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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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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一下多出十幾間商鋪,翌日尚臨夜白,商時序便起床去往南市禦街。

當知道曾誣蔑天和食鋪的慶氏母女攔在她馬車前,她以為她們要鬧什麽事,讓清櫻下去問了一番。

“小姐,她們想在你店裏找份活計幹,求你給她們機會……小姐,她們也太不要臉了,害你差點名聲被毀,還來求你給她們一口飯吃。”清櫻抱怨幾句,怕商時序心軟,“小姐,你別理她們,你幫一次,她們就敢求第二次,她女兒還生著病,往後指定求你治她女兒的病,無底洞似的。”

商時序:“嗯,讓她們走,不走,那就讓人趕。”

清櫻楞楞呆住,她雖然如此說,是記憶仍停留在商時序抱著受傷的兔子泣淚、做噩夢被嚇哭的時候,多勸幾句,不過是怕自家小姐因善良而吃虧,可當商時序淡漠的模樣悖於初識,清櫻不免微微吃驚,“好,我這就去。”

商時序閉目養神。

婢女下去後,不過半刻鐘,車廂外響起大大的求聲。

“商小姐,你讓我給你做牛做馬吧,我們不要工錢,求你給我們一口飯吃。”

“你們兩人怎會如此不要臉啊!上次你們母女害我們家小姐的食鋪差點關門倒閉,我們家小姐大量,不與你們計較,你們再不走,我就喊人趕你們了!”

“姑娘求求你跟商小姐說說,我們能幹,會幹,從不偷懶,我在宮裏當過差,伺候過前皇後娘娘,我肯定會替商小姐幹好活的,求求你了姑娘,再替我們說一聲。”

“來人,把她們趕走!”

聽見慶氏母女說伺候過前皇後,商時序睜開眼睫,從記憶的犄角旮旯裏想起她們之前說長公主派人闖入家門逼她們做事。

一定露了什麽。

前皇後…闖入家門逼迫……

商時序挑開旁邊的小窗簾子,平靜望向混亂的外邊。

慶氏母女不是長公主府裏的人。

她一直誤以為是長公主府的宮女,才受過宮規的訓練。

原來不是。

而是宮裏伺候過前皇後的宮女。

不就意味著,她們即便不清楚當年柳南絮遺落民間的真相,也可能認得柳南絮這個人嗎?

似是窺見了部分真相,商時序朝青桃輕聲吩咐:“留下她們,給她們安排到貼近天和食鋪的隔壁店門裏。”

青桃:“是。”

下元節這日,戶戶神臺爐前祭祀神靈,請示三官,謂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又糍粑贈友,禁屠,持齋誦經。

裴家遷墳祭祖,去青爐山的隊伍浩大,風水師法事運作,子孫祈求福祿禎祥。

她跪下拜墓碑的地,裴驚辭鋪了層布毯,讓裴家長輩看見了,對他們兩個露出慈笑,只有周丹禾眉頭不展。

一個小輩道:“成家了就不一樣,大堂哥現在也會疼人了。”

裴驚辭厚臉皮道:“學著點。”

山上風景獨美祥靜,清風徐來,涼意連連,過午歸途,商時序還覺得有點冷,仍披著早晨起來的厚褙子。

馬車緩晃,她有些疲倦,躺哪都不舒服,裴驚辭讓她靠他身上休息,“在長輩面前,好歹演點恩愛吧。”

商時序依他了,不過回到裴府,她被周丹禾單個叫到了主屋私聊。

她一進屋,周丹禾道:“你打算如何?主意定下來了嗎?”

商時序:“定下來了。”

周丹禾嘆了口氣,“事已至此,我不好再說什麽話,我替他謝你,能對他不離不棄。”

商時序:“母親不必言謝。”

周丹禾領她到主屋裏面的房間,從書架上拿出一個長方狀的首飾盒,然而裏面裝的不是金鎖玉器手鐲,而是一把短匕首。

這把短匕首的握柄以銅制成,鑲嵌有花形翡翠,周丹禾交到她手裏,道:“即使身為女輩,也不要輕易妥協。日後他若負你一分,就把這短刀捅到他心口。”

商時序內心一震,真心謝道:“兒媳謝過母親教導。”

從主屋走回到自己的院落,商時序沒進屋,就大桃樹下的搖籃裏坐,對短刀凝望。

裴驚辭從外頭回來,便是看到她坐在萌蔭下出神的場景。

她眉心點朱,竟有幾分神性的不可冒犯,眼眸低垂,流露慈悲心憐的神態,而手中反射冷光的短刀,與她格格不符。

裴驚辭心底微動,不想打擾她,但她已經擡頭,對他道:“你覺得女子可以當皇帝嗎?”

