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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身與世俱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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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衛永昌心中驚起波瀾,“我看先生宿醉未醒。”

“王爺若是不想知道,那就不必知道。”

衛永昌“嗖”的一聲長劍出鞘,抵在方無隅的脖子上:“你到底是誰?”

“草民不過是一介讀書人。”

衛永昌道:“既然只是一個讀書人,又怎麽敢口出狂言!”

“家父卻不是。”

衛永昌放下手中的劍,盯著方無隅一字一頓地說:“你知道什麽?你知道多少,都原原本本告訴我。”

“春雨樓曾經是春雨教的一部分,不過江湖上的人大多以為春雨樓是春雨教的對立,是在春雨教沒落之後才出現的,他們錯了。”

“你的意思是,春雨樓本來就是春雨教的一部分?”

方無隅點頭:“正是。當年皇上回到成漢,春雨教恰好興風作亂,您不覺得蹊蹺嗎?”

“難道春雨教也是父皇的人馬?派出自己的人作亂,又站出來收服作亂的人?他就是這樣當上皇帝的?”

“春雨教本是一位深閨婦人創建的,原本也只是一個普通的教派,家父令其發揚光大,並為聖上所用。我們攻占了大半個國境,還射殺了前任皇帝,這才有您父皇現在的江山。”

衛永昌:“只是,這跟我,跟長陽又有什麽關系?”

“前任皇帝,死時膝下已經有一雙兒女,只是戰後,並沒有人找到他們!王爺您覺得他們去了哪裏?”

衛永昌說:“按照父皇的冷酷性格,怕是在劫難逃。”

“可惜,你父皇心愛的女人可不這麽想,她覺得你父皇變了,變得冷酷無情,於是她暗中將皇子公主藏了起來,並且給了他們可以重見日光的身份。”

衛永昌問:“這個女人,是現在的德嬪?”

方無隅點頭:“王爺果然聰慧。”

“那被德嬪藏起來的皇子和公主呢?”

“那時,德嬪已經生育,而您的母妃,那時生的孩子卻恰好夭折了。”

“你說什麽!”衛永昌幾乎要站立不住,“你說我不是母妃的親生子?”

“德嬪才是您的親生母親,她托淑妃撫育您,而前朝的皇子,就被她抱在手上,充作自家孩子教養,”方無隅拜倒在地,“您才是正宗的皇室血脈,那個長陽王不過是前朝餘孽!”

“這,太荒謬了。”衛永昌緩過神來,開始分析,“這根本不可能,父皇多疑,怎麽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玩這種把戲!再說了德嬪、淑妃,為什麽要大費周章?”

“連年戰事不斷,皇上在外征戰,不能註意到這些也不算稀奇。”方無隅緩緩地說,“至於淑妃娘娘,她本來就是德嬪娘娘身邊的丫鬟,德嬪娘娘說什麽,就是什麽。”

“不可能,我母妃和德嬪向來就不合,絕不可能!”衛永昌依然認為這一切不過是方無隅的胡言亂語。

“當年的淑妃可沒有現在的野心,當年她們主仆二人約定好了,要聯手蒙蔽皇上,要讓衛長陽這個前朝餘孽坐上寶座,可惜,德嬪娘娘沒有料到,她的侍女背叛了她,”方無隅嘆口氣,“淑妃娘娘嘗到了權力的滋味,她慢慢地同德嬪背道而馳。”

“我的親生母親,卻要扶持別人坐上皇位?我的養母,要利用我來穩固她的地位?”衛永昌哈哈一笑,突然間走到方無隅面前揪著他的領子,“你可知道你在講什麽!”

“草民知道。”

衛永昌吼道:“證據呢!你拿出證據!”

“草民沒有證據,”方無隅很坦然地說,“恐怕等您登基之後,淑妃娘娘會告訴您。又或者,淑妃娘娘會死死地守著這個秘密。長陽王不知從哪裏已經知道了這個秘密,所以他一旦登基,就會想盡辦法摧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包括淑妃!”

這樣一來,他母妃非要他登基的原因就找到了,衛永昌心想,因為母妃害怕衛長陽對她下殺手!

“我很想知道,先生坐擁春雨樓已經富可敵國,又何必插手這件事。”

方無隅笑道:“春雨樓不管怎麽說,只是見不得光的殺手組織,就算賺的再多,在別人看來始終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皇帝對我們也很是忌憚,他登基之後除去了他曾經的助力、所有的幕僚,我們也是因為躲在暗處才免去一劫。”

“你覺得春雨樓不該東躲西藏,應該被所有人知道,應該站在日光之下,所以你要同我合作?”衛永昌擡眼問他。

方無隅正色道:“合作談不上,草民願意追隨王爺,只求春雨樓得到見光的機會,家父若地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為何從前你不跟我說這些?”

方無隅說:“交淺忌諱言深,從前若是草民說出這些,只怕王爺您會覺得唐突、荒謬!”

“你方才說,前朝還有一位公主?”衛永昌問,“那位公主又在何處?”

“這個,草民可就真的不知道了。”方無隅說,“不過草民心中有一計策。您大婚當日,我讓人給長陽王放出風聲,就說智伯瑤就是那位前朝公主,如此一來,長陽王勢必要阻止婚事,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你要用她來做誘餌?”

方無隅說:“不錯。智伯瑤是草民從小養在身邊的,外人以為她的身世成謎,我看長陽王也經常試探她,怕是以為她就是自己的妹妹,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逼他出手!”

“長陽會出手嗎?”

