突然想起他剛剛發誓要善待李粲，只要她說的都是對的，他無條件支持她的任何舉動，可轉眼間，他又與她吵了起來。
他又一次與她針鋒相對。
李相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徹底沒了聲音，討好似的看著李粲，拉了拉她的衣袖，陪著小心道：“你別生氣。”
“我不是有意的，我發誓——”
“哥。”
李粲笑著打斷他的話，道：“你不適合卑微，咱倆之前就挺好的。”
李相啞然。
李粲又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也知道我沒有壞心，以後的路很長，咱們互相攙扶走下去。”
“至於之前的事情，過去就讓它過去罷。”
善解人意的話自李粲口中說出來，李相聽得頗為心酸。
眾星捧月的皇太女，甚麽時候需要為旁人著想了？
她應該永遠肆意驕傲，蠻橫又任性。
可她終究還是長大了。
先帝的死，自己的死，讓她不得不斂去自己的性格，努力活成世人眼中識大體的端莊懂事模樣。
李相心裏難受，但又怕李粲多心，便一直點頭，道：“好，好，我都聽你的，你說甚麽就是甚麽。”
“有你這麽一句話我就放心了。”
李粲笑道：“你退兵罷。”
“為甚麽要我退兵？”
李相心裏的難受瞬間消失不見，瞪圓了眼睛，指著李桓營帳的方向，驟然拔高聲音：“你心裏還在想李丹桓？”
“他把你害成這樣，你不殺他也就罷了，憑甚麽把大夏江山也一並送給他？”
“你又來了，你就不能好好與我說話麽？”
李粲有些不悅李相炮/彈似的話。
“我這不是著急嗎？”
李粲秀眉微蹙，李相立刻放低了聲音，道：“你想想，你是皇太女，皇叔父崩逝後，這天下就該是你的，眼下他坐著像甚麽話？”
“你聽我的，這事你不要管，等我帶兵殺了李丹桓，便迎你回皇城尊你為天子。”
天子，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詞匯讓李粲有一瞬的失神。
父皇的兄弟姐妹為了天子，自相殘殺死得只剩下父皇與兩位姑姑，再後來，兩位姑姑與父皇一並入黃泉。
或許在黃泉路上，三人還會因天子之事鬥個你死我活。
父皇只有她一個女兒，倒是省了不少心，也這個省心同時也引來很多人覬覦，她的一舉一動被人看在眼裏，在心裏放大無數倍，她與世家子弟多說一句話，明日便會有人說這個世家子弟是她的入幕之賓，百年之後，大夏天子身上流著世家子弟的血，所謂李家皇室，早已被異姓人所取代。
她不想聽這樣的閑言碎語，所以她的圈子越來越小，朋友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李桓一人。
在她年少時光裏，李桓是她的全部快樂。
“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李相見李粲神情若有所思，循循善誘道：“我的人傷了他，縱然不死，此時也是下不得床的，此地又是雲夢澤，並非邊防軍擁護著的皇城，只需我振臂一揮，我的人便能攻入此地，殺李桓，為你，也為皇叔父報仇。”
“還有禦史大夫，他早已聯合了不服李丹桓的朝臣世家，待我的人趕到，他們便會裏應外合，到那時，縱然李丹桓有三頭六臂，也是插翅難逃。”
“插翅難逃？”
李粲默念著這句話。
李相抓著李粲衣袖，斬釘截鐵道：“我不會再給他機會。”
“粲粲，你信我，我會替你拿回你應有的東西！”
李桓：喵喵喵？
到底是誰給誰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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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粲......粲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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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靜靜看著李相的顫抖，甚至有些握不住手裏的佩劍，這一刻，她年少輕狂時與李相所有幼稚的不愉快，似乎全部化解。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
“今夕何夕，見此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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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粲低頭笑了笑，覆而又擡起頭，迎著李相顫抖目光，輕笑著說道：“父皇說，他遇到母親那一日，方知世間竟真有女子如粲，於是他便給我起名為粲。”
“粲者，鮮艷美好。”
“父皇希望我生而為粲，活而為粲。”
只是可惜，她終究沒能活成父皇期待的模樣。
她死在十五歲，女子一生中最鮮艷美好的年齡。
李相瞳孔劇烈收縮，手中佩劍落地，對著她伸出手，卻又在即將觸及到她肩膀時縮回，英俊面容顫抖著，又是哭，又是笑：“你是粲粲？”
“可你.......”