裴驚辭脫口而出:“可以啊。”

商時序:“理由。”

裴驚辭:“只能男子當皇,或者只能女子當皇,我認做是極端。”

商時序:“你和你母親一樣,這想法在大玄朝都很逆從秩序。”

“我是她生的嘛,難免不受她影響。”裴驚辭坐到她旁邊,看向她手裏的短刀,“她和你說什麽了,幹嘛突然問這個。”

商時序把短刀遞到他的胸口,刀尖輕挑上面的黑布料子,“她說,你若不聽話,就把短刀往你這裏捅。”

裴驚辭:“趁我不在,你們竟然合謀合夥了,別啊,我最聽話了,月初還收我當你的犬呢,商時序,咱彼此要有點信任。”

“不說了。”商時序扯開話題,“稍晚點,我得去一趟公主府拜訪。”

“你怎最近老找她,兩天一談,三天聚的。”裴驚辭忽而問她,“你是不是除了經商,還想要做什麽事,幹嘛愁眉苦臉,放心大膽去做唄,要不要我幫你?”

商時序想他挺會猜,還猜出個五六分,“是,但你現在幫不了我。”

裴驚辭垂頭看地上碾入塵土的枯葉,裝作漫不經心道:“是因為我毫無作為,你才去找長公主嗎?”

商時序:“算是吧。”

她需要借長公主的手,趁早除掉柳南絮。

裴驚辭不應聲了,打開斜挎在身上的布包,掏出一串包在油紙裏的糖葫蘆遞給她,“嘗嘗這個。”

商時序接過,“又不是小孩子了,買這個作甚。”

“為了保好我的狗命,討我的主人歡心唄。”裴驚辭插科打諢,隨後又認真地從布包掏出一個拿糖葫蘆的彩陶娃娃,他最初想法挺簡單,“回來時從街邊小攤販手裏買的,你小時候不挺喜歡這種。所以我看彩陶娃娃有糖葫蘆吃,也想你商時序拿著彩陶娃娃,應該也該有一竄糖葫蘆吃。”

他說完忍不住莞然一笑,光腦海裏有商時序和彩陶娃娃一大一小手拿糖葫蘆的畫面,便忍俊不禁。

見他這麽天真爛漫地笑,商時序忽然難以想到將來他到邊境戰場上的模樣。

戰場殘酷,人命如螻蟻。

裴驚辭哪怕人高馬大,卻好像很容易死掉的樣子。

公主府廊院過道纏繞著粉色的淩霄花,商時序與長公主行走在期間,身後除了貼身伺候的婢女,沒有跟隨太多的宮女太監。

商時序近幾日都與長公主閑談,但這一天,她提道:“公主可還記得那慶氏母女?”

長公主面色疑惑的神色,商時序想她早已忘了那慶氏母女,“公主派人到臣天和食鋪鬧事,可是害臣挺苦。”

“啊,她們啊,談起她們何事?”長公主想起來了。

商時序:“公主讓那慶氏母女聽你話來臣店裏鬧事,卻不安排人家的後半生,現如今攔臣的代步馬車,正在臣店裏領活計,勞一口飯吃呢。公主這般把手下的人無情拋棄,就不怕府裏的宮女太監生二心?”

長公主眉頭微微擰起,“不過鄉野村婦,何來我府裏人一說。”

商時序:“她們告訴臣,她們本為伺候前皇後的貼身侍女,聽聞前皇後在避暑山莊游玩時不幸遇刺,其年幼的長皇子讓德公公抱走,至今不見下落……她們幸免於難,所以臣以為公主收留了她們。”

長公主:“前皇後?還有呢,她們又說了什麽?如此議論皇室之事,該拉去杖斃。”

商時序:“後來她們聽聞皇長子被一戶姓柳的農家收養,找去那姓柳的人家,又聽皇長子已進玄都趕考,隨後跟到玄都,之後發生的事不必臣說,公主也都知道了。”

長公主:“那皇長子她們可尋到了嗎?”

