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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異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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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異植物

這一夜,幾乎所有的南城居民都興奮得徹夜未眠。

這場久違的盛會比預期中更好地達到了指揮部的目的,它大大紓解了幸存者心中的恐懼和擔憂。

憑借著山神們的非自然力量而得到的短暫平靜,讓人們在接二連三的天災中看到了久違的希望。

於是他們樂此不疲地談論著,回味著,遲遲不肯入睡。

對大多數人而言,恐懼往往來源於未知,但如果這未知的風險是可控的,那麽,即使那個可以控制危險的能力並不屬於自己,許多人心中的不安也會稍稍減少——人們會憑著一點“天塌下來也有個高的頂著”的樂觀和僥幸,來寬慰自己早已繃得不能再緊的心弦。

齊悅雖然早已站在“個高的”行列,卻也在這一夜感受到了一種難得的放松。

這兩個月以來,她總有一種隱隱的猜測,疑心韓默想要向她求婚。

她至今仍為天災之初韓默的收留和照料而深覺慶幸與感激,也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在已經解鎖數卷《圖鑒》的如今,韓默的陪伴和韓家人的幫助依然對她很重要。

但她還是不想結婚。

突如其來的天災讓齊悅與韓默相交,也使所有人的生活變成了一場巨大的意外。

可人不能總活在意外之中,齊悅仍舊期待著擊敗外魔、恢覆正軌的那一天,她不願意在如今這如夢似幻的處境下做出一生的承諾。

上海的陷落成全了白流蘇與範柳原的所謂“傾城之戀”,可齊悅知道自己並非傳奇裏的人物,她也不願做那樣的人物。

因為這“不願”,她一直不知道要怎樣跟韓默開口。

就在剛才,韓默終於拿出了一枚祖母綠戒指,鄭重地向齊悅求婚。

齊悅雖然覺得為難,卻也感到了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她終於可以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再也不必將這件事壓在心裏。

黑暗之中,齊悅摸了摸韓默的側臉,她很高興,在被拒絕後,他依舊願意理解,願意等待。

韓默握住她的手,輕聲道:“沒什麽的,別想太多,天災以後結婚的人本來就很少,我們就算一直不結婚,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更何況,即便是天災之前,很多戀人也是到了想要小孩的時候才會結婚的。”

“那是因為很多人都在為了生存疲於奔命,所以才會沒有精力顧及結婚的事情,但我們不是。”齊悅在心裏回應了韓默的前半段話,但很快,她就因為後半段話而產生了新的憂慮。

“天災之後,你聽說過有誰懷孕的消息嗎?”齊悅想著今天在廣場上看到的那些大孩子,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韓默凝神想了想:“沒有。”

齊悅追問道:“是沒有人懷孕,還是那些孕婦沒有成功生產?”

“沒有聽說過懷孕的消息,如果真的有,醫院肯定會想方設法地為孕婦保胎,我媽還有顧教授不會一句都不提的。”

齊悅與韓默對視一眼,說出了那個猜測:“也就是說,天災很可能還在影響,或者幹脆就在剝奪人類的生育能力。”

在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天災中,許多普通人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他們根本無心也無力迎接一個新生命的降生。

可是,如果這樣的0新生率不是因為——或者不僅僅是因為——人類主動的選擇呢?

齊悅想到喪屍剛出現的時候。

那時她在收集物品時還會特意為生理期儲備物資,可是自從召喚過南一山神後,她的月經周期就越來越長。

齊悅一直以為這是因為那時失血過多的緣故,可是,如果不僅僅是因為失血呢?

她曾聽說過,每逢饑荒年代,女性的生理周期就會變長,長期處於饑餓和緊張狀態下的女性甚至會停經。

也就是說,如果天災一直這樣持續下去,而人類的生存環境又沒有變好,那麽整個人類社會的生育率將會變得很低很低,甚至近乎於零。

這樣的事或許已經在發生了。

這會不會也是外魔陰謀的一部分?

牠不能直接對星球出手,卻可以通過這樣的天災,一點點摧毀掉人類的繁衍與傳承,從而讓星球變成一顆可以隨意攻占的無主荒星。

想到這裏,齊悅不由打了個冷戰,如果情況一直沒有好轉的話,人類會像幾千萬年前的恐龍那樣消失嗎?

理智告訴她,人死如燈滅,人類社會的未來和她根本沒有太大的關系。

可早在很多年前,在她第一次從小學語文閱讀材料中看到太陽會在六十五億年後坍塌成一顆白矮星時,她就感受到了一種與自身生命無關的恐懼。

那是一個擁有思維的存在,在浩瀚宇宙下感受到的卑微與渺小,以及對於文明失落的恐懼。

不過,如果人類滅絕,山海界諸神便再也不能享受來自人族的香火。

從這個角度看,祂們應該和人類有著一致的目標吧?

