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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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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你拿走了我娘的靈牌?”

沈桃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位境主站在她床邊說的話。

秦長風默了默,“偷了靈牌,帶走了骨灰。”

“桃桃,那時獸境大門已經關閉,爹爹已經被困在獸境,我只想帶你娘出去,便只有最後一個機會,那便是押送妖獸的候補馭獸師隊伍,我帶著觀青變成妖獸被押送出去,才聽那押送的人說起你娘,說到你。”

秦長風緊張地解釋,雙眼通紅:“我想回來救你,也只能等馭獸大比結束,馭獸師們返回獸境之時混進去。可那時你卻已經不在獸境了。”

沈桃終於知道了那位從來對她不管不顧的舅舅為什麽會突然心血來潮在半夜找到她,要用她爹的消息換她與柳書雲比試一次。

不是什麽良心發現,也不是什麽吃飽了撐得沒事情做。

他只是想用她來引出秦長風。

那天晚上也是下著大雨,她不喜歡的天氣,睡在潮濕的床上,忽而被一道電閃雷鳴驚醒。

卻見床邊鬼魅般站著一個人。

她不敢說話,只在黑暗中緊緊盯著他。

又是一道電閃雷鳴,她才看清他的臉,是她那位從未管過她的舅舅。

那位舅舅,正是這時整個獸境最尊貴的境主。

他問:“想不想跟我做個交易?”

“贏了,我便告訴你你爹的下落,輸了也不會有任何懲罰。”

他聲音冷冰冰的,像外面下著的雨一樣,但她聽得很心動。

還在萬獸塔裏的時候狼妖告訴過她,她爹是只鳥,現在生死未蔔,下落不明,說他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但神姑卻從不提起她爹,她問起時,神姑才會罵兩句混蛋,或者閉口不談。

她那時想,這位是境主,一言九鼎,絕不偏人。

所以,她說——“好”。

次日早上醒來時外面的天好像下著雨。

那廢棄的柴房是漏雨的,她得去看看那個化成人形的妖獸會不會被淋到。

“音音。”

剛小心翼翼地穿過小竹林,神姑就將她叫住,“你去柴房那邊做什麽?”

她搖搖頭,示意自己不是要去柴房。

但神姑早將她看穿,上前來將她拉走,“早就跟你說過你不能再和妖獸接觸,這樣對你很不利,你要學會為自己籌謀……”

嚴厲的神姑從來不許她接觸妖獸,每每救助妖獸之時都是神姑拗不過她,最終作為中間人替她救助。

她也只能趁著神姑不在才能去看看那些妖獸。

今日也是,等音音們告訴她神姑去祈福了,她才戴上幕籬再次偷偷去柴房。

但那時,雨已經從瓢潑大雨轉為綿綿細雨,細細的雨針溫柔地親吻著大地的每一寸。

廢棄柴房這邊沒人會來,靜悄悄的,推開柴房門的聲音都吱呀吱呀的,顯得格外大聲。

她小心地將柴房門合上,帶來了一套幹的被褥和換洗衣裳,那個化成人形的小妖獸正縮在沒雨的床腳瑟瑟發抖。

說是床,也算不上床,是她求神姑用柴火鋪在地上再鋪一層破舊的被褥,做的一張姑且能成為床的東西。

緊挨著柴堆,這柴房裏空間就這麽大點。

化成人形的小妖獸雙目迷離地望著她也不說話。

她只好將幹凈的被褥衣裳放到旁邊沒被打濕的柴堆上,指了指,“幹的,你身上有傷不要碰水哦。”

神姑祈禱很快就會回來,她不能久留。

但她幫小妖獸看過身體後發現小妖獸身體發熱,燙得很。

傷口已經在昨夜大雨中碰了水。

小音音很苦惱,她沒有藥,只能著急地跟他講,“你把衣裳換成幹的,我去給你找藥。”

她問了其他音音,沒有藥的。

他們是不會生病的,病了沒藥會死,所以他們都不會生病。

小音音燒了熱水,費勁巴力地提個木桶到柴房,然後一壺一壺地躲避著人群往廢棄柴房那邊送熱水。

她的音音朋友們發現後也知道她必定又是在救誰,自發幫她遮掩,幫她送熱水。

小音音蹲在門外,小聲跟裏面講,“你洗好了叫我,神姑快回來了。”