商時序可惜地一嘆,“未曾尋到,但聽說皇長子才華橫溢,年紀輕輕中了舉,轉年會試後面聖殿考,想必前途無量,來玄都趕考的莘莘學子之多,她們身無分文,暫且尋不到本人……而後她們求我幫忙找,我想皇嗣之事重大,所以趕來與長公主說明。”

長公主笑道:“知道皇長子被收養在農家,她們怎麽不通報官府。”

商時序:“臣也奇怪,想是事情過去十幾年,早已物是人非,宮裏也沒了她們可以聯系的人,可能怕聖上怪罪她們對皇子和皇後照顧不周吧。”

長公主:“皇長子現如今叫什麽?”

“尚未及冠,名為柳南絮。”商時序說,“公主,他剛被聖上破格提進太史寮,備受垂青,如今聖上勤政為民,聖體一日不如一日,而眾皇子年少幼小,若是與聖上相認,聖上會將他立為儲君吧。”

她特別提出來,柳南絮尚未認回皇長子的身份。

長公主勾唇淺笑,眼裏卻不帶笑意:“那是好事。”

天和食鋪。

商時序直奔二樓,停在徐瓔所在的房門前,她敲了敲門,“徐姑娘可在?我想與你閑談些事。”

房門很快打開,徐瓔側身忙請她進去。

店員送進來了一盞茶,商時序端來抿了一口,慢聲道:“徐姑娘,前些天柳南絮來我店裏一趟,想要接走你,我攔他一次了,我之前便給你提了醒,如今你打算以後怎麽辦?”

徐瓔抿了抿嘴唇,面上十分糾結。

商時序:“你爹已經知道你躲在天和食鋪這裏,我聽說婚期一到,柳南絮就帶人接走你,到時候我可能攔不了他。”

徐瓔一驚,將心中想法訴出口:“序姐姐,我想在你店裏做事!”

徐瓔雙腿膝蓋屈下,跪地上求道:“我不是白吃白喝,我想在你店裏做事,我認得字,也學過算賬……序姐姐,我求你給我機會。”

商時序:“你可以待我店裏,但你的私事請盡快處理,我不想有任何人影響到我店鋪的經營。”

徐瓔感激道:“我知道了,多謝序姐姐寬容我。”

商時序出了二樓,步入一樓大廳。

周圍食客吃暢快了歡歌笑語,有點吟詩作對,談江山社稷。個別的,談論家裏的雜事。

一男人擦了淚道:“我與我娘子成婚以來相濡以沫,她持家有道,從不亂花一分,日子久了我感覺她心裏沒有我,今早卻跟我提了說,想要一盒林子鋪的胭脂膏,我想都沒想便給她買了回去,當時覺得娘子花了錢在別處很開心,她像個小姑娘似的打扮,我也像剛對她動心的毛頭小子。可她開心抹了胭脂膏卻又哭了,我才知道她待閨娘家時不曾有過這些,其他兄弟該有的零嘴和玩意,她卻一絲一毫不敢開口她爹爹談要,所幸那天我立即給她買了。”

男人說完,其他人紛紛為這愛情感動泣淚。

“‘覺得娘子花了錢在別處很開心,她像個小姑娘似的打扮,我也像剛對她動心的毛頭小子’,唉,活該你有娘子。”

商時序聽著別人的人生,才恍若自己越來越割裂的原因。

這世道在家從父嫁人從夫,都已而立之年了連自己買個胭脂都需丈夫同意。

別人覺得感動,她卻覺得可悲。

她神游間,耳邊倏然驚起低沈男聲,“好詭計多端。”

她扭頭過去,看是裴驚辭,被嚇了一跳急促的心率才逐漸緩過來。

裴驚辭:“別信他的說辭,男的情愛領悟就和狗叫一般,不得信,倘若他要是愛及了他娘子,怎會拿這事到處說,就是滿足他的虛榮心罷了。”

商時序見他連自己都罵了,嗯的一聲走開了。

他悠閑跟在她的身後,邊道:“店裏有沒有菜式?軍營裏那老軍真不是人啊,一趟武鬥下來,要餓死我了。”

“齊廚娘正在做,你去等會兒便能吃。”商時序沒回頭,往門外走。

裴驚辭湊在她右邊,“你去哪?”

