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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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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05

想起三百前的事,李朝暮突然有了個新主意。

謝漆燈看起來十分放松和舒適,仿佛先前的死亡問題只是隨口一問,但李朝暮知道,她的回答將決定她日後會走上什麽樣的路。

總之,謝漆燈給她選的路肯定不會是什麽好路,她得靠自己走出一條安全且前途坦蕩的好路。

她垂下眼,好似沒有聽見他說的那些話,重新將他的長發捧起用簪子固定好,閑聊般提起另一個話題。

“師父,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可以先問你一個問題嗎?”

謝漆燈大約是已經想好該如何處置她,因而此時對她倒也算最後的寬容,便隨意道:“問。”

李朝暮用手指輕輕撫摸了一下那根紅玉簪子,緩慢道:“書上說,三百年前你和好友愛上同一個女人,但你輸了,最後因愛生恨選擇墮魔……”

她沒說完,意有所指地停下。

屋子裏很靜,能聽見她細微的呼吸聲,謝漆燈幾乎沒有呼吸,他整個人都很冷,像死人。

任誰在墮魔淵待上三百年都不會像個活人。

突然,他大聲笑了起來,像個失去神智的瘋子,轉眼又怒不可遏,拂袖將桌上零散的物品全部揮下去摔了個稀巴爛。

然而等他再次轉頭看向李朝暮時,雪白的臉上卻又重新掛上了深不可測的笑容。

他輕聲說:“我愛誰。”

李朝暮眨了下眼,老實道:“書上說你愛上了浮雲宗宗主衛扶舟的妻子,徐婻怡。”

謝漆燈垂著眼,好似是在思考名字主人的臉,想了半晌,他才撩了下眼皮,莫名其妙道:“她誰?”

李朝暮想過書上說的都是扯淡,但沒想到他居然連徐婻怡的名字都沒聽過。

“師父,徐婻怡,你不記得嗎?”她說,“衛扶舟青梅竹馬的妻子,兩人鶼鰈情深三百多年了,修真界有名的模範夫妻。”

謝漆燈面無表情:“如何模範。”

李朝暮:“?”

謝漆燈:“模範夫妻,如何模範。”

李朝暮:“……”

不是,說了這麽一大堆,你關註重點是“模範夫妻”?

李朝暮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吐槽她這位美人師父,在他又一次不耐煩的催促下,隨便解釋道:“模範夫妻就是夫妻倆恩愛多年,互相為對方著想,深愛著對方,不管做什麽都能想到對方……還有一個就是,聽說修士不易生孩子,生孩子也有危險,徐婻怡身體比較嬌弱,所以衛扶舟寧願一輩子不要孩子之類的……”

聽到這,謝漆燈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李朝暮遲疑道:“師父,有什麽問題嗎?”

謝漆燈爆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大笑聲,他笑起來總是囂張狂妄,毫不收斂,外面的人都聽得見,但他從不在乎,更不在意自己笑起來是不是會形象崩塌。

反正他怎麽笑都像個神經病,左右也沒差。

李朝暮木著臉聽他笑,等他笑得眼尾都滲出淚水才貼心地給他遞了張手帕——剛從地上撿起來的。

他摔了她買的東西,那他就用掉在地上的臟帕子好了。

可惜她的計劃失敗了,謝漆燈直接揮開她的手。

李朝暮遺憾地將帕子收起來,琢磨著以後再找機會塞給他,總要扳回一城。

過了會兒,他終於笑夠了。

李朝暮適時道:“師父,你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

謝漆燈:“衛扶舟不能人道。”

李朝暮:“???”