裏面那個化成小男孩的妖獸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好半會兒才回了聲好。

等他們慢騰騰的收拾好一切,神姑卻奇怪地還沒有回來。

小音音臨走前,仔細叮囑他,“千萬別告訴神姑我來過哦,地上的水就說是昨夜大雨導致的。”

小妖獸點點頭,“謝謝音音。”聲音稚嫩又有些啞。

“我長大了會報答你,我娘說妖……要懂得知恩圖報。”小妖獸鄭重地承諾。

她笑瞇瞇揮了揮手。

外間突然傳來腳步聲。

“音音。”神姑來了!

她是躲不住的,只能開門出去,隨手帶上門。

神姑拉住她卻沒有追究她來與妖獸接觸的事情,反倒是問,“境主是不是找過你了?”

“舅舅昨晚讓我參加馭獸比試。”

神姑追問問,“和誰比?你還沒成年怎麽會放你出去參加馭獸大比?”

小小的音音搖搖頭,“他說我贏了就告訴我我爹的消息。”

“不準去!”

神姑突然變得嚴厲。

“我跟你說了多少次離境主他們遠一點,你怎麽還是不聽?他們常年學習馭獸術,你拿什麽跟他們比?”

“但是舅舅說輸了也不會有懲罰……”

“他說的話你也信?聽我的,不準去。”

“神姑,我想去。”

“不準。”

神姑或許拿不準那境主打的是什麽主意,不敢讓她隨便冒險,那位境主才不是表面這麽純善。

但她最終還是去了。

那是她第一次站在馭獸比試的臺上。

她的靈根處仿佛有種親切的感覺。

但那位高貴的境主手段卻很卑鄙,柳書雲的妖獸是一直培養在身邊的,毛發柔亮,強壯健康,她被分到確實萬獸塔中隨便抓的一只小妖獸。

或許是因為她也有妖族的血脈,那妖獸對她有些親近。

那時候柳書雲似乎想放水,但被那位境主看穿。

那位境主說,“來,書雲,讓爹爹看看你最近練得怎麽樣了?”

柳書雲臉上閃過一絲迷茫,眼神掙紮片刻後堅毅起來,有著必勝的決心。

沈桃沒有。

但當比試開始時,沈桃操控的卻不只是自己的那只病弱小妖獸,同時受影響的還有柳書雲培養多年的那只妖獸。

那只妖獸跟隨她的動作命令,無論柳書雲怎麽念訣,怎麽呼喚,那妖獸都不聽她的。

隨著沈桃最後一次下令,那妖獸竟掙脫柳書雲的控制逃走。

而她也因為太過用力暈倒不省人事。

原來,那位境主想將她逼上臺子,用她落魄甚至受傷的樣子去逼秦長風現身。

她與柳書雲比試的時候,正是境門關閉之後最後一次開啟,押送妖獸的候補馭獸師們外出之時,秦長風若是沒走也只有這一個機會,否則,便要再等二十年。

妖族重情重義,絕不會看著自己女兒受苦而毫無動作。

可他根本沒料到,秦長風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也不知道秦長風正是要借這個時候帶觀青和她娘一起離開。

難怪後來她再去看那個化成小男孩的妖獸時再沒看到。

只是修煉時發現自己靈根多了一道妖族印記。

沈桃終於理清了所有。

但好像也沒有她想象中那麽重視這個原因,並沒有如釋重負,或者有被愛的感覺。

那月亮還是跟彎鉤似的,像在挑釁她。

“桃桃,我也不是像要你原諒我,但爹爹……爹爹這不禁谷也是為你和你娘打造的……”秦長風聲音哽咽。

沈桃眨眨眼。

“沒關系,總歸我只是想謝謝秦谷主帶她出來,日後她便留在不禁谷,想來您應該會好好待她。”

她淺淺笑著,說話好難得的客氣,卻聽得秦長風一楞一楞的。

有種眼前人是風是雨是沙,總歸不是他能留在身邊的女兒。

“桃桃,你怎麽說這種話?我會好好待她,也會好好待你,這麽多年的分別,爹爹會想辦法彌補。”

沈桃看著他著急地解釋,心中不為動容。

“秦谷主好好待她就行,其他就不必了,明日一早我便帶獸境的人離開妖界。”