商時序:“你吃你的飯,不用老跟著我。”

裴驚辭先拿蜜餞出來墊墊肚子,“不要,就愛跟。”

再不跟,年後他與秦臻將軍出征,往後不知何時還有多少次數能靠近她。

“你去吃飽了再說,我暫不出去,要看會兒賬本的。”商時序留下話就上樓了。

裴驚辭看著她的背影,甜滋滋地想,就是關心他,還拐彎抹角的不說明白。

他心情及佳,與齊廚娘多要了兩大碗湯飯,吃完後兩三步興奮地跨步上二樓,為此差點撞到徐瓔。

“柳……”徐瓔知道是他,但因為上次認錯人的事差點喊成柳南絮,幸好及時止住。

裴驚辭本來要忘了,突然被迫記起這事。

“你怎麽還在這裏住?”

對方太高大,徐瓔心裏有點怕怕的,道:“序姐姐同意的,我以後便可在這裏領事做,你不能趕我走。”

裴驚辭一下覺得好笑,他指了指自己。

他沒說什麽要趕走她的話吧?

徐瓔慫極了,“老板郎,是徐瓔以前沖撞了你,忘你大人有大量,別和我這般沒見識的小女子一般計較。”

裴驚辭:“什麽是老板郎?”

徐瓔:“序姐姐是我老板,你自然就是老板郎了,如果徐瓔說錯了,請你見諒。”

裴驚辭續“老板娘”之後,又得了新稱呼,他樂回了賬房。

望到商時序趴書案上累得睡著了,他趕忙輕手輕腳走過去。

她手裏的毛筆仍握在手裏,不過墨汁染黑了賬本一角,裴驚辭小心翼翼單膝跪地蹲到旁邊,雙手搭在桌面,他下巴墊著手背,就這樣目不轉睛盯著商時序的睡顏看。

睡著的商時序異常乖巧,纖長的鴉睫蓋下,斂去平日裏的冷淡,嫣紅的唇緊閉,呼吸平穩得幾乎沒有似的。

這才是商時序真正熟睡的模樣。

他把人抱到榻上,替她蓋上霜白雪花紋小被,從布包裏拿出螺子黛,沒碰到她的眉,卻興致勃勃地照著她的眉型描繪,一來一去,像真給她畫了眉一般。

自娛自樂了半刻鐘,才悄悄離開賬房。

如果知道下樓會碰見柳南絮,裴驚辭是寧願被商時序凝視,也不幹這一下午的苦力活。

柳南絮稱是來接徐瓔的,裴驚辭自然不會讓他如意。

單純不想讓他如意。

柳南絮:“多日不見,裴兄更無理取鬧了,還請你盡快讓開,柳某急著接舍妹回家。”

裴驚辭站在樓梯口臺階上,堵著他不讓上來。

忽而吃在隔壁桌的食客好奇道:“你們是什麽表兄弟嗎?我從側面看,你們長得真像。”

裴驚辭:“吃你的飯吧客人。”

食客無辜地撇嘴,重新埋頭苦吃。

柳南絮第一次聽人說他與裴驚辭相像,倒是意外,面上卻無表露,見裴驚辭反應像知道了一樣,於是心中多有猜測。

柳南絮故意刺道:“我曾經說過了,你靠我讓她舍得看了你一眼,那又如何,她所有喜怒哀樂都在我這裏,恨也好,愛也罷,她在乎的仍然是我。”

裴驚辭臉色沈下來,柳南絮心裏估摸猜得差不多,“我從不相信她是嫌棄我的出身而離開我,如果她嫌棄我,不該是傾心於我,她既然在嫁予你後出門經商,去掙屬於她自己的錢,說明她並不稀罕你那家幾分錢。”

“她答應你嫁予你之前,我們……”柳南絮有意頓了一下,等裴驚辭動了姿勢,知道他已經急不可耐了,才說,“如你所想,我們起大矛盾了,她想要平平穩穩地過日子,而我想要給予她最好的,我想努力考取功名,讓她當上誥命夫人。”

裴驚辭冷硬道:“既然她不想,你何必強求。”

