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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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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物

箱蓋被一只纖纖玉手揭出一條縫隙,透過外頭藍天映襯,思思看到身下是一片海水。面上鋪滿細碎的光,又像揉碎的綠緞。

天涯海北,她們終究能逃過很遠。一起隱居山林,守到垂垂老矣,消逝在妖魔縱橫的人間,該有多好。

她本不該承受守護蒼生的使命,千不該萬不該還有下一介魔神。他的存在本就是一個錯誤,連天上的神女都讚同。

思思闔上蓋子,箱中靜的死寂,針線掉落的聲音竟也格外矚目。

玄羽知道思思的心思早已飛遠,但著實不懂得安慰。人心難揣測,神呢?豈不更難以解讀。

它是九重天的精靈,昊天塔的鎮守者,不管怎麽說心都不是肉長的,與□□的心臟很難感同深受。它也曾想體會人間的七情六欲,可終究抵不過命中註定。

越瑾俞等了許久,也不見思思發話,輕聲詢問道:“思蕓,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我馬上就帶你回家。”

思思眼眶熱淚漣漣,她默默的掩淚,不敢叫出聲。

越瑾俞怔著黑暗發呆,心肌一梗塞,腹部的鮮血便又止不住流。

思思吃驚的摸到了一把熱血。

都怪自己,明明他這麽悉心照顧我。而我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原地抱怨。我根本理解不了他的良苦用心,只是我行我素,什麽都得受人看護的思思。

“你很好,是哥哥錯了”,他回過頭,指尖插進她的頭發,珍惜的攏了幾下,“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一切都怨我……”

“若不是我說些奚景赫討厭的話,他就不會這麽對你……”,又有誰見過他的脆弱情態呢?恐怕只有思思。

可惜看不到他溫柔的眼眸。他的眼中包羅萬象,卻又一眼望的到邊。似海的柔情,哪怕無心的玄羽也為之心生憐憫。

歸根結底,所有的惡事都歸奚景赫一人所為。

我還是得殺了他。

“我對他的怨恨已經洗不清了。多麽可笑啊。”思思心道。

一如年幼的思思:“我要殺了他!”

他殺我同僚,往後也必定會毀了整個宗門。

思思的語氣轉瞬化為柔軟,對一旁的越瑾俞說:“哥哥,你悶嗎?憋太久了不利於傷口恢覆。”

思思抽出袖中僅剩的兩張符紙,狠狠的咬破指尖,比上次進塔心流的血還多。

“火星,燃。”思思任憑自己精準的感知力,在箱底染起一束火星。

撩發的期間,箱底便燒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洞口。

“燃!”兩張符紙剛好用盡,全作用在了箱子上。

思思:“哥哥一個,我一個。”

火燃燒起木質的物品多少有點兒氣味,銀馬甲的士兵再次回頭:“咦?兄弟,你聞到什麽氣味兒沒?”

“好像……有股糊味。”

越瑾俞一邊的士兵狀似疑惑的抓把腦袋,樣子傻楞傻楞的。靦腆的舔了舔下唇:“害……哥哥,您別又騙我,哪兒來的糊味。總不能是鬼幹的吧……”

“您疑神疑鬼的,著實把我嚇到了。”

穿銀馬甲稍稍年長的士兵癟嘴,擼下來一把頭發。

“你小子給我聽著,日後再敢在軍營中熬夜貪玩,小心我打斷你狗腿。”

“你的記憶和反映能力直線下退,後期還像現在一樣不機敏,你就等著被陛下打殘吧。”

小兵噓了一聲,張望四周來人,聲調降了幾個分貝:“哥哥,我錯了還不行嗎?”

與此之間,思思又拿出越瑾俞帶的一張符紙燃更大的洞。相隔的小洞立刻連接在一起。

“你……!”

“還說沒有,不是鬼幹的,難道就不是人嗎?你忘了越瑾俞是什麽人嗎?”一提到“越瑾俞”三個字,聲勢又弱了幾分。

士兵們彼此凝望,眼底劃出一絲錯愕,趕忙朝箱子重重一拍。

順著光線,思思能看清越瑾俞一臉寵溺的微笑:“你不怕被發現”

思思不屑道:“我要是怕他們,怎麽可能表現的那麽明顯。反正我們逃跑就是了,只要他們追不上我,也就不能拿我們怎麽半。”

思思掀起蓋子,一腳踩在箱沿上,居高臨下的瞪著左右手的士兵:“大哥們,得罪了。”

說罷,少女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拳頭狠狠砸向帶著黑眼圈的小兵。緊接著又把兩人攬的靠近自己,用力將兩個人頭相撞。

砰的巨響,血液混合腦漿迸裂。兩人眼前一黑,下意識跪在地面上。失去頭的屍身形同斷線的珠子,摔在了地面上。

不知何時,前面的侍衛好似察覺到動靜,飛速閃現在她身後,硬生將思思推下,連同箱子一齊滾入到大海裏。

思思手疾眼快的關了箱蓋,箱身在空中回旋,撲通一下掉落水裏。

受水的浮力,箱子從海底浮出水面。

一臉著急的越俞懷眼睜睜望著被推下水的箱子,周身狼狽的附著水珠。思思出箱前給他施了“止”訣,完全動彈不得。

他感到有什麽溫熱又黏糊的東西從臉頰蜿蜒流淌下來,卻不能伸手去觸碰。

話語哽在喉間,費勁嗓子也不能擠出一個字。

她擔心越瑾俞出事,定住他是最好的辦法。

侍衛目睹這一幕,轉身像奚景赫稟告。

聞言,奚景赫手執書卷的手略微一頓,沒什麽表情的瞥了一眼窗外,才道:“哼!她那點兒小伎倆孤還不清楚放她去吧,記得放箭嚇唬嚇唬她。”