像是在害怕甚麽，李相的話戛然而止，只是立在李粲面前，想擁抱她，卻又不敢伸出手。
李粲有些心酸。
她記憶裏的莽撞少年，竟也有這般膽怯模樣。
沒由來的，她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綿長夢境。
她夢到自己死後的事情，送靈隊伍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太祝奏的不是哀歌，是她最喜歡的小曲兒，宮人穿的也不全是麻衣，是她最喜歡的鮮艷衣服。
街上百姓議論紛紛，說她的葬禮不像葬禮，倒像是在出嫁，十裏紅妝，送她入皇陵。
李相親眼看著她下葬，皇陵厚重的棺木落下，他一拳打在李桓臉上。
李桓的親衛前來阻攔，他聲嘶力竭罵李桓忘恩負義。
仲春二月的風如刀刃，削起枝頭她最喜歡的桃花，落紅成陣，鋪滿皇陵。
夢境裏的事情蒙著一層霧，霧蒙蒙的縹緲不真實，可當她看著此時李相的臉，竟有一種的確發生過的真實感。
就如世人說李相是為了皇位與李桓決裂，孤註一擲選擇造反，而她看來，李相的出發點是為了她。
在這個爾虞我詐的天家，敢下如此荒誕的結論，她是第一人。
“大抵是老天不願讓我英年早逝罷。”
李粲笑笑，伸手握住李相的手，拿在自己臉前，蹭了蹭自己的臉。
她感覺到李相動作僵硬，手指冰涼，任由她牽著，灼灼眼眸直直看著她，一眨也不眨，像是怕怕自己一眨眼，她便消失不見似的。
她與李相爭鋒相對多年，如今看李相這副模樣，心中不免唏噓萬分。
原來她了解的都是表象，李相也好，蕭商也罷，甚至李桓，也不是她所了解的輕挑風流模樣。
“對，粲粲這麽好，應該長命百歲的。”
像是反應過來似的，李相緊緊攥著李粲的手，語無倫次說著：“我就知道，你不會死的。”
“你回來了，我幫你把江山奪回來，你還做皇太女，不，是天子。”
“你想要甚麽，我都給你。”
“我府上有許多俊俏郎君，等我奪回你的江山，你去我府上挑一挑，喜歡哪個便帶走哪個——”
李相在她面前素來話不多，這般嘮叨還是第一次，他的話啰啰嗦嗦說不完，讓人心酸又好笑。
她有些不習慣這樣的李相，笑著著打斷他的話，問道：“如果我全部看上了呢？”
“那就全部帶回宮。”
李相似是一點都不意外她的話，慷慨說道：“你是天子，天子便該三宮六院七十二妃。”
說到這，李相聲音頓了頓，目不轉睛看著她，小心翼翼試探道：“至於李桓，你若是還喜歡他，留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給你。”
“你.......還喜歡他嗎？”
李粲呼吸靜了一瞬。
李桓是她最親密也是最信任的人。
這個世界上，無論誰背叛她，她都不會意外，唯獨李桓。
臨死前，她看到自己李桓屬下射向自己的弩/箭，她怒不可炙，飲恨而終。
然天不絕人之路，她又重生了，在十五歲，在另外一個人身上。
她所有恨意不甘有了宣洩口，她誓要李桓粉身碎骨。
可天意弄人，她的死，不過是幾方勢力角逐時的一個小小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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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李桓不曾背叛她，更不曾改朝換代，他沒有恢覆自己的本姓，一直姓著李，治理者李家江山。
在李桓的統治下，威脅皇權的世家消失不見，擁兵自重的藩王服服帖帖，一手遮天的權臣也俯首稱臣。
李桓做到了她所有心心念念著的事情。
從一個得位不正的傀儡皇帝，到大權獨攬的殺伐果決天子，李桓只用了十年。
縱然當年登基為帝的人是她，她大抵也不能比李桓做得更好。
李桓沒有辜負她的信任，還是她記憶裏事事以她為先的李桓，可李桓已經不是李桓，最起碼，不是當年與她把酒言歡的紈絝少年。
“哥哥，你誤會了。”
李粲無所謂地笑了笑，道：“我從未喜歡過他。”
她是家破人亡後的李桓的浮木，李桓何嘗不是她的？
父皇在世時，世家權大，權臣總攝朝政，她有心依靠舅舅，可惜舅舅爛泥扶不上墻，她有心仰仗兄長李相，可惜李相一心與她鬧別扭，她的至親尚且如此，更何況他人？
所以她選擇了李桓。
初識李桓時，李桓是任人欺辱的小可憐，她救他出泥潭，讓他衣著光鮮，給他無上權力，讓他可以縱馬長街，飛揚跋扈，同時也讓他得罪無數權貴，成為許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種情況下，他除了依附她，別無選擇。
他與她榮辱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李粲道：“當初信任他，除卻他的臉委實招人喜歡外，另一個不過是互相取暖罷了。”
“至於喜歡，卻是談不上的。”
“你能這樣想，實在再好不過！”
李相松了一口氣，大喜道：“我本擔心你與之前一樣，被他的皮囊迷了眼，畢竟你之前——”
說到這，他突然又止住話頭，看了看李粲臉色，見李粲面上沒甚麽大表情，仍跟剛才一樣在笑著，才試探著說道：“.......你跟他最親了，除了他的話，誰的話你也不信。”
李相小心翼翼到卑微的態度讓李粲有些難受，便撿起自己之前與李相見面開吵的態度反唇相譏道：“我倒是想信你的話，可你做的都是甚麽事？”
“你還說我，世上哪有妹妹說自家兄長其蠢若豬的？”
回想往事，李相來了脾氣，不忿道：“你跟自家人不親近，整日跟李丹桓廝混在一起，說他這好那好，我瞧著，他除了有一張臉外，剩下還有甚麽？也就是你，被他的臉給迷了心......”