“你不覺得,她值得擁有世間尊貴的殊榮嗎?”柳南絮反問道,“你一事無成,不學無術,自然沒有這想法,因為你根本做不到,而我可以。裴驚辭,你娶了她,是耽誤了她,你該羞恥。”

裴驚辭:“……我沒耽誤她。”

柳南絮:“現如今我釋然了,如果我和她有緣,將來我們也可以做夫妻,而你只是像我,才得到她的關註,即使你們青梅竹馬又如何,在她心裏,你仍比不上我。”

“裴驚辭,你或許只是我的替身,而她每看你一次,是想起了我。”

話音剛落,他望見裴驚辭煞白了臉色。

柳南絮算半猜半實話實說,他一直認為商時序還喜歡他,如今被提醒自己與裴驚辭長相相似,給他提供了新思路,更加了篤定自己的想法。

其實到如今,商時序嫁人後,他該把目標轉移到其他人的身上,可他每天晚上躺床上睡下,夢境會反覆出現商時序出嫁時被扶出花轎的畫面。

他甚至夢到自己才是挑開紅蓋頭的新郎官,而商時序乖乖坐在撒滿桂圓蓮子紅棗的床沿,一身盛裝花嫁襯托她美得不可方物,雪肌玉骨,人比花嬌。

“我永遠為了等她終身不娶,我等她回到我身邊,我那時將為朝廷做出實績,將她送上國夫人的尊位。”

“而你替身終究是替身,贗品永遠比不上本尊。”

商時序被一陣吵鬧聲吵醒,她起身一看,發現自己躺在小榻上睡,地上掉下來了一件小白被。

她尋鬧聲下樓,映入眼簾即是眾人攔住裴驚辭的場景,對面則是泰然處之的柳南絮。

雖是裴驚辭主動打人,卻感覺狼狽無比。

他一身武力,沒人攔住他,但商時序一看就知道他下手幾乎是克制著打,像憋著一股火氣,恨不得殺了柳南絮為快。

商時序等他打完了柳南絮才下樓阻止。

她假惺惺地問柳南絮道:“家夫為人躁動魯莽,你沒事吧?”

柳南絮額頭紫了一塊,雋雅俊秀的臉,舒眉淺笑著如春日般清風和沐,受了一點傷反而陰柔俊美。

“無礙,謝商老板關心。”

裴驚辭將他們的互動收入眼底,他默不作聲,起身要走。

商時序要跟上他,卻被身後的柳南絮抓住了手,她回頭,“這位客人若無事,還請你與我的婢女清櫻商討賠償。”

“我不要賠償。”柳南絮說,“你可陪我一會兒,就一盞茶的時間。”

商時序掰開他的手指,“我已嫁人,請你自重。”

她回頭,倏然與樓梯上的裴驚辭對上視線。

裴驚辭面無表情移開臉,走上了樓。

商時序找到裴驚辭時,看到他坐在大開的窗口前吹風。他額前幾縷發絲隨風搖飛,神色滿是寂落。

她剛走了一步,裴驚辭出聲道:“我想獨個待會兒。”

商時序依他,可他這一待,就待到了天和店鋪打烊。

直到上馬車回商府,裴驚辭一直是垂頭沈郁的,他縮在車廂靠邊角落,頭都快埋在臂彎之間。

商時序聽店員說裴驚辭與柳南絮是忽然之間動手打起來的,她不知真實情況,不知怎麽開口。

正愁著,她餘光瞥見了裴驚辭眼角泛紅,眼睫下晶瑩剔透的淚珠。

他安安靜靜,怕被她發現似的,別了臉蹭過手臂上的黑袖,或者眨幾下眼睛,將淚珠勻散開。

商時序:……

哭、哭了?你打的人啊…怎麽反而哭了。

馬車廂內的低沈氣氛持續著。

到達商府了,裴驚辭等她先走,才跳下馬車迅速走入府裏,商時序走走後,一個頭兩個大。

婢女清櫻走到她旁邊,神色憂道:“小姐,姑爺好像被那柳南絮氣著了。”

商時序:“怎麽說?”