夜漸漸深了,齊悅在紛亂的思緒中合上了沈重的眼皮。

物資緊缺的連環天災下,即使是在不設宵禁的中秋夜,也沒有人會奢侈地開一整晚燈。

零星的燈火一盞接一盞地熄滅,濃重的夜色下,南城的天空宛如一匹厚重的深藍色絨緞,半點都不像天災前光汙染嚴重的夜空。

夜色之下,變異動物的血液正在一點點下滲,土壤中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詭異動靜。

越來越多的霧氣從重重土壤中升騰而上,然後四散開來,隱匿在黑暗中。

空氣中仿佛傳出了無數的沙沙聲,一個個綠芽從土壤中冒了出來,以一種非常不合常理的速度變得亭亭如蓋。

月光清如流水,冰冷地灑在這片土地上,仿佛一雙無悲無喜的眼睛,漠然地看著地面上發生的一切。

那些在夜色中破土而出的植物肆無忌憚地生長著,爭先恐後地擴張著屬於自己的勢力範圍,在月光下搖曳著寬厚肥大的葉片。

空氣中依舊彌漫著似有似無的詭異霧氣,一陣風吹過,枝葉搖晃著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那霧氣的範圍也隨之擴大,漸漸侵襲到了齊悅所在的臥室。

天邊露出第一絲魚肚白的時候,霧氣已經濃重得仿佛能擠出水來。

日光之下,幾乎所有人都陷入了香甜的夢境。

九尾狐焦躁地撓著地板,接二連三的困意讓它簡直支撐不住。

它很想一睡了之,可腦中卻有隱隱約約的想法告訴它這不對勁。

然而,究竟是哪裏不對勁呢?

暴躁的九尾狐用前爪重重地劃過地板,嚶嚶地把頭撞向墻壁。

不遠處的床上,齊悅嚶嚀著翻了個身,韓默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自然地幫她拉拉被子。

越來越多的霧氣從門窗縫隙中鉆了進來,房間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香味。

入睡前被齊悅放在枕邊的瑾突然變得灼熱,同時發出陣陣五彩的光芒。

齊悅瞇了瞇眼,不情不願地從睜開了眼睛,隨即便被不同尋常的瑾嚇了一跳。

她拿起瑾,疑惑地環顧四周——上次瑾瑜發出這樣強烈的熱度,還是在京城種植基地遭遇爆炸變異鼠的時候,這次又是為了什麽?外面發生什麽事了嗎?

即將因為六小時時限到達而不得不在離開前發熱預警的瑾,在察覺齊悅清醒之後,便倏地消失,回到了《圖鑒》之中。

齊悅看著空空如也的掌心,腦中飛快地閃過不少想法。

她推了推熟睡的韓默,掀開被子下床。

起身的一瞬間,齊悅不由打了個噴嚏,然後才意識到了周圍無處不在的詭異香氣。

她捂住口鼻,連忙召喚出瑜來護身。

太陽光透過窗簾打到地板上,周遭處於一種詭異的安靜之中。

齊悅打了個哈欠,然後便被九尾狐在半睡半醒間弄出的掙紮動靜吸引了註意力。

她走上前去,在九尾狐身旁蹲下,輕輕撫摸它的背部:“嚶嚶,你怎麽了?”

九尾狐一頭紮進了齊悅懷裏,用並不熟悉的人類語言給齊悅傳音:“霧……香味……很怪……好想睡……”

齊悅抱著九尾狐,一邊幫它順毛,一邊在腦中思索著它的話——這霧氣或是香味中有催眠的成分?所以外面才這麽安靜?

她站起身來拉開窗簾,卻在看到外面景象的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主樓之外,竟然憑空出現了無數郁郁青青的大樹!

在經歷了極寒永夜的惡劣環境和變異鳥的摧殘後,安全區內本來只剩下極少數被植物系異能者精心養護的小樹苗。

然而,此時此刻,陽臺外滿是各類草木,如果不是情況太過詭異,齊悅簡直要讚一句“佳木蔥蘢”。

那些草木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繼續生長,不一會兒就長高了很多。

一個個枝條在空中碰撞著、糾纏著,擋住了燦爛的日光。

地面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陰影,太陽照出的光斑越來越少。

看到這樣的場景,齊悅不由打了個寒戰——這些樹如果再這麽長下去,會不會擋住房屋,或者幹脆將建築物破壞?

齊悅的空間無法儲存活物,也就沒有辦法在這種情形下拿出祭品召喚山神。

她回到床邊,決定先叫醒韓默,然後再想辦法喚醒更多的異能者來克制這些變異植物。

韓默依舊如同睡美人一般,平靜地躺在床上,面色如常,神情也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但就是始終沒有醒來的跡象。

齊悅想到很久之前,南二山神離開後,他們曾經陷入喪屍編織的幻境。

那時韓默尚且能夠自己從幻境中醒來,這次卻似乎不得不借助外力。

齊悅召喚出了灌灌鳥。

在灌灌鳥如同罵街的叫聲中,韓默皺了皺眉頭。

齊悅期待地看過去,卻發現他又恢覆了之前的睡顏,並沒有絲毫轉醒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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