她呆了許久,萬萬沒想到會從他嘴裏聽見這麽個驚天動地的大消息。

“你……你怎麽知道?”她震驚。

謝漆燈和善地微笑:“因為打得他不能人道的那個人,是我。”

李朝暮:“……”

難怪衛扶舟要這麽不遺餘力地抹黑你,憎恨你,追殺你,原來你把人家的命根子給撅了。

李朝暮一時之間竟然有些說不出話。

謝漆燈嘲道:“什麽模範夫妻,虛偽。”

不過是衛扶舟用來遮掩他不能人道的幌子罷了。

謝漆燈今日的樂子尋完了,黑黢黢的眸子又開始盯著她:“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扯了這麽一大堆無關緊要的事想拖延時間?”

李朝暮張了張嘴,正準備把想好的借口說出來,他卻一皺眉,站起身,突然又任性起來:“算了,下次再說,今日累了,不想聽。”

李朝暮:“……”

這人的反覆無常短短一日她便見識了多次。

謝漆燈走了沒幾步,忽而想起什麽,驀地停住腳步回身瞧她。

李朝暮立刻道:“師父還有什麽吩咐?”

謝漆燈皮笑肉不笑:“你想知道那些人為什麽失蹤。”

定然是想的。

謝漆燈陰惻惻道:“墮魔淵的邪魔鼻子比狗還靈。”

李朝暮不解。

他眸色顯出幾分瘋狂,朝她擡起手,長袖滑落,露出一截瘦削的小臂。

李朝暮看得瞳孔緊縮。

那條小臂上滿是縱橫交錯的傷痕,有的看起來還很新,似是這幾日才弄出來的,累累傷痕瞧著非常恐怖,看著像是什麽野獸互相撕咬出來的。

這還只是一條手臂,他還有其他很多沒有露出來的地方。

他的身體,究竟有多少傷?

李朝暮震驚擡眸。

難怪他總是吐血,身上這麽多傷,不吐血才怪,這人沒有貧血而死簡直是生物學上的奇跡。

謝漆燈用手指輕輕撫摸那些傷痕,溫柔得仿佛在撫摸情人的肌膚,而後冷冷地頓在某處,指尖倏地一用力,生生將那些被啃咬形成的新傷痕弄破,鮮紅的血順著他修長的小臂流下,染紅寬闊的白色長袖。

他不僅不疼,反而因此興奮。

謝漆燈擡起眼,黑色瞳孔緩緩顯出淡淡的漩渦痕跡,裏面沒有一絲光,看著這雙眼睛的人很容易深陷其中。

他柔柔地說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實。

“它們最喜歡吃我的血肉。”他聲音很輕,也很冷,“不過,它們倒是不挑食,如今吃不到我的,自然會選擇其他的替代品。”

李朝暮稍微一想便徹底明白了過來。

謝漆燈是最近才從墮魔淵出來的,而他出來時,墮魔淵的一部分邪魔也跟著他一起出來,它們聞著謝漆燈的味兒追蹤而來,但謝漆燈不會讓它們好過,所以它們只能退而求其次將城中其他人當做口糧。

換句話說,只要有謝漆燈在,墮魔淵的邪魔就會源源不斷追蹤而來,她會一直處於危險中,並且他一日不離開這座城,城裏的人就會不停失蹤。

她神色沈冷,這讓謝漆燈非常滿意,他饒有興趣地盯著她的臉,想看看這張令他不悅的臉會最終變成什麽樣。

可惜李朝暮再一次令他失望了,她只是有一瞬間的憤怒,轉眼便恢覆最初的平靜,點點頭道了聲知道,和他說:“師父身體不舒服便早些休息,下午我們還有事要做。”

謝漆燈:“……”

這人每次的反應為何都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李朝暮自然不擔心墮魔淵的邪魔,畢竟上輩子她就見識過謝漆燈的實力,兩年後他便能徹底毀滅整個修真界,如今這些小小邪魔,他當然不會放在眼裏。

只不過眼下更為棘手的是城裏失蹤的那些人,按照他的說法,那些人怕是兇多吉少,以前那些人是救不回來了,但總得想辦法救救城裏的其他人。

傍晚,李朝暮將謝漆燈安排在城郊的一處小破廟,還用帕子沾了沾他小臂上的血,美名其曰不要浪費。

然後將沾血的帕子掛到木頭桿子上,又將木頭桿子直直杵在破廟門口,作為誘餌專門吸引城中的邪魔。

謝漆燈十分生氣:“你竟然用掉在地上的臟帕子給我擦血?”