婢女清櫻:“我和青桃吃過午膳,在樓下等你時下棋玩,這時柳南絮稱來接徐姑娘進來店裏,姑爺就攔他在樓梯口,然而有個食客說他們兩個側顏像,姑爺臉色便不好了起來,接著不知談了什麽,姑爺陰氣沈沈拽著柳南絮的衣領開始打人,大家都被嚇楞到了,我這時也才想起來和你說。”

商時序:……

這兩人都有皇室血脈,自然側臉相像。

她恍然大悟。

怪不得之前裴驚辭莫名其妙地問她側臉如何呢。

原來有這層意思在。

真行啊裴驚辭,學會把事憋心裏了。

商時序搞清他郁結,便先去沐浴一番。

晚膳時,她沒看到裴驚辭出來吃,問了家丁,家丁道:“姑爺在老爺夫人那裏用膳。”

商時序的右眼皮一跳:……

有些不好的預感。

果然不出所料,她走去父母的膳房,隔一扇屏風,便聽到裏面傳來爹娘為安慰裴驚辭而責備她的聲音。

“小辭啊,夫妻倆難免有不合的時候,哪個男人不都這樣過來的?你們倆個還年輕,你忍忍就過去了。”

“序兒雖對你冷淡了些,但她每日早出晚歸,精力在管理商鋪上,難免對你有所疏忽,等她忙過一陣,就自然加倍對你好了。”

裴驚辭:“爹娘說的,我知曉了。”

“那多吃點,害,家裏又不是沒飯桌吃飯,她以後不讓你上桌,你就和我們說。”

商時序:……

她什麽時候沒讓裴驚辭上桌?

她看他胃口挺好,就自己回了房。

裴驚辭洗了澡才進臥房,他從衣櫃裏翻出另一套被子與枕,動手鋪了個地鋪。

商時序:“你要不去隔壁臥房睡?”

裴驚辭:“地上挺好。”

商時序:“你總得與說什麽吧?”

裴驚辭:“是我想睡地上,涼快。”

商時序:“外面涼亭更涼快,四面都是窗,你去那睡。”

裴驚辭:……

商時序掀開被子,躺下背對他:“你什麽想說的明天再談吧,我困了。”

半響,她翻了身,只見裴驚辭背對著她躺下地鋪睡了。她下床輕輕走過去,還沒靠近他,對方似有察覺抹了把眼,將肩膀上的被子蓋到臉處。

她蹲下伏在他肩膀處,搖了搖他,“今天的事我聽清櫻說了。”

“裴驚辭,我從來沒有認錯過你,也沒有將你與別人弄混過,小時候的廟會活動,是我第一個認出面具下的你,你們一群人玩泥潭,是我從一堆泥人中先認出你,你們掛被套當披風,拿竹籃開個口當頭盔,是我第一個認出你的眼睛,你們……唔唔。”

裴驚辭轉身捂住她的嘴,再讓她說,小時候那些糗事該被抖落個幹凈。

商時序拍掉他的手,“我沒有把你和別人弄混過,聽到了沒?”

“聽到了。”

“既然在意,為何不說明白?”

他躺著上望,她鬢雲亂散,朱唇微翹,皓齒在說話間隱現,氣息撲灑於他臉上,他好似聞到了淡淡的香氣。

“於你而已,他終究是你喜歡過的人。”

商時序:“那又如何,曾經已是曾經,我們兩個既已成婚結成夫妻,關系自然比他一個外人親密,即使難以像其他人般恩愛,我也不希望我們有背叛對方的心思。”

“裴驚辭,他都來撬你墻角了,你怎麽還順著他,你以後回懟他啊,我給你的權利。”商時序不用想,便知道他肯定什麽話都沒說,光給柳南絮忽悠了,“把你懟我的勁用上。”

裴驚辭雙眸閃亮,專註地盯著她,他驀地起身擁住她纖細的身段,將臉埋在她細白的脖頸邊,聲音沈悶脆弱:“我以後知道了……”

商時序拍了拍他。

“那可不可以,你也指使我幫你畫眉吧?”

“……一次。”

“那可不可以,允許我隨時牽你的手?你爹娘都懷疑我們假裝的了。”

“……手要幹,不能有汗就行。”

裴驚辭從她頸窩裏擡頭出來,朝她摔過去,卻蜻蜓點水般偷偷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商時序:敢不敢再明顯一點?

待修錯字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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