沈桃微微頷首,轉身幹脆離去。

秦長風默默回了那道門後,暗中觀察許久的玄貓見狀便知。

他這位爹……這是又要上他娘墓前哭去了。

次日一早,沈桃帶著一眾人準備離開,擡手招來仙鶴。

那十多只仙鶴落地……

領頭卻是一只羽毛極為美麗的大鳥,他停在邊上,等著沈桃上來。

一種獸境弟子接到柳書雲的暗示,紛紛乘上其他的仙鶴。

玉蝶道,“大皇子正在抓這些人,昨日你們來時外面那十多人族我們也留下了,爹爹可以送你們平安出妖界。”

沈桃看看陳子塵,驚雷劍便橫在兩人中間,大聲道,“上來,咱們走。”

沈桃邁上驚雷劍,沿著邊緣坐下來,向著秦長風點點頭。

驚雷劍起,隨眾仙鶴飛出不禁谷,一路保駕護航。

雲霧擦著身旁過,好似穿梭在仙境裏。

不禁谷,不禁,真是個好名字。

離開不禁谷的大門後,果真如玉蝶所說,外面圍滿了妖兵,攔住去路。

“三弟,我就說是你支使小幺進大牢將人族放走,這小幺還死不承認。”

大皇子憑空出現,手中拎著小妖獸,甩了甩丟給觀青。

觀青穩穩將它接住。

“小幺沒有撒謊,我並未支使它進大牢將人族放走。”觀青笑著。

“那這群人族是自己長了翅膀飛走了?”

他眼神若有似無地飄向沈桃,“昨日有妖兵說看到過這女人進六幻宮,從大牢的方向離開。”

沈桃雙手環胸,“三皇子勸勸他,我的琵琶不太長眼睛。”

觀青低笑,“皇兄還是將人放了好,父皇不會追究此事的。”

“你怎知父皇不會追究,正是父皇……”

大皇子正要理論,卻聽一道氣呼呼地聲音道:“你讓他來找我追究試試。”

大皇子眨眨眼,“秦長老……”

“讓路。”

他都把人放走了,這笨豬還在這攔著。

“秦長老……”大皇子皺起眉頭,不想下令。

卻見那五顏六色的鳥飛了起來,盤桓在樹妖們讓出來的天空上,“誰不讓,誰罰十年俸祿,讓路賞五千上等靈石。”

妖兵們見狀紛紛讓開路。

沒有妖會跟錢過不去。

大皇子再看不慣卻也不敢在妖皇的老友面前造次,也不知道老妖皇和這老鳥是什麽交情,老妖皇閉關期間甚至會讓這老鳥代為處理妖族事宜。

那只老鳥此時正殷勤地懸停在沈桃身側,邀功似的:“走吧走吧。”

目送眾人背影離開,老鳥依依不舍,“你記得回來看我,你不回來看我我也會自己去看你。”

小妖獸們都笑了。

唯有觀青沒笑。

因為他和秦長風一個想法。

他似乎已經發現了沈桃的秘密,只待驗證。

沈桃帶著仙鶴將柳書雲等人一直送到了雎州仙雲宗,這裏是馭獸大比期間獸境在外的大本營。

仙鶴們飛得慢,路上耗費了不少時辰。

驚雷劍抱怨了不止一次嫌棄它們太慢。

“妖族還是不好,沒咱靈劍好,看我這一把老骨頭,飛得比這些小年輕白鶴們快多了。”

陳子塵嗤笑一聲,“你也知道自己一把年紀,還好意思跟小朋友們比。”

“那我跟你比比,老東西。”

“懶得和你比。”

沈桃盤腿打坐,任由兩人吵得再激烈,也沒有吵到她。

倒是一路上其他仙鶴背上的弟子們都不由得看過來,對沈桃身後的這一人一劍分外好奇,甚至於柳書雲討論過是否要單獨行走,不需要他們護送。

但柳書雲不敢再冒這個險。

沈桃不過是想還她小時候的一些情,能換這一百人的平安,也是值當的。

直到快到仙雲宗時,柳書雲才喚沈桃一聲。

“沈桃,前面便是仙雲宗了,那裏——你可能不太好露面,便送到這裏吧,一個多月後咱們還會在這見面的。”

她身上又換上了紅衣,張揚清傲。

沈桃虛著眼睛睜開,“仙雲宗?”