李朝暮:“……”

這人關註的重點總是歪得讓人無法理解,不過她還是很熟練地給他順毛:“師父,帕子我都洗過了,幹凈的。”

扯淡,她不僅沒洗,到破廟的時候還用帕子擦了擦裏面的桌子。

謝漆燈不知道她幹了些什麽,聞言臉色稍霽,而後又瞧著門口那破桿子上掛著的帕子,陰陽怪氣道:“這麽一點血夠什麽用?”

李朝暮笑了笑:“那也不能再多用啊,師父的身體本來就不好,用一點點血做誘餌就夠了。”

謝漆燈古怪地看著她。

李朝暮眨了下眼:“怎麽了?”

謝漆燈面無表情道:“你討好我也沒用,我不可能教你修煉。”

也就是說,他不可能和她雙修了。

李朝暮稍微有些失望,不過原本這事兒就不在她最初的計劃之中,如今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大不了換個路子。

“我知道。”她不太在意,忽而挑了下嘴角,略帶戲謔地說,“不過我沒想到師父居然很在意這個。”

謝漆燈冷冷地看著她:“你若再多說一個字,待邪魔到來我可不會管你死活。”

李朝暮立刻求饒認輸。

她的計劃很簡單,既然墮魔淵的邪魔是為了謝漆燈而來,那麽只要用他的氣味將城中的所有邪魔都給吸引過來,再由謝漆燈一口氣解決,這件事便算是解決了。

幸好她已經算是摸透了謝漆燈的性子,成功說服他配合她的計劃,這才會有這麽一出。

謝漆燈還在嘲諷她異想天開,只用這麽點血就想把所有邪魔吸引過來,根本不可能。

李朝暮手拿什麽東西在那塊帕子上塗了塗,隨後她便退回他身邊,開玩笑似的說:“師父,我的性命可全握在你手裏了,做師父的會稍微保護一下徒弟的吧?”

謝漆燈冷眼看她。

李朝暮摸摸鼻子。

謝漆燈擡手將她推到後面一處安全區,不耐煩道:“在裏面待著,不許出來。”

李朝暮笑吟吟地盤膝坐下,望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這人在某些方面還是很可愛的。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並非是天黑了,而是城中邪魔果然被吸引過來了。

謝漆燈姿態閑適地眺望著那些鋪天蓋地湧來的邪魔,轉頭看向李朝暮的眼神有些奇怪。

“你在那帕子上塗了些什麽東西?”

竟然能將他血的氣味瞬間擴大幾百倍,幾乎將城內的邪魔都給饞來了。

李朝暮嘿嘿笑:“一點小玩意,我自己研制的,原本是為了捉弄一些欺負過我的師兄師姐們,不過現在倒是派上了大用場。”

謝漆燈轉眸繼續瞧著越來越多的邪魔,話卻是對著她說。

“你經常被欺負?”

李朝暮聳聳肩:“修為低,天賦差,還被他們最崇拜喜愛的陸師妹和掌門師叔另眼看待,被嫉妒也是正常的。”

雖然陸川吩咐過別人不許欺負她,但總有那麽一些人比較叛逆,被欺負得多了她便也學會了反擊。

謝漆燈沒再說話。

邪魔湧至。

驀然間風起雲湧,破廟附近的大樹開始劇烈搖晃,百鳥驚起,邪魔與飛沙走石為伴,沖向立在門口的那個頎長人影。

淒厲的慘叫聲伴隨著灼燒的氣息湧入血腥味十足的風中,黑色霧氣不斷溶解,消散。

外面的風刮得更厲害了,謝漆燈白色的長袍卻沒有一絲搖晃。

李朝暮眼也不眨地望著他,胸中對於修煉的渴望更進一層,她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在沸騰。

謝漆燈太強了。

風漸漸停歇,烏雲散去,橘紅的光線悲天憫人地重新鋪灑在這片大地,破廟門前杵著的木頭桿子直挺挺地立在那裏,紋絲不動,上面掛著的一張帕子隨風飄落。

一只白皙的手接住了它。

李朝暮歡欣雀躍地從安全區跑了出來:“師父,你好厲害!”

