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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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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臉

托西瓜原身的福,四界弟子能夠得到關於金翅大鵬雕屍身的第一手消息。龍主鳳主打算暫且壓制莽山邊緣的魔軍之後,舉行盛大的葬禮,屆時獸族各族的族長長老都會參與,送別過後,龍主鳳主會會依照傳統吞食金翅鳥。

整個過程,作為金翅鳥親信的瓊必須出席,帶上那麽幾個同伴也在允許範圍內。

葬禮預計在十五天之後。

四界弟子有十五天的時間療傷修養,做好萬全準備。以防萬一,他們駐守在莽山深處,瓊的居所,距離保存金翅鳥屍身的金塔不過一個山頭,若是發生意外隨時都能趕過去。

弟子們療完傷的第一件事便是恢覆原來的容貌。除了尚未露面的天極界弟子和早已恢覆的坤輿界弟子,疏狂界和逾疆界弟子都把它視作頭等大事。出於振奮士氣的考慮,寧非天和殷羨沒有阻攔,反而鼓勵眾人回想往事。

陷在秘境蹉跎萬年,外界的真實好似蒙了層厚厚的紗布,很多事情都記不真切,那些刻在骨子裏發誓不會忘卻的記憶都磨花了細節,何況自己的臉。

大多數弟子並不能準確回想自身的面容,不得不依靠同伴的敘述,捏出輪廓、眉眼、雙唇,一處處拼湊臉龐,最後通過細節改善,雖說各人幻化的面龐都比原來的長相俊俏美麗些,但總歸是些念想,是回家的希望。

坤輿界弟子屯守的院子角落。

冬瓜和南瓜死死盯住菜瓜,腦子不甚靈活的菜瓜第一次體會到不自在的感覺。盯了一天一夜,冬瓜南瓜終於明白哪兒不對勁。

冬瓜道:“師兄看起來好蠢,當年那一身鎮住全場的血雨腥風的氣勢呢?“

南瓜道:“是不是眼白太多了?瞳孔變大點試試?”

兩人軟磨硬泡,才撬動菜瓜變換容貌。這麽一變,看起來更蠢了。

討論其他地方,眉毛粗了、鼻子不挺、嘴唇太厚,各種模樣都變了,兩人還是不滿意。

太蠢了!不像殺戮禪的禪子,帶出去跌份兒!

南瓜眼神一亮,“禪子信物,怪不得氣場不行,沒有指骨項鏈,怎麽亮得出殺氣!”

他們越想越對,打算在秘境湊出個指骨項鏈。他們兩個,就有兩根指骨。

興沖沖跑去殺戮禪的窩兒,每個師兄弟都同意捐出一根小指頭,才五十多根。同隔壁嗔怒禪的狐朋狗友商量,嗔怒禪的兄弟們大手一揮也答應了。

還是夠不著一百零八根。

兩人想了想,迫於現實,勉為其難接受昆侖劍宗的小指頭好了。又跑去劍宗弟子的窩兒,興致勃勃地說了一通,表示同為坤輿界的弟子,今日特意給劍宗朋友們一個史無前例的機會,能為殺戮禪子的信物獻上自己的小指。

兩人說得大言不慚,劍宗弟子以為是樂子,不想被對方嘲笑自己玩不起,隨口應了。

直到那把菜刀抵住自己的指頭根部,劍宗弟子才反應過來不是玩笑,一腳踢開對方。動劍修的右手,這不是要他們的命嗎?

兩撥人鬧了起來,直到西瓜沖過來,一撥揍一頓才消停。

同時西瓜嚴令禁止傷害身體,聚齊小指頭的方案不得不作罷。

冬瓜和南瓜又不是善罷甘休的家夥,於是另辟蹊徑。

若鹿和阿猛提著酒壺過來串門兒的時候,還沒進院就聞到濃濃的烤雞味。

進去一看,滿院子的死雞,拔了毛,串在火坑。

若鹿和阿猛怔在屋外,無處下腳。

冬瓜擡頭瞅見兩人,連忙招呼他們過去,“來得正好,幫忙吃幾只,老子真的吃不下了。”

南瓜艱難咽下一嘴肌肉,倒在地上摸肚子,“連吃二十只,再厲害的修士都撐不住啊。”

冬瓜數了數,“還差五十多只呢。”

若鹿問吃雞的原因。

冬瓜擡手指向角落的菜瓜,“還不是為了苦命的師兄,為了用雞骨頭給他串指骨項鏈。”

兩人中間有一堆骨頭,都是雞爪最小的趾骨。

若鹿撥開滿地雞架,一屁股坐下,“雞有八根趾骨,只用十四只雞便夠了。”

冬瓜圓目一瞪,“說什麽呢?這可是殺戮禪子的信物,怎能隨意對付,定要用右手的小指頭,非得祭上一百零八只雞!”