“怎麽到這了?”

驚雷劍:“……你沒說話不就是要把他們平安送到嗎?”

沈桃沈思片刻,回頭給陳子塵指:“師父,那就是仙雲宗,有個負了我的人便在裏面,我今日把他騙出來揍合適嗎?上次在藥宗我便差點取他狗命,但衛宗主不準我在藥宗殺,後來就給他跑了。”

陳子塵隨手起一卦。

“我看看今日宜不宜揍人。”

下一瞬,眉頭一蹙,“他死了。”

沈桃一楞,“誰死了?”

“咱們說揍的這個人,死了好似挺久了。”陳子塵指尖快速點動,隨即又挑了挑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沈桃臉色一冷,“誰殺的?”

竟搶在了她的前面。

陳子塵:“似蛇非蛇的某個妖族吧。”

觀青。

沈桃腦子裏一下子就浮現出這個名字和它白蛟的身影。

他殺裴厭做什麽?他們有仇?

沈桃想不明白,但若是如此,她也懶得再去仙雲宗走這一趟,她往後一倒,靠在陳子塵肩頭上,“那,咱們回去吧。”

“沈桃。”

柳書雲見他們商量妥當,又喚她一聲,“多謝幫忙。”

沈桃笑瞇瞇地擺擺手,“不客氣,扯平了,讓他們別亂說話,亂說話會挨揍的。”

柳書雲淺淺笑了,“好,下次比試,我一定會贏。”

沈桃歪了歪腦袋,“我是真的很有馭獸天賦,你試試。”

“我等著。”

柳書雲笑著撂下話,帶著百數弟子進入仙雲宗地界,離開時,還有不少獸境弟子回頭打量沈桃。

驚雷劍掉頭,終於可以恣意地放開速度奔走風雲之中。

沈桃腦袋磕在陳子塵肩頭,疲憊地睡去。

本以為這趟結束就會消停到下一次六州馭獸大比,但不知道誰走漏了消息,她現在居住的位置被暴露給了所有人。

萬裏無雲的大晴空上掛著散發熾熱光芒的大太陽,菜地裏的青菜、路邊的野草都被曬得蔫兒了頭。

卻還是有修士不遠千裏趕來“路過”她家門口。

甚至有些百姓也是找出八十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特地來這邊探親,也“路過”她家門口。

妖族更多,有因為她從妖界救走人族而來看她的,也有因為觀青來看她的,還有因為秦長風來看她的。

陳子塵那菜地裏,樹林裏,從來沒少過妖獸,卷心菜眼看著越來越少。

沈桃幹脆每日閉門不出,整日整日修煉,以求突破。

陳子塵又開始了一天三次串門生活,驚雷劍有時候不知道跑到哪裏去,總歸陳子塵能將它瞬間召回來,也就更加肆無忌憚的四處閑逛了。

平日裏那些百姓、修士、妖族都只是“路過”,沒人敢上門來敲門。

但這日,沈桃一人在家時,卻聽外面有人在敲門。

似乎是有些熟悉的味道。

她出門開門,看到那張臉更是一楞。

“要站在這裏說話嗎?”對方說話聲音有些委屈,眼角那顆淚痣襯得他眉眼含著水一般,真的委屈。

沈桃看著外面一溜路過的人,更加堅決地不敢讓他進去。

“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方便。”

她說話語氣很堅決。

那人垂下眼眸,“也不是沒有共處過。”

“嘶————”

四面八方傳來齊刷刷地倒吸涼氣的聲音,路過的人群怎麽看怎麽像在倒著走路,菜地裏的妖獸耳朵就快貼到她面前來了。

沈桃拒絕誤會:“不要敗壞我的名聲,我還要開招親會的。”

“招誰?”

那人追問,輕笑一聲,“連我徒弟你都沒放過,至今未找到合適的人,你還不死心嗎?”