“另外……把越瑾俞帶走。”

“是。”

侍衛走後,車內的人嗤笑一聲,甩甩頭,再次漫無目的的看向書卷。

思思沈入海底時,白紗裙擺為海水浸濕,漂浮在水面時間一長,渾身上下便遍布的冷。

她縮成一團,隨著身體的抖動,水珠一滴一滴砸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箱子四周突然射來幾把劍,劍橫叉在箱壁上。

心高氣傲的侍衛拉緊弓弦,右眼緊閉,不慎將弓拉斷了。

侍衛飆了一口臟話,讓小兵們重新上弓。

這次他的力道用的十分恰當,剛好將弓拉到最大限度,又不至於將其拉壞。

一根箭直線“咻”的老遠,箭心直直對準思思眉心。

火紅的朱砂顯現,閉眼間,一道藍光屏障護住了思思的眉心,才寧她毫發無損。

但也因為這一下,嚇得思思不輕。她緩緩睜眼,箭卡在箱子上,一小截還在箱子外面。

思思遲疑的碰碰眉心,又看向觸摸過的雙手,眉頭輕蹙。

由於一路來的折磨,她的器官受損,氣血湧上喉頭,對著刺破的箱壁咳了口血。

岸上的侍衛一時沒忍住,放聲大笑。

她死了,她死了。哈哈!陛下這回是不是該誇我。我再也不是無用途了。

思思盼著夜幕降臨,終於打開了箱蓋。

漆黑的山巒相連,仿佛雀躍的猛獸。

月光灑下一抹清亮的光輝,星光寥寥,與海水渾然一體。

回首歲月,一聲聲清晰又稚嫩的歡笑在腦海在蕩漾,揮之不去。

“祖母,看看思思的手鏈漂亮嗎?”小思思和祖母坐在海岸邊,歪頭問她。

七年前的祖母沒有多年老,臉上的褶皺少的可憐。一面撫摸著她白嫩的小臉,一面符合的回答她。

“那當然,思思本就好看,戴上手鏈就更好看啦!”

小思思馬上瞪著一雙古靈精怪的桃花眼,笑得彎成一彎月牙,眼周的紅暈更深了。

“祖母。”

祖母側著身子,不由的笑出聲。

“思思,我們換個問題問吧……你那個問題,我可回答了四遍。”

祖母假裝無奈的倒吸口氣。小思思倒是沒啥反應,表情依舊可愛,沖她撒嬌擺手道:“祖母,這世上就只有一個月亮,哪來的兩個。河心的月亮不過是水中倒映的,我們到別處去就再見不到第二個月亮了。”

祖母疑惑的提了一嘴:“嗯……為什麽水坑裏也有第二個月亮呢?”

思思小時候的脾氣是一如既往的倔強,瞬間沒了耐心:“祖母!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我們之間沒有一點兒默契可言。”小思思故意延長“一點兒”。

祖母聞言搖了搖頭:“那也是你沒表達清楚。總之我不聽。”

“差點兒忘說了,你說的沒錯,算你聰明,望你日後繼續保持。”

“所以……你說你的手鏈能在月光照射下發光,可是真的”

兩人背對著月光,小思思轉身,將手鏈對準月亮,果然亮了起來。

小思思忽地眨眼,忙不疊搗搗她的胳膊:“祖母祖母。你看,你看,你快看。它真的發光了,而且好亮好亮。”

“我是不是沒騙你,哈哈,我就知道。”

祖母盯著那條發光的手鏈,表情瞬間嚴肅:“你白日沒跟人偷跑出去玩吧。”

小思思想也不想,直接回答“沒有”。

祖母半信半疑,接著追問。

“真的沒有,是阿姐給我的,就是綰晚姐。”面對祖母的逼問,小思思只好硬著頭皮回答。因為上午的確是她找的綰晚。

小孩子撒謊最是容易被揭穿,小思思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了。

祖母知道小思思一定是不願意說,便也不再逼迫,索性聊了些別的。

直至現在,思思也沒摸清祖母一位機靈的老人,腦子怎麽突然不靈光了。人老了,真的都會變成這副樣子嗎?

奚景赫背身站在船上,半邊臉掩蓋在黑夜中,發頂束了只銀發束,烏黑的發絲在嗷嗷的大風中吹拂。

身下跪著一行人,神情飄忽不定,都打著戰栗。

“常思蕓人在哪兒呢!”

先前執箭刺殺思思的侍衛埋頭答道:“屬下以為陛下是要殺死她……您之前說嚇……一個人,不應該是殺掉一個人的意思嗎……”

奚景赫閉目仰天,聲線冷的發啞,和冰窖的涼意有的一拼。

“廢物!孤是讓你嚇唬她,何時說過要殺她。”

“孤若是想殺她,自然不會那麽輕易。給我找!哪怕掀翻這塊地,抽幹了海水,也得把人給我找來,”奚景赫對著手指上的扳指,發狠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小暴君一發話,所有人連滾帶爬式的離開,誰都不敢再招惹他了。

船只派了兩隊,一只船約莫坐了十幾人。

美麗的月光無人欣賞,誰又會在意這裏的美景呢凡是能從奚景赫手中活下來的人,都是天大的幸運。

“常姑娘,常姑娘——”,海面越靜寞,他們越害怕。

“常姑娘!常姑娘……”,另一邊的船只趕了上來,一名提著燈籠的丫鬟也跟著喊破嗓子。

大家嚇得都魂不附體,眼下沒找到,回去可怎麽交代啊。

常姑娘,你到底還是出來吧。老天有眼,我們這行人也是在混口飯吃,誰也不容易的。

偏生大家再怎麽祈求,終究尋不到常思蕓的影子。

他們離奚景赫的船有段距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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