謝漆燈背對著她,沒有回應。

李朝暮走到他身前,剛想說什麽就見他忽然吐了口血。

她驚住。

這次吐血和之前幾次都不一樣,之前的吐血她能明顯看出來他不會死,但這次的吐血讓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師父你吐血了?!”她突然有些說不上的心慌,連忙伸手想給他唇邊不斷溢出的血絲拭去。

謝漆燈還是那副“天上地下老子最大”的模樣,斜眼看她,無所謂地用袖子擦了下血,剛擦幹凈,唇角又開始溢血。

李朝暮:“……師父,你的血好像止不住。”

“死不掉。”謝漆燈雲淡風輕道,將那張臟兮兮的帕子丟她懷裏,“回去後將帕子洗幹凈。”

李朝暮訥訥應了聲是,還是有些擔憂他的身體,畢竟他此時的臉色太難看了,活像棺材裏剛爬出來的死人,雙唇被血染得鮮紅,美得有些嚇人。

謝漆燈睨著她,皺了下眉,在她試圖從懷裏掏新帕子給他擦血時倏地伸出手扣住她後頸,用力將她扯到懷中。

李朝暮一聲“師父”剛到唇邊就被他堵了回去。

濃烈的血腥味湧入口中,驚心動魄,她瞪大眼睛。

謝漆燈垂著眼睫,沒有看她的眼睛,血把她的唇都染紅了,女人身體的香味清晰地傳入他的大腦,他將她口中的幹凈之地攪弄得一塌糊塗,隨後才放緩動作,輕輕舔了下她唇邊的血跡,乖張大笑。

李朝暮還沒反應過來,楞楞地呆看著他。

謝漆燈手指按在她唇上,揩了一抹鮮紅,柔聲細語地告訴她:“城裏還有幾只膽小的邪魔不敢來湊熱鬧,為師方才給你渡了些靈力,你自可盡情使用。”

李朝暮回過神,被他這一提醒這才發現身體竟然格外輕盈,體內靈力湧動,是她從未有過的感受。

原來和玉魂根的人接個吻就能得到靈力?難怪他說只要和玉魂根的人雙修就能正常修煉。

這效果也太牛了吧!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使用了一絲絲靈力,欣喜地睜大眼,用力抱住謝漆燈,大聲道:“謝謝師父!”

謝漆燈:“……”

他把她從自己懷裏揪了出來,陰沈地盯著她,強調:“我可不在意這些東西。”

李朝暮“啊”了聲,顯然是還沒想通他這句話什麽意思,謝漆燈臉色更加難看,卻也沒再多說,撒開手便將她丟了出去。

“辦完事自己回來找我。”

李朝暮還沈浸在有了充裕靈力的好消息中,呆呆地應了聲“好”便轉身往城裏走去。

待她走出好大一截才驀然想通謝漆燈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你討好我也沒用,我不可能教你修煉。

——我知道,不過我沒想到師父居然很在意這個。

——我可不在意這些東西。

李朝暮停下腳步,不受控制地回頭看了一眼。

破廟已經離得很遠,她卻覺得好似近在眼前,心情不知何時變得明朗愉快,甚至想立刻回去再親一下謝漆燈。

李朝暮彎起眉眼,笑出了聲。

看不出來,原來謝漆燈竟然還是個傲嬌。

寫的很快樂!!恨不能讓他們馬上快進到晚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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