沈桃想起那個被她解除情根禁咒後還能一天兩次想著回無淵劍冢練劍的人,有些無語。

“死心了,對你們劍修死心了。”

她笑瞇瞇地死死扒著門,門外那個人不死心地用暗勁兒同她較量著想推門而入。

同樣笑瞇瞇道,“我不信。”

沈桃看著拿一排一只摘一片菜葉子擋住身形,誇過大路,往自己家門口偷偷挪動的小東西們,嘆一口氣。

“我家大人不在家,你若非要進來,那我便將大人喊回來。”

說完,她就扯開嗓子大喊,“師——”

那人連忙施法禁住她的嘴。

“我認輸還不行嗎?”

他忍不住笑,“我在問仙等了你很久,也沒等到你來,但我分明親眼看清雪將那封推薦信給了你,所以我就過來看看。”

沈桃冷笑一聲,她就說當時謝清雪他師尊怎麽只站在她背後卻不露面,原來是這死小子。

死小子眨眨眼,“現在可以進去了嗎?這妖獸都到我腳邊了。”

兩人垂眼,只見零頭那只小妖獸用菜葉子擋住眼睛,看不見路,不知道自己已經走到兩位當事人面前,還伸著小爪子在地上那雙腳上摸來摸去。

低低念叨:“這誰的鞋怎麽脫在妹妹家門口?”

“可惡。”

小妖獸一手舉著菜葉子,一手便去扯這只白鞋,卻怎麽也拉不動。

身後一條拖著長長尾巴的小蛇舉著菜葉子拉他。

“幹嘛?這不知道誰把鞋脫妹妹家門口,太不尊重妹妹了!”

“你……看看上面……”

小蛇無語。

小妖獸掀開半面葉子往上一瞧。

兩個狐貍似的人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

它就地一倒,它暈過去了,什麽都不知道!

沈桃終於開門將這人放進去,那人進去後貼心地關上門,笑瞇瞇地沒讓外面的小妖獸們進來,也順勢擋住了一部分路過的人看向這裏的視線。

“我認識你這麽久,還不知道你竟有那麽漂亮的翅膀。”

翟星自己給自己倒了杯冷茶,“你怎麽從沒跟我提起過?”

沈桃單手撐著腦袋,“你在問仙等我做什麽?”

“你不是要去問仙找新的對象?”

“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你給我偷偷賣了怎麽辦?”

“所以問仙有適合我的嗎?”

兩人各問各的,但一點不影響聊天。

這熟識的樣子被門外扒著竹柵欄的小妖獸們一一記下,即便他們來自不同的勢力,此時此刻也互相團結地給對方抄著筆記。

翟星同樣笑撐著臉看沈桃,“有啊。”

沈桃:“長什麽樣子?太醜的我愛不上。”

翟星伸出食指指著沈桃,隨後在沈桃不解的眼神中彎曲手指指向自己。

沈桃:“……”

對不起,師父不讓她和傻子一起玩。

她起身要回房。

“不是,你就沒有一絲絲的猶豫嗎?”翟星笑著追上來。

沈桃冷笑一聲,“猶豫什麽?你嗎?我還不如答應那條白蛟,起碼……”

“好。”

一道溫潤的聲音突然插進來,打斷兩人的說話,兩人回過頭,便見觀青出現在院中,身後境門剛剛合上,他發絲微亂,明顯剛剛趕過來的樣子。

他眨眨如籠著一湖煙雨的眼眸,點點頭,再次道,“我說,好。”

翟星與沈桃同時眨眼,“好什麽?”

觀青臉不紅心不跳,“答應我。”

沈桃看看天,今日明明沒下雨,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這麽無語。

“你們玩兒吧,我修煉去了。”破情劫排第二,修煉排第一,只有當這破情劫能破的時候,破情劫才排第一。

翟星試圖跟上,被沈桃關在門外。

兩人在院中大眼對小眼。

“白蛟,妖界三皇子,我認識你。”翟星伸出手。

觀青看看那只常年練劍,有繭子的手,沒有伸出手去,語氣輕輕淡淡,溫溫柔柔,“我不認識你。”

翟星也不介意,收回手。

“那我跟你介紹一下。”

“看你方才那意思,你是對桃桃有意思是吧?”