方無隅篤定地說:“他會的,他一定會的!您要做的,就是安心等著大婚。”

日子過得很慢,每一天都非常難熬。

衛長陽的兵馬依舊在不斷壯大,並且調動頻繁。

而衛永昌這邊卻是沒什麽動靜,一些追隨他的官員,心中不免慌亂。

婚事終究是來了,鋪天蓋地的紅色,衛永昌初看覺得喜慶,再看便能從中看到血的顏色。

智伯瑤因為沒有了父母,便被接到長公主府上,從長公主府上起轎。

江水寒的轎子同一時刻,從江家起。

百姓都覺得這永昌王艷福不淺,一娶就是兩個。

只有衛永昌知道,這其中有多少無奈和辛酸。

出門前,智伯瑤曾拉著他的手,非要問他:“我這個妝怎麽樣?”

衛永昌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可以的,新婚前不可以見面。”

“你是不是要說不合禮制?”

衛永昌想說:聽人說,婚前見了面,這婚事便不得長久,而他想與她天長地久。

智伯瑤上前掰開他的手指:“有什麽不合的,你都抱著我睡過覺了,早就不合禮制了。”

衛永昌盯著她看了許久,驚艷的說不出話來。

“呆子,”智伯瑤踮起腳尖按著他的後腦勺,兩個人的唇就這麽輕輕在彼此身上留下印記,“等著娶我!”

衛永昌戀戀不舍地看著她被擡到長公主府上,心中提前對她說聲抱歉,怕是新婚之夜,要讓她失望了。

“你說今天我該過去給姐姐送些新婚賀禮嗎?”智仲靈托著下巴問道。

衛長陽拍拍她的腦袋:“你想便去,不想,就遣人把東西送過去就好了。”

“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很是擔心。”智仲靈握住了衛長陽的手。

衛長陽驚訝:“靈兒,你的手,怎麽這麽涼!”

智仲靈心煩意亂,要把手從衛長陽手裏抽出來,衛長陽不許。

“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

智仲靈雙眼噙著淚花:“我害怕。”

“為什麽會害怕呢?我不是在這裏嗎?”衛長陽擁她入懷。

智仲靈說:“今日,一個道士從府門前經過,說了些大逆不道的話,能嚇死我。”

“什麽大逆不道的話?”

智仲靈道:“那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我也只是聽他這麽說的。”

“靈兒,別害怕,我永遠會待在你的身邊。”

智仲靈說:“那人說,前朝的公主,要弒君奪位了,大婚的當天,新郎就要身亡……”

“等等,這話,”衛長陽眉頭一皺,“那個道士在哪?”

“方才還在府門前面,現在我就不知道了。”智仲靈,“等等,你要去哪?”

衛長陽飛奔出去:“靈兒,你待在這裏,我去去就回!”

出了府門,左顧右盼,哪裏也看不到什麽道士的影子。

衛長陽正自責之際,忽然聽到背後有人說:“無量天尊,這位……”

那道士還沒有把話說完,就發覺自己雙腳已經離地了。

衛長陽單手將這人扼住咽喉揪了起來:“誰派你來裝神弄鬼的!”

“無量……”道士一張臉被憋得通紅,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哼!”衛長陽悶哼一聲,將那人摜到地上,“我要你把你剛剛說過的話,一字不差地再說一遍,若是少一個字,我就要你的命!”

“是,是,”那道士爬起來之後把話覆述了一遍,跟智仲靈所說完全一致。

“誰讓你來的?”

道士一臉不解:“貧道雲游四方,恰好路過此地!”

“哦?看一眼天象,你就能分析出這麽多東西?”衛長陽挑眉。

道士說:“貧道師從終南山雲鶴道長,道行自然是高深。”

“你道行這麽高,倒是說說我的命格,”衛長陽瞟了他一眼,“說的準了有賞,說的不好,小心你的狗頭。”

道士忌憚他手上的兇器,不得已算了一算:“公子您可真是貴人的命格,生於京都,衣食無憂,此後也一直是……”

衛長陽打斷他:“你這個牛鼻子道士,算錯了,公子我可不是在京都出生的!”

道士又擡眼算了算:“沒錯呀!公子您生於京都,只是出生之後沒多久,您的雙親就去世了,所幸,您遇上了貴人……”

“算得真準,你可以走了。”衛長陽冷冷地說了一聲。

那道士捂著自己脖子上的傷口,不敢置信,“咚”的一聲倒在地上,一身藍色粗布道袍被鮮血浸染。

“埋了他!”衛長陽喊了幾個心腹過來。

“是!”這些侍衛也不是第一次替主子收拾殘局,早就駕輕就熟了,方才不幸有人路過此地目睹兇案,於是也被一並結果了。

“怎麽你出去一趟,滿臉的不高興?”智仲靈迎上來,卻聞到衛長陽身上一陣血腥的氣味,衛長陽的眼神也有些不對,似乎絕了情愛,只有殺意,智仲靈於是倒退了幾步,不敢同他親近。

“靈兒,”衛長陽艱難地開口,“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

衛長陽不回答她,只是叮囑她:“若是我回不來,有人搜到府上,你就一口咬定是我監禁了你。”

“你要去哪?為什麽會回不來?”智仲靈大著膽子上前,從背後抱著他,“我現在沒有家了,只有你。”

衛長陽不回頭,只是慢慢地掰開她的手指:“我方才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記得。”

智仲靈流淚,看著衛長陽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視線之中。

紅日如血,紅的觸目驚心。

人的身影,如此渺小。

智仲靈看他一步步踏出去,仿佛是要邁向修羅地獄。

“你若是不回來,那我就去找你。”

藏了一把剪刀在袖子裏,智仲靈坐在桌邊,看著燈油一點點燃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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