反駁的話說了一大推，突然想起他剛剛發誓要善待李粲，只要她說的都是對的，他無條件支持她的任何舉動，可轉眼間，他又與她吵了起來。
他又一次與她針鋒相對。
李相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徹底沒了聲音，討好似的看著李粲，拉了拉她的衣袖，陪著小心道：“你別生氣。”
“我不是有意的，我發誓——”
“哥。”
李粲笑著打斷他的話，道：“你不適合卑微，咱倆之前就挺好的。”
李相啞然。
李粲又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也知道我沒有壞心，以後的路很長，咱們互相攙扶走下去。”
“至於之前的事情，過去就讓它過去罷。”
善解人意的話自李粲口中說出來，李相聽得頗為心酸。
眾星捧月的皇太女，甚麽時候需要為旁人著想了？
她應該永遠肆意驕傲，蠻橫又任性。
可她終究還是長大了。
先帝的死，自己的死，讓她不得不斂去自己的性格，努力活成世人眼中識大體的端莊懂事模樣。
李相心裏難受，但又怕李粲多心，便一直點頭，道：“好，好，我都聽你的，你說甚麽就是甚麽。”
“有你這麽一句話我就放心了。”
李粲笑道：“你退兵罷。”
“為甚麽要我退兵？”
李相心裏的難受瞬間消失不見，瞪圓了眼睛，指著李桓營帳的方向，驟然拔高聲音：“你心裏還在想李丹桓？”
“他把你害成這樣，你不殺他也就罷了，憑甚麽把大夏江山也一並送給他？”
“你又來了，你就不能好好與我說話麽？”
李粲有些不悅李相炮/彈似的話。
“我這不是著急嗎？”
李粲秀眉微蹙，李相立刻放低了聲音，道：“你想想，你是皇太女，皇叔父崩逝後，這天下就該是你的，眼下他坐著像甚麽話？”
“你聽我的，這事你不要管，等我帶兵殺了李丹桓，便迎你回皇城尊你為天子。”
天子，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詞匯讓李粲有一瞬的失神。
父皇的兄弟姐妹為了天子，自相殘殺死得只剩下父皇與兩位姑姑，再後來，兩位姑姑與父皇一並入黃泉。
或許在黃泉路上，三人還會因天子之事鬥個你死我活。
父皇只有她一個女兒，倒是省了不少心，也這個省心同時也引來很多人覬覦，她的一舉一動被人看在眼裏，在心裏放大無數倍，她與世家子弟多說一句話，明日便會有人說這個世家子弟是她的入幕之賓，百年之後，大夏天子身上流著世家子弟的血，所謂李家皇室，早已被異姓人所取代。
她不想聽這樣的閑言碎語，所以她的圈子越來越小，朋友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李桓一人。
在她年少時光裏，李桓是她的全部快樂。
“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李相見李粲神情若有所思，循循善誘道：“我的人傷了他，縱然不死，此時也是下不得床的，此地又是雲夢澤，並非邊防軍擁護著的皇城，只需我振臂一揮，我的人便能攻入此地，殺李桓，為你，也為皇叔父報仇。”
“還有禦史大夫，他早已聯合了不服李丹桓的朝臣世家，待我的人趕到，他們便會裏應外合，到那時，縱然李丹桓有三頭六臂，也是插翅難逃。”
“插翅難逃？”
李粲默念著這句話。
李相抓著李粲衣袖，斬釘截鐵道：“我不會再給他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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