桃桃?叫得好親密,他都還沒叫過桃桃,觀青面上雲淡風輕。

翟星接著道:“不知你若追到手會是她第幾任對象,但可巧,我是她第一任對象,若論起來,你可以叫我一聲大哥。”

觀青:“……”

“不瞞你說,我已經帶她見過爹娘,只是這沈桃忒難追,你要是想追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翟星友情提醒。

觀青:“我做好準備了。”他已經做了很多年準備了。

翟星突然沈默,收斂笑容,整理好語言後禮貌地點點頭,“那你好,情敵。”

觀青臉上的雲淡風輕似乎僵了一下。

“你不是第一任?”那應當已經結束很久了才是。

翟星:“是,但現在我要來做最後一任。”

觀青的沈默震耳欲聾,他似乎已經完全無話可說,只在心裏計算著自己成功的概率,眼前這人從沒聽任何人提起過,連此前時常跟在沈桃身邊的小幺也沒有跟他提起過有這麽一個人。

似乎連那死了的裴厭都不知道,一直以為自己是沈桃唯一真心愛過對待過的人。

面對翟星強勢的宣戰,觀青心中細細思量。

反倒放心下來。

淡淡笑答:“我知道了。”

翟星本以為勝券在握,卻沒料這人……不是,這妖獸這麽沈得住氣?

他喝著自己倒的冷茶,隨後想起什麽,伸出手給觀青倒一杯,作主人一般招待客人。

觀青:“謝謝,我不喝冷茶。”

翟星雙眼一瞇,有些遺憾,“好可惜,沈桃喜歡喝冷茶,提神醒腦好修煉。”

觀青默了。

“她最愛的就是修煉,那股刻苦的勁兒可不得了,還沒辟谷的時候就敢一連兩日不吃不喝只顧修煉。”

翟星分享著自己對沈桃過往的理解。

觀青再次沈默。

恰此時,陳子塵串門回來聽到這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解地插入他們的聊天話題:“沈桃沒辟谷的時候竟敢一連兩日不吃不喝只顧修煉?”

翟星早打聽到沈桃身邊有兩個長輩,連忙站起身。

隨後笑答,“是的,她非常勤奮刻苦。”

室內的沈桃:……

一手把沈桃拉扯大的陳子塵:……

“是嗎?我怎麽不知道?”他又摳摳腦殼,死命回憶著沈桃何時被自己這般虐待過,難不成時他人老了,已經記不清事情了?

哎喲,嘖嘖嘖,一連兩日不給沈桃餵飯,造孽喲。

觀青勾著唇角向陳子塵頜首打過招呼。

“你何時來的?”

被小妖獸們奪命連環呼叫過來的觀青:“方才,恰巧無事便來看看。”

他又道,“父皇跟我提起您,說您什麽時候再去妖界,他想跟請您喝杯茶,敘敘舊。”

他還不知道妖皇和沈桃的師父竟然會認識。

陳子塵頓住往屋裏走的腳步。

嘿嘿一笑,“不必了。”

老妖皇那小心眼子,指不定是想報他當年的仇,他老頭子是老了,又不是傻了,笨瓜才去。

翟星與觀青在園中你來我往一直坐到夜幕四合,月上中空。

路過的人都回了家,小妖獸們小雞啄米般點著腦袋。

“三皇子不回妖界處理事務嗎?”

翟星不信他堂堂妖界三皇子能跟自己比時間。

觀青:“妖界無事。”

“哦。”

兩人幹巴巴地坐在院中,看天看月亮,看地看小草,就算沒話沒事做也決不離開,只等對方先離開的時候。

後半夜,翟星打了個哈欠,觀青卻還跟個菩薩一樣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三皇子好似從她開始參加這次馭獸大比開始就同她在一處了,你們認識也好幾個月了吧?”

翟星找了個話題。

觀青搖搖頭,“認識很多年了。”

翟星挑眉,“那我怎沒聽她提起過你?”

觀青:“你今年幾歲?”

翟星斂眸,“問修士年齡是很不禮貌的。”他說話語氣莫名其妙有些像沈桃,觀青聽得有些刺耳。

便道,“我與她相識時,你應當……還沒出生。”

翟星對上他夜幕下似乎籠著溫柔但深藏著妖族兇獸野性的雙眸,輕笑一聲,挑釁地雙手撐臉,“姐姐知道你說她老嗎?”

一句話給觀青雙重暴擊。

他幾度試圖說點什麽,始終沒能再說出口。

沈桃:我無語……

觀青:老婆,我無大語……

某星:無華宗有雨,今日陣雨,明日小雨,後日中雨,大後日大雨,大大後日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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