阿猛驚住,“說得這麽厲害,人骨頭到雞骨頭,落差就夠大了。”

若鹿皺眉道:“右手的小指?可是雞爪是雞的腳啊。”

話音剛落,冬瓜和南瓜震驚地瞪大眼睛,一把拋開手裏的雞肉,“這麽說,我們白吃了。”

兩人痛嚎一陣,又問若鹿什麽動物的右手有五根指頭。

若鹿道:“猴子?”

因為這句話,莽山的猴子倒了死黴。

話說另一處很偏僻很偏僻的湖畔,四界弟子都不會涉足的角落。

清冷的月輝映在平靜的湖面,灑在和光仰起的臉龐。

“還沒好麽?”她不耐煩想睜開眼睛,眼皮罩上一只大手,什麽都看不見。

“合上眼睛。”西瓜的語氣帶著笑意。

和光不太記得清自己的臉龐,對著湖面捏了好幾次都不太滿意。西瓜師叔恰好路過,居然好心到提出幫她捏。

深山月色的幽寒裏,襯得他的手指越發的暖。撫摸過眉間、唇角,暖意隨之浮上臉頰。

他突然笑出聲,溫熱的氣息蓋過月光灑下來。她不明原由得顫了一下。

“別動!”滾燙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帶著點強硬的意味,“馬上好了。”

黑暗的視野下,其他感覺分外清晰,溫熱的氣息越來越近,衣袍交纏的窸窣聲,衣襟深處透出的沈香味......

一道淒厲的嚎鳴打破幽靜的氛圍,“嗚哇——嗚哇——”

和光不用睜眼都知是菜瓜,聽語氣似乎有些委屈,也不知怎麽被人欺負了。

“好了。”

西瓜師叔一松開,她便轉頭去看菜瓜,剛想隨口安慰兩句,就見菜瓜的神色從委屈轉為驚駭,變化之迅速、情緒之準確,她都懷疑他是不是終於開竅了。

“鬼啊——”菜瓜大嚎一聲,轉身拔腿就跑。

“腦子又壞了?”和光摸不著頭腦,回身發現西瓜師叔也不見了。

湊到湖面一看,立刻明白菜瓜害怕的原因。

“畜生——”驚天動地的罵聲,也不知有沒有傳進西瓜師叔耳中,他聽到了,怕是會笑得更開心。

難以形容湖面倒映的是怎樣一個惡心玩意兒,比起來塗鳴的青面獠牙鬼面都成了閉月羞花的美人,能湊出這個五官的西瓜簡直是個天才!

和光一面罵,一面重捏五官。

圓月漸漸沈下,光輝弱了,水面的倒影愈加模糊。

她扭動身子,避開陰影,試圖讓月光照得更清楚。這時,冷涔涔的月輝陡地亮了,仿佛含情脈脈的銀灰色。

她擡眸一看,圓月低垂浮在頭頂,觸手可及,好像一場不真切的美夢。

順著圓月邊緣的隱約細線,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映入眼簾。

“還要近些?”

寧非天手執細線,如同拉著氣球般把圓月拽到她身旁。

和光笑了,“寧代表專門來給我照光?”

恢覆原貌的寧非天笑得如以往那般爽朗,“倒也不是,湧泉城那次我確實有些過火,思來想去還是向你賠罪。”

“不必,若我是寧代表,為了坤輿界恐怕會做得更狠。”

寧非天垂眸笑了,“也是,不過事後我會原諒和光道友,界域的公事不會影響我們的私交。如今以和光道友的小肚雞腸,怕是沒有原諒我。”

和光笑著拍拍旁邊的草地,示意他坐下,“道了歉就能揭過?貧僧可沒這麽好糊弄。”

寧非天撩開衣袍,隨意盤腿坐下,“那在下幫和光道友恢覆容貌如何?”

和光懷疑瞅他,“你記得?”

相錯萬年光陰,她都無法記得真切。

“連一根睫毛都不曾忘。”

寧非天輕輕拉下圓月,球面深淺不一的月輝緩緩流動,頃刻間繪出一張面龐。

淡漠、執拗、堅毅,是她的臉龐。

微風夾雜泥土草地特有的味道徐徐吹過,蛙鼓和蟬鳴驟然遠去,呼吸之間,往日的記憶點點滴滴浮上心頭。

月輝流到脖頸以下,添上紅色金色的彩繪,朱紅色僧服,金線繡口抖落鐵臂假肢,扯嘴咧開輕淺又驕狂的笑意。

“這是......”她不禁屏住呼吸。

許久之前諸天大會的她,天極界賀拔峰的宴會,她們初次相見的時候。

寧非天半闔眼眸,語氣帶著回憶往昔的笑意,“當年和光道友震驚全場的亮相,在下至今無法忘記。”

西瓜溜達一圈,回來打算繼續嘲笑和光,面對這一幕笑容僵在臉上,恨不得剁了自己的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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