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號那天，孟好在一家私房菜館請盧倩和魏明娜吃飯。

剛把兒子送到重點中學，魏明娜承她的情，直說該找時間自己請客才對。

飯店裏燈光打得很有些文藝氣息，掛著幾幅書畫，狂草字跡，一貼蘇軾的詞。

“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孟好緩緩讀最後一句，讀得隨意而沒什麽韻味，笑笑道：“我還蠻喜歡他的詞作，也挺喜歡這個人。”

魏明娜眼睛亮了亮：“我以為小姑娘都喜歡花間詞那樣的。”

“孟好不是一般小姑娘啊。”盧倩道。

她看了一眼面對面的兩個人，心裏摸不準孟好要幹什麽，只覺得不是單純的一頓飯而已。

未了喝了口茶，想無論什麽，她都是站在孟好這邊的。

菜一道道上，孟好和魏明娜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天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孟好帶笑念著：“這店裏怎麽掛這個？”

“這年頭，誰來吃飯會看掛墻上的詩詞，自然是老板喜歡什麽就掛什麽了。”魏明娜搖搖頭心裏有些唏噓。

“東坡和王弗，年少夫妻，恩愛情深，誰都說是金童玉女。”孟好說這句話時好似有些癡了，不知在想些什麽，俄而低頭喝了口湯，這一番動作讓魏明娜手不自覺僵了僵。

“元稹的悼亡詩寫‘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到陸游又是‘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可要換了我，說不準就一起死了。”

盧倩眼皮一跳，最終沒有去看她。

魏明娜放下快到嘴邊的湯勺頗為不值：“小年輕，盡想什麽？什麽死不死的，愛情能當飯吃？”

“我骨子裏說不定就有這樣的基因。”

孟好說這句話時，唇角只稍稍勾起，笑意不達眼底，擡起略微低下的頭，給自己盛了勺湯，又順便接過魏明娜的碗盛了一勺。

“明娜姐，你兒子在學校裏還好嗎？”

“很好，說學校宿舍很好，食堂也很好。”

“他生日是不是快到了，到時候您也幫我捎一份禮物。”

盧倩也說：“要他喜歡什麽明星，我說不準能帶他見一面。”

魏明娜藏起心裏的考量，擺出笑來：“我替他謝謝你們了。”

一頓飯吃得各有思慮，臨走時孟好上了魏明娜的車，她沒有開車，這是打算搭順風車了。

跟著車上的音樂哼幾句經典情歌，孟好在後座望著飛逝而過的景色，漸漸安靜下來。

“要去你新買的公寓嗎？”

“不了，明天沒工作。”

“回姜家？”

“太遠了一點啊，您送我到木蘭城吧。”

魏明娜握著方向盤的手驟然收緊，那一片別墅區裏有一棟，是葉菀一家曾經居住過的地方。

她沈默良久，孟好也跟著沈默，車子裏有些黑，壓抑的氣氛噴薄而來。

“你今天試探了我很多次。”

後座的女孩子沒有回答。

“你想知道什麽？”

孟好動了動：“我只是想知道您為什麽和周茹靈分道揚鑣。”

幾乎就在她家裏出事之後，魏明娜就和周茹靈脫離了合作關系，甚至沒多久就離開了這個圈子，嫁給了一個商人。

“你問我的，大概也是我唯一知道的事情了。”

“我跟她分道揚鑣，因為我發現她讓葉……你的母親，以為我……”說到這裏，魏明娜哽了哽：“以為我和你的父親……”

她心高氣傲，人強勢，就算死也不會做這種小人行徑，周茹靈把這樣的屎盆子扣在她頭上，無疑是把兩個人的關系放到火上烹。

“無論我和她關系再好，也不能忍受這樣的事，更何況，我們關系本來就算不上好。”

怎麽會好？一個人強勢，另一個人主意也多，沒誰是能乖乖聽話，任人擺布的，架不知道吵了多少，最嚴重的一次周茹靈砸了影後獎杯說：“這鬼玩意兒還給你，以後你接的戲我不演。”最後迫於情勢和好，一個笑都擺不出來。

“那和孟春生有關系的是誰？”

魏明娜發現，她一點聽不出來這句話裏的情緒，是氣、是恨、是怨？不，什麽都沒有，好像在說一個毫無關系的人。

“……我不清楚。”她最後道。

孟好看了看窗外，魏明娜把車子停在了泊位上，眼前就是剛剛開始昏暗的夜色，和剛剛開始亮起的夜燈她想，她是不是應該過一個生日了。

孟好已經很多年沒有過生日了，她會把這一天當成最普通的日子來過，上學的時候就學習，畢業了也有畢業後的事情。席昱還是送禮物，一年不落，說我等你什麽時候高高興興接下我的禮物，說別人生日都有禮物，憑什麽你沒有。

她撥通了葉姣的電話，第一個問題是：“葉祖德把我媽媽的東西放到了哪裏？”

那邊人在一片吵鬧裏靜默很久，最後壓著嗓子問：“你怎麽了？”

“好多年了，我去看看。”

“我陪你去。”

木蘭城在城郊的海灣附近，一棟一棟的別墅聯排而立，海風一路吹過來，些些點點的涼意，葉菀和孟春生以前住在最中心的那一棟，房子最漂亮，裝修最有格調，聖誕節、萬聖節時都亮一樹燈，這些洋節日，葉菀喜歡過。

這棟房子已經廢棄了，許多年沒人去過，葉祖德另買一棟，用來放置葉菀以前的東西，在最邊上，裝著最高級的防盜系統，每周都有人在固定時間打掃整理。

葉姣的鑰匙是偷來的。

兩個人走進房子，一句話都沒有說。

一樓、二樓……琴房、舞蹈室、臥室……這房子好像什麽東西都有，一樣樣組裝起來，像真有人在這裏生活，但這裏太冷了，沒有人氣，也沒有溫度一樣。

孟好對著一房間的娃娃、玩具、裝飾品發呆，最後轉身去了衣帽間。

一排排精致的禮服，一排排或長或短的裙子，滿架子的鞋子，孟好從上看到下，最後拿了條波點長裙往身上比劃了一下。

“我穿著會好看嗎？”她轉頭問葉姣。

“不好看。”對方沈著臉色回答。

孟好笑了笑牽她衣袖：“你生什麽氣？一條裙子而已。”

是啊，一條裙子而已，可對於孟好來說，就是一條裙子嗎？

葉姣臉色最後也沒松緩，孟好也不甚開心，心裏壓著些東西，不舒服。

“你有什麽想吃的嗎？”齊霽發的消息，見她許久沒回，又發了個表情包。

那是他自己的表情包，也不知道誰拍的，戴著衛衣帽子傻乎乎蹲著，配了紅字：“委屈巴巴”。

孟好點開大圖看了幾眼，回：“到家裏吃火鍋。”

作者有話要說：

講真，走完這一波劇情就要和齊霽談戀愛了，這幾天更到在一起（應該能），然後